《农家宝妻》 第一章 数九寒天,呵气成霜,山坳里冷风嗖嗖的,往日里热热闹闹的村子里,只剩下几声鸡鸣狗叫。本该砍柴备冬或是窝在家里炕头上忙着做针线活的人家,又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拉起了闲话。 大抵是快过年了,家家户户外在做工的汉子们也都回来了,所以连孩子们都不乐意在外疯跑了。 然而,与别人家的热闹不同的,是桃溪村山脚下那户人家。四处透风的院子里,瘦弱的女孩正坐在破败的栅栏底下,通红的小手可劲儿的搓洗着盆子里的粗布衣裳,丝毫不管通红有些冰冷到麻木的小手,已然开始散出热气儿来。 光看破落的院子,跟透风的屋子,就知道眼下她家是穷的哪怕一文铜板都掏不出来,就更别说舍得烧热水用了,更妄想取暖。 林宝茹穿越到这里已经十几日了,早就让她认清了回不去的现实,也弄明白了家里的情况。 家里其实并没有分家,而且她也有叔伯跟爷爷奶奶,各家过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绝不是太过穷困的。 而之所以她家里是家徒四壁,食不果腹墙不避风的,实在是跟着她爹失踪多年,外加她娘那软包子的性子很有干系。 原本她爹还在时候,也是个能挣钱的,在家里也有一处院落。要是说唯一的遗憾,怕就是她娘只生了个脑子有些不清亮的儿子,还有一连串没带把的闺女了。 这也是为何她娘会是个包子性子的缘故,实在是她总觉得爹爹失踪十有八九是没了,而自个却没能给林家生下个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儿子,总觉得愧对了男人愧对了婆家。 于是前些年,大伯一家翻盖房子霸占她家院子时候,她娘求到爷爷奶奶跟前,被羞辱威胁一番后,居然没出息的自个搬出了院落,然后住进了村里最破落的靠山边的茅草房子。 说是茅草房子,其实还不如说是没人要的草棚子确切呢。遍着院子里,也就两间勉强能住人的土坯屋子,再加上一间破陋的柴房,还都是要窗户没窗户,只有些柴禾树枝固定着能勉强挡风的。 屋子本就又矮又黑,里面的炕头更是巴掌大。而她们一家五口,其中还有个已然二十岁被人说是痴傻的大哥,所以自然不可能都住在一个屋子里。所以,仅有的几床薄被子一分,几乎合不到一人一床。 不过她娘却不可否认的是个慈母,就算再苦再难,也没想过抛弃孩子自个一走了之,更没想过发卖了闺女换个好活路。 要知道,村里可是有不少人过不下去时候,会卖掉闺女,明面上说是给闺女寻个好去向,实际上谁不知道那闺女大多就是被人糟践的命啊。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牙婆子来,奈何甭管谁怎么说,她娘王氏就是不松口。 至于她奶奶跟大娘,哪天也得来蹦跶一番,尤其是近些日子更是来的频繁。 倒不是来帮衬的,而是来催着要奉养银子的,谁让她娘王氏舍不得她爹媳妇的名头呢?所以,到死都得给狗皮膏药一样的老宅那边年年送一两银子的奉养。 林宝茹叹口气,咬牙又提起一件衣裳继续在搓衣板上洗起来。一想到家里都快要饿死人了,她娘居然还想法设法的凑银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外来的,不懂女人的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可是她就想不明白了,再坚贞的感情,难道还敌得过几个孩子的命重要? 一两银子,那可是够买不少粮食的。别说吃粗面跟糙米了,就是大米也能吃不少日子。也不知道她娘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就真能咬着牙看着一家人忍饥挨饿的...... 只是心里埋怨归心里埋怨,她还是看不得她娘动不动就掉眼泪整天一副愁眉苦面的模样。更见不得底下一群小萝卜头每天苦巴巴的,喝口热水都省着,生怕多浪费了柴禾...... 林宝茹把洗干净的衣裳丢在边上搭起的两根棍子上,然后继续认命的忙和起来。眼下盆子里的衣裳并不是她同家人的,而是附近一些孤寡老人跟鳏夫的。也不是她心善,实在是因着家里太穷,她娘只能在农忙之余帮着那些自个洗不了衣裳的人干活儿,每件衣裳一文钱,洗一天也就能换下一家人的嚼头了。 搓洗了半天,林宝茹只感到手指头彻底僵硬了,这才丧气的把试衣服往搓板上狠狠的一扔,面如表情但却没声好气的嘟囔道:“真是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缝,这穷乡僻壤的地界,就是想着找些门路挣钱,也没得机会。” 话音刚刚落下,就见一个比铁锹把高不了多少的女娃带着个另一个小萝卜头,一人扛着几根粗柴禾吭哧吭哧的进了院子。 那柴禾其实并没有多沉,只是两个女娃太小,身体也太过单薄了,所以饶是不重的树枝子,也能让俩人气喘吁吁起来。 俩人都是面黄肌瘦的,骨头很是明显,浑身上下空荡荡的一点肉都没有,就更别说什么血色跟精气儿了,全然是营养不良的状况。 林宝茹有些表情复杂的看向回来的两个妹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就连她自个现在都是一头懵呢,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赶上穿越就不说了,还穿越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家徒四壁就不说了,隆冬时节能冷的鬼呲牙的时候,全家居然连一件能避体的棉衣都没有...... “姐,你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当心娘又说你。”刚刚先进门的女娃是林宝茹的二妹林采茹,瞧着这个二妹妹年纪不大,但人却是能干的。 只是性子,像极了她娘亲王氏。自打穿越过来,林宝茹装死的那几天,都是她照顾着的。而她后头的,却是年幼的三妹林采荷。 林宝茹见三妹的小身板都快被压到地上了,赶忙丢下手上的活计起身搭了把手,然后说道:“日头一会儿就又下去了,天只剩下冷了,我瞧着要是等着娘洗,怕是又得到黑天抹地时候。左右我躺的也浑身疼了,就趁着水还没上冻洗一些。” 她边解释着,就把俩人带回来的柴火按着之前王氏整理的模样摞起来了。这些柴禾等多了,王氏会挑一些粗的耐烧的捆起来,然后担到镇上卖掉,一捆也能换个三五文钱。 这边刚收拾好柴禾,林宝茹打发了俩人进屋去看看一直睡觉的小弟,然后自个则去做饭了。不过看到草棚子里那套做饭的家当时候,她没忍住再度哀叹了一声。 都说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就算她有心好好垫补下一家人的肚子,可面对空荡荡的灶台,也实在做不出什么像样的饭菜。倒不是说环境不行,实在是......家里现在就连吃咸菜,也得盘算着吃,但凡一顿吃多了,下顿就没得就饭菜了。 她打油瓮子里擦了半天,最后甚至用水冲刷了一遍,也没见有几点油腥飘出来。最后,想要拌点黑面疙瘩,才发现家里的黑面也就剩下小半碗了。 林宝茹叹口气,干脆狠狠心拧了一把有些干枯的萝卜缨子剁吧剁吧丢进锅里,听说就这萝卜缨也是她两个妹妹从地头上捡回来晒干的。 等到萝卜缨被煮了一会儿,她才把一小块腌咸菜切成细丝煮进去。待到锅里的黑面多了几分香气,林宝茹才满意的舒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小康社会出身的她,有一天居然沦落到为了一碗没什么滋味的黑面粥留口水的地步? 实在是这个家太穷了,穷的就要活不下人了,若是再不想个法子挣钱,怕是没憋屈死呢,就先给饿死了。 偏生这个时节,连野菜都寻摸不着,真是愁煞了人。 这边林宝茹正想着事儿呢,就听见外头一个和善的声音传过来,“宝茹娘,在吗?” 林宝茹刚刚提起的心肝,在听清来者声音时候,瞬间就放下来了。 也不是她胆小怕事,实在是日日被老宅那边的极品折腾麻烦的很。 本来家里就缺衣少粮,她恨不能存些力气剩口粮食,哪里有闲心劳心劳力的跟那群极品斗。 眼看鲁大娘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赶忙放下手里的锅盖捂住锅里仅有的两块苞米面饼子,然后匆匆转身往门口迎过去。 “鲁大娘,您怎么来了,赶紧进来坐会儿。”要是说见识过极品亲戚的刻薄使得林宝茹尝尽了心酸的话,那鲁大娘则让林宝茹感受到了久违的质朴跟纯良。 说实话,就依着王氏的性子跟一家子的情况,若不是鲁大娘几个心善的妇人帮衬拉拽,怕是她们一家早就饿死了。别说活着了,就是西北风恐怕也没得吃了。 “宝茹啊,你身子好些了没?前几天过来,瞧着你整天昏昏沉沉的,可是没把你娘吓死。”鲁大娘顺着林宝茹的话茬进了院子,满是关切的问道。 “大娘,我好多了。” 正说着呢,就见王氏跟大哥林满仓各自背着一大捆能压倒人的柴禾回来了。 第二章 林满仓还好一些,毕竟是个男人了,扛着柴禾只管往柴火垛过去。 可王氏却因着体力不支,咬着牙堪堪把柴禾抵靠在吱呀吱呀丝毫不牢稳的大门上。 “宝茹,来帮娘一把。”王氏的嗓子很是干涸,许是大半天没喝过水了,使得她嘴唇都有些干裂。 就是这样一个声音柔弱的女人,就是生生顶起了一个家的人,也是一个已经被生活压到几尽垮掉的女人。 她面色蜡黄粗糙,身上的粗布衣裳单薄满是尘土枯叶,还有数不清的补丁。就连头发都落下来不少,显得狼狈不堪。 林宝茹见状,赶忙上前帮忙。而边上的鲁大娘,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放下手里的篮子也跟着去搭手了。 鲁大娘来是送了几个窝头跟一碗玉米糁,玉米糁是家里晒干的玉米粒儿在碾子上压开的,算不上什么金贵的物件,但对于林宝茹一家来说却是难能可贵的。毕竟,她家薄田里打的那点粮食,早早就被她娘换成了银钱,预备着给老宅那边送去呢。 大抵鲁大娘也是想着林家孤儿寡母的生活困难,这才过来接济一下。不过更重要的却是,她想着跟王氏好生说道一下镇上刘家少爷的事儿。 说起刘家来,早些年也算是颇为宽裕的,刘家老爷还活着时候,也算是十里八乡的有钱人家。 那时候刘家还有自家的庄子,是个远近闻名的地主人。只是好景不长,十来年前刘老爷一病不起,之后家里由个没主见的媳妇当家,还有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少爷刘书来,日子可不就一落千丈了? 镇上可都传着,刘家少爷是吃喝嫖赌啥都干,整日里斗鸡遛狗,一件正事儿也不做。 “宝茹娘,你可不敢错拿了主意。我可是找人打听清楚了,那刘书来说是个大少爷,其实就是个草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五谷不分的,整日里逗猫遛狗,就是一件正事儿也没干过。我听说,刘家的家业都被他败的差不多了。” 鲁大娘拉着王氏,边说边劝着,“我瞧着你那大嫂一家就不是省油的灯,哪里可能真的好心好意的帮衬着你们?说到底,怕是早就得了好处,要把大闺女往火坑里推呢。” 本来还对大房心存感激的王氏,如今哪里还敢再有盼头? 她一张脸早就煞白了,前几日大嫂突然来说大哥给宝茹说了一门亲事,公婆也是点了头的,她心里还感动的不知怎么是好呢。 要知道,她最惦记的就是自个寡、。妇的名声,耽搁了几个小的。 只是眼下一听鲁大娘的话,她可不就有些傻眼了? 别说吃喝嫖赌的混混了,就是在村里,她见过的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后生,就没一个对媳妇好的,整日里不事劳作不说,对家里的媳妇孩子也是非打即骂...... 想到这里,王氏心里就凄凄惶惶起来,再看向自家大闺女时候,就多了几分歉意跟心疼。那眼泪也顺着眼角掉下来,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你也想开点,知道了那家的底细,就防着一些,省得稀里糊涂的把亲闺女给害了。”鲁大娘见王氏哭的凄惨,开口劝说起来,“要我说,你干脆就寻个由头自立门户得了,哪怕是立个女户也总比被那边牵制着好。日后要给孩子们说亲,也就不用再求爷爷告奶奶的看那边的脸色了......” 林宝茹听到鲁大娘突然说起女户的事儿,当即心思一动。对于自己的亲事,其实她并没什么感觉,不过要是能自立门户,那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她并不是原身,不太清楚这里的律法规定。如今听说能立女户,心思可不就飞快的动起来? 不过在看到王氏连连摇头之后,她还是压下了即将出口的话,想着稍后寻个空闲时候,去仔细同鲁大娘问个清楚。 说实在的,那个刻薄毫无人情的林家,她真不知道娘亲到底还有什么留恋的。 “嫂子,不是我钻牛角尖,她爹这些年没有音信,可是也没人见过他的尸首,我就是想着有一天他要是回来了,至少不会埋怨我。”王氏斜眼看了看身边的闺女,叹口气继续说道,“再说,有着大伯跟爷爷奶奶撑腰,以后宝茹姐妹几个在婆家也不会被人踩扁了......” 显然鲁大娘也想通了其中的道道,跟着叹息一声没再继续劝说。 这就是这个年头女人的难,要是没个娘家撑腰,怕是到了婆家也得不了好。 见正事儿说完了,鲁大娘才把篮子递过去,叮嘱道:“这是我刚刚碾的玉米渣,这俩窝头我放了一把白面,你先给孩子们凑合几顿,往后的日子但凡咱们乡亲们拉拽一把,也就熬过去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算不得好,这窝头都是好物件了。 换做老宅那几口人,估计就唯恐会被林家这几口子拖累了,别说借粮食借钱了,见了面估计都得躲得远远的。就如同林宝茹病重那几人,任凭王氏如何哀求,刘氏都死死咬着说家里没钱。 王氏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但却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一番感谢之后,才送走了还关切的叮嘱林宝茹注意休息的鲁大娘。 如此,一家人倒也能安安生生的坐下吃口饭了。 林宝茹让她娘先去屋里,然后叫了二妹拿了破铁锹从灶膛里扒拉出还没灭火的木炭端到屋里。等她把饭盛好,才又往锅里添了一瓢凉水,就靠着锅底的余温,也能让冰冷刺骨的冰水温和一些。 屋里的饭菜算不得丰盛,不过一个窝头,两个混了草根的菜饼子也算是能解饥的了。 况且,鲁大娘刚刚送的窝头还是和了一把白面的,想必她们往日里吃的要好下口多了。 王氏把鲁大娘刚送来的窝头分了几份儿,伸手递给了林宝茹一块,余下的那块打算沾着黑米粥喂给才一岁多的小儿子。 其实说是小儿子,却并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去年打村外死人堆里捡回来。那时候,她满心欢喜的想着,能有个儿子也是好的,等孩子长大了既能帮着照顾痴傻的大儿子,也能给自家男人留个后人。哪成想,日子会过成今儿这样? “娘,二妹跟三妹正在长身子,日日这么吃不饱可不行。”林宝茹看到二妹三妹眼巴巴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软,抬手把余下的窝头都分别塞进了俩人手里。 还算不得是半大的孩子,生生被生活拖累成了这番苦难样子,现在为了口窝头都能吞咽口水,怎能不让人心疼? 她到底是活了两世,就算也会犯馋,却也不会同几个孩子争抢一口吃食。想到这里,她干脆把自己手里的窝头,也放到了两个妹子手边上,而后才把还坐不稳的弟弟林小山抱进怀里。 孩子一入怀,就让林宝茹心里再次酸涩起来,那一身干瘪的骨头都有些硌得慌。 “大姐......”小家伙儿跟个小猫崽子一样瓮声瓮气的叫了一声。别看他小,可是也知道家里吃食少,所以白天时候,除了睡觉,他几乎不干别的,因为一出门玩耍就会很容易饿了。反倒是睡着了,就不用再肚肚难受了。 林宝茹抽了抽鼻子,笑着哎了一声,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弟弟手里扣出一块馍馍,沾了汤水喂了他一口。 林宝茹没养过孩子,但到底是学医出身,自然清楚,孩子若是饿的太过,对脑子损害极大。她看了一眼正捧着她手指头嘬,力气并没有多大的孩子,心道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算林小山没有被饿死,也得饿傻了。 她见小家伙吃的香甜,又挑了一小点咸菜喂过去。甭管是大人还是孩子,若是天天没点咸滋味,怕是身子受不住。 大哥林满仓啃着一口硬饼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几个妹子,并没露出什么表情,而是继续自顾自的吃着。不过他原本就甚少开口,所以倒也没让人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匆忙把饼子吃完,他木讷的丢下一句去后山捡柴了,就匆匆离开了,连王氏招呼他歇会儿都没作理会。 屋里一家人正愁眉苦脸时候,就见着屋子门槛那儿传来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呦,这娘儿几个正吃着呢?” 来人是王氏的妯娌,也是林宝茹的大伯娘章氏。这几天因着为林家生了三个儿子,再有男人林大冲能挣钱,所以腰板挺的甭儿直,整日里上蹿下跳的拿自个当个人物。许是为了找存在感,她时常来寻王氏几个的晦气。 王氏哪能听不出来人的讽刺跟不屑?她心里尴尬难受,可面上却丝毫没有不高兴,反倒是客客气气的起身柔声道:“大嫂来了啊,赶紧进来坐,外头怪冷的。” 林宝茹见她娘固态萌发,每次被羞辱都不长记性,心里不由的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是眼下有外人在,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瞧见章氏一副厌恶的嘴脸时候,她还是暗暗道只要挺过来,她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改造一家人的性子。就算不能彪悍起来,至少也该立得住。 果然,没等王氏再多说呢,就见章氏已经捏着鼻子满脸不悦的板起脸来了。 “我可不进去,没得弄一身牲口味儿让人笑话。”说着,章氏还假模假样的挥了挥手扇风,满脸嫌弃道,“不是我说你们,好好的人非要住牲口棚子,也就你大哥心善,总想着拉扯你们一把,非得给我这大侄女说个镇上的少爷家当男人。哎,一个个真没个良心......” 第三章 章氏环抱着胳膊,一副高高在上样子,“啧啧,大的是个傻的,小的还不知道是哪的野种,一家子没一个省心的。要是换做别人,别说费心劳力的帮着你们谋划了,怕是早就把你们一家子赶出林家了......” 章氏说的牲口棚子,可不就是林宝茹一家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么。早些时候,一些放羊的经常来这边放羊放牛,有时候就会把牛羊圈在这个院子里,久而久之就有人把这儿当牲口棚了。 而这个,几乎是章氏每次来必说的事儿了,唠唠叨叨聒噪异常。 林宝茹心里憋屈,再看她娘面如菜色凄凄惨惨模样,心里又是烦躁就是恼怒,当即就咬牙冷声道:“大伯娘,差不多得了,我们是牲口,那大伯跟堂弟几个又是什么东西?” 章氏正说的洋洋得意呢,不妨向来都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大侄女突然敢出口噎她,当即就瞪眼怒道:“你怎么跟我说话呢,真真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一点教养都不懂。你跟你堂弟能比吗?扫把星,赔钱货,当初老二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也省得现在出来气人......”说着,她就冷眼看向自家二弟妹王氏,哼道,“二弟妹,我看你还是好好教教她怎么做人吧,别让二弟走了都怨恨你。” “啧啧,瞧瞧这些年你把爹娘气的,都说你命硬,我瞧着也不是没道理。”说着,她就目光意味深长很是不善的扫过了林宝茹姐三个。那眼神,就好似在看待价而沽的货物一般,最后失望的摇摇头,“大丫头,不是大伯娘说你,你说说你咋就那么不知好歹呢?大伯娘本来还想给你说的可是一门好亲事......你瞧瞧你......” 林宝茹见她又要故事重提,又见娘亲王氏面色如猪肝一般,明明恼怒异常却不敢出言阻止,任凭章氏胡咧咧。当下,她也不指望了,直接把怀里的弟弟递给二妹,然后呵呵笑道:“是不能比,我们人怎么能跟牲口比,是吧大伯娘。” 章氏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自个被指着鼻子骂了。她一贯是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容得下一个没人要的黄毛丫头骑在头上指桑骂槐?当即也就不打嘴张了,直接呲牙咧嘴的就冲着林宝茹过去,扬手就冲着她脸上扇过去...... 只是林宝茹也不会束手就擒,更不会坐以待毙,别说她就是故意的,就算不是故意的也由不得别人扇她巴掌。于是,刚刚还坐着的人,瞬间起身直接一脚踢翻了屋里唯一的桌子边上放着火红木炭的铁锹。 于是灰尘四起,火星四溅,滚烫的木炭直接奔着章氏而去。自然地,还连带着还发烫的铁锹了...... 章氏只感觉身上一烫,有股子焦糊味道,随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迎面而来的铁锹拍到肩膀上,一阵一阵发疼。待到反应过来时候,她刚要撕打了林宝茹,就瞧见那赔钱货已经提了铁锹虎视眈眈的瞅着她。那神情,就好似恨不能把她活劈了一般。 “死丫头,你什么态度......”然而嘴上叫嚣着,她却没真的再往上扑了,反倒是跳着脚扑打着身上的火星子嚷嚷道,“你们给我等着,有你们好受的......” 直到章氏走远了,王氏才不赞同的责备了自家大闺女几句。可当看见二闺女跟三闺女信任的躲在宝茹身后时候,她还是难免眼眶红了起来。 是她没本事,让几个孩子跟着受委屈了。可是...... “采茹采荷,你们在家带着小山。”王氏抬手揉了揉眼眶,压下心里的难受,柔声又对脾气越来越诡异的大女儿劝说道,“宝茹,你跟我去给你大伯娘赔礼道歉。” 听得她娘亲还要拉她去赔礼道歉,林宝茹心里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娘,你觉得咱们过去会有好果子吃?” 王氏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叹口气无奈的说道:“你毕竟是你爷爷奶奶的亲孙女,他们多少会护着些。要是不去,只怕一会儿你大伯娘她们就要来兴师问罪了......宝茹,算娘求你了,暂且去一趟,低个头也没什么......” 这些年,扫把星,克夫的名声,已经压的她直不起腰来。再加上没能给自家男人添个健康的儿子,使得她男人后继无人,让她越发的觉得愧对林家了。所以,这么多年,无论多难她都忍着让着,希望能替她男人守住这个家。 就算她不吃不喝,也从来没有想过亏待过老人的东西跟奉养银子。甚至,许多时候只要大哥大嫂或者弟妹家有事儿,她还总会去帮着干活儿,甭管是洗衣做饭,还是下地做活,从来都没有过二话。 她难道真的只是为着自个名声?说到底,还不是为着家里孩子们的将来打算?儿子是个指望不上的,她甚至都不求他能娶个全乎的媳妇了,只要是个活得就行。至于女儿们,碍着她寡、。妇的名声,又有多少好人家会上门提亲?反倒是公婆大哥大嫂那里,许是能给寻个好人家...... 一想到自家大闺女已经要十六岁了,她心里就难免着急起来,所以就算心疼女儿,却也不得不强压着不舍要拉女儿去受一遭罪。 然而还没等她说通自家闺女呢,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接着,就是一阵尖锐的叫骂声。 “挨千刀的玩意儿,真是反了天了,我们林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还生了一群没大没小的赔钱货。真真是一群没脸没皮的小杂碎,现在还敢跟长辈动手了......” 王氏一听外面的咒骂,脚下一软身子就止不住的抖起来。而刚刚还乖乖巧巧的采茹跟采荷,也抱着最小的弟弟瑟瑟发抖的躲在了姐姐身后,看着一家人跟个鹌鹑似的恐惧着,使得林宝茹心里涌出了无尽的悲痛。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啊,孩子们本该最依赖的娘亲,无法遮风挡雨就算了,还眼瞅着孩子们被欺成这样? 随着尖锐刺耳的咒骂声越来越近,就看的一个竖拉着三角眼,耷拉着一张鞋拔子脸的老妇人叉着腰戳着拐杖过来了。瞧着来人是拄着拐杖,但那声音模样可是中气十足的很,丝毫没有行动不便里的样子。 “娘......”王氏克制住抖动的身子,小声到低声下气的叫了一声,“娘,宝茹刚说要去给嫂子赔礼道歉呢......” “呵呵,赔礼道歉?老婆子我瞧着该不是诚心想气死我老太婆吧......”老妇人赵氏嘴里开始不清不楚的辱骂起来,脸色阴沉可怕的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宝茹,眯眼道,“一家子赔钱货,生个儿子也是个傻的,老二媳妇你可真真教养的好啊。” 林宝茹瞥了一眼来人,并不管王氏怎么给她使眼色,直接冷笑道:“奶奶也别嚎了,平白无事儿的大伯娘上门能挨打?都说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奶奶只管继续骂,骂急了我可不知道自个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啊。” 她瞪了一眼还要口出恶言的大伯娘,突然笑道,“听说大堂弟要进镇上最大的学堂了,我可是听说夫子们最看重学生的人品德行了,要是这个时候传出什么难听话,可怨不得我嘴上没把门的了。” 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年纪大了一家人就要退让包容,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们退让?使得那群人得寸进尺不知好歹起来。她实在不想像她娘那样懦弱可欺,要是为着能嫁人就天天这样受气,她宁可一辈子当老姑娘。 赵氏跟章氏眼皮子一跳,紧接着就怒不可遏起来。不过章氏顾忌着自家儿子的前程不敢放肆,但却管不了一贯厉害的婆婆赵氏。只见赵氏气急,提起手上的拐杖就狠狠的冲着林宝茹的脑袋砸过去,那立到携风带雨要是砸在人脑袋上,不死也得伤了。 “咚......”一声沉闷的响声传出,接着刚刚还立的稳妥的林宝茹身子晃了晃,就跌坐在了歪歪斜斜的长凳上。接着,脑门上的血就直接涌出来,滴落的满脸都是配上她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庞,阴沉可怖。 王氏惊骇的瞪大了一双眼,想要上前但脚下却一动都动不了。而刘氏也头一次生出了悔意,心里颤了颤,险些就惊呼出来。可在章氏拽了拽她的袖子后,她直接就忽略了心里那点异样,别开眼,强压着心头的退缩之意,疾言厉色的继续骂道:“你也别装死,这事儿到哪里说都是你得不是......” 恰逢这个时候,大儿媳章氏小声提醒道:“娘,别真死了,刘家那边不好交代。过几日可就到下聘的时候了,要是伤死了,那银子可就飞了,有志的束脩也就没了......” 刘氏一听,佯装气的难受,捂着胸口看也不看地上半死不活的林宝茹一眼,丢下一句“赶紧收拾一下,再给你们宽限三天,没奉养银子,就甭姓林了”,然后匆匆离去。 第四章 待到章氏婆媳俩跑走了,王氏在抖着个手去扶起自家闺女,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林宝茹则凄惨一笑,盯着她娘一字一句的问道:“娘,你还要守着这个骨子里都烂完了的林家做什么?这就是你教我们的退让,你知道大伯娘跟奶奶说什么嘛?过几日跟刘家的亲事已经定了,她们已经接了银子......娘,走吧,我进了火坑不怕,可妹妹们不能都被奶奶当成货物卖了吧......” 王氏脸上毫无血色,在女儿控诉的眼神中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在地上。 回到了屋里,见女儿脸上的血都干涸了,王氏心疼异常。 片刻之后,她猛地起身咬着牙拿了自个攒的奉养银子打算去请村里的大夫。而采茹跟采荷则小心翼翼的守在大姐身边,还有个堪堪会站的孩子哭哭啼啼的要扑着找大姐。 一家人愁眉苦脸,就好似掉进了黄连水里,熬都熬不甘甜。 林宝茹皱着眉头,摸了摸满脸担心的小家伙们,安慰道:“别担心,姐有办法护着你们。” 她没见过那个所谓的刘家纨绔,不过对于纨绔这个词,她并没有太大的排斥。虽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实际上,林宝茹并不打算像她娘一样做一辈子贤妻良母。 正巧过两日就是集,她得想个法子跟着去卖柴,顺便探一探刘家纨绔的底儿。 若是那人值得改造,那许她还能拼一把。但是拼一把却并不代表她会让林家老妖妇跟章氏阴谋得逞,她要做的就是要她们空欢喜,不,还要受人指摘...... 昏昏沉沉之中,林宝茹心里打定了主意,想到能够摆脱一家子极品,她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挨打算什么,都快要被穷光景逼死了,要是挨了打能得了自由,也算是值得了。 而此时,林家老院子那边可不正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因着刘家那边担心林家反悔,早早差媒人送来了许多吃食用度,然后拿了由林家婆婆刘氏签下的婚书,只等定了日子后把人娶走。 得了一笔好处,章氏跟两个小儿子,可是守在刘氏身边热闹了一番,甚至最小的孙子还嚷嚷着要吃肉。刘氏见自个疼爱的小孙子嘴馋了,自然也就惦记不起破屋那边的孙女了。这会儿,她抱着孙子,干脆一拍大腿让去老大媳妇割一斤肥肉回来给大家伙儿包饺子吃。 而此时,刚刚还因着把林宝茹打破头而心惊胆战的刘氏,只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小孙子,甚至还忍不住看着小孙子抹起眼泪来。 章氏在一旁劝道:“娘,您别难过了,小弟没了,但好歹您身边三个孙子,以后也是享福的命。只是那边那尊煞星,可是留不得了,有志说他是打算早点下场考试的......” 刘氏有些厌厌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谁都甭想挡我大孙子考秀才当官的路。这事儿我拿捏着呢,老二家大丫头要是没了,就让二丫头顶上!” 章氏讪笑着又劝了刘氏几句,然后提着肥肉去灶房里忙活了。 当初她嫁进林家好几年肚子都没动静,娘家就请了半仙儿给算命。半仙算出,老二家肚子里是个煞星,挡了她的好运,后来她按着半仙儿说的开始跟王氏交恶。 果然,几个月后,她就怀了。 后来生了儿子,她又去寻了半仙儿,半仙儿算着她有当官家老太太的命,可惜老/二家那尊煞星破了她儿子的前程,以后他儿子一辈子碌碌无为,撑死了也就是当个账房。 为着这事儿,她没少磋磨老/二家娘几个,说到底还是想熬坏那尊煞星。 往日里她没发现端倪,还琢磨过莫不是被骗了,可今儿瞧着宝茹那丫头的模样还真像是来克她。 况且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关系到自家大儿子读书的前程? 这么想着,章氏就越发打定主意,还得给婆婆念叨念叨老/二家的短处。不为旁的,为着自家儿子日后光宗耀祖,也不能允许老/二家煞星挡道。 倒是林老汉,这会儿蹲在门前的大石头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锅袋子,神情不见一丝喜色。他听着院子里热闹的声响,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要说怨老/二家,他是真怨。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现在老/二没了,老/二媳妇一家子也真不容易。 这些年顾忌着老婆子的心思,他不好说什么。却没想到,老婆子居然会变本加厉,如今更是动了卖孙女的心思。 可他要是说上一句吧,老婆子一堆话堵他,要不就是哭天抢地的念着老幺的事儿,闹得他一大把年纪也跟着败兴。到现在,他是管不了,也管不起。 林老汉心里存着事儿,只觉得烟袋锅里的烟丝都没滋味了。 就在天擦摸黑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从村口回来。进了村,到岔道口的时候,他明显迟疑了片刻,最后摸了摸手里提着的物件抬脚往村边上走去。 这会儿村里人不多,他倒也不担心有人传闲话。待到了林宝茹家破败的门前,他才止住了步子,只隔着松散的篱笆往里张望。 王氏收拾好碗筷出了正屋,就看到墙外头一个来回徘徊的身影,当即心里一紧。没等她寻思着要不要喊人,就听得那人出声了。 “二弟妹,过来......” 她眯了眯眼,这才看清外头垫着脚冲她招手的,居然是个男人。确切的说,是林宝茹的大伯,也就是林家在外做工的林大冲。 对于林大冲,王氏的感情很是复杂,这么些年她一直受着大房的欺负,打心里也并不是没有怨言的。可是林大冲却是个木讷的老实人,甚至早些年自家儿子刚烧坏脑子的时候,他这个大伯还帮衬了她家不少。 甚至逢年过节,她们在老宅里讨了没趣儿,林大冲都会帮着她们娘几个说几句话。哪怕,那话根本没人听。 再往前追一追,其实当年与她说亲的,应该是林大冲。只是后来不知怎的,有人看到章氏跟林大冲拉扯,继而传出了闲话,而章氏娘家在章家村也有些威望,所以最后林大冲只得上王家退亲,转娶了章氏。 当时她家嫂子舍不得到手三只鸡的聘礼,愣是逼着林家换人娶她,最后她便嫁了林家老二。 刚开始不是不尴尬,只是后来林老二待自己是真好,林大冲又常年不在家,加上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外传过,所以那些尴尬也就慢慢消散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林大冲双眼乌青,似是刚赶路回来,应该是还未回老宅那边。 “弟妹,赶紧过来。”林大冲像是没感觉到王氏面上的苦涩,依旧招手叫她,只是这会儿带了些许迫切跟焦急。 恰好屋里林宝茹听到了动静,问她有什么事儿。她赶紧回头说没事,然后走到了篱笆边上上。 打私心里,她是不愿意让自家女儿再见大房那边的人,哪怕这个人对宝茹姐妹几个还算和善。 林大冲见王氏过来,赶紧把手里的物件挂在篱笆上,又从腰带里摸出几文钱,说道:“今儿发工钱,东家多赏了几个铜板,还给了两根扇子骨,你先拿着。” 他说完,抬头看了看王氏,见王氏眉头紧锁面容凄苦,只当是她又被自家老娘跟章氏欺负坏了。 只是旁的他也不能多说,自家婆娘原本就不是个和善的。二弟妹又早她几年生了满仓,她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闹了一阵子。 后来她怀了身子,跟二弟妹家的关系也缓和了一阵。可也不知道为何,章氏生了老大后回了一趟娘家,就死活说二房有一尊克她儿子的煞星。 打那以后,两家就没和睦过。 林大冲也是被她叨叨的厉害,最后只能常年在外做工,就图个清静。现在他瞧着王氏凄惨的模样,有心劝慰几句,可一想他的话哪里有分量,最后也只能跟着叹了几口气,仔细叮嘱道:“你大嫂性子差,你跟孩子们远着她点。娘那......你也别怨她,老/二走的突然她心里也不好受......” 王氏抬头看了看林大冲,她又何尝不知道他说的那事儿。早些年,婆婆对她也就嘴上泼辣些,活计上苛刻些,但还真没逼过她。 当初自己生满仓时候,婆婆也不是没细心照顾过。甚至生宝茹时候,她还说过儿女双全的好。 只可惜她们终究因着林老、二的一个大意,生了仇怨。 其实刘氏有一个老来子,也就是林大冲嘴里的幺儿。那时候,林家日子过得正红火呢,有一日村里后山发现了大虫,为着村里几百口人着想,县衙悬赏猎户打大虫。 当时村里很多年轻人,都是三五成群的约着进山。 公婆担心大虫厉害,死活不让刚刚成婚的老大跟老/二俩儿子进山。那时候,刚学会跑的林老幺,被公婆护的跟眼珠子似得,连门都不让出。 有一回公婆去赶集,让做工回家的老/二照看着小弟。恰好那时候,跟林老/二关系不赖的猎户来寻他进山,一来是小弟年幼非闹着进山看大虫,二来林老、二也心存侥幸,毕竟那么多人都没遇见过大虫。所以,就带着小弟进山玩。 却没想到,那次......林家小弟,再也没回来。打那以后,公婆对自家就冷淡了。 公公还好,只是不往来。 可刘氏却与他们一家就成了仇人,尤其是见到王氏时候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刘氏怨恨王氏这当媳妇的,没劝阻住老/二,更恨老/二能活着回来,可偏偏把老幺丢了,连个尸首都没寻到。 之后刘氏就把一腔情谊,放在了大房身上。尤其是她发现大房生的大儿子,与自家老幺越长越像,就更是把大房的孩子们疼到了心坎上。 王氏念起以前的种种,又想到今日自家一家的境地,心里忍不住越发感到苦涩。 如今林大冲明里暗里还算认她这个弟妹,心里也有侄子侄女们,若是自己跟他提宝茹的亲事,他能不能帮衬一把? 不过她想归想,到底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声道了谢,接了物件。 不是她没骨气,实在是家里困苦的紧。宝茹刚刚受了伤,这会儿脑子还有些昏沉,若是肚子里再缺了物件贴补,只怕她这当娘的又得经历一遭前些日子的难。 林大冲走后,王氏就把扇子骨提到了屋子里。她把骨头挂好,又探身看了看炕上躺着低着头不知思索什么的女儿,心下再次叹息一声。 “采茹,采荷,你们先哄着老小睡会吧。娘守着你大姐......” 采茹跟采荷抹了把眼泪,把黑乎乎的被子往林宝茹身上盖了盖,最后才哄了早就困得只点头的小山睡觉。 第二日林宝茹是被一阵肉香味唤醒的,不得不说,在这个食不果腹的家里待久了,长久没喝过肉汤的她,是当真抵挡不住这股子香味的。 没等她下炕呢,就看到采茹推门进来。 “大姐,你醒了啊。”采茹见她坐起身来,赶忙回头往外招呼道,“娘,大姐醒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王氏跟带着小山的采荷也赶忙进了屋。而王氏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有豁口的大海碗。 “大姐,娘给你熬了骨头汤,你赶紧喝吧。喝了头就不疼了......”采荷抱着小山凑到她身边,只是眼睛却眼巴巴的盯着王氏手里还散着热气儿的汤。 一边的采茹没说话,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眼神总偷偷瞟向碗里的挂着油腥的汤水。 明明该是最活泼最任性的年纪,却因着常日里吃不饱饭,生生把身板熬成了皮包骨。便是最小的并不做活计的小山,也满脸焦黄,瘦弱的跟个猫儿一样。 采荷还好,毕竟大了点。倒是小山,忍不住拍着手要扑到林宝茹身上,“大姐,肉汤......肉汤......” “小山,别闹,你大姐刚醒,身子弱。”王氏悄悄抹了一把眼角,强笑着冲小山拍了拍手,说道,“来,娘抱会儿。” 林宝茹叹了口气,忍住心里的酸涩把小山揽到怀里,“没事,他才多大点啊,还没个猫崽子重。” 她说完这话,也不看王氏,只管慢慢把盛了肉汤的碗递到小山嘴边上。 小山有些呆滞的眼珠子动了动,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自家大姐。最后,他费力的抬手推了推碗,咧嘴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姐/疼......喝......喝不疼......” 然而还没等屋里惨兮兮的一家人缓缓神,外面就又有了动静。 王氏一出门,就看到就瞧见婆婆刘氏跟大嫂章氏黑沉着脸进了院子。 “娘,大嫂,你怎么来了?”纵然王氏心里发苦,可到底也没敢主动招惹俩人。 刘氏见她露了脸,当即啐了一口,插着腰冷笑道:“呸,我可当不起你娘,咱们老林家几辈子人了,可没出过你这种人!你那破事儿,老娘说起来都觉得寒掺!” 刘氏说的凶神恶煞,面上的神情也是嫌弃的很,却让王氏摸不到头脑。 昨儿个婆婆跟大嫂刚来闹一番,可闹来闹去,想的无非就是逼着她挪地儿,好让她腾出自家那人修的那几片薄田来。 可今儿...... 第五章 “娘,您别急,有啥事儿咱们屋里说......”虽然一开门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番,可王氏对刘氏依旧恭敬着,轻声细语的唯恐再惹恼了婆婆。 “呸,别叫我娘,咱们老林家出了你这么个败兴媳妇,真是造了孽咯!”刘氏丝毫没有因为王氏的服软而降下声调,反倒是越发扯开嗓子嚷嚷起来。 王氏有心辩解一下,可没等她开口呢,刘氏就张牙舞爪的冲着她抓挠过来。 “亏得老/二还在时候,对你百般好。没想到他才走多久啊,你就守不住家了!”刘氏见王氏不敢闪躲,气焰越发的高涨起来,甚至直接啐了王氏一脸口水,鄙夷道,“我说之前你嫂子给你说亲,你不乐意呢,原来心早就养了野了!是不是不想走下家,就是为着巴着老林家的地头不撒手啊......” 说到底,刘氏也不是不疼老/二,只是积怨太深,才见不得老/二家好。而今,老/二没了,她看着王氏一家子自然就糟心的很。 王氏被她骂的浑身发抖,一张面皮也臊的又红又白。只可惜她不是个能言会道的,眼下被人指着鼻子骂成这般模样,也只能急慌张上前去拉刘氏的手。 “娘,我没......” 不等她说完,刘氏就呸了她一口,口水直接被吐到王氏脚边上。 “没个啥!要是你没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昨儿摸黑怎的还有男人鬼鬼祟祟的上门?昨儿个还哭哭啼啼的说一家子快要饿死了,今儿家里就有了肉香,你没干脏眼的事儿,谁信啊!” 她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翻了一眼王氏,今儿就算不能把王氏挤兑出林家,也得想招拿捏住林宝茹。 镇上刘家那边可是传话来,担心新娘子闹腾,所以刘氏想拿聘礼,就必须得让王氏一家心甘情愿。 若是王氏当真咬死了不认那门亲,那刘家肯定不会对应了亲事的她跟大儿媳善罢甘休。 况且,按着半仙儿的话,那煞星就是个祸害。 当年老幺儿没了,指不定就是她这煞星要投胎到林家引得,后来又克死了她爹。 如今自家大孙子有了读书的本事,可不能再被她祸害了。 为这些,她跟大儿媳琢磨了半晌,想琢磨个法子。 恰好这时候,章氏听到风声说昨儿擦摸黑的时候,有人翻了王氏的墙头。今儿王氏这里,就传出了肉汤的味儿。 这可不是瞌睡送枕头?只要落定王氏不安分,红杏出墙的事儿,还愁拿捏不住她们一家? 王氏大儿子是个不中用的,往下三闺女甭管是嫁人还是发卖,都能得了好处。小的那个野种,趁着小卖给人贩子,也能给自家大孙子淘买些纸笔。 这么一琢磨,婆媳俩可不就是连晌午饭都顾不上了,直接来了王氏小破院儿里? 章氏在一旁也假模假样的附和着刘氏的话,“二弟妹,不是我说你,你要是耐不住,就应了我娘家那桩亲便是了。到时候咱们妯娌俩亲上加亲,你还愁日子过不好?何苦为着点物件,就随便让人翻墙?” “知道的,是你自个守不住,不知道的还不得败坏了几个丫头的名声!” 她说完,就赶紧拍了一下嘴,假笑着说道:“瞧我说的这话,二弟妹可别放心上......” 这会儿已经快到晌午了,加上刘氏跟章氏一道风风火火的冲向村西没有遮掩着,所以篱笆外头少不得已经聚了看热闹的人。 大抵村里也就是这样,尤其是冬日里没个什事儿干,谁家有热闹大家都想插上一嘴。 所以,再听到章氏那番说辞后,不少人就开始啧啧议论起来。 “还真没想到,王氏那般老实的模样,私底下还能做出这事儿来......” “呸,我看王氏不是这种人,章氏跟林家老太婆看不上她又不是一日了,指不定这又是那边打啥算盘呢。” “这倒是,把王氏挤兑出林家,那她那儿女们的亲事,可不就全得被那边拿捏上?前些日子,林老太婆不是给宝茹那闺女寻了一门亲,听说王氏可是不同意的。” 也怪不得旁人议论,实在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按着章氏的话,摸黑来王氏院子里的,可是个男人。再有,那肉骨头,甭说多少,在农家院里可都金贵着呢。 这事儿仔细嚼吧几下,还真够人补脑的。 自然地,就有几个老光棍看向王氏的目光可就有些不善了。 这会儿破落的院子外头早就挤满了人,连带着并不牢稳的篱笆,都被推搡的摇摇晃晃。而那些看热闹的人纷纷的议论声,更让王氏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眼看着话越说越难听,大伙儿看向王氏的目光也愈发的离谱了,章氏心里忍不住暗暗得意。 她看王氏素来不顺眼。除了王氏生出了会挡自家儿子官运的煞星的原因,还有就是她心里那点儿微妙的不平衡。 老/二还在的时候,对王氏可是护的紧着呢。而她自己的男人,偏偏就是块木头,两厢对比,她心里哪里能舒坦? 明明是一起过门的人,她还给林家添了大胖小子,可在自家男人心里却没一点影儿。 只是早些年,有林老二在,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辱王氏。可如今,王氏没个依仗,还不是任她揉搓? 况且今儿的事儿,可是过了婆婆的明路的,就算闹破了天,也没人给王氏做主。 她狠狠瞪了王氏一眼,心道:现在看你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在林家伏低做小多年的王氏,也没想到自家大嫂会说出这种话,她气的面色铁青。 这么些年,她自认为从没做过对不住一大家子的事儿。往日里,就算自家儿子被大嫂家的孩子讥笑,甚至哄骗,她都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她只怪自己没本事,没照顾好儿子,也没替自家男人撑起这个家。 况且自家儿子在家里遭些罪,也算是给他爹赎罪了。 若说她唯一没顺了婆婆跟嫂子意思的,也只有两件事,一是要把闺女送人,第二件就是应了嫂子娘家提的那门亲事。 当初,她也的确动过再嫁的心思,可当时章家却说不让她再跟儿女往来。 她尚在家的时候,儿子女儿都受着磋磨,若是应了章家的话,那儿子女儿日后岂不是任由婆婆跟嫂子发卖? 所以当时嫂子一家说破了天,她都咬着牙没应承下来。 她原以为,纵然嫂子心里有计较,也只是堵她几句话,骂咧几句。 却没想到如今,大嫂嘴里秃噜的字字句句,竟是生生要把她跟三个女儿逼上绝路。 素来唯唯诺诺的王氏,忽然想起昨天林宝茹满脸是血的话,她守着这个烂到骨子里的家,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刘氏冲着王氏左一句赔钱货,右一句没面皮的时候,林老汉跟林大冲匆忙赶了过来。 林老汉佝偻着身子,他是多年没给过王氏好脸色的,更别提上门了。可今儿事儿闹大了,他也清楚,只要不说清,指不定自家婆娘真能做出逼出人命的事儿来。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院子里的人,又斜了一眼还胡搅蛮缠的刘氏,强压着怒意叹口气说:“老二媳妇,你甭跟你娘计较,先回屋里去吧。” 刘氏瞧着自家老头子一来就说丧气话,当即跳起来指着林老汉骂道:“跟老娘计较?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还不兴老娘说啦!” “老头子,你别说过糊涂了,老林家的脸可都要被丢尽了!” 林老汉眯了眯眼,忍不住咳嗽两声,嘶哑着说道:“是被丢尽了,你日日来闹,闹得一家子早就成了村里的笑话,老林家哪里还有脸可丢啊。” 刘氏不防林老汉这么下她的脸面,当即就干嚎起来,“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啊,你个老头子居然为个小女昌妇数落我!我这么闹,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林家......” 章氏见状,也赶忙上去扶着她,对着林老汉说道:“爹,你可莫要被二弟妹哄骗了,昨日可不是一个人见着有人偷偷摸摸扒拉她的篱笆。” 这次没等林老汉开口,一旁黑黝着脸的林大冲就开口了,“你给我闭嘴吧!昨儿个,是我来给二弟妹些物件,哪里来的野汉子!” 这话一出,莫说外人,就连刘氏跟章氏都愣了神。 可旋即,一直惺惺作态拱火的章氏,直接就蹦跶起来了。 “啥?你给送物件?那肉也是你送的?” 她看着林大冲不言语,也就明白这事儿是真的。她又看了看林老汉,见林老汉也是一副知情的模样,当即就瞪大了眼,“爹,你们咋能干这种事儿,好歹我给老林家生了三大胖小子,你偏心也不带着这样的啊。” “大嫂,昨儿......”王氏看着自家公公一脸为难的模样,有心解释几句。 奈何章氏此时只惦记着,王氏得了本该是她的钱,也吃了本该是她的肉,当真是一家子灾星。她心里恼怒异常,只管叉着腰上下两片儿嘴一碰,刻薄的脏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大嫂?我可不敢当你大嫂,你都敢教唆你大伯哥一起蒙骗我了,怎的还会认我当大嫂?” “平日里可瞧不出来你还有这种本事,怎的,缺男人缺到这份上了?”章氏越说越气愤,“你既然不想守着二弟的名,干脆寻个人再嫁就是了,甭管是鳏夫还是瞎子拐子,寻摸到了还愁养不活你们一家子?” “好歹你也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得要点脸皮啊,再怎么说,林大冲也是老二的大哥,你怎的就能脏了心......” 第六章 章氏阴沉着脸,嘴里骂咧声不断,手指戳着王氏的脸面,恨不能给捅个窟窿。 “大嫂,我不是......” 章氏猛地把手一甩,上去就是一巴掌。 “不是什么?没勾的林大冲黑天摸地的来你家送肉骨头?还是没勾的他私藏了钱?”章氏咬牙切齿道。 王氏看着章氏咄咄逼人的模样,有心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干巴巴的咬着牙说道:“我没做过这种事......” 章氏瞧着她这模样,冷哼一声,啐道:“没做过?你敢说他林大冲昨儿个摸黑没过来?没给你肉骨头跟铜板?” 提起这些,王氏瞬间没了话。一时之间,她的心也像是被扔进了油锅里烹炸,既惊慌节外生枝的事儿,又懊恼自个昨儿怎就鬼迷心窍的接了林大冲的物件! 可当她想起屋里躺着的闺女时,那点懊恼跟悔意又混杂着苦涩险些把她撕扯碎了。 “大嫂,宝茹昨儿刚受了伤,我这当娘的心疼,所以才跟大哥借了些物件。要不你容我缓缓,改日我将肉骨头折了铜板还回去?你......” 王氏的话还没说完,章氏就再次骂骂咧咧的抬起胳膊冲着她脸上扇过去。 只是没等她这一巴掌打个结实呢,王氏就被人拽着往后退了一步。她退一步倒不要紧,却让攒足了力道的章氏踉跄一下直接撞在了门框上。 这下章氏彻底恼了,但林宝茹并不给她开口的时间,径直把她从屋里一把推了出去。 林宝珠扶住面色铁青的王氏,眯眼看向章氏道:“大伯娘说的倒是怪可笑的了,看来你跟奶奶空口泼脏水的能耐,是越发见长了。” “甭说昨儿你跟奶奶上门,才把我脑袋敲破了,流了血差点要命,大伯来一星半点的肉骨头赔罪。便是再多给点,难道还不应该?”她冷冷的看向章氏,语速缓慢又冷清,一字一句道,“你跟奶奶不是早就开始炫耀你那宝贝儿子读书有能耐,得了夫子的夸?前些时候,我往学堂里送柴禾,可正好听到夫子说什么首孝悌次见闻,说白了就是尊敬长辈手足相亲,要是让夫子知道你跟奶奶为了他,险些把他长姐打死,就是为着逼着长姐嫁到刘家,好得了银两供他读书!” “你说,到那个时候,夫子还会不会夸赞你的宝贝儿子?” “学堂里的学子们,还会不会高看那个只会之乎者也的同窗?” 林宝茹环手抱胸挡在王氏跟前,对着章氏翻了个白眼冷声道:“有本事咱们去寻到学堂寻个公道!昨日大伯想息事宁人,给我送来一块扇子骨,送来三五文铜板,到底是你家占了便宜,还是我占了便宜!要知道,昨日我脑瓜破了,光抓伤药就用了三钱的银钱!” 她说话不疾不徐,可身体却下意识的绷紧着,生怕章氏跟刘氏撒泼的冲过来。 其实这些话,原本不该她说,可人家巴掌都扇过来了,难不成还要因着讲究个孝顺跟和善,就任人宰割? 她不是王氏,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今儿这事儿,若是她们不能占了高,往后指不定还有什么肮脏事儿等着她们呢。 不为别的,就凭她娘王氏是寡、。妇这一点,就够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琢磨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听林宝茹提到自家儿子,章氏的脸上不由闪过慌乱。只是被给小辈儿下了脸,她也是羞恼异常,最后只能耿着脖子嚷道,“那你大伯怎还偷偷摸摸的来?既然没什么腌臜事儿,用得着遮遮掩掩啊!” 说完,她似是底气又足了,冲着林宝茹的脸都抓了过去。 倒是林宝茹并不着慌,退到门槛里以后,彭的一下把咯吱响的木门关上。那木门直接拍在了章氏脸上,虽然不算多疼,但却惊的她连声尖叫起来。 林宝茹是清楚众口铄金的道理的,别说是在这个吐沫能淹死人的年代,便是在开明的年代,也有人不抵旁人诋毁。所以,林宝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由章氏满口胡沁。 “大伯娘,你也当真有意思,为着往我娘头上扣屎盆子,你可真真连脸都不要了。我大伯再怎么说,也是林家儿子,是林有志他爹,你这么栽赃他,羞的可不是你跟林有志的脸?” 章氏看着被弹开的木门里的林宝茹,咬牙切齿,可最后还只能看向自家婆婆。 刘氏见章氏被个小丫头数落的哑口无言,心里嫌弃她不成事儿,但这个时候,让她认怂再跟王氏好言好语商量把林宝茹送去镇上刘家的事儿,她可做不到。 她在林家作威作福几十年,年轻时候,因着性子泼辣又接连生了儿子,所以她连公婆都不怵。 后来老大娶了章氏,碍着章家人,她惹不起。 但老二媳妇是个软的,也被她治的服服帖帖,这会儿让她让步,可不是跟要她命一般? 想到这里,她就打定了主意。 “你个小赔钱货,你娘不是个好的,你也不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泼辣,连大伯娘都打,还不是小畜生!”她说着,就冲着林宝茹窜过去想要掐住林宝茹,“今儿老娘就教教你,也省的以后到了婆家,你不知道怎么做人......” 林宝茹自然不可能让她近身,不过让她没想到的却是,在刘氏冲上来的时候,一双手把她拉到了身后。 而那个一向老好人的王氏,生生挡住了刘氏的手。 “娘,既然你这般容不下我们,那咱们今儿干脆就分家!” 分家二字一出,可算是捅破了天的事儿了。村里祖祖辈辈多少年了,可从来没听说过寡、。妇闹分家的。 如今王氏这个面和的性子,竟然生了分家的心思,那可不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来看热闹的人们,也有些噤声了。 大抵别人家的寡、。妇,但凡有公婆的,自然是把公婆供着敬着,唯恐分家或者被赶出去。 王氏算是好的,虽然儿子不成事儿拿不了主意,可到底是林家的根儿。所以,她不松口离开林家,林家公婆还真不好把人直接赶出去。 可如今,不过是言语上起了些龌龊,更何况,她不也得了林大冲的物件么。怎的,就闹到了分家的份儿上。 “宝茹娘,好端端的咋就说了分家的份儿上了?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满仓想想啊!” “对啊,满仓便是脑子不灵光,可你也得给他盘算个亲事啊。这要是闹了分家,谁家闺女还肯许给满仓啊。” “就是啊,宝茹娘,你可不敢寻思差了。” 王氏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目光落在林宝茹还裹着白布的脑门上,咬着牙就是不松口。 她不是没气性,只是总觉得做了林家媳妇,那就得贤惠着,这样也不丢自家男人的脸。 可现在她是看明白了,就像宝茹说的,再这么下去,日子就真真没法过了。 她惨笑着看向上前劝架的鲁大娘跟赵家嫂子,“大娘,嫂子,你看看我现在的光景。儿子不争气,大闺女被险些打死,可活了还得被人盘算着卖给别人家。还有俩闺女,这么多年挨打受气也不少,如今见了大伯娘跟奶奶,就跟个鹌鹑一样。” “咱打心眼里说,这种日子,不分家还咋过啊!” 边上的人听了,也跟着唉声叹气起来。在场的本就女人家多,尤其是受婆婆磋磨的媳妇多,但凡她们有选择,谁肯被人欺辱? 所以这会儿少不得有些感同身受的模样。自然地,一些知道内情的,看着刘氏跟章氏更是嚼起了舌根子。 若是过去刘氏跟章氏就是找找茬,那今儿单是凭着那俩给王氏跟林宝茹扣屎盆子的事儿,就够让人笑话的了。 “就这样,能教出什么有本事的儿子啊。” “有啥本事啊,说白了还不是从林老二留下的孤儿寡母身上刮一层皮,然后巴巴的把儿子送去县城读书。要我说,读书也得是读到狗肚子里,不然咋还有脸啊。” 章氏听着众人的奚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边有人看热闹,有人劝着,那边自然就有腿脚利索的往里正家跑去。 寡、。妇闹分家啊,这么大的稀罕事儿,肯定得里正做主啊。 里正来的也算快,只是看脸色,显然对林家闹腾的这一场是不高兴的。 要他看,林家就没一个省心的。林老汉年轻时候,还算拎得清,可年纪越大越糊涂。这会儿娘们家闹嘴儿的事儿,他个大老爷们带着儿子来参和,平白让事儿弄的不可收场。 倒不是里正瞧着林宝茹一家不可怜,只是村里几百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小的孝顺老的,女人家受屈也不是大事儿。 没等他到了王氏家院子里呢,就听到一阵哭嚎,接着就瞧见刘氏肥胖的身子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里正,你瞧瞧咱老林家造了什么孽了啊。她一个寡、。妇要闹分家,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咱们村?老林家,几辈子可也没出过这样的事儿啊!” 刘氏惯是会作态,更会拿捏着话说。她偷偷看了一眼里正,见里正紧皱着眉头,就知道他心里对这事儿也是恼怒的,心里也就稍稍有了底气。 “对啊,里正,二弟妹整这出事儿可不地道啊!”章氏惺惺作态的抹了一把脸,假意劝说起来,“二弟妹,你说你这一大家子人,真分家了咋过啊?咱老林家没嫌弃你们是累赘,怎的你还拿捏上了?” 里正虽然对王氏闹分家的事儿不满,可这会儿他还是压着性子,只铁青着脸皱着眉头看向王氏说道:“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非得在年根底下闹分家?” 第七章 他倒不是偏袒刘氏跟章氏,实在是眼下深冬腊月,又到了年节时候,倘若这个时候分家,只怕带着几个儿女的王氏,连年都没办法过好。 再者,近些日子正好是十里八村里正到县衙的日子。若是这时候闹出寡妇分家的事儿,在生了什么是非传出去,他面上也不好看。 “好歹是一家人,什么事儿不能过了年再说?”里正背着手瞧了一眼林宝茹的额头,见裹着伤口的纱布上还渗着些暗红,心里也觉得刘氏这当奶奶的太过狠心。可他再瞧不上刘氏,那刘氏毕竟是长辈。 “你可想好了,这分了家,满仓顶不起事儿来,你下头的几个丫头,还有小山往后怎么过?” 很显然,里正说的话,正好戳到了王氏软肋。她以前之所以那般忍耐,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不就是为着几个孩子着想? 刚刚旁人劝说的时候,她还能态度坚决,但在村里素来威望颇高的里正开口,她就忍不住再度思量起来。 林宝茹见王氏生了犹豫,不由暗暗咬牙,她也清楚村里因着孩子调皮下手狠揍的也不是一家两家,只要不出人命,大家伙儿都不当回事儿。 更没人会因为孩子挨打,而分家或是闹出事端。 可眼下她却不能让好不容易生了分家心思的王氏,再度忍耐下去。于是,不等王氏开口,她先泪眼朦胧的跪下,委屈的磕头求道:“里正叔,分了家,我们一家人或许还能有个盼头,如果不分家,单单是每年一两的奉养银子,就压得我们一家喘不过气来。” “这两年,我娘带着我们辛辛苦苦耕种一年,打些粮食,全都得换了铜板给奶奶凑奉养,不然奶奶随便拿捏个由头就要把我们几个赔钱丫头发卖了!” 林宝茹咧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说道:“我们一年到头的忙活,恨不能一颗野菜都分几顿吃,就算是春天野菜多的时候,吃饭也得混着观音土,就为了给奶奶送奉养?” 林宝茹虽然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说的却十分清楚。可正因为说的太清楚了,才让人们听到了跌破人们眼眶的事儿。 谁家没分家就交奉养银子啊?那不是笑话么。要是都像林家那般了,村里还不得乱了套! “什么玩意儿,老娘要点奉养银子还不对了?老/二养了这么多年傻儿子跟赔钱货,临没还养了不知打哪来的野种,老娘可是一句旁的都没说过。如今老/二没了,你们替他尽孝难道不应该?”刘氏就算被压制了气焰,那也是被大家伙儿的冷嘲热讽弄了觉得面上无光了。对于林宝茹跟王氏的遭遇,她可没觉得有半分心软跟心虚。 “奶奶,凭良心说,我们不够孝顺么?我跟我娘给人洗衣服维持生计,可每每得了一文两文的铜板,最后都落到谁手里了?还有大伯娘跟堂弟们的衣裳,春夏秋冬的都谁洗的?”林宝茹也不知哪里来的委屈,大抵是替原身不值得,又或者她本身就残留着原身的怨气,这会儿竟然不受控制的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自打我爹失踪了,我们一家是没被赶出林家,可也只是名儿上没被赶出去。您瞧瞧我们住的地方,再看看您跟大伯母一家住的地方!说实在的,每次我去拿脏衣裳,都忍不住觉得自己不配站在那么大的院子里。” 她说完,就抬头环视四周,目光直直的看向里正,然后抬手戳了戳自己额头的伤口,直到那纱布又渗出了血丝,才惨笑道:“里正叔,您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么?是我奶奶,亲手砸的,说是为了教训我,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拿捏我娘,拿捏我们姐妹的亲事?” 王氏听到闺女的话,哪能忍得住?一宗宗一桩桩的,可都是她跟孩子们经历过的,甭管提起哪一桩来,都是要逼着她们没活路。 如此一来,刚刚还心生动摇的她,自然就忍不住哭起来。 她是苦了半辈子的人,从来没想过让闺女攀附争抢什么。一门心思就想着好生过日子,后来自家男人失踪后,她为着让公婆照应着孩子们,所以不管遭多大的难,都不吭一声,唯恐旁人说一句她对老林家有二心,进而影响了孩子们。 可若仔细琢磨琢磨,就是她满心想着指望的人,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逼着她们的人。 村里好心肠的乡亲,还会拉扯她们一把,甚至给一碗玉米糁,送一把豆角。但她这些年,从老宅这边得到的,除了无尽的责难还有什么? 这么一想,王氏就再也站不住了,尤其是听到婆婆毫无悔改的骂咧之后,心里更是如同刀割一般。只是要让她突然暴起跟公婆干仗,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纵然悲愤异常,她也只是上前跪在自家闺女一旁,对着里正哭道:“但凡有一点盼头,我也不想分家。可现在,我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求里正帮着分家吧......” 看着一向唯唯诺诺的王氏竟然还死咬着要分家,刘氏就更加觉得羞恼了。当即,又是指着鼻子一番不急荤素的咒骂。只可惜,以前见她发怒就任打任骂的王氏,像是吃了秤砣一般就是不动弹一下,不停的磕头要分家。 里正见状,心知事儿不能善了了。 说实话,林家的这些内情,若不是林宝茹今儿说,他还真不清楚。 他原以为有林老汉压着,刘氏再怎么着,也不能太框外。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让人省心。 刘氏跟章氏见里正铁青着脸不言语,当即就觉得情况不妙。她们今儿来闹这一场,是为了拿捏王氏跟林宝茹,可不是为了分家。 不说旁的,单单说这些年二房给她们干的活计,就让她们的日子滋润了不少呢。 章氏寻思明白这里面的道道,赶忙上去劝说道:“二弟妹,你就算有怨气,闹腾这么一场也差不多。难不成一家子还真结了仇?” 她虽然瞧不上二房,可也清楚,这要是分了家,二房三丫头的亲事,她们可就一桩也插不上手了。到那时候,才真的是鸡飞蛋打了。 里正嫌弃的看了一眼刘氏跟一旁搭腔的章氏,只管转头看向林老汉跟林大冲。 “今儿的事儿,你们怎么看?” 林老汉佝偻的背,越发的低矮了,“分吧,也该分了!既然要分家,那就公平一些,该老/二家得的,一分不能少。” 林大冲木讷的站在一旁,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王氏跟林宝茹,良久之后沉着声说道:“还有当年二弟的自修田,按着村儿里的规矩,该是二弟一家的......而且里正叔,分家以后,我要休了章氏!” 他是真没想到,自个冒失的送来些东西,居然引出了这么大的是非。况且,这事儿他是跟他爹商量好的。 林大冲没亲耳听到自家婆娘撒泼的话之前,还觉得自家婆娘就是计较了些。可如今亲耳听到她居然说自己跟二弟妹有私情的话,就算他再闹事,心里也是愤怒的。 这些年,他自认没亏待过章氏,连带着章氏回娘家拿的东西,都比别人家媳妇拿的多。可最后到了,他居然还被亲媳妇冠了一顶爬弟妹墙头的帽子。 若是这事儿他都能忍,那可真就连王八都不如了。 “你们胡说什么,老头子你是糊涂啦,这小女昌妇算的了什么林家的人,凭啥要分林家的物件!”刘氏这么些年寻摸王氏的错,可不就是为了她手里那点薄田。而且王氏日日给人洗衣裳,多少也有个进项,那可都是实打实的铜版子。 这会儿就算是分家,她也容不得王氏分一点物件。 想到这里,她一边骂咧一边从地上怕了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土,只恶狠狠的看着王氏说道:“就为老娘骂咧了她几句,就闹分家,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今儿老娘就是打死她,哪个敢多说一句?还给她分物件,真当老娘是死的啊。” “要知道,老/二家可还欠着老娘一条命呢!”刘氏一双浑浊的眼眯了眯,狠狠瞪着让自己不顺心的王氏跟林宝茹,吐沫横飞的骂道,“要真分家也行,东西甭想拿一分,还得赔老娘一条命!” 她说出这话来,刚刚还指责她狠心胡搅蛮缠的人群,声音瞬间就小了下去。 年轻的媳妇们不明就里,但上点年纪的,可都清楚当年正是林老/二带着林家老幺进的山。甚至还有人传出,他就是故意送老幺当诱饵的话来。 只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林家老/二也走了这么些年了,没想到刘氏还记着这份仇。 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框外,毕竟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最后不仅没见到最后一面,甚至连个念想都没给她留下,她没宰了林家老/二就算好的了。 刘氏却不敢旁人怎么想,她森冷的眼光就看向林宝茹,“那死丫头,必须嫁去镇上刘家,左右甭想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待着!” 第八章 这话一出,周围再次一片哗然。 之前光听说刘氏跟章氏给宝茹那丫头寻了一门亲事,却没想到竟然是镇上刘家。 要说是嫁,那跟卖又有啥区别?毕竟若有人提起镇上刘家,那可都会连连摇手呢,别说结亲了,就是搭关系都不乐意。谁不知道,刘家少爷人烦狗厌,是个吊儿郎当的货色。 若说吊儿郎当就算了,听闻还经常吃花酒,早把身子掏空了? “造孽哦,这还是人吗?可比卖儿卖女还让人不齿啊。” “可不,往日里瞧不出来,那刘氏还真够狠心的,这是要把亲孙女往火坑里推啊。” 刘氏就算再没脸没皮,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那面上也是没光彩的。不过念起新仇旧恨,她就恨不能赶紧把那煞星送走。 一旁章氏此时却顾不了婆婆嘴里分家的事儿,她满脑子都是林大冲那句休了自个的话。 此时,她也不撕扯王氏了,直接嚎叫一声冲着林大冲打过去。 “你个昧良心的,我给你生了三儿子,你现在却要为了个寡、。妇休了我!你个白眼狼,挨千刀的玩意儿......” 林大冲没料到章氏忽然抓挠过来,直接被抓了个满脸花,等他回过神来,仔细一听,心里那点子犹豫就彻底消散了。 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会儿铁青着脸皱着眉头,甚至连青筋都暴起来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章氏依旧是死不悔改,话里话外还连带上侄子跟侄女。这可不就是掀了他的脸,让他泥巴烂裤裆吗? “好好的光景都让你霍霍没了,你说爹偏心,可你看看自己穿的,你看看二弟妹一家穿的!你想想你过得是啥日子,二弟妹家过得啥日子!”林大冲抬手就把章氏推搡到了地上,赤红着眼吼道! 越是木讷的人动起怒来越可怕,这会儿趴在地上的章氏,可是真的里子面子都没了,只能哭天喊地的闹。 这回连里正都看不下去了,冷喝一声道:“都看着干嘛呢,还不把这俩泼妇拉一边去!爷们家说分家的事儿,哪容得你们撒泼耍赖!” 里正的话到底是有分量的,刘氏也看明白了,这回里正是真动气了。 她喏喏两声,最终也只是愤愤的啐了一口。 倒是章氏还是哭哭啼啼的闹个不停,她是真有些怕了。她男人她清楚,没什么本事,不然这么多年也不可能被她压一头。可如今这个男人当着一村人的面说要修了她,那也就是动了真格的。 霎时间,她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那会儿就不该跟着婆婆过来。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真让她难堪。 可她说啥,也不能被休。 章氏眼珠子一轱辘,片刻后赶紧抹了把眼泪,看向里正说:“里正叔,我男人的话做不得数,我虽然是外嫁来的,可你们也不能太偏心。今儿明明是我公爹跟我男人背着我贴补老二家,我才生气的......到最后,怎的就成了我的不是了?若是这样,那我还不如一头碰死呢。” 里正只觉得脑壳子嗡嗡的疼,这会儿听了章氏的话,更是气乐了,“偏心?满村人谁不知道,你公婆因着你生了仨宝贝疙瘩,偏你们老大家偏到了胳肢窝?” “你也甭跟我胡搅蛮缠,你要真碰死了,那我就请了林家的族长亲自把你送回章家去,然后好生算算谁对谁错。” “我原还想着,你嫁到林家也有十几年了,该是有些情分脸面的。不过今儿瞧着,你就是个四六不懂的。”里正紧绷着脸,气恼的看了一眼章氏,“当大嫂的没个大嫂样,就算大冲不休了你,我都想开了祠堂把你送回章家去。” 说罢,里正又看向王氏跟林宝茹,沉着声说道:“宝茹娘,等你家满仓打柴回来,你跟她去一趟我家!你放心,林家的叔伯跟族公可都还活着呢......” 林宝茹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没想到,被自己视为穷山恶水的村子里,并非都是看热闹奚落人的乡亲。 王氏见自家婆婆跟嫂子被人拉住动弹不得,这才软了身子斜靠了林宝茹身上。 之前她为着儿女强撑着一口气,如今得了准话,再也撑不住了,两行泪根本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林宝茹心里也不得劲的很,不过知道能分家,那往后的日子也算有些盼头。 不过关于她聘礼的事儿,还有往后能不能彻底撇开老宅那边,她还是得盘算一下。还有自家大哥那,她也得趁着还有时间,教几句话。 一想到能摆脱老宅里的那群蝗虫,林宝茹就觉得心气儿怎么样都顺了起来。哪怕,刚刚她们还被指着鼻子骂了一场。 说实话,早在接受了穿越现实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她却容不得,自己辛辛苦苦奔出来的日子,最后都被老宅那边给拿走。 如今她娘想开了,铁了心要分家,那是最好不过的。 就是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再生什么变故,毕竟老宅那边作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过这次却是林宝茹多虑了,这会儿老宅那边正愁云密布自顾不暇呢…… 原来章氏那宝贝疙瘩林有志,仗着读书人的清高,在镇上招惹了个混混,偏生那混混正是跟林宝茹说亲的刘书来! 刘家虽然家道中落,可在镇上也算得上是大户,刘书来又惯是个大方的,他身边自然聚集了不少臭味相投的纨绔,这会儿一群少爷们可不就堵在了老林家门口? 这时候,刘氏跟章氏倒是想犯浑,只可惜刘书来比她们更浑,生生逼得几个人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至于刘书来为何死堵着林有志,说起来,却跟林宝茹有些干系。怕是,刚刚还嚣张的刘氏跟章氏,从没想过不到半日,她们就要上门去寻林宝茹求饶了…… ※※※※※※※※※ 两辆算是鲜亮的马车正堵在林家老宅门口,而林家素来敞开着的木门,这会儿也合的紧紧的,若是仔细看,从那门缝里依稀还能看到有人偷偷摸摸往外瞧着。 但当那个矮小的身影对上几个衣着鲜亮的少年嗤笑的神情后,就赶忙跑开了。倒是门口那几个少年,这会儿正围坐在一张不知打哪拖来的桌子前吆喝着院子里的人。 “来哥,你说那什么林龟孙是不是没敢回来,要不被咱们骂成这样了,还不出来?” “老三说的是,说书的不都说读书人最要脸面,最清高么?都这样了,还能在院子里憋的住,不会是胆子小没回来吧。要是老子遇上有人堵着门儿骂,肯定要撸起袖子干他娘的一场!” 这时那个翘着二郎腿靠在竹椅上嗑瓜子的男子,才把嘴里的瓜子皮呸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说道:“他那鳖孙样,惹了爷除了跑到娘们怀里藏着,还能咋地?” “遍着柳林镇,难不成还有他的相好?” 他说完,嘴角就不善的勾了勾,抬手把抓了把瓜子儿丢向围着桌子转悠的老三陈嵘,“老三,你带伙计去找个恭桶,搞点好玩意儿!” 陈嵘愣了愣,随后瞪大了眼说道:“来哥,你这玩的有点大啊。”说完,他眼珠子一咕噜,就凑到了刘书来跟前,嬉皮笑脸的说道,“莫不是你真瞧上林鳖孙的堂姐了吧。” 刘书来闻言,一巴掌拍在陈嵘脑袋上,怒道:“老子是那么没品的人么?春香楼的春儿夏儿哪个不比个山野乡村的丫头片子美?你瞅瞅林鳖孙,他那鼻孔朝天的模样,能有啥俊俏的堂姐?怕不是个母夜叉,就是个土妞!” 陈嵘摸了摸被打的地方,仔细一想,这话还真有道理。想他来哥去吃花酒,那一群群的美人儿,都入不得眼。这会儿要说他对个乡下丫头上了心,还真是没这道理。 倒是一旁的张勋昌看着一脸懵逼的陈嵘说道:“就算来哥瞧不上那丫头,但现在她跟来哥已经换了婚书,那就是挂了来哥名儿的人,哪容得被个屁都不是的鳖孙轻视?” 刘书来挑了挑眉,赞许的点了点头,旋即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哼哼,那鳖孙仗着自个读了几天书,还想说教老子,今儿老子不扒了他的面皮,老子就是地上爬的!” 说起来,他来这么一出,还真是心血来潮。 之前他娘说给他寻了门亲事,为着让他答应,还做了许多手脚,让他心里恼的很。 可他也知道,这事儿怪不着人家女方,他也没想着做什么没品的事儿坏了人的名声。 他琢磨着,顶多是日后成亲了,好生膈应膈应对方,反正能明知道他名声还上杆子结亲的人家,肯定算不上啥良善的。 却没想到,今儿哥几个在外头吃酒,正碰上林有志跟几个同窗,而那同窗里恰就有自家亲兄弟。 他那亲兄弟,也是个愚的,知道林宝茹跟林鳖孙是亲戚,赶上去跟人搭话。 结果林鳖孙不光没给自家兄弟好脸色,还好生说教了一番,非说让自家兄弟好生管束一下自己这个纨绔。 待到自家兄弟面上无光的离开,那鳖孙又跟同窗们嗤笑起这门亲事来。说他那堂姐,也是个蠢的,一家子没出息,跟个牲口似得住在村边上的茅草房里,惹了一身臭味,他每每瞧见都躲得远远的。 刘书来是什么人,混迹在一群公子哥里的纨绔之首,后宅里那点弯弯绕心里清楚的很。就算自个没经历过,可光听外头那些狐朋狗友将家里长辈怎么算计人,也都听会了。 林有志语气里,明明白白透露着对堂姐一家的嫌弃,话里话外的可不都透着对人的轻贱? 刚刚他说教自家兄弟时候,刘书来心里已经十分不满了,这会儿更是对这人模狗样的书生厌烦的很。 第九章 刘书来旁的不行,但天生护短,话没听完,就直接带人踹翻了林有志几人的桌子。 “老子整日里游手好闲,斗鸡遛狗,老子还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刘书来越想就越恼,“去去去,老三你去找户人家弄点好物件来,老子就不信他不出来了!” 三个柳林镇有名的纨绔凑一起琢磨着报复林有志的事儿,而院子里跟林大冲抓挠了一番,此时又累又难堪的章氏,也不敢再大声哭哭啼啼。 她现在是唯恐家里的事儿还没清,又招惹了外头几个惹不得的富贵少爷。 “你到底怎么招惹下那人的啊,难不成你不知道我跟你奶奶的盘算?本来只要把宝茹那丫头送到刘家,你去学堂跟下场科考的开销也就有了着落。如今,你怎的就把人得罪了?”章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自家儿子,可一想到这是自个后半辈子当官家老太太的指望,她就舍不得再责备。 “我不过是说了堂姐几句不是,哪里知道他会如此不依不饶。”就算林有志好几日不在家,可一回来就感到家里不同寻常的气氛,所以这会儿他娘问起来,他自然就避重就轻了。 刘氏看着自家孙子狼狈的模样,十分心疼的拉了他到身边,责备的看着章氏道:“你怎么当娘的,孩子遭了罪,你咋地一点不心疼?” “娘,我这不是......”章氏刚想开口,就被刘氏不耐烦的皱眉打断了。 “不是什么不是,说来说去,这灾还不是你招来的?当初,可是你去赶集时候,跟人搭上话说宝茹那丫头能给刘家当媳妇的。要不然有志能跟那种混子扯上干系?”刘氏眯了眯有些浑浊的三角眼,“刘家少爷是什么玩意儿,整日里也不干个正经事,配跟我大孙子说话的?” 今儿跟老二一家扯皮到现在,她心里早就憋着气了,如今又见自家孙子因着林宝茹受了气,那心里更是不舒坦了。 可外头的刘书来几人她惹不起,老二家几个人又不在跟前,她也只能跟章氏撒撒气了。 章氏见刘氏插着腰神情不善的挡在自个跟前,心里有些有苦说不出。素日里,她为着压二房一头,没少跟婆婆念叨儿子的好,没想到这会儿她这当娘的,连说儿子都说不得了。 不过她心里憋闷归憋闷,这种时候,还是得指着公婆拿个主意的。再者说,她也不敢当着林大冲的面顶撞婆婆,否则怕林大冲更会铁了心的要休她。 刘氏瞧着章氏不言语了,这才冷着脸啐了一口道:“小浪蹄子真是老林家的灾星!” 她的话还没骂咧完,一旁蹲在院子门槛边上吧嗒着烟袋锅的林老汉,就啪.啪的把烟袋锅子重重敲在了脚边的门槛上。 他听着外头的响动,再看看眼前一家子人,皱着眉没好气的说道:“行了,灾星灾星的,那宝茹丫头长这么大,可没少给你们洗衣干活,平日里更是本本分分的伺候一大家子,哪里给老林家招灾了?倒是你们,今儿把老'二一家赶走,明儿盘算着把老'二闺女送人......” 林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就戳中了刘氏的肺管子,她恨恨的说道:“怎么不是灾星了?当初老幺没了,她娘就怀了她,那还不是她投胎带来的灾?” 林老汉看着还在絮絮叨叨骂着的婆娘,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也没说出口。他跟刘氏过了一辈子,自然知道这婆娘的心病,也清楚她瞧不上宝茹那丫头的缘由。 如今刘书来因着那丫头寻上门来找晦气,她肯定是要迁怒的。甚至,连带着老幺那份怒意,也得落在宝茹头上。 他心里疲惫不堪的说道:“行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林大冲也站在一旁,看看自家儿子,再看看爹娘,忽然开口道:“爹,现在该怎么办?” 依着他,这事儿就该自家儿子自个去解决,无非是让人骂几句,再不济挨几拳头。可他也知道,只要有他娘刘氏跟他婆娘章氏在,自家儿子肯定都会被护的严严实实的。莫说挨外人的揍了,便是村里有人说几句难听话,她们就得跟人拼命。 “怎么办,能怎么办!在咱们桃溪村,难不成还怕他不成?”刘氏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板凳上。 章氏见自家婆婆开了口,赶忙凑上去说道:“娘说的是,再说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宝茹招下的,刚爹还说她本本分分的呢,这眨眼就惹了外面的男人那么护着!娘,我可不信平白无故的,就光是换了婚书,刘家少爷就那么看重她。” 这话说的让人想入非非,但却让林有志松了一口气,左右只要火不烧到他身上就好。想了想,他抬手揉了揉自个的额头,说道:“奶奶,娘,我那会儿被那群疯子追打了一番,这会儿脑袋疼的厉害,先回屋歇一会了。” 刘氏一听自家.宝贝孙子受了伤,当即站起来左右查看起来,纵然没在他脑门上发现伤痕,可还是小心摸了摸,又忧心忡忡的说道:“可别伤了脑子,你赶紧回去躺会,一会儿我让你娘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那模样作态,可是当真忘了前不久,她才下了狠手把林宝茹额头打破了,更忘了就算那般时候,她也只惦记着奉养银子跟聘礼的事儿。 没等愁眉苦脸的一家人拿定个好主意,忽然一阵恶臭从门外传来,接着就是阵阵嬉笑跟叫骂声...... “林家的小鳖孙,再不滚出来,老子可就不单单是用恭桶浇这破门的了!”素来嗓门大的陈嵘,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脸一边扇动着,“还是读书人呢,怎的就这么没担当!是爷们的,出来跟老子说清楚,哪个身上有......” 没等他嚷嚷完呢,后脑勺就被砸了一下。本来兴致勃勃吆喝的陈嵘,被突如其来的暗器砸的嗷的一声,待到气势汹汹的回头,才发现刘书来正毫不在意的扒拉着桌子上的果盘子。 “你吆喝就吆喝,别扯上旁人。”刘书来把骰子丢进果盘子里,还有不耐烦的说道,“告诉他,再不出来,老子就去他私塾里泼这玩意儿了!” 陈嵘有些懵,心里不断吐槽,他一直在吆喝啊,不正吆喝到林鳖孙惹自家来哥的事儿上么。怎的,来哥不让说啊。 他挠了挠头,心道不让说就不让说吧,可旁的...... 他眼珠子一咕噜,一边指挥着伙计继续泼恭桶里的秽物,一边喊道:“你出来说清楚,到底是哪个姑娘身上香了,是春香楼的夏儿还是秋月楼的苹儿?” “你要是不出来说清楚,老子也就要去你们书院堵你了!” 其实他们这群人,整日赌钱玩乐,不思进取,一天天的没个正经事,只会为非作歹。所以,陈嵘想来想去,也寻不到旁的吆喝林鳖孙的由头了。 这会儿他刚喊了话要羞臊一番林鳖孙,后头张勋昌就笑的前仰后合起来。 “老三太损了,就林鳖孙那模样的,怕是连春香楼的门槛都进不去。” 春香楼,柳林镇最热闹的花街柳巷的头名红楼,里面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俊俏,便是打杂的丫鬟都是才艺双全的。自然地,那等消金窟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 随着臭味弥散,林家院子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章氏的二儿子林有成嫌弃的捂着鼻子钻回了屋里,小儿子林有才抱着章氏的腿也哭闹起来。 她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养的金贵。尤其是有刘氏护着,平日里吃穿用都比旁人家孩子强一些,加上二房总替她们做活,所以到了农忙时候,三儿子都当个宝似得不下地。 如今,被人堵在门前骂,他们是又嫌丢人,又觉得受了大委屈。 刘氏眼看着自家小孙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疼的直嘟囔,最后更是把人抱在怀里心肝心尖子的哄了半天。 院子里没人再说话,林老汉也不抽烟袋锅子了,他只觉得活了一辈子,就没像今儿这么窝囊过,但也没像今儿这么痛快过。不是他不爱惜脸面,实在是,这么多年被折腾的,已经爱惜不起来了。 而林大冲则仅仅攥着拳头,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得,想要跟人去拼命,却没那个能耐。 最后,章氏听着外头越骂越难听,忍不住呜呜假哭起来,又惹得小儿子林有才在刘氏怀里嚷着要娘。 刘氏心里烦躁,又哄了几句林有才,才把人塞进了章氏怀里。她自个则脸色难看的说道:“哭哭哭,要你有啥用,关键时候一点护不住儿子!” 她刚骂了章氏一句,就听得院子里哐当一声,待到几个人定神看过去,才发现那是舀过粪汤子的葫芦瓢。 那瓢带着污.秽打外头丢进来,星星点点的臭味瞬间就散开了,使得刘氏心里的火蹭蹭就冒了起来。一张老脸,本来还只是阴沉,这会儿就更是难看的彻底了。 她听着章氏假模假样的哭闹声,加上小孙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声儿,心里愤恨的紧。 “行了,别哭了,老娘还不信治不住一个黄毛小子了。”刘氏冲着章氏瞪了一眼,“等会儿让有成去找里正来,再喊几个年轻的后生。再怎么说,以后他也得叫我一声奶奶!” 章氏听自家婆婆开口拿了主意,眼前一亮,心道这事儿算是有人顶了,自家儿子也用不着受罪了。指不定,这么闹腾一场,二房想分家的心思也就没了,自家男人也就不再计较了。 所以,她赶忙应了声,扯开嗓子把林有成喊了出来。 只要能把事儿圆过去,能把聘金拿到手,再把那挡了儿子前途的灾星送走,就算被婆婆骂咧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可到现在,章氏都不明白,她婆婆就算厉害,也只是在村里撒泼罢了,真碰上混不吝了,人还得嫌弃这老太婆聒噪。 第十章 至于像刘书来这样的纨绔,多半只当她是耍猴的。毕竟对于惯是混迹在下三滥环境里,最爱打架斗殴的他们而言,刘氏破口大骂或是哭天抢地的手段,太没看头了。 刘氏面色不善的开门,却恰好被人从头兜了一脑门冰冷的粪水。一股子恶臭混着刺骨的寒风吹来,让她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章氏一瞧这情况,赶忙抱着孩子往门口走去,只是在闻到扑鼻的恶臭时候,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娘啊,来人啊,杀人啦......” 这个时候,就算是老实巴交的林老汉跟林大冲,也站不住了。俩人也不顾刘氏浑身污、秽,赶忙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林大冲年轻一些,赤红着眼睛看着兜了他娘一身粪水的伙计,肃着脸带着些许气性吼道:“你干什么?” 小伙计被他的模样惊的一骇,赶忙丢下恭桶往自家少爷跟前跑去。 倒是一直老神在在的刘书来,这会儿丢了手里的玩意儿站起来,应着林大冲暴虐的眼光,满不在意的咧嘴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儿我们就找林有志那鳖孙。敢跟我们老三抢女人,他是不想活了还是咋了?” 林大冲被他噎住,一时也不知该把儿子揪出来质问,还是该反驳。 倒是章氏抱着孩子站在粪水没泼到的地面上,急切的抻着脖子说道:“我家有志可是夫子夸奖过的人,是要考秀才的,怎么可能跟你们抢什么女人?” 她虽然没什么见识,可也清楚,要是有志的名声坏了,那对他该是极为不好的。 在章氏心里,自家儿子以后是要娶大家小姐的命,这会儿万万不能跟别的女人生了纠缠。 这次刘书来不说话了,张勋昌跟陈嵘俩不省油的灯开始添油加醋的念叨起来,说的林有志跟春香楼的姑娘之间的事儿是有鼻子有眼的,就跟话本子似得。 这仨少爷还不依不饶的叫嚣着要寻林有志算账,身旁的伙计更是撸着袖子跃跃欲试,倒是让林老汉跟林大冲又惊又怒。 好在这个时候,刘氏缓过神来。她听着自家嫡亲的孙子被污蔑,也不装死了,当即扑腾着起身就冲着刘书来打过去。 “你个混账东西胡咧咧什么,我孙子可是日日读圣贤书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整日里为非作歹。” “你再敢在这满嘴喷粪污蔑我孙子,老婆子我拼了命也不能让你如愿!。” 也亏得林老汉拉住了她,不然指不定还得惹了乱子。 刘书来看着龇牙咧嘴的刘氏,环着胳膊吊儿郎当的瞥了她一眼,说道:“老太婆,你也别给我来这一套,打嘴炮算什么能耐?老子在赌场上什么没碰到过!甭说你这小伎俩,就是打架斗殴,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也没少见!” “呵,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的养着身子,非得跳出来跟老子叫嚣,也不怕闪了腰!赶紧的,让你那好鳖孙出来给老子认个错,这事儿就算了了。不然......” 他的嘴要多毒就有多毒,可是一点都不顾年眼前的老太太可能是自个未来媳妇的长辈。 刘氏听着这话,气的脑袋直疼。她原本想着,刘书来再是个差的,也得给她几分脸。可她没想到,刘书来竟然就是个混不吝的路数。 这会儿晌午饭的时候刚过,再加上刘书来几个来的时候又是伙计又是马车的,张扬的很,所以瞧见热闹自然就有不少人又围了过来。 只是没等大家搞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瞧着衣光鲜亮的少爷们,竟然让人泼了林家一门粪水,连带着刘氏都满身恶臭。 待到几个人对峙了几句,大家才明白过来,这少爷就是刘氏给林宝珠寻得男人。而今他带人来寻林家晦气,是因为林有志抢了他那外姓兄弟的相好! 这可真算是揭了老林家的短,毕竟,满村的人谁不知道林家大孙子有能耐,有本事,指不定以后要当大官。也是因着这个,不少人都高看刘氏跟章氏一眼,顺带着对林家婆娘蛮不讲理的性子都多有忍让。 瞧着围观的人多了,陈嵘直接插着腰秃噜起更香艳的故事来。这让不少人,既觉得稀罕,又忍不住鄙夷林有志。 真是好好的书,都读进了狗肚子里。 倒是有常在外头做工的妇人,嘀咕道:“我听着他讲的,咋就像是茶馆里的酸秀才写的话本子?” 一旁正听热闹的鲁大娘闻言,搭腔道:“嗨,刘氏跟章氏寻得这人虽然是个少爷,可却是好吃花酒不干正事儿的,他那兄弟说的话,能有几句真的?指不定,就是来寻她们晦气的。” “这倒是,不过瞧着刘氏这次可算是碰上硬茬了。” 底下一群人议论纷纷,有心思活泛的,就看着林老汉问道:“林老哥,你家有志呢?让有志出来问问,不就都一清二楚了吗?” 林老汉能咋说,难不成真说,自家孙子被骂成了鳖孙不敢露头? 他心里惦记林宝茹几个,自然就更偏心在身边长大的孙子。所以,哪怕羞红了脸,气的眼前发黑,他也没说啥。 反而是刘氏看着围上来的乡亲们多了起来,心思直接活泛起来,也不骂咧了,直接拍着大腿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嚎起来。 “哎呦,这是要逼死个人咯。你跟林家孙女换了婚书定了亲,怎么着也该叫老婆子一声奶奶,怎的一来就又打又泼的?”刘氏哭嚎的有些跟不上气,后头带着哭腔的声音,更像是唱戏。这让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的有些不忍。 奈何她现在一身粪水恶臭难挡,就算有跟她亲近的婆子,这会儿也不肯往前一步。 刘书来听着她哭嚎的话,脸上黑的厉害。他虽然混账,但还真没见过当奶奶的,这么糟践孙女的。 不过听着那话,他倒是乐了,“想当老子奶奶,你想的是美!老子奶奶可是死了几十年了,难不成你是棺材板里爬出来的?哦,要不就是想下去跟老子奶奶争孙子?这话说的,也不怕闪了舌头损了阴德......” 原本看热闹的人还都是窃窃私语,或者鄙夷或者好奇,这会儿就有跟刘氏不对付的人哄然笑了起来。 刘氏虽然面皮厚,但浑身带臭,又被个后生踩着脸皮骂,那心里怎么可能忍得住。 “你你......你......” “你你你什么你,老东西,老子长这么大,还没碰上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听我娘说,刚开始你跟你大媳妇是想把那个可怜孙女卖去刘家当姨娘?我娘要三书六聘的上门提亲,你们还不乐意,真真让老子开了眼界。就这样的,哪怕老子娶了你家孙子,也甭想让老子认你。”刘书来也不怕事儿大,左右自个这边人强马壮,也不惧几个乡野汉子,“不过说起来,你那鳖孙倒是有几分像你,装模作样跟个唱戏的似得,背后可是龌龊的很。那夸赞你家鳖孙的夫子,怕不是个眼瘸的就是个心黑的......” 刘书来的话可是再度刷新了桃溪村村民的三观,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这会儿对刘氏跟章氏可就真真是不屑起来。 “没想到这俩婆娘这么狠,要是我家婆娘,我非得打的她下不了炕。” “卧槽,都这样了,王氏竟然不找他们拼命?” “王氏那性子面团似得,之前我还觉得王氏突然说分家肯定有事儿,合着刘氏跟大房还算计着这么一出事儿呢。” 刘书来是不怕刘氏撒泼的,他惯是不怕丢脸的,就算被一群人围观,也没觉得难堪。 而陈嵘更是,他本来就是八卦的性子,又爱出风头,这会儿不少人偷摸问他林有志的事儿是真是假,他可不就兴致勃勃给人嘀咕起来。 至于张勋昌模样俊俏,惹得不少媳妇闺女偷看。这会儿,大家瞧着他看林家几个人满脸嫌弃,自然也就有人跟着露出了嫌弃表情。 刘氏被刘书来字字句句戳着心窝子,可偏生自个又说不出能压他的话。而现在,那些看热闹的乡亲们,看她的眼神都是鄙夷的紧,使得她又忍不住双腿一蹬身板往后倒了过去。 林家兵荒马乱的掐着她的人中,等她堪堪有了反应的时候,里正也到了。 里正这会儿真的是十分恼火,他刚来,就听到了刘氏要卖林宝茹当姨娘的打算。那心自然就更偏向王氏跟林宝茹一家了,怪不得之前他怎么劝,王氏跟宝茹那丫头都跟吃了秤砣一般。 原来,刘氏跟章氏还按了这份心思。桃溪村几辈人了,只听说过爹娘发了狠心发卖儿女的,却没听说过隔辈的奶奶跟大伯娘琢磨发卖孙女跟侄女的。 况且老林家虽然算不得多富裕,可绝不是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不说旁的,他家供养的读书的孙子,每年就不少开销,若是真过不下去了,怎的还有本事送孙子去镇上学堂读书? 那会儿在王氏院子里闹了一出后,他回家跟婆娘絮叨了一会儿,他婆娘还让他劝着林大冲些,毕竟孩子大人十几年了,咋能说休就休啊。 可现在看来,这章氏就是个搅屎棍。 里正一出现,旁人自然就给他让了路。没等他站稳呢,一股子恶臭就涌了过来,他本来就不甚好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怎么回事!这是又闹腾什么?” 林老汉见里正来了,只是叹气也不吭声。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几十年了,他就没拿过主意,遇上事儿了,也多半是能躲就躲。 而今,自家惹了这么一尊麻烦,他能咋说? 那几个来者不善的公子哥,他惹不得。又担心闹得太狠了,日后宝茹那边受连累,毕竟宝茹若真嫁过去,凭着这后生的性子也不一定能得了好。 而林大冲,则是木讷的,憋了半晌才说道:“里正,是我们大房惹了祸!” 第十一章 可与林大冲羞愧的想法不同,刘氏见里正来了,就像是寻到了依仗。 她火冒三丈的指着刘书来说道:“里正,你来的正好,你可得给老婆子做主啊。” “前脚刘家少爷跟宝茹定了亲,后脚他就来作践老婆子,这可是天打雷劈要遭报应的啊。”刘氏挥手推开林老汉拦着她的动作,又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家不成事儿的儿子,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里正嚷嚷道,“我家有志那是有大出息的人,可偏生有二房那么一家不省心的亲戚,前头先闹得老林家丢脸,后头就勾搭着外人来寻我家有志的晦气。” “这还没成亲呢,就上门闹事儿,若是成了亲老婆子还不得被他们气死啊。” “里正啊,你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刘书来看着骂骂咧咧哭嚎的全无形象的刘氏,轻蔑的说道:“这么说,你们林家是想退婚?退婚也行,聘金聘礼婚书给老子还回来!” 一句话,让正嚎的上劲的刘氏直接打了个哆嗦,她瞧瞧摸了摸袖兜,那里面可还有几块还没来得及藏的小银锭子。 自打得了聘金,她简直睡觉都能笑醒了。所以,这几块她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银锭子,就被她整日里抱着搂着,就等自家大孙子回来了,贴补给大孙子。 章氏当然不能真让人退婚了,毕竟,那些银子可是她天天给婆婆吹耳旁风才得来的。为了让婆婆心甘情愿的补贴大房,她可是没少哄老太太。 她也顾不得脏臭了,赶忙开口道:“这是说哪的话啊,既然俩家婚书都换了,又怎么张口闭口就说退亲的事儿呢?” “不过刘家少爷,您也不地道,大伯娘知道你是想为宝茹出头,所以才来闹腾这么一番,可是你们毕竟还没婚嫁呢,你就冒然的来又骂又打的实在不像话。”章氏似是语重心长的叹口气,“知道的是你爱惜宝茹那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早就有了私情,所以你才见不得她半点委屈呢!” 不得不说,章氏也算是有几分脑子的。只是几个间隙,就拿定主意要把脏水泼到二房头上,左右决不能让自家儿子的名声沾染半点脏事儿。 刘书来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章氏,才说道:“你就是林鳖孙的娘?” 他们一行人吆喝林有志半晌,一直是以鳖孙骂的,章氏自然知道他话里说的是自家儿子。所以,她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一旁的张勋昌跟陈嵘就先笑了起来,稀奇的看向章氏说道:“还没见过有人认自个是鳖孙亲娘的事儿呢?哎呦,看来那什么林有志真的就是个鳖孙啊。” “......” 章氏的脸色,瞬间青红交加羞愤的很。她又恼又怒,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搭腔,只能拔高嗓音想把刘书来一行人的奚笑压下去。 “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林鳖孙的娘,你开什么口?老子的事儿,轮得到你说?别说今儿老子不是给你那什么侄女撑腰的,就算是,那也就单纯的是看不惯你们的做派。” 刘书来并不吃她看似劝说却是祸水东引的那一套,甚至丝毫没在意她突然抬高的声音。相反,倒是先骂了林有志,再骂她。 反正他一不在意脸面,二不在意名声,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 章氏还想说什么,但又怕再说错,只能咬着牙跺了跺脚。 不远处的林老汉叹口气,瞧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只能无奈的蹲到了大门一侧。 刘书来瞧着那家子人终于安生了,而桃溪村能主事儿的也来了,他才没再继续扒那一家人的脸皮。 不过面对里正,他也没露怯。 经了刚刚这么一闹腾,他心里对刘氏跟林鳖孙一家是打心里厌恶起来,所以这会儿就想着能怎么恶心他们一家,就怎么恶心。 身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刘书来素来都秉承着一个想法,那就是“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让谁全家不高兴。谁瞧不上我,我就瞧不上谁全家。” 偏生,他瞧不上林鳖孙,如今更瞧不上张口就恶心了他的刘氏。 所以,这会儿他推开身旁的伙计,懒懒散散的走到里正身旁,瞅着林大冲询问道:“我今儿就来问问,林鳖孙读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吧,面上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内里怎的就那般没脸!” “老子就算百事无成要被管教,那也是老子娘的事儿,碍着他个鳖孙什么了?” “怎的,是羡慕老子们能随便进出春香楼?”刘书来颇为鄙夷的斜了一眼满是粪水的林家大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嘶”了一声,忍不住挑眉说道,“若是这样,怕他读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吧!” “明明是自个招惹了老子,却要把屎盆子扣在旁人头上,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让老子这混吃等死的人都瞧不起。” 他这么一说,倒惹的不少人开始发笑。毕竟,之前就有不少人暗暗嘀咕林有志到底惹了啥事儿,更有不少眼红林家出了个读书人的在底下煽风点火的传着各种打陈嵘那听来的闲话。 所以,刘书来戳一下林有志的脸皮,大家伙看热闹的心思就高涨几分。也就是碍着里正在这,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刘书来那般嘲笑自个村里的人罢了。 “刘少爷,这里是桃溪村,可不是你们刘家!你这样欺辱咱们村的后生,可得掂量掂量。” 刘书来听了这话,皮笑肉不笑道:“怎的,里正是想绑了我去县衙,还是想让你们村的年轻人堵着我的路打一顿出气?” “若是去衙门,那倒不用劳烦您带路,我对县衙里里外外可是门清的很,不过到时候您可得琢磨好要告我个什么名头。要是您想带人替林鳖孙出头,那也得问问咱这边的伙计干不干!”刘书来扬了扬下巴,小声说道,“哦,对了,听闻往年我们刘家,还曾来桃溪村收过粮食?” 这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可偏生他的话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里正半晌没说话,只是整个人气的够呛。他这会儿在刘书来跟前是威严全无,只能强压着火气,深吸一口气说道:“刘少爷,不管你跟有志生了什么过节,今儿你闹了这么一场,也该够了。这样,不管怎么样,我也算你的大辈儿了,给我个面子,这事儿算了!” 刘书来想了想,又瞧着林家人只一味的哭天喊地,偏生林有志一直不出来。这么一来,他也就觉得没甚意思了。 于是在琢磨片刻后,他一拍额头说道:“行吧,但你得让林鳖孙出来说说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去过春香楼跟我这个兄弟抢美人儿!” 甭管他说的由头是真是假,里正都只想赶紧把事儿压下去。毕竟前头刚闹了个寡妇分家的事儿,后头就有公子哥带了人来村里泼粪,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也得跟着丢脸。 再者说,就算他不想承认,可也知道,自己在十里八村能被几个里正叫一声哥,多少也有桃溪村出了个有能耐的读书人的缘由。 而今,刘书来撕破林有志的脸,那跟明晃晃的嘲笑他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林有志不肯露头,眼前的人又不是个能按常理出牌的人。但凡这刘家少爷有点惧怕头儿,里正也不可能在言语上软上几分。 可惜,刘书来看着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怕事儿的主。 里正想都没想就应下了他的话,左右也只是林有志出来答一句话,连低头都算不上,想来也没什么为难的。 里正这厢刚要开口询问林老汉跟林大冲,就见章氏抱着孩子挡在人前,“里正叔,我家有志被他们伤了脑袋,正发昏呢。您可不能轻信了外人,让我家有志平白受气。” 那会儿刘书来威胁里正的话,是刻意压低了嗓音的,所以章氏自然不清楚里正这会儿的心思。 里正眯着眼,皱眉看向刘书来道:“刘少爷,若是伤了人,那可不好说了。” 刘书来听了这话,忍不住啧了一声,“伤了脑袋?我之前听你们村的人说,前一两日,那老婆娘砸烂了她孙女的脑袋,还说算不得伤人?要是那样,我们可没伤林鳖孙,顶多也就是啐了他几口唾沫而已,难不成老子的口水都能成精,竟比那老婆娘的棍子还硬邦?” 这话一出,又惹了不少人暗笑,更有不嫌事儿大的人吆喝了两声。 “大冲媳妇,莫不是你儿子的脑袋是豆腐做的?” “这话说的怪好笑的,我家新磨的豆腐有劲儿的很,甭说口水就是巴掌都能经得住!” 随着周围人纷纷讥笑起来,里正终于绷不住了,直接唤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道:“去院子里把林有志叫出来,若是他起不来,就把人给我抬出来。” 他那会儿是被林有成叫来的,虽然当时没问清楚来龙去脉,可他也知道林有志必定已经回来了。 这会儿不出来,要么是心虚,要么是怂了。不过甭管是那个,都足以让里正对他的印象差上一大截。 林有志被几个汉子连拉带拽的出来的时候,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待到靠近门口时候,他下意识的抬手掩住了口鼻,只喏喏的喊了一声“里正叔”。 至于他身旁满身污,秽的奶奶刘氏,他可是连靠近都没靠近。 里正眯了眯眼,心里越发觉得林有志没他们桃溪村人的良善来。这般一想,再加上章氏跟刘氏往日里闹腾的事儿,里正可不就觉得这孩子跟着章氏当真是坏了材料了。 “有志,你是读书人,今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说,你在镇子上是一心一意读书了,还是花天酒地了?” 林有志自小算是出息,从没被人这般厉声质问过,更何况他这会儿对着刘书来正心虚胆怯呢,说话自然就没了底气。 “里正叔......我只是跟同窗吃过几次酒消遣......” 刘书来瞧他那样,就更觉得没劲透了,想了想摆摆手说道:“呦呵,就消遣了几次啊,那大抵是老子搞错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不过老子怎么瞧你,都觉得你心里不是个好的。你给老子记好,往后看到老子滚远点,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刘书来的说完,满意的瞧见林有志被羞臊的不敢抬头了,而后才流里流气的招呼了伙计把桌椅挪到马车上去。 他看向面色不好的里正,拱拱手说道:“哎,今儿多有打扰了。赶明儿我让我娘把收粮的价,给咱们村抬上几厘,也算是给村里赔个不是。” 里正原本还想拿个大,却没想到刘书来开口就直戳要害。甭看只是几厘的差别,可对于本就不算宽裕的农家院来说,也算是一份意外之喜。 倘若日后村里人都能因着这事儿得了好处,说出去,也是他这当里正的有能耐。 这般一思索,里正也生不出为难刘书来的心思了,直接瞪了一眼惹事儿的林有志,然后看向林老汉跟林大冲说道:“后晌饭之前,你们俩到我家去,跟老,二家好生念叨一下分家的事儿。” 刘氏此时还生着闷气,直捂着心口难受,可看里正的那模样,她也不敢再吵闹。至于章氏,被刘书来怼过,又撞上里正厌恶的眼神,自然更不敢张口了。 还没等刘书来一行离开桃溪村呢,他带人给林有志家泼粪水的事儿就传遍了村里。 这事儿本来就稀罕,打人们有记忆以来,就没发生过被镇上人烦狗厌的富家少爷带人堵门的事儿。更何况事情还发生在林有志这读书人身上,那就更容易成八卦了。 大家伙对刘书来几个咒骂林有志的话,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添油加醋的开始揭林家的短。有些没赶上看热闹的人,还满心惦记着寻人就问。 这么一来,林家最引以为豪的林有志,头一次成了大家嘴里嘲笑的对象了。连带着刘氏跟章氏俩婆娘往日的撒泼蛮横的事儿,也被人翻出来念叨起来。 当然,这会儿更让人关心的,还是林家二房寡,妇分家的事儿。 不过有了刘书来这一出,想来分家的事儿会更容易。 林宝茹没太关心林家老宅的是非,她现在正帮着自家大哥林满仓提柴禾呢。 她原本在家帮着王氏洗衣裳,顺便琢磨着要教自家大哥说的话。可等到半后晌了,还不见林满仓回家,她有些担心,于是就到后山寻了过去。 山里的冬日,要比旁处更冷冽一些,所以一开始出门被冷风一吹,她还真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可这会儿,她费劲的提着柴禾走了一路,倒是出了一些薄汗,本来蜡黄的脸蛋也有了几分红润。 林满仓今儿背的柴禾明显要多上许多,甚至都把他的腰身压弯了,可他依旧没吭声,就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只是他每走一段,都会稍稍停脚歇会,顺带着回头看一眼自家妹子。 直到进了村,这个脑子不算灵光的寡言汉子才开口说道:“鲁大娘说,奶奶给你寻得亲事不是个好的。” 林宝茹不妨他开口,所以在听到声音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一眼前头,正对上林满仓紧闭着嘴等她回答的神情。 她紧了紧手里捆着柴禾的绳子,随口回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大堂弟倒是被人人夸着是个好的,可我瞧着也是个白眼狼。” 林满仓看了看自家妹子满不在乎的模样,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只是那神情却让人瞧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俩人说这话的时候,两辆马车咕噜咕噜压着土道儿往村外飞驰而去。 第十二章 林宝茹抬头的时候,正觉得自个看到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她眨了眨眼,却只看到车轱辘带起的尘土,于是也就只当自个看错了。 倒是马车里歪歪斜斜靠在车壁上的陈嵘还抻着脑袋要往外头打量,可偏生被刘书来死死给摁住了。 “来哥,你忒不够意思了,我就看一眼又不会把未来嫂子给生吞活剥了。”陈嵘张牙舞爪的扑到刘书来跟前,揉着自个刚刚撞在桌角上的额头不满的控诉道,“你至于把我往死里摁么,你瞧瞧这脸都要破相了。” 刘书来瞧着陈嵘软骨头的模样,冷着脸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的你的春儿跟萍儿还不够你看的?” 这话说的,明显就是调侃陈嵘那会胡诌的那些话了,惹得陈嵘又是一番不满。 张勋昌不知打哪摸出一把香扇来敲了敲陈嵘,“行了,甭得了便宜还卖乖,来哥可是要请你去吃花酒呢。” 陈嵘听了这话,才高兴起来。 不过张勋昌却有些奇怪的问道:“我瞧你那会可是护着林鳖孙那堂姐呢?这是转了性了?” 刘书来抬手挡了挡他手里的扇子,撇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败坏旁人名声的事儿,可不是老子要干的。” “少来,那你还让老三那么吆喝林鳖孙?”张勋昌见他一副卖关子的模样,不由嗤笑道,“若不是你整天跟我们鬼混在一块,我指不定都得怀疑你跟林家那闺女有什么私情了呢。” “呸呸呸,老子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刘家少爷,怎么也不该被个村姑迷了眼。我娘逼着我娶她,我是没辙了,不过娶了以后,我就先寻个晴儿柳儿红儿的纳进府里,我就还不信出不了这口气。” 刘书来说完,又满脸嫌弃的解释道,“那林鳖孙瞧着就不是个好的,随便跟外男嚼自家堂姐的舌根子,底子里就让人恶心透了,这要是在老子家里,老子非得打断他的腿......” 这话让张勋昌跟陈嵘连连点头,说实话,就算是他们这群整天惹得夫子恼火混日子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偏生林鳖孙张口闭口的说什么牲口味,但凡不是混账到六亲不认的,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这厢几个少爷公子哥也不再议论林有志的事儿,也只有陈嵘还琢磨着回镇上去赌坊还是去酒楼玩闹的事儿,偶尔张勋昌附和几句。 倒是眯着眼开始打睹儿的刘书来,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句话。他心里连连咋舌,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还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还真真有趣,只可惜没瞧清楚模样。 若是个长得俊俏的,他还能给她几分耐心。 可要是个丑的跟林鳖孙一副模样的,那...... 他皱了皱眉,显然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于是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 林宝茹刚到家门口,就瞧见鲁大娘几个正在院子里跟她娘和两个妹妹说着什么话,看样子倒是都挺高兴的。 也只有她娘王氏,脸上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像是出了口气的痛快表情,模样十分纠结。 “大娘,婶子,来串门啦。”林宝茹进门先跟几人打了招呼,歇了一口气后,她又伸手想要把柴禾往上提一提。 不过林满仓倒是没给她再出力的机会,只管将背上的柴禾卸下来后,接了她手里的活儿。 林宝茹眯了眯眼,心道这个大哥虽然木讷了些,可对妹子们却也是实打实的疼。 没等她跟林满仓说什么呢,那边鲁大娘已经招收叫她了。 “宝茹啊,你可是没赶上看一场好戏,林家老宅那边现在可是臭气熏天了。”她似是又想起了刘氏浑身粪水又被挤兑的惨样,忍不住又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也是这个空档,旁边几个婶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老宅那边的事儿说了个透彻,那场景描述的绘声绘色,甚至还有个婶子直接捂了捂鼻子,好似那场面还在眼前似得。 “宝茹,你奶奶年纪大了,昏了两回......”王氏面容带着些许愁苦,有些为难的看着林宝茹说道,“你看......” 王氏刚开口,林宝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险些被王氏的心思气乐了,“娘,您是觉得我这脑袋还能再挨一棍子?” “鲁大娘说的清清楚楚,到了那种时候,她们还不忘往我身上泼脏水,但凡当时那刘家少爷说错一句话默认下大伯娘的说辞,那今儿我可就该被浸猪笼了!”林宝茹目光冷淡,语气带着些许恨其不争的恼意。 她看了一眼有些瑟缩的采茹跟采荷,眼珠子就忍不住掉下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衣不果腹就算了,还将面对盲婚哑嫁的悲剧。 好不容易,她娘下了决心要分家,她也觉得日子多少有点盼头了。 可还没过俩时辰,她娘竟然又心软了。 忽然之间,林宝茹就开始替自己委屈了。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虽然接受不了,可也没哭。在知道自己的婚事被极品奶奶跟大伯母骗了的时候,她也没哭。就连昨日被刘氏打破头,疼的昏死过去时候,她也没哭。 便是下午向里正诉说内情,求着分家的时候,她身体里残存的怨气,大部分也是来源于原身。 可现在,林宝茹的泪珠子止也止不住,那是自穿越以来,她第一次真正的为自己不值。 王氏不妨自家闺女掉泪,当即就有些慌了。 她看着闺女苍白的脸色,她的心就腾然一软,原本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自家大闺女向来极其乖巧懂事,以前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从不掉泪。 可现在婆婆跟大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使下那样的手段把闺女许了人。后来又险些打死宝茹,更要败坏自己跟三个闺女的名声。 如今使得宝茹连连掉泪,神情都不似以前了。念及此处,王氏的心里不由得酸涩起来,又想起刚刚鲁大娘讲着刘书来那人的混不吝性子,她心中越发疼痛,更觉得对不住自家闺女了。 鲁大娘几人瞧见王氏的神情,也都叹起气来。 “妹子,你可不敢再糊涂了。往日里我也劝着你,为着孩子们也得守住这个家,但现在......” 村里买豆腐的王婶子把身旁跟着掉眼泪的采茹采荷拉在身旁,接了话茬说道:“鲁嫂子说的是,宝茹的亲事被定到了那样的人家。若是再让你婆婆拿捏住采茹跟采荷的婚事,那......” 王氏本来在开口的瞬间就后悔了,这会儿听了几个邻家的话,心里更是懊悔。她赶忙拉住宝茹的手,柔声说道:“是娘想岔了,娘不该生了让你们兄妹几个去瞧瞧的心思。” 林宝茹知道王氏的性子,逆来顺受了一辈子,又在意当媳妇的名声,又顾盼着儿女们能仰仗下老林家。而且,她耳根子还软,心眼也软,要真想让她狠下心来为自家盘算,必须下一剂猛药。 “娘想让我们去探望奶奶,您是打算拿什么探望?”林宝茹说着,就从腰上的破口袋里摸索出几个铜板丢在桌上,冷着脸说道,“是拿我手都生了冻疮还不舍得烧一锅热水,生生用冷水洗了衣服换得的三个铜板,还是拿咱们这破落的让人嫌弃的房子去?” 三个铜板在掉了漆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八仙桌上打了个转儿,就好像砸在了王氏心上,让她整个人一怔。 “娘,您要总是一门心思想着老宅那边,那我不如去寻一把毒药,带着俩妹妹重新投胎去。最起码,再不用日日让人盘算发卖,也不必再心惊胆战害怕什么时候就得去老宅受奶奶跟大伯娘的冷眼跟责骂。”林宝茹目光幽幽的看着王氏,直看的王氏脸色惨白身形摇晃起来。 王氏不妨自家闺女抱着这样偏激的心思,待到看过去,正对上林宝茹那双瘆人的透着死志的眼神。当即,她整个人都彻底清醒过来。 鲁大娘跟王婶子见林宝茹的神情不似说笑,赶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起来。 “只要活着,就能争口气。宝茹,你可不敢想不开!”鲁大娘心里惊骇,一边说,一边示意王氏赶紧表态。 王氏自然接了这话,说道:“娘以后再也不会了,你里正叔捎话来说后晌饭之前去分家,娘肯定不会再犯糊涂。” 这番说道了一会儿,林宝茹才软了神情,强撑着笑说了会儿旁的。 待到日头偏西了,林宝茹才送了鲁大娘跟王婶子出门。到了门口,鲁大娘见王氏没跟出来,才拉着林宝茹的手说道:“你这孩子,说话就好好说,非要说的那般吓人。瞧你娘被你吓的,腿都软了......” 林宝茹抹了一把眼角,叹口气,从善如流的点了头,随后解释道:“大娘,我娘性子太软了,若我不逼她一下,只怕她又要事事顺了我奶奶的心,到时候我们一家的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大娘,你也莫要担心我。我爹不在了,我总不能眼看着这个家真的散了。” “哎,好孩子,可是苦了你了。以后有什么事儿了,记得去寻大娘,旁的不敢说,但在村里大娘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俩人又寒暄了几句,直到里正家小孙子跑跳着过来,说要请林家婶子跟大哥过去。 林宝茹清楚,接下来要面临的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儿。她一边拉着里正家孙子石头往里走,一边问道:“小石头,我奶那边去了几个人啊?” 小石头挠了挠头,掰着手指头说道:“林家奶奶,爷爷,还有林家大伯跟大伯娘,还有那个读书的有志哥也过去了......” 林宝茹心里有了数,点了点头,随后叫了王氏跟林满仓出门。 第十三章 “娘,旁的我不说,但一会儿分家,您还得多顾念一些我们兄妹们。”林宝茹担心出去这一遭,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所以先盛了点玉米糁熬的汤喂给林小山。 林小山小口小口的吞.咽着,稍微急点还会呛的咳嗽,那小模样让林宝茹愈发心疼。 王氏看着自家闺女熟练的照顾着小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她记得章氏的三个儿子打小就没干过什么粗活。有一年麦夏农忙时候,公公叫了林有成下地,还被婆婆叉着腰在地头上数落了半天。 后来,还是自家满仓跟三个闺女去帮衬着把麦子收了。那时候,采荷应该才三岁多,还没个篓子高。 林宝茹见她面上露出戚戚的神情,就明白大抵自己又戳中了她的心事。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安慰王氏。 因为她清楚,身为人母王氏是慈爱的,可身为儿媳,王氏恭顺的太过愚昧了。若不让她痛着难受着,怕是一会儿面对奶奶跟大伯母的指摘,她又得固态萌发。 林宝茹安顿好几个小的后,就招呼着林满仓跟王氏一道出了屋。路过灶台时候,她又小跑着去盛了半碗汤水,并着一个硬.邦.邦的饼子放进了个荆条编的小篮子里。 林满仓瞧见了,但并未放在心上。至于王氏,此时心里存着事儿,自然也没心思问她要做什么。 里正家算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家,除了他是一村之主外,更重要的是林家老叔公跟族长,正是里正的爹爹跟叔伯。 几辈人经营着光景,日子自然是整个桃溪村最好过的。 那院子当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院,更别提整整齐齐的四间坐北朝南的大瓦房,还有两件明晃晃让人瞧着就羡慕的青砖厢房。 所以林宝茹纵然没上过门,可走到村里瞧见房子最敞亮的人家时候,也知道要走哪条道。 桃溪村不大,今儿晌午跟后晌林家闹得两出事儿,自然早就传遍了村子。现在,谁不知道林家二房的寡.妇要分家,老大家最有出息的读书人也被人堵着门口泼粪水? 自然的,他们瞧见林宝茹一行人时候,也少不得凑上来说几句话。 除去谴责跟鄙夷刘氏跟大房做的那起子事儿不地道的之外,剩下的就是八卦林宝茹的亲事,还有一些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语重心长的劝说王氏忍一忍的人。 林宝茹见王氏不断的看向自己,心里有些无奈。她瞧着凑过来的人多了,脸上就添了几分苦楚跟委屈,泪盈于睫的说道:“不瞒婶子大娘们说,我娘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她说着,就故意倒了倒手里的篮子。那篮子没有盖布,所以里面装了什么,旁人看的可是一清二楚。 “今儿去里正叔那,我跟我娘搜刮遍了屋子,也没寻到个像样的物件。这饼子跟汤水,算是我们一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口粮了......”林宝茹说着太袖子擦了一把眼角,使得那双眼睛愈发红.肿了。“这些年,为着给奶奶凑奉养银子,也为了讨奶,奶.的高兴,我们是能给的给,不能给的卖粮卖物也会给......如今,是实实在在的再拿不出更多了。” 林宝茹不是圣母,所以半分不考虑忍让跟一家人的说辞。 她心里清楚的很,旁人之所以劝说或是打听,多半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否则村里,又怎会又悍妇跟泼妇呢? 不过她虽然不在意旁人的话,但也不想让老宅那边在名声上得了好。更重要的时候,只要没签下分家文书,她就得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娘王氏莫要心软莫要犹豫迟疑。 王氏听着旁人的议论,心里早已是五味杂陈。 旁人探头去瞧清楚那篮子里的吃食后,都忍不住露出了怜惜的表情,更有甚者忍不住把手里未吃的新窝头塞进林宝茹篮子里。 “可怜见儿的,瞧着那饼子像是混着草根的,这可怎么下口哦。” “也不是荒年了,一大家子劳力咋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有刚过来的婶子一开口,她旁边就有搭腔的了,“还能咋过的啊,有刘氏那么个婆婆,二房能得了好?” 这厢大家念叨了会儿,就有同情林家二房的婆子狠狠的啐了一口,转头吆喝了家里的孩子出来接着大海碗,而后说道:“咱也去里正家凑凑热闹,也听听老林家打算咋个分家。” 这年头,村里分家的事儿几乎不会藏着瞒着。一来是瞒不住,二来大多时候里正或是村里的族长为彰显公平,不会阻着旁人去打听。 于是当林宝茹兄妹跟王氏进了里正院子时候,身后就跟了几个说是要寻里正婆娘唠嗑的妇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妇道人家相互之间串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况且,老林家分家,也碍不着里正婆娘的事儿,所以哪怕里正知道这些人是来看热闹的,也不好开口赶人走。 待到里正婆娘招呼了几个妇人进了厢房,里正才看向林宝茹。他这会儿瞧着林宝茹,心里也觉得可怜,尤其是知道刘氏给她许了那么个混账少爷以后,更是觉得这闺女命苦。 于是哪怕他这会儿绷着脸,可开口招呼几人进屋的声音还是刻意放缓了几分。 林宝茹却不管他的思量,叫了里正叔。 进屋后,她又同神色不善的刘氏章氏,还有一直闷头蹲在炕边上的林老汉跟林大冲打了招呼。 这会儿林家大辈儿们都坐在炕上了,而刘氏跟章氏则坐在炕边的长凳上,至于林有志只能站在一旁。 里正也懒得再费口舌,直接看着林老汉说道:“林老弟,你到底是一家之主,既然定了要分家,那就说个道道吧。” 林老汉见屋里几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他身上,脸上也是火辣辣羞臊的很,他又吧嗒了一口烟袋锅,才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该怎么分就怎么分,虽然老.二没了,但该二房得的东西就都给二房。” 他顿了顿,又说道:“这几年我这婆娘背着我没少抠唆二房的物件,甭管是奉养银子,还是旁的,但凡能列的上名儿的,都折出来抵了往后我跟他娘的奉养!” 林老汉的话一出,屋里几个大辈儿就连连点了头。而心里一直憋着气儿的里正,脸色也稍稍转好了一些。 最起码老林家,还有个明白事儿的,不然今儿这场分家,少不得得让不少人戳老林家的脊梁骨。 其实里正也怕这次分家太过不公,毕竟桃溪村自古没有苛待寡.妇成独门独户的习俗。况且,那寡.妇还是毫无过错的。若是老林家这边仗着二房没个顶事儿的男人漫开口,他跟几个大辈少不得要训斥几句。 不过现在瞧着,倒是他多虑了。 王氏这会儿没主心骨的很,只能紧紧挨着自家闺女坐着,坐立不安的瞧着蹲在地上闷头说话的公公,还有忽然瞪眼的婆婆。 刘氏没想到林老汉真存了这心思,当即暴跳如雷,“老头子,你浑说什么呢?她克死老.二,我还没找他算账,现在还想分东西?” 也亏得刘氏还有点脑子,这会儿只是黑着脸冲着林老汉嚷嚷。若是放在往日里,她指不定早就不依不饶的跟林老汉干起仗来,少不了还得指着王氏鼻子咒骂会。 也是白天时候,刘书来闹腾的一出,让她有了收敛。 林老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道:“不光老二家该得的田地粮食,还有宝茹那丫头的聘金聘礼,但凡是刘家送来有单子记着的,都得还给老.二媳妇!” 刘氏一听还要还聘金,当即就拔高嗓音打算了林老汉的话。 她从长凳上跳起来冲着林老汉就推搡过去,“你个完蛋玩意儿,脑子是让粪填了?她是老娘的孙女,老娘凭什么不能拿她的聘金?我告诉你,想让老娘出物件出银子,门儿都没有......” 林老汉任由刘氏推搡,只管闷着嘴再不开口。刘氏瞧着实在没辙,只能转头指着王氏跟林宝茹的鼻子骂道:“一家子灾星,害死老娘的老幺又克死老.二,现在还想分物件,想的倒是美。我告诉你们,只要有老娘子啊,你们休想得了老林家一分半厘......逼急了,老娘就替老.二休了你这挨千杀的娘.们,也省的你仗着老.二媳妇的身份,祸害老林家的光景!” 王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婆婆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她本来就是软性的人儿,现在听着刘氏高亢愤恨的声音,脸色瞬间就煞白起来,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她觉得浑身发冷,连带着握着自家闺女的手都带上了些许力道。 林宝珠刚想开口,就见林满仓挡道了她跟王氏跟前。 他也不言语,任凭刘氏抓挠咒骂。就算到刘氏抓挠的他满脸花,再没了气力跳脚的时候,也不见林满仓吭一声。 “一个两个的白眼狼,挨千杀的!”刘氏在林满仓跟前扑腾着,可跟前的孙子把林宝茹跟王氏挡的严严实实,她根本就打不上去,所以只能嘴上不三不四的骂着混话,“你们就是看着老.二没了,要苛待死老娘,一个克死老.二的寡.妇,一个跟混不吝勾勾搭搭丢人现眼的赔钱货......有老娘在,你们甭想算计老林家的东西。” 林宝茹不怕把事儿闹大,更不怕在里正院子里丢人,左右仔细计较起来,让人诟病厌恶也只能是刘氏这想要逼着二房净身出户的泼妇。 她红着眼从林满仓身后探出身,盯着刘氏问道:“奶,你整日里说我们是白眼狼是赔钱货,是要算计您手里的物件,可这都多少年了,您到底让我们算计了什么?” “但凡能让您顺心的事儿,我跟我娘哪样少干了?林家柴房里的柴禾,家里的干草垛,哪一样不是我们给填满的?”林宝珠并不理会刘氏霸道想要打人的模样,她直直看着刘氏,一脸坚毅的问道,“不说旁的,就大堂弟的小衣,还有小堂弟的尿戒子,试问我们娘几个谁没给洗过?” 她说着,又拽了拽自个身上满是布丁甚至有些发苏的衣裳,苦笑道:“您要新袄,我娘没日没夜的做活儿,攒了铜板给您买新棉花。可我们兄妹呢?一年只一件衣裳,夏日里把絮子掏出来,冬日里再填进去,这多少年了只用一块絮子,如今早就成了黑的弹不开的硬板子了......” “奶,要这样您还觉得我们一家是拖累,是赔钱货,那您说说大伯娘一家又是什么?” 刘氏被她问的瞬间哑了声,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可越是这样,她就越瞧着林宝茹不顺眼,甚至脑子里不断闪过自家大媳妇说的灾星那事儿来。 “我是你奶,伺候我干点活,你不应该啊!我告诉你,半仙儿都说你是灾星,这能有差?你先克死我的老幺,又克死你爹,现在还来算计老林家,你是安的什么心啊!”刘氏有些心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又张牙舞爪的要去拉扯林宝茹。 这次不等自家儿子有所反应,王氏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直接把闺女拉到身旁,双唇颤抖着强撑着看向刘氏,“娘,若是您实在瞧不上我们,那干脆就做主休了我吧!” 这些年王氏为着二房媳妇的名头,没少让孩子们跟着受气。可现在,她看着素来不顶事儿的儿子都能挡在婆婆跟前,忽然觉得守着一个空名声,真的什么用都没有。 左右在林家,她是婆婆嘴里不恭顺爱算计的不讨喜寡.妇。分家了,她也落不下好名声。那同休了自己过,又能差多少呢? “行了,都别闹了。”林老汉见王氏忽然说出这话来,当即开口。他看了一眼自家婆娘,又瞥了一眼王氏跟林宝茹,“什么休不休的,就算是休也由不得你娘做主!” 刘氏也清楚,要平白无故的休了王氏,是不可能的。所以,见林老汉开口压下这事儿,她也只是怪模怪样的冷哼道:“我怎么不能做主了,再怎么说我也是老.二他娘!” 里正一听她又要作妖,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他冷着脸开口道:“行了,林刘氏,你真当桃溪村是你家的啊!这是啥场合,也容得了你撒泼!” “我倒是没听说过,当婆婆张口闭口就是休了给自家儿子生儿育女cao持家务的儿媳妇!别的不说,就是你丢的了这个脸,咱桃溪村也丢不起这个人。” 他的话到底有分量,真发怒的时候,还真能唬住欺软怕硬的刘氏。 刘氏瞧着里正是真动怒了,而族长跟叔公也都紧皱着眉怒视着她,当即气焰也就小了一些。可要让她往外掏东西,那还真比割她的肉还要让她疼。 第十四章 于是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之后,强撑着胆子,梗着脖子说道:“里正你可不敢这么偏心,老大家三儿子,有志又是读书的开支本来就大,往后要是下场考试,那更是不知要多少银子,所以家里的物件都得留着。老.二家就一个不成事儿的儿子,仨没把的闺女也不算有负担。至于那个不知打哪来的野种,老林家可不认,要养让她们自个养,休想用半点林家的物件。” “还有刘家送来的聘金,我早就花干净了,要是老.二家的想要,那就等我以后有了再还......” 这话一出,倒是让几个大辈儿冷笑起来。 他们还真没想到刘氏能睁眼说瞎话到这个份上,且不说村里分给林家的田地,便是山头上那些果木树林家就有不少。 再者,谁不知道刘家的聘金不少,她刘氏一个妇道人家,就算顿顿吃肉,怎么可能几日之间就糟完了? 不过几人没直接开口,只目光冷厉的看向了林老汉。这事儿,他们只算是做个见证,要真逼着刘氏往外拿东西,也不能够。所以最后还是得看林老汉能拿捏住刘氏不能。 林老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刘氏,只觉得自家这婆娘心肠越发的狠了。他明明记得,以前自家婆娘虽然泼辣了些,但也算是个良善的,哪怕瞧不上一些人,却也从不会落井下石。 可从啥时候开始,她竟然能枉顾二房一家子的死活,哪怕是这大冬日里,也不想给二房留一点点好? 他没开口,倒是章氏附和着刘氏说道:“里正,我娘说的在理。大房的日子也就面上风光些,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家这还是三呢。要是按着我爹的话分,那大房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的下去啊?” “再者说,有志可是咱们村往后的指望了,他要是真能考个秀才,考个状元,以后咱们桃溪村的出门脸上也有光啊。”章氏说着,还假意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王氏,似是无奈的开口,“二弟妹,之前是嫂子想岔了,让你受委屈了。可你当婶子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有志没钱读书吧。嫂子保证,以后有志有出息了,一定会拉扯一把满仓跟他几个堂姐妹的,咱们总归不是外人不是?” 可以说,自打成了妯娌后,章氏就从没这么和颜悦色的跟王氏说过话。平时,章氏就算嘴里没有咒骂,那话里也尽是指桑骂槐的音儿。而今,她这么一示弱,倒是让王氏有些受宠若惊。 林宝茹见她娘的表情有了松动,心里有些恼怒,她把手里的篮子放在桌上,发出一个不重不轻的声音。 王氏侧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自家闺女波澜不惊的眼神,当即心里一颤,再不肯多看章氏一眼。至于章氏刚刚的话,她也没应半句。 章氏见王氏不上钩,恨恨的咬了咬牙,而后看向自家儿子,示意他说几句。 奈何林有志下午刚被人把脸皮扒下来,现在心里正觉得没脸见人的,自然不肯触头。 况且,就算他平日里乐于见到奶奶跟娘为他搜刮二房,可在人前也决不能认。 自然,这会儿他直接无视他娘的暗示,甚至有些埋怨他娘怎的非让他跟着来。 里正瞧着林有志的模样,心里连连摇头,好端端的庄稼户里怎就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以前瞧着他是个好的,识文断字的,又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所以哪怕他清高一些,爱说教一些,大家伙也都应着。 更为他这个读书人,都高刘氏跟章氏一眼。 可哪里想到,他一碰上事儿,就成了怂包。 就是村里憨厚老实的汉子,怕也没这样没担当的。 “行了,甭说那些有的没的。林有志是你儿子,往后有了脸面,还不是给你这老子娘添光景?”里正冷着脸坐在炕沿上,语气算不上好的说道,“他若是个不忘本的,等有出息了自然少不得帮衬村里。他要是个白眼狼,那咱们一个村供养了,怕也落不下半分好。” 这语气算不上厉害,但听得章氏浑身冷嗖嗖的。她再愚也听出来,里正话里的意思是不待见自家儿子了。 如此一来,章氏自然不敢再插话。 “既然没人再反对,那就按林老哥说的道道分......二房的自修地自个留着,至于老林家旁的......” 没等里正的话说完,刘氏就捂着心口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里正,我这心口疼的厉害。” 章氏见刘氏暗中瞪了她一眼,当即明白了婆婆的意思,赶忙转身过去,神情担忧的说道:“娘,你没事吧。是不是后晌时候被刘家少爷气出了问题......唉,娘您可别被气出个好歹来......” 她说着,就急切的对着林宝茹招了招手,“宝茹丫头,还不过来看看你奶?今儿可是为了你,那刘家少爷才把你奶奶气坏的。” 林宝茹真是被自家奶奶跟大伯娘颠倒黑白的功夫闹的无语了,这人当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不过这会儿,她实在不想再同她们扯皮下去了,只管说道:“这人是奶奶跟大伯娘给我找的,当时说的极好,就差说是天下无双的绝好亲事。那么好的人,怎会把奶奶气着?” “旁的我也不说,若是你们真觉得他不好,那赶明儿我就寻了他说道说道。毕竟,一门还未成的亲事,自然不如奶.奶.的身子骨重要。”她说的轻描淡写,似是混不在意后果,“哦,对了,今日若是能分家,我娘少不得也要跟刘家说一声,省的刘家以后埋怨不知道咱们二房分家的事儿。” 她的话音落下,就听到几声抽冷气的事儿。 里正是没想到林宝茹还存了这想法,不过这话也不算框外,若要真分了家,王氏还真有必要跟未来亲家通个信儿。可他瞧着,刘家少爷可不是个善的,倘若今儿他真是为了林宝茹出头的,那一荡分家不公让林宝茹受了委屈,他会不会再寻个由头来闹一场? 现在可是年根底下,若是有外村的亲戚来串门,再给碰上一桩刘家少爷泼粪的事儿,那桃溪村跟他这村长怕就得成了笑话。 他能想到的,族长跟族公自然也有考虑。几人心里愈发明白,今儿分家的事儿还真成了烫手的山芋。 而刘氏也是真正被气的心口疼了,至于林有志也终于有了动作,他扶着他奶奶说道:“奶,要不我送你回家?” 现在,他是真真担心再惹上刘书来那纨绔少爷。万一那刘书来真去他学堂泼粪水,那他往后可就真毁了。 刘氏的胳膊被孙子拽着,一时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过一想到白花花的银锭子,她就愣是咬牙捂着心口窝要装昏,至少决不能按着自家老头子的说法分这个家。 在场的虽然都是农家院里出身,可甭管是里正还是族长,都是见惯了各种事儿的人精,只想着刚刘氏中气十足的模样,就知道她这会儿是装的。 里正实在没眼看刘氏的伎俩,要他看,老林家就是被她这颗老鼠屎跟章氏那搅屎棍败坏了名声。这要是再这么放任下去,那桃溪村可就得闹笑话了。 想到这里,他跟族长族公对视一眼,当即“啪”的一巴掌狠狠拍在炕桌上。 “既然你疼的要死要活,那就回去看病。左右,老林家也容不得你做主分家。”他说完,就看向章氏,声音冷冷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扶了你婆婆回家。” “要想听,你们只管好生坐那听着。要是再生幺蛾子,那你们家这桩公案,咱就开祠堂当着全村人念叨念叨,也省的你们左一句偏心,右一句气坏了!” 开祠堂可不是小事儿,素来只有两件事能开祠堂。一是要除族,二便是有人犯了大错要让全村人议论罪行。 刘氏一瞧情况不对,也不敢再拿乔了,更不敢再闹腾。只是面上,依旧不情不愿,死活应承林老汉的话。 “要分家也行,但家里的三亩地跟粮食,是要给有志留着读书用的。山头的果木树,要留给有成跟有才娶媳妇。老.二家丫头的聘金,我现在拿不出,往后有了再给。至于奉养银子,老.二家每年得给我二两。”刘氏的气焰被刚刚里正发怒的余威压下,但却不肯让二房得了一点好处,“还有老.二那自修地,他爹跟他兄弟可也搭过手,按道理得大房跟他爹都得有一份儿。” 里正皱眉,拍着炕桌质问道:“有志有成跟有才是你孙子,那满仓兄弟姐妹几个,就不是你老林家的人了?” “就是念着满仓是我孙子,才给他留一份儿。不然凭着几个没把的赔钱货,加着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老娘死都不能让她们占林家一星半点物件。” 说起这个,刘氏的声调瞬间又高了几度,尖锐刺耳的嗓音让人忍不住蹙眉。 蹲在地上的林老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感觉一个个巴掌打到了脸上。平日里他是不拿事儿,可不代表他真不在意脸面,现在被一屋子同族大辈儿瞧着,他哪里真能全不在意? 第十五章 往日里,碍着老幺的事儿,他对刘氏的作为很是纵容。哪怕知道老.二当初离家,多多少少的有他跟刘氏苛责的原因。 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的心态也就有些变了。 再加上宝茹几个又乖巧孝顺,相比总能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大房一家子,他心里就更有偏颇了。 后来王氏带了几个孩子去住茅草房,他心里其实十分不是滋味。但碍着刘氏,他也从没表现过什么。 可今天,迎着同族大辈的怒其不争的眼神,他是真憋屈到家了。 林老汉眼看着刘氏又气势汹汹的看向老.二媳妇,当即把烟袋锅狠狠砸在身旁烧着炕头的黄泥火台上。只听得“咔嚓”一声,跟着他十几年的烟袋杆直接断了,那烟袋锅子也狼狈的砸在了地上。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二家的自修地,归他们,村西划出一亩地给老.二家。家里粮食不多,但也能给他们匀出一瓮来。至于果木树,一时半会儿的分不清,老大老.二家各二十棵。若老大媳妇要留给有才他们娶媳妇,那就折成铜板子算给老儿媳妇。”林老汉起身,看了刘氏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道,“至于宝茹丫头的聘礼跟聘金,你若是给便给,你若是不给,那就带着你私藏的银子回你们刘家吧。” “老大家三儿子,有本事就让老大跟老大媳妇供着,没本事就都回来种田,总归也饿不死。”林老汉也不给刘氏闹腾的机会,当机立断道,“林家还是我做主的,要是谁再闹腾,那就都回娘家去!” 刘氏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嗷的一声就冲着林老汉打过去。 “老东西,你这是要挖老娘的心肝啊,老.二家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偏心......”刘氏也不吆喝心口疼了,在旁人错愕的眼神中,直接一跃而起就冲着林老汉抓挠过去。 林老汉被逼到墙角,听着她嘴里颠三倒四的骂咧声,只觉得浑身疲惫。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推搡了一把刘氏,声音苦涩道:“偏心偏心,那自己看看你那心是不是长到了胳肢窝?这日子你要过就过,不过就滚出林家!” 刘氏头一次被林老汉吼,一时也有些懵了。她满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头一次发怒的林老汉,心里头一次生了惧意。 里正看着凶声恶煞表情狰狞的林老汉,心里稍稍宽慰了些。不过他虽然觉得该如此,却也不能真让林老汉在自个屋里打了人,于是冲着林有志挥手道:“你奶怕是糊涂了,还不赶紧扶了你奶回去歇着!” 林有志一门心思想赶紧离开,现在得了里正的话,几乎是架着刘氏走的。 “你个死老头子,没本事的玩意儿,今儿你要是敢把物件让出去,老娘跟你没完......”刘氏被自家孙子拉拽着挣脱不开,可嘴上却依旧气急败坏的骂道,“王氏个挨千刀的,老娘算是看出来了,你巴巴的守着老.二的名儿,就是图老林家的好处......” 随着刘氏走远,她的声音也落了下去。 林老汉瞟了一眼王氏,又看了看脸上全是血道子的林满仓,捂脸蹲在地上,声音嘶哑道:“里正,事儿就这么定了,您帮着出个文书,我签了。” 顿了顿,他忍不住红了眼,攥了攥拳咬牙说道:“如果那婆娘不肯交出聘金来,那就把我那份地给了老.二家。” “至于奉养银子,还是依着我说的,五年内不要二房的奉养。五年以后,每年给半两银子......” 林大冲见他爹说完,还想再说什么,可没等他开口,袖口就被章氏拽住了。 这会儿没了刘氏撑腰,章氏自然不敢出头。但她清楚,若自家男人开口,必定会提到二房原来院子的事儿。 她们现在那宽敞的大院,可有不小的地方,是夺用了二房的。要是还回去,那就得给二房腾出两间房来,要是不还,怕也得补些银两。 眼下公公已经许出去那么多物件,在章氏看来,那可都是变相的从她手里往外掏呢。毕竟,若没有这次分家的事儿,她相信老林家里里外外都得归了大房。 林大冲看她眼眶发红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最后,只能叹口气把将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只可惜,他们想要把事儿隐下去,林宝茹却没想过息事宁人。 没等章氏松口气呢,林宝茹就起身说道:“里正叔,我想问问爷爷跟大伯,以后我打哪出嫁?” “是打茅草屋,还是打老宅原本我爹给修下的那块地方。”林宝茹冷眼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丝毫没因为林老汉的做主而感到欣喜,相反她只觉得有些可笑。 若他早些为二房做主,哪怕只是表明他的立场,怕是二房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般穷困潦倒的地步。而真正的林宝茹,怕也不至于病重不治一命呜呼。 林宝茹迎着林老汉浑浊的眼神,抿了抿嘴角,再次问道:“以后刘家来迎亲,是到茅草屋,还是到哪里?” 里正见林宝茹咄咄逼人,心里多少生出些不喜来。在他看来,林老汉刚刚说的那番,已经算是很大的退让了。 若非林老汉心里想着二房,怕是二房根本落不下什么东西。可事儿都还没定下来,她这当孙女的就如此逼人,实在有些过分了。 但她说的话,却也不是没道理。刘家在镇上产业颇多,桃溪村依仗着刘家的事儿也不少,所以他们还真不好得罪了刘家。若真让林宝茹打茅草屋出嫁,怕又得生出事端来。 里正稍作思索,就没有言语,只等林老汉开口。 林老汉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孙女,心里也很是不舒坦。他叹了口气看向林大冲问道:“老大,你说该怎么样?” “二弟原本的地儿,被有志跟有成的屋子占了,也不好再拆,”林大冲推开章氏的阻拦,开口说道,“就让里正按着村里买地的价给算,我用银子补给二弟妹。” 章氏想要说什么,却被自家男人狠狠瞪了一眼,当即也就偃旗息鼓。 况且,林宝茹那刘书来说事儿,她也不是不怕。 没有刘氏的阻拦,事儿很快就敲定了。里正亲自给写了分家文书,因着今日之事王氏分出林家,所以文书只写了三份,除了林老汉跟王氏一家一份外,村里还会留存一份。 待到王氏跟林老汉各自签字画押后,见证的族长跟族公也先后画押。 “林老哥,亏得你还明些事理。若是早些这么着,怕村里也不会有那么多闲话了。”一个族公在掀开帘子离开屋子之前,拍了拍林老汉的胳膊。 说不上是赞同还是笑话,总归让林老汉脸上又羞臊了一番。 章氏见自家男人没再提休妻的事儿,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她小心跟在自家男人身后,先离开了里正家,至于外头那些看热闹跟打听事儿的人,她也没心思理会了。 倒是里正家婆娘瞧着王氏跟林宝珠出来,赶忙把手里的一碗苞米面塞进了林宝茹篮子里。 “好闺女,往后跟你娘好生过日子。”显然,她也是听说了林宝茹路上同人说的那番话。她是有闺女的人,最见不得闺女家的被人轻贱。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内情,她瞧着林宝茹可不就觉得可怜了? 林宝茹的心也是落定了,经了今儿一日的事情,她觉得疲倦的紧,所以也没什么精神头同人推辞。于是顺着里正媳妇的话道了谢,又听了几句叮嘱,才同王氏跟林满仓离开。 等走了一段路,几人身后才传来林老汉的声音。 “宝茹娘,你也别怨恨爹娘,往后......”林老汉的声音十分干涩,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往后多为自家打算着些......” 林宝茹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酸酸涩涩的也别扭的很。说实话,她原本以为,今日分家的事儿该是一场硬仗。毕竟,前世她不是没看过类似的小说,婆婆是极品的人家,公公大多也会偏心到没边没际。 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以为只会让二房退让的林老汉,为她们做了主。甚至,连大伯林大冲都没占二房一丝便宜。 王氏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不过听到林老汉的吩咐,她还是下意识的说道:“爹说的是!” 林老汉张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管捏着自个摔成两截儿的烟袋杆往老宅走去。 林宝茹看着林老汉的身影越走越远,恍惚之间觉得他也真不容易。 倒不是她圣母对那边会心存不忍,只是单纯的觉得,若非刘氏跟章氏蹦跶,或许二房跟老宅那边不至于水火不容。 不过现在也挺好,以后各过各的,她们应该做的不会缺了,但那边也再别想欺辱她们。 如今,她几乎把林家的肮脏事儿都说了个清楚,也让大家看明白了,是老宅那边容不下她们,恨不能逼死二房,而不是她们脏心烂肺生了旁的心思。 第十六章 甚至,她还给自己留了后路。但凡以后真真过不下去了,无论是她想办法被休,还是和离,至少会桃溪村都有个因由...... 林老汉刚刚叹息的神情,并没有在林宝茹心上掀起丝毫波澜。至于王氏,心里也十分不平静,可一看到自家满脸血道子的儿子还有脚步轻快的女儿,她又觉得旁的都不重要了。 几人回到茅草屋的时候,林小山已经在采茹怀里睡着了。 而采荷也依偎在二姐身上打着瞌睡,几个小小的人捂着一床破破烂烂的被子,却依旧缩着脖子,显然就算睡着了也觉得冷的厉害。 听到有动静,采茹赶忙睁开眼,一只手还顺势拿起了身旁的一根棍.子警惕的看着房门。 那模样,可不就像极了受惊的小兽? 林宝茹适应了一下屋里昏暗的光线,瞥见采茹手里的棍.子后,叹口气上前把小山接了过来。 “吃东西了吗?”林宝茹小声问道。 林采茹见是自家姐姐回来了,放下心来,她搂了搂采荷说道:“吃过粥了。” 这会儿王氏也过来了,她心疼的看着几个女儿,听到采茹说只喝了粥,不由问道:“锅里不是还有饼子吗?” 采茹抿了抿唇,瞧瞧看了一眼王氏,“省着点吃,不然挤不出给奶的奉养银子了......”说完,她又赶紧说道,“娘,大姐,我跟采荷喝了粥,又喝了水就睡着了,所以不觉得饿。” 一句话,让王氏的心更斯拉斯拉的疼了起来。 林宝茹见王氏又要掉眼泪,说道:“娘,别哭了,咱们的泪珠子最没用了。如今分了家,等拿了咱们该拿的银两,先添置几件厚衣裳跟被子,这个冬天咱也不怕再被冻出好歹了。” 林采茹一听自家长姐的话,一双黑黝的眼睛忽然冒了亮光,“姐,咱们分家了?” 林宝茹点点头,“分了,而且连带着爹给咱们留下的东西,还有村里分下来的田地,都给咱们分了。” “那以后咱们是不是再也不用去那边了?你是不是不用再嫁个大伯娘说的那个人了?”林采茹脸上带着希冀,小心翼翼的跟林宝茹确认。 她听鲁大娘说了,那个要去自家长姐的人不是好人。虽然那人往老宅泼粪水,让她觉得很解气,可一想到那人随时可能那么欺负自家长姐,她就觉得心惊胆战的。 林宝茹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以后也就逢年过节过去,就是遮场面的事儿,不用多留。没事没非的,咱们不去。而且以后奶奶跟大伯娘两家的脏衣裳,咱们再也不用洗了,你堂哥跟堂弟犯了错惹了祸,也不用咱们再替他们受罚了。” 王氏瞧着两个女儿的互动,忽然觉得自个太不称职了。她虽然疼爱几个孩子,可每每遇上大房那边,都只一味的让几个孩子退让容忍。 如今想来,几个孩子同宝茹更亲近,不是没有道理。至少,自打宝茹病好以后,要比自己这当娘的更护着弟弟妹妹。 小山被倒了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虽然看不清楚人呢,可他还是小声叫了一声大姐。 睡眼朦胧的模样,让林宝茹没忍住亲了一口。 “娘,您抱着小山,我去热热锅里的粥,再弄点木炭。” “你歇会吧,娘去弄。”王氏心里眼底酸涩难忍,怕被孩子们瞧出端倪来,赶紧起身出了屋。 她们这边一派安稳,却不知道老宅那边,此时早已乱成了一团。 原本刘氏心里就有怨气,等听说林老汉已经签了分家文书,而且给出去的物件比原想的还多后,她是彻底被气炸了。 她也顾不上计较之前林老汉落自个面子的事儿了,只管追问道:“你真许了那些?” 林老汉明摆着不想再说道分家的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所以敷衍的应了刘氏一声,就打算回屋里歇着。 可刘氏哪里能忍得住,她一把拽住林老汉,声音尖锐的责问道:“谁让你给的,我不管,这文书不算数,你现在就给我把分家文书要回来!” 她素来是个蛮不讲理的,当然也不会在意到林老汉的脸面。在她心里,只要能把东西收回来,就算丢脸又怎样? 只可惜,一直十分纵容她的林老汉,这会儿直接挥手给了她一巴掌。打了一巴掌后,林老汉像是寻到了发泄的方法,连拉带拽的提着刘氏往大门口走去。 这会儿大门口早已被收拾过了,可那臭味依旧若隐若现的传来,让林老汉心里的怨气越发深重了。 到了门口,林老汉把刘氏往外一扔,浑浊的双眼眯着看向刘氏,那眼神说不上是怨还是厌,反正让刘氏感到浑身发冷。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过,就安安心心在老林家过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了,就回你刘家!” 林老汉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经了今儿的事儿,他甚至能想象得到,以后出门多少人会明里暗里的看他的笑话。 刘氏是个泼辣的,但能在村里嚣张几十年,她也不是个没眼色的人。这会儿见林老汉真的动了怒,好似比在里正家里时候,怒起更深,甚至他的这句让自己回娘家的话,并不只是威胁了。 她越想越惊心,一时觉得一道惊天霹雳,只震的自己心头打颤。一时又恼恨这老头子不知被二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那样分家。 可等她看到林老汉真的不管她,径自扭头往回走的时候,她彻底不知所措起来。 她已经是六十多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娘家啊。若是真被赶出林家,她那些子侄谁肯收留她? 往日里她在林家作威作福,说白了不过是仗着自家老汉那点愧疚跟忍让。可一旦林老汉真不依着她了,她哪里还敢嚣张? 刘氏不敢再提要林老汉要文书的事儿,赶忙爬起来,也顾不上哭嚎就拽住了林老汉。 “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你让我去哪?”她扑到林老汉身上,不敢再强硬。 林老汉佝偻着身子,任由她把鼻涕眼泪的擦在身上,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我记得宝茹小时候,你虽然怨恨二房,却也时常帮衬那边一把。那时候,你虽然挑剔苛待二房,可也不至于昧了良心!老婆子,怎的你越过就越狠心了,你都忘了当初宝茹那丫头还是个奶孩子时候,在你怀里的模样了?” “你看看都做了什么?把老.二一家子感到茅草房,那能住人吗?这深冬腊月的,你就不怕那几个小的被冻死!”林老汉说了一会儿,觉得气闷的很,索性也不再继续。 “你老说指望不上老.二家,但你好生琢磨琢磨,这些年是谁奉养着你?但凡你能把宝茹那丫头的话听进去一半,咱也不至于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慈!” 他说完,就推开刘氏的胳膊,身体佝偻着往屋里走去。 至于还没来得及吃的后晌饭,他是半点想吃的念头都没有了。 在庄稼院里,分家自古以来就是大事儿。而林老汉公正分家的事儿,也很快打里正家传了出来。 村里不少人都诧异林老汉的做法,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感慨,林家二房终于熬出头了。 几人简单的吃了口饭,林宝茹就扒了俩火盆子,一个让林满仓带回屋里,一个留在她们房间。 这会儿林满仓洗过了脸,虽然鲜红的伤疤还有些吓人,可到底不流血了。 其实他对脸上的伤并不在意,奈何林宝茹非得拽着他让他上药。说起来,这药膏还是上次自个被打破脑袋拿的,虽然是赤脚大夫自个熬制的,可却十分有效。 算上今日,林宝茹只敷了两次,额头上的伤就已经不怎么疼了。当然,也不至于全然好了。 林满仓憋着气让妹子上药,忙活完以后,才抿唇看着王氏说道:“要是奶奶不肯退聘金,那爷爷补给咱们的地,得写妹子的名儿!” 大概是平时不常说话,所以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连语气都有些生硬。 王氏没那么多心眼,儿子女儿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况且这几日宝茹几乎都要成了她的主心骨了。 把地落在宝茹名下,她自然没什么意见。 只是自家儿子一年也不说几句话,怎的现在时不时会冒出几句来?偏生,那话并不像是脑子坏了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莫不是自家儿子,有好转的迹象? 王氏想到这里,心头忍不住一跳,就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儿子。 林宝茹同大哥一同干活久了,其实对他的情况是有所猜测的。大抵是大哥自小被欺负的厉害了,加上娘不能给做主,所以不想说话就一门心思的干活。 说是逃避,却也是自我保护。 只是旁人不懂,只当他是脑子不灵光了。 打她穿越来以后,开始有意无意的反抗刘氏跟章氏。从让俩人吃瘪,让她们丢脸,再到现在分了家摆脱老宅,才让她大哥林满仓又有了说话的欲.望。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她毕竟没有学过心理学,也不敢下定论。 反正不管怎样,这个嘴上闷葫芦,但也会护着她的大哥,总能让她心里感到阵阵暖意。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睡下了。 大概是一直困扰自个的事儿解决了,以至于林宝茹躺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身旁的王氏,摸索着拉住她,小声说道:“宝茹,你是不是觉得娘挺差劲的啊?” 林宝茹被王氏亲热的拉着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好在王氏也没想着听到回答,她接着开口道:“其实娘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窝囊的,可看着你们姐妹,娘又觉得难点也没什么。” “除了娘想指望着让你爷奶跟大伯一家成为你们姐妹的依仗,还有娘一直念着你爹的好之外。更重要的是,娘一直觉得这是咱们二房欠下的债,是你爹欠你奶.奶.的啊。”王氏哽咽了一下,却没再急需往下详细的说。 第十七章 “其实你奶奶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采茹小时候没奶吃,嗓子眼又小没法喂米汤,是你奶奶日日去寻羊奶。到了冬日里没羊奶了,你奶奶就拿了铜板跟粮食,同村里刚生了孩子的妇人换奶.水......” “村里人光景紧,谁家的奶.水也金贵,所以你奶奶也是下了很大本钱的。” 后来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明明那时候,早就出了老幺的事儿了,刘氏虽然怨恨她们,却不至于现在这样无情。 “娘总想着,你奶奶定然是因为什么生了咱的气,总有一日会好的。到时候,你跟采茹采荷出嫁,也能有娘家做依仗。倘若你大堂弟出息了,你们在夫家还能被高看一眼。却没想到,她们竟然......”王氏再也说不下去,她是真没想到,婆婆跟大嫂会把自家闺女推.进火坑。 王氏身体有些颤抖,恨不得打死当初对她们感恩戴德,稀里糊涂应下亲事的那个自己。 林宝茹不知道王氏说的这些,如今听了这些话,对她的行为就有了些理解。 她轻轻握了握王氏的手,劝说道:“娘,别多想了,刘家少爷虽然名声不好,但也不一定真有那么不堪。再说,日子不是还没敲定么,说不定这事儿日后还能有转机。” “娘以后都再不会那样了......” 林宝茹恩了一声,推心置腹的同她说道:“你也不要这么惆怅,也不要太过担心。” “若是夫家真心看重我跟妹子,又怎会因着有没有娘家依仗而生出不同的态度?娘,真正良善的人家,知道我们家的情形,只会心疼,又怎会贬低?而且,爹爹出事本就是意外,又不是我们愿意的,你又何必担心旁人因这个看不起我们兄妹!” “况且,哥哥只是话少了些,可今日替我们挡着奶.奶.的劲头,哪里是不能顶的起门楣的?只要咱们一门心思的好好过,把日子过起来了,还怕我跟妹妹们没有依仗?” 王氏躺在一侧,默不吭声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之后她才语气坚定的说道:“娘懂了!” 一夜好眠,林宝茹觉得这大概是自个打成了林家闺女后,睡得最踏实的一夜了。 她睁开眼,瞧着外头已经大亮的天色,还未起身,就觉得神清气爽。 林宝珠看了一眼身旁还睡得安稳的小山,会心笑了笑,随后掀开被子穿上依旧有些破旧的衣裳下了炕。 屋里的火盆子还有些温热,但却早不见了火星子,不过便是这点余温她们也是舍不得丢。 打屋里出去,她就瞧见在灶台前忙和的采茹跟采荷,当然也少不得正捆.绑柴禾准备去集上卖的林满仓跟王氏。 虽然家还是这么个茅草房,院子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连带着房顶的茅草也跟着寒风吹的哗啦啦乱响。但一想到能摆脱老宅那边,林宝茹就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不过也没等她笑出声呢,就听得王氏冲她说道:“盆儿里给你存着热水呢,赶紧洗一把脸。” 大抵是经历了一晚上的思想斗争,是真的想开了,这会儿林宝茹觉得自家娘亲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疑惑的多瞧着王氏两眼,惹得王氏脸上一热,“看什么呢?怎的娘脸上还长花了啊!” 其实王氏现在也觉得心里松快的很,她从未曾想过,曾经压.在自己心口日日让她不能安宁的大山,会有一日轻而易举的就消失了。 甚至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顺利的接受了分家的事儿。哪怕,最初时候,她只是孤注一掷,但内心里是并不想的。 不过今早瞧着几个闺女活泼的样子,还有虽然没有言语但做活儿明显轻快的儿子,她就觉得自个舍不得抛弃的名分,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王氏见林宝茹还没动作,干脆放下手里的柴禾,直接给她张罗起洗脸水来。 “娘,我自己来。”林宝茹迈了几步,跟着王氏走到背风的墙根底下。 “跟娘还害臊啥,来,趁着今儿烧了一大锅热水,娘给你洗洗头,一会儿咱们一家人一块去镇上添置家当。” 在农家院里,洗头洗澡都算是奢侈的事儿。尤其是用热水洗,往日里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便是林宝茹这穿越而来的闺女,也极少那么任性。 现在...... 王氏帮着林宝茹解开头发,看着那一头枯燥发黄的头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你小时候,娘也常给你洗头梳头,只是后来又添了你俩妹妹,这事儿娘就再没干过。” 更何况,这些年她只求一家人能活下去,又怎会那般在意细枝末节的事儿呢?其实她也知道,她曾经糊涂过,不然也不会让婆婆跟大嫂在宝茹的亲事上钻了空子。 她现在就觉得对不住自家闺女。 林宝茹静静的感受着王氏手指轻柔的给她打理着头发,轻声说道:“娘,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从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哪怕对王氏跟林家有诸多不满,可她却不能不承认,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王氏的疼爱。 最初时候,她也觉得有些愧疚,甚至还会不安。可当看到老宅那群人,还有自家这一家子包子时候,她恍然觉得大抵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哪怕最后,她不能像有主角光环的女主角那般大杀四方,最起码也得让一家人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 王氏不知道自家闺女心中所想,更不知道这个被自己忽视已久的闺女,早已换了芯子。不过听到闺女的话,她还是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家里破败,可林宝茹姐妹几个都是勤快的,所以琐事儿并不多。现在没有老宅那边一大早就来折腾的情况,她们都轻松了不少。 几个人收拾好自己个,采茹那熬着的苞米面粥也好了。 “娘,今儿你倒是舍得了。”林宝茹拧干了头发,又去哄了小山起身,给他用热乎乎的毛巾擦过手脸后,才笑着同王氏一道把桌子收拾出来。 采茹见自家大姐这么说,也高兴的凑了过去,“娘今儿不光让熬了苞米面粥,还给温了五个苞米饼子。” 王氏见几个孩子都笑看着她,伸手假装要打林采茹,惹得姐妹几个又笑了一阵。就是整日里昏昏睡睡的小山,也因着高兴的气氛有了些精神,搂着林宝茹的脖子直笑。 王氏感受着屋里久违的活跃劲儿,一时间百感交集,最后只能瞪了采茹一眼,佯装生气道:“就你话多......” 其实饭桌上,也就之前鲁大娘跟昨日那些婶子给的那几个苞米饼子。若说丰盛还真算不上,可对于已经几年不见这么多干粮的一家人来说,这顿饭吃的当真是心满意足了。 甚至吃到最后,采茹还小心的用饼子把粥碗擦了一遍,直到那碗干净的好似没用过一般。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以前林宝茹还不能体会,如今却觉得那话当真是半分都不错的。 吃过饭,采茹跟采荷没等林宝茹收拾碗筷,先手脚麻利的把活儿干了。甚至在林宝茹起身的时候,俩小丫头还一脸星星眼的看着她,一个劲儿让她歇会儿。 林宝茹纳闷的看了一眼俩人,却见俩人眨巴了眨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溜烟儿的就去干活了。 最后还是王氏笑着解了她的疑惑,“今儿一早,采茹就缠着我问分家的事儿,我跟她说昨儿个你跟你奶对峙的事儿了。” 大抵是二房大.大小小几口子人,在老宅那边从来没占过上风头。就连王氏这当娘的,都不敢为孩子们讨个公道,以至于采茹害怕昨儿听到分家的事儿,就是一场梦。 所以向来懂事的她,一觉醒来迫不及待的寻了王氏确定消息。当她跟采荷听到自家大姐昨日同奶奶对上,还说的素来彪悍的奶奶哑口无言的时候,那崇拜之情蹭蹭的就冒出来了。 这也就有了,俩丫头今日对林宝茹越发的亲近模样。 王氏跟林宝茹正说着话的工夫,就有人上门了。 “宝茹娘,在不在屋里啊?” 王氏跟林宝茹一听是里正的声儿,当即就赶紧迎了出去。而小山,也搂着自家大姐的脖子不撒手,但看样子却是有些害怕。 林宝茹知道小山是被奶奶跟大伯娘上门闹腾吓坏了,赶忙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没事,是里正叔,应该是来给咱们送东西的。” “在呢,里正,外头正冷呢,赶紧屋里坐会儿?”王氏虽然依旧有些局促,可今日明显没了以前的狼狈懦弱模样。 里正怎么说也是个汉子,就算再守着敬重,这会儿也清楚不好进人屋里歇着。一来王氏是个寡.妇,二来她屋里还有仨没出嫁的闺女呢,这么大刺啦啦带着一群人进屋,倒是难看。 于是他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带了大冲来送你分家得的粮食跟银子。还有那地契的事儿,怕是你跟满仓得跟我去一趟衙门,把名儿更一下......” 他是刚打林家老宅那边过来的,那边虽然不是什么青砖瓦黛的房子,却也宽敞明亮,而且土坯子也新的很。可眼前王氏一家住的这,又矮又破,怕是来一场大风就得掀了房顶。 有了对比,里正心里就越觉得林家对二房当真是苛待的很。 王氏愣了一下,赶忙招呼着林满仓接林大冲抗过来的粮食。瞧着那沉甸甸的一袋子粮食,她心里也是欢喜的很,若是放到瓮缸,估摸着得满满当当的。 “二弟妹,这是我家占你们那庄户的银子,按着咱们村买庄户的价算了二两银子。”林大冲抹了一把抗粮食而生的汗,尴尬的搓了搓手说道,“我往后不常出去了,会看着你嫂子些的......分了家,咱们也还是一家人,要是有事儿招呼一声就行。” 本来他还不知道自家媳妇这么多年如此欺负二房,以前往回捎钱,也常会捎话让章氏帮衬一把二房。可经了昨儿的事儿,他又逼问了章氏一番,才知道她竟背着自个那般对待二房。 知道了内里的种种,他自己都感觉愧对二房了。更别提他觉得在里正跟乡亲们面前,是多没脸了。 王氏也不看他,小声哎了声算是没冷了场。 等她接了银子,才招呼着林满仓跟林宝茹出来,大家一道去一趟县衙。 “娘,我跟采荷在家里带着小山,你们早去早回。”采茹虽然也想跟着去镇上,可听里正的话,也知道不是该自个任性的时候。 一旁采荷年纪小,只眼巴巴的看了看几个人,最后也点点头赞同了二姐的话。 俩算不得大的丫头,如出一辙的乖巧性子,很是招人疼。惹得里正跟几个来做见证的乡亲,又忍不住跟着叹息起来。真是作孽哦,谁家有这么懂事能干的孙女不是福气啊,偏生刘氏就是容不下这么好的孩子。 庄稼户里虽然女孩不金贵,可若碰上谁家有打小帮衬大人干活的闺女,也都能得一句有福气。毕竟,闺女知事儿早,贴心又疼人...... 不过这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儿,他们顶多也就是私底下议论几句罢了。 第十八章 桃溪村本就是背靠群山很是偏僻的,若要去镇上的衙门,走路少说也要两个多时辰。便是脚程快的汉子翻着山头抄近道儿走,都要一个时辰。 所以在里正过来的时候,就叫自家儿子铁栓套了家里的牛车,又去招呼了村里的刘姥爷备好驴车送大家一道。 如今林宝茹跟王氏和着几个想搭车赶集的妇人一车,而林满仓则跟着里正几人一车往柳林镇上去了。 林宝茹头一次做驴车,有些新鲜。说是车,可实际上只是一块套在驴身上的板子,稍遇上些颠簸,车斗就咯噔咯噔几下。 被颠的有些坐不稳的林宝茹,有些紧张的扶着王氏。遇上旁人跟她寒暄着说话,她也只能忐忑的回个笑。 一旁一个面熟的婶子瞧着她的模样,只当她是被昨儿分家的事儿给吓着了。毕竟,刘氏被林有志拽走时候,可还满嘴骂咧着呢。于是她拉着林宝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好闺女,莫要想太多,事儿都到了这一步,你就只能往前看。” 林宝茹深吸一口气,回了个笑道:“婶子说的是。” 这会儿,她是瞧清楚了,说话的就是昨儿个招呼着大伙儿跟着去里正家看如何分家的婶子。她们回家时候提着的篮子里多出的几个窝头,好似也是这婶子趁着不注意塞进去的。 旁人见马家婶子提起昨儿的事儿来,自然也忍不住打听起来。马婶子这人素来是个嘴大又不嫌热闹多的,瞥了一眼林宝茹跟王氏尴尬的模样,索性就绘声绘色的说起来。 虽然她是没瞧见屋里的情形,可刘氏大嗓门的叫嚣闹腾,是透过青砖的墙面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竖着耳朵等热闹的她那。 “你们可是没见刘氏那模样,若是个胆小的,只怕都得让她吓过去了。”马婶子瞧着王氏没不高兴,说的就更是起劲儿了,几句话就把刘氏说成了尖酸刻薄,撒泼耍赖的婆娘。 而车上几个妇人也都跟着咋舌,甭管真假,她们对刘氏的印象可就越发的差了。 “平日里瞧着林家奶奶不是个糊涂的啊,怎的就这么蛮不讲理啊。” “就是说啊,往时见她都是笑眯眯的,没想到亲孙子孙女这般狠心。” 就算儿媳妇不是亲的,那孙子孙女总归是老二留下的血脉吧。她当奶奶的,还真好意思琢磨,还想让人不得物件白白给她一年二两的奉养银。 且不说理儿上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就算真要拿奉养,也得有个章程。农家院里,二两可不少,也算得上是天价了。若要算起来,那就是一年一处庄户的钱嘞。 “宝茹娘,以前你可是怎么熬下来的啊。”几个妇人怜悯的看着王氏跟林宝茹,忽的又有人想起刘氏给林宝茹说的那门亲事来,忍不住摇着头说道,“这刘氏心里也太薄凉了,怎就能跟章氏有了那种盘算呢?” 林宝茹也清楚,眼前这几个人或许有真心实意为她们鸣不平的,但更多的却是想看她们的笑话。 她微微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子,擦了擦眼角说道:“知道婶子们心疼我娘跟我,但奶奶跟大伯母毕竟是长辈,纵然再不好也由不得我当小的指摘。” 林宝茹这么说,可不是为了给刘氏和章氏遮丑。她虽然不屑于白莲花的伎俩,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白莲花的段位,的确要比刘氏跟章氏那般哭天喊地的土匪行径的段位高得多。 刚刚还说的热闹的妇人,瞧着林宝茹眼角都有些发红了,心里就有些不落忍了。 不过她们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同惯是上门欺负孤儿寡母的刘氏跟章氏形象一对比,简直高低立现。 瞧瞧这孙女多懂事儿,可不比林家大房那几个百事儿不干的小子强啊。不说旁的,若是说孙子,那林满仓虽然脑子不灵光,可也不会招惹了是非,让老林家成了村里的笑话啊。 哎,林家也算是一大家子人,修来修去也不知修了啥。 马婶子瞧着气氛又低沉了,赶忙又说起了旁的事儿,也算是暂时掀过了分家的事儿。 到了镇上后,刘姥爷跟里正儿子先去拴牲口,其他的人则结着伴往镇里去了。 柳林镇是十里八村最大的镇子,往大了说,这可是连衙门都在的地方。今日又正对上集市,所以哪怕是晌午时候,也依旧是人潮涌动。 林宝茹拉着王氏的胳膊紧紧跟在里正身后,林满仓则走在几人最后面。他虽然没说话,可却也有意无意的帮着自家娘亲跟妹子遮挡人群。 因为有里正带着,所以几人到衙门归档分家文书的事儿也很是顺利。只是在王氏说要将地落在林宝茹名下的时候,衙门的乡书手好生诧异了一番,几次寻王氏跟林满仓确认。 别说给几人办理文书的乡书手了,便是里正也是十分吃惊。他看着王氏,又瞧瞧林满仓皱眉道:“老二媳妇,你可得想好了,宝茹是要出嫁的闺女,若是把地落在她名下,那......” 王氏看了一眼林宝茹,在她心里,闺女要嫁到刘家的事儿,简直成了她心里的一个刺儿,想起来就觉得愧疚。 “里正,这是我跟满仓商量好的。” 里正自然不相信,只能看向一直没言语的林满仓。在他看来,田地该是落在林满仓名下才是正经的,毕竟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倘若把地契给了林宝茹,那以后她嫁了人怕是还得生官司。 林满仓见几人看向自己,垂着手沉声说道:“一亩地抵得是妹子的聘金,该给她。还有一亩田,就给妹子当嫁妆。” 他是多年不同外人言语的,所以这么一句言简意赅的话,已经算得上是努力表达自己的心思了。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虽然依旧生硬,却少了几分之前忍耐的烦躁。 里正见正主都说这话了,加上林宝茹就在跟前,也不好再劝说什么。他叹口气,心里感慨老二家留下的这几个孩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实诚。 林宝茹没想到林满仓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可她是真没想过能拿地契。 “娘,大哥,这事儿不妥......” 没等她说完呢,一向少言少语的林满仓却强硬的说道:“就这样。” 有了林满仓的坚持,接下来的事儿很是顺利。当林宝茹顺利的把地契踹到自个怀里时候,还有些发懵。 瞧着正事儿办完了,里正就笑着跟乡书手又客套了几句,而后看向王氏几人说道:“你们若是要添置东西只管去集上转转,一会儿我寻几个差役大哥吃会酒。等半后晌了,你们去镇在外头栓牛的那一道回去就行。” 林宝茹拉了王氏跟里正道了谢,又从怀里摸出之前洗衣裳攒下的一串铜板塞给里正说道:“里正叔,劳烦您也请为咱们忙和着办事儿的老叔吃个酒,就当是咱们欠您的人情了。” 里正刚打算推辞,一旁的乡书手就不由笑着摸了摸小胡子调侃道:“林老弟,这丫头可是个机灵懂事儿的。” 乡书手这么一打岔,里正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也笑呵呵的顺着话夸赞了林宝茹几句。 林宝茹不知道的是,几人走远后,那乡书手还可惜的摇着头说道:“我在这衙门干了一辈子了,也没瞧见过这么胆大的丫头片子。只可惜是个闺女,这要是个小子,那可不能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乡书手这话并没旁的意思,不过落在里正耳朵里却生了些许波澜。 旁人不知道,但他却清楚,刘家虽然有个不成事的大儿子,也有个病怏怏指不定能不能成人的小儿子。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那家底绝不是他们乡下人能比的。但凡刘家能在收粮跟收租上放放水,那村里得的好处可就是往后几辈都有的了。 若是宝茹丫头真有造化,那以后指不定真能帮衬上村里...... 他这厢生了念头,就琢磨着日后定要再瞧瞧,看分家以后林家二房的日子能过成啥样。 林宝茹也没心思在意里正的想法,她现在正拉了王氏跟林满仓往街上逛去。 十五文钱一斤的肥肉,林宝茹咬牙买了两斤。她琢磨着若是炸出油来,也够一家人吃许多日子了。一旁丢着的骨头,因为被剃去了肉,所以也不贵,十文钱一大包。 虽然林宝茹很想再买些肉,可她也知道自己家现在的境地,所以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离开了肉铺。 接下来,添置粗盐、苞米面跟糙米,又用了一百多文。卖粮的伙计瞧着她们买的多,还寻了个布袋帮着她们把粮面都装好放到林满仓背着的篓子里。 林宝茹想着,家里的已经连着好几日都吃野菜干跟干了的萝卜缨了。如今就算再省,也得添些能裹腹的吃食。 恰好眼下的季节,摆摊卖白菜跟干菜不少,还有一些家家户户常见的腌菜,也算便宜。于是林宝茹跟王氏商量了一下,买了一包酸白菜跟干菜。 王氏原本也犹豫了一下,她看着小贩手脚麻利的给包着酸菜,小声同林宝茹说道:“宝茹,咱们已经买了粮食,这腌菜就少买些吧。” 说是腌菜便宜,可到底是加着粗盐做成的,那一包称下来,也得二十来文钱。要是仔细算起来,还不如全买成干菜划算呢。 “娘,腌菜虽然贵点,可要是煮汤炖菜放些,比干菜更有滋味,也更省盐跟调料。”林宝珠一边挑着整片晒干的白菜叶,一边对着还有些挣扎的王氏解释道,“咱家现在花椒八角,但凡是能熬菜炖骨头的料子全都没有,若是不用腌菜,怕是还得额外花些铜板买佐料。” 王氏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她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跟着点头叹口气说道:“你说的也是,咱们清汤寡水吃了这么多年了,如今能自个过日子了,不说大鱼大肉白面大米的吃,最起码也得好下咽一些。” 不过虽然想通了这事儿,可她瞧着那小贩又给腌菜里添了些酸菜疙瘩,当即就有些肉疼的叮嘱道:“行了行了,我们就要这些。” 接下来,几人又添了些琐碎的物件,就连洗衣的盆子都在林宝茹的坚持下,多买了俩。 还不到半日,就花去了这么多钱,可是把王氏心疼坏了。不过她也清楚,这些物件算不得过分,而且家里也的的确确没粮下锅了。 况且她亏欠了闺女这般多,如今能让闺女舒畅些,她自然愿意。 林宝茹知道自家娘亲心疼钱,也知道要改变她的消费观念很难,所以买东西基本都是雷厉风行。好在王氏虽然舍不得,却没阻拦她。 第十九章 几人买好的粮食跟肉,又去了布庄。说是布庄,可在冬日里家家户户都会添置厚衣裳的时候,他们也会卖棉花跟针线。 今儿店里生意不差,镇上跟附近村里的人家都趁着年根底下,给家里的大人孩子买做新衣裳的布。更有那些常年在外做工的,也会狠狠心买些好料子给婆娘跟孩子用。 所以这会儿,粗布柜台那倒有了几分冷清,连伙计都没一个。 林宝茹也不不用伙计招待,只管拉了王氏走到粗布柜台。她对做棉衣裳没什么经验,只能向王氏问道:“娘,咱们家一人一身棉衣裳,得买几尺布几斤棉啊?” 王氏也清楚自家闺女的打算,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就不做了,多给你做两身像样的,再给你哥跟俩妹子添置些......” 说着,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了。闺女现在已经跟刘家换了婚书,虽然日子没商定,可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是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给闺女,以弥补自个的罪。 林宝茹心知王氏的心结,可这事儿她也没法劝,就算她想劝那也不知该怎么说啊。 “您别老想着我跟刘家的事儿了,先不说有没有转机,便是没回转的可能,这亲事也不一定是差的啊。”林宝茹拉了王氏走到柜台边上,一边看着粗布样子,一边笑道,“都说刘家少爷为人不着调,是个混不吝,便是帮咱们专门打听了内情的鲁大娘说起来,也只是说他遛狗斗鸡,戏弄夫子罢了。可要是真说什么伤天害理大邪大恶的事儿,他不也没做过吗?” “他虽然是个纨绔,是不少人眼里的笑话,可说不定也只是任性了一些啊。”林宝茹见王氏一脸郁结似是还想说什么,只好郑重其事的看着她说道,“娘,在老林家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我连一直欺辱着我们,对我跟妹妹们要打要杀要发卖的奶奶跟大伯娘都不怕,难不成还会怕个到现在还不能成事的混子?” “可是娘这心里就是难受啊。”王氏砸了砸自个的心口,声音有些哽咽。 林宝茹知道,王氏多少是能听进去这些话的,于是笑着继续安慰道:“他带人去奶奶家闹那么一场,却没有牵扯我,话里话外还是在意女子的名节的,所以他心底应该不是个坏的。再说了,若是真论起来,他也算是对咱们有恩了,戏文里不是都说了以身相许报恩吗?” 若不是刘书来昨儿白天闹腾的那一场,让刘氏跟章氏有了收敛,也让老林家在村里跌了面儿,指不定晚上的分家也不会那么顺利。 况且,他那么做,也的的确确是让二房感到痛快。 “好了好了,这么多人的,哭哭啼啼的让人笑话。” 林宝茹好说歹说,总算哄得王氏眉开眼笑了,“打小你就是贴心的,这会儿还来劝娘。” 娘俩挑起了布料,却没发现林满仓黑黝的脸庞上神情有些不好。 “小哥儿,来帮我们扯几块布,再拿几斤棉花......” 林宝茹心情颇好,可惜刚闲下来的伙计对她这桩买卖却并不上心。 那伙计扫了林宝茹几人一眼,见几人都穿着旧衣裳,看那衣裳磨的都瞧不出样子了。他心道这几个人定然只是穷农户的,便是买也没得十几文钱,还不若在缎子柜台上买一尺来的贵。于是,那伙计只装作没瞧见,扭头又去招呼起别人来。 林宝茹见状不由皱眉,她原本并不知道要不要进这家铺子。后来是瞧着这铺子里人实在是多,且好多都是农家模样的人进出,所以想着铺子里的布料跟东西应该是实惠的。 却没成想,来买东西竟然遭了冷眼。 不过她倒没有气恼,一则是这种情况下气恼也无用,二来她的确还没气恼的资本。 “算了,娘,大哥我们去别家瞧瞧。”手里有银,她还不信买不着和心的东西,又不是买什么龙肝凤髓的。 正当她拉着王氏招呼了林满仓往外的时候,就听得一个笑呵呵的声音打柜台里的帘子内传来。 “姑娘留步。”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撩开帘子打外头进来,“是咱家伙计不懂事儿,您莫要恼了,这样我亲自给您丈量尺寸怎样?” 林宝茹看了一眼出来的男人,只见他笑眯眯的看着这边,而一旁的小伙计脸色也有些发白,心里也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不知道这些粗布,怎么卖?”林宝茹见自家娘亲并没有拿定主意要买布,甚至还露出犹豫的神情,干脆她就自己看着掌柜子开口询问了。 掌柜子眯眼笑道:“这些粗布看着糙,实际掺了棉,穿着也十分柔.软。” 掌柜子一边介绍一边说道:“这边的布,都是三十文钱一丈,带花色的是三十五文一丈。您看,您要多少?” 林宝茹摸了摸那些布,果真如掌柜子所言,看着不起眼,但手感粗中带绵。只是价格却比她预想的要贵上许多,她原想着,按着买肉的价格,一丈布也就十几文钱,哪知道竟然要三十文。 她略作迟疑,又问道:“那有普通的粗布吗?或者便宜一些的,我要的会多一些。” 掌柜子闻言,并没露出任何轻视的表情,摸着下巴想了想,才说道:“库房倒是有一匹半布,比姑娘手下的也不次,只是在运来的时候染脏了。若是姑娘有兴趣,我就让人拿出来让姑娘瞧瞧,要是姑娘瞧了想要,那我就做主每丈便宜十文钱给姑娘!” 这价格,不可谓不诱.人,王氏甚至都有心答应下来了。 只是林宝茹却并没有轻易点头,她挽住王氏的胳膊,拦着了王氏欲要上前的动作,眉眼带笑的说道:“不知我们能否先看一看那布?” 就算再心动,她也得知道那布是什么颜色,染了什么污渍,是否会影响穿着。 若是她自己,也好说,可对于心思敏.感的采茹跟采荷,一件新衣服就可能是她们几年来最不敢期盼的礼物。若是衣服带着无法清除的污渍,那这份惊喜也就大打折扣了。 说不定,要是碰上大伯母章氏,许是还会被嘲笑一番! 她想的仔细,说话也大.大方方,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怯懦跟羞臊。 掌柜子没有因着她心眼多而不悦,只是笑道:“那是自然,我也不能让您摸瞎买物件。”说着,他就扭头吆喝了缎子柜台刚刚给林宝茹冷脸的伙计,“顺子,去库里把之前南边送来染了脏的布拿出来。” 小伙计见自个刚刚瞧不起的人,这会儿跟掌柜子说的很是热闹,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如今又听掌柜子吩咐了话,他哪里还敢怠慢,一溜烟的就往后院跑去了。 顺子回来的很快,许是担心拿的不够,所以他干脆就将库里剩下不好卖的布都抱了过来。 “掌柜子,这位姑娘,这些都是咱们柜台上清下去的布......” 林宝茹没有提那伙计之前的态度,更没因那会被轻慢而指责伙计什么。 现实逼人,现在的她,只想买到物美价廉的布跟棉花,又何苦为着个伙计再生是非? 要是她手中有足够的余钱,或许还会计较一番,可现在她是当真没那心思。 那粗布是褐色跟暗灰色,上头不知为何蹭了许多油渍跟血迹,许是蹭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以至于一整匹布相同的位置都被渗透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使得没办法清理干净的布,如何都卖不出去。毕竟,谁乐意把好端端的布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便是做个肚兜够不够。更何况上边还有陈旧的血迹,说起来,也有些晦气。 掌柜子见她低头瞧着也不吭声,就解释道:“这血是猪血,前些日子清库,店里就把这布放到了院子里,结果正碰上肉铺里送了刚宰杀了的猪肉过来,肉铺伙计也不当心,把肉块放到布匹一旁,结果渗出的血水就把布给染的更脏了......” 这话里有几分真假,林宝茹并不清楚。不过他既然能这么说,又主动拿出布来买,想来不是为非作歹留下的人血。 她看着那油渍跟铁锈色的血迹,心里有了盘算。 “掌柜子,这些染了脏的布,我们就都要了。再劳烦掌柜的帮我扯一身七尺的褐色粗布,一身六尺蓝底白花的,两身四尺粉底白花的,再添一身两尺半的黑底红道的布。”她收了转身的步子,又看了看边上暗灰色跟青绿色的料子说道,“这两样也各来五尺。” “若是您不嫌麻烦,就再帮我找一匹软一些的白布。”林宝茹没有羞怯扭捏,将自己打算添置的一股脑报出来。 那掌柜的显然也没想到她竟要的这般全,一边招呼了伙计帮着裁剪,一边拉家常般问道:“姑娘这是要做被子用?” “恩,不知掌柜的这里有没有代做棉衣跟被子的呢?” 掌柜的显然没想到她这般问,不由奇怪道:“代做?” 林宝茹点点头,解释道:“就像我家急做的,或是遇上乔迁来需添置新被褥但又不愿意负担成品那般贵的,寻人帮着做针线也是常有的。若是您这里有人能代做,那我们倒是能省些事儿......” 掌柜的听了这话,眼前一亮。若是刚刚只是有几分客气,那现在他的语气里可就多了一丝热络。 “咱们店现在没有,不过家里的婆娘跟弟妹们倒是清闲着,若是姑娘今日不急着取,我就让人帮着做好?” 林宝茹听说店里没有代做,就没再多提。其实她也是随口一问,毕竟前世时候,在商场许多家纺店都提供定做棉被的业务。而她不会做女红,又想着让家里赶紧添上厚衣裳跟厚被子,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要是没有,那就不劳烦您了。您给算一下,这些物件要多少钱?”林宝茹心情颇好的问道。 掌柜子扫了一眼柜台上的东西,略略拨弄了几下算盘就说道:“这有了污的一匹半布是六丈,正常是一百八十文,现在我算姑娘一百二十文。这些花布,一百一十八文。棉花您一共要了五十斤,这样我再赠您三斤棉花,算下来应该是一两四钱二十五文......” 随着他手中算盘声响落下,他报出了最后的价钱,“姑娘这些,一共得要一两六钱六十三文。” 这些加上之前买粮买菜的铜板,算下来竟让刚刚到手还没暖热乎的二两纹银,所剩无几了。 不过王氏既应了自家闺女,断不会这会儿再后悔,所以就算心里百般不舍,还是咬牙出了钱。 林宝茹看着伙计包好的布料跟棉花,一时有些发愁。她还打算等会再去买些粮食跟骨头,如果抱着这么多东西,实在有些难行。 掌柜的见她的模样,赶忙说道:“咱家也是老店了,姑娘要是还买别的只管去,一会儿过来知会一声,我让伙计给你们送到要去的地方。”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林宝茹说了说,顿了顿,又似是无意的问道,“不知掌柜的听说过镇上刘家没有?” 这话一出,掌柜的神色就有些怪异了,不过他也算是见多了风浪的人,那神情也是转瞬即逝的。 “你说刘家那个纨绔少爷啊,那在咱们镇子上可是有名的很。”掌柜的瞧着身旁算账的伙计仔细算着手里的针头跟黑线,当即拍了他一巴掌说道,“数这么仔细才费功夫,那些针线都给装起来,全当我送给这姑娘的。” 说完,他就又笑道:“那刘家少爷在镇上可是个笑话,你听说过戏文里吃喝嫖赌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吧,他可比那些人闹的笑话更多!” “钻狗洞子,爬墙头,把家里的小厮押赌场耍钱,还有曾往书院里带过春.宫.图跟香.艳的话本子。”提起刘书来,掌柜的只当时讲着笑话,“到如今,镇上的书院私塾,哪怕是先生,可没一个肯收他的。一则是他太过顽劣,二则是没有半点正经劲儿。” “说他离经叛道都是轻的,上次刘夫人寻了个远方亲戚给他说亲,结果还没说定呢,他竟哄骗了陈家大少爷替他见面。之后,他亲戚家的闺女改同陈家议了亲。” “这事儿可是把刘夫人气的不轻。” 偏生那二人成亲时候,还下了帖子请刘夫人跟刘书来上门。为这事儿刘夫人险些跟陈家翻脸,至于赴宴那更是不可能的。 若刘书来是个争气的还好,偏生就是个不争气的,不光偷摸背着刘夫人赴宴了,还喝了不少酒,平白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听说那次醉酒回家后,他可是被刘夫人好生教训了一顿,连棍棒都用上了!” 林宝茹心思转的极快,她微微皱眉,“那不知刘少爷跟陈家关系如何?” 掌柜的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虽然有疑问,还是说道:“刘少爷跟陈家的关系自然算不上好,只是他跟陈嵘都是混迹在酒楼赌场的人,时常在一起。” “咱们镇上谁不知道他就是出了名的散财童子,但凡赌坊酒楼,就没有不欢迎他的。自然,正经的人家跟书院,见着他就恨不能把门都垒起来。” 许是见她有所思量,那掌柜的又叮嘱道:“若是碰上那位爷,姑娘还是远着点的好。若被他瞧上了,落下好。若是被他厌恶了,更会没好果子吃。” 说起没好果子吃,林宝茹就想了了他带人去老林家泼粪水的事儿,虽然没亲眼得见,但想想还是颇有喜感的。当然,前提是他没欺负到自己头上...... 林宝茹觉得掌柜的说的这些,虽然让人发笑,却也不足以说刘书来生性可恶。 于是她忍不住嗤笑一声,说道:“这般人物能好生过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吧。” 掌柜子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却也跟着点了点头,他瞧着林宝茹面上没有露出惶恐跟嫌弃的神色,所以下意识的把这句话放在了夸赞的一类里。 毕竟,往日里遇上旁人议论刘书来,神情不是鄙夷就是厌恶,可没这么和善过。 其实林宝茹哪里会有什么话外之音,她那句话不过是调侃一下刘书来脸皮厚罢了。毕竟,在这个脸面大如天的朝代,像他这样时时当人当笑料的人,却还过得那么肆意,也是不容易了。 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掌柜子的话却把王氏惊吓的够呛,以至于刚被林宝茹哄好的王氏,再次懊悔起来。 等伙计把东西打包好后,林满仓直接抱了起来,并没有听掌柜子的建议。 待瞧着人走远了,掌柜子才抹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然后手掌重重的拍在了刚刚对林宝茹冷眼的小伙计脑袋上,“你个小子,险些就闯大祸了!” 说完,他也不管小伙计是什么表情,赶忙往后院走去。瞧着他脚步急促,可面上的神情却莫名的带着几分欢喜劲儿。 “夫人,夫人......”掌柜子还没到客堂,就高兴道,“少夫人刚来店里置办东西了......” 第二十章 正愁眉苦脸的训斥儿子的刘夫人,听得掌柜子的声音,一时没回过神来,“谁?” “是未来少夫人,就是桃溪县那个姑娘。”掌柜子缓了一口气儿,笑道,“我瞧这姑娘对大少爷的印象极好,还说大少爷并非旁人说的那般不堪,她同身边的妇人夸大少爷是真性情,是个好的!” 虽然林宝茹并没有这么说,可在掌柜子看来,那就是这个意思了。 刘夫人闻言,当即大喜。不过她目光落在自家儿子身上,再想想他那德性,还有去人家姑娘家大闹的那一场,她就不由有了迟疑。 “老刘,你别是为着这臭小子开脱,说了假话唬我呢吧!”刘夫人明显不相信,竟然会有女子夸赞自家儿子。 本来还蹲在地上捏着耳朵听训的刘书来,一听他娘的话,顿时不乐意了。 “娘,有你这么怀疑儿子的吗?就那什么林家丫头的,怎的就不能说我好了,昨儿个我去老妖婆门上泼粪,估计她比谁看了都痛快。”刘书来看着有些茫然的刘夫人,当即起身得意道,“你光是跟人议亲呢,怎就不知道她奶奶跟大伯娘就是俩恶妇......” 刘夫人听自家儿子说了来龙去脉,忍不住怒喝道:“这简直太过分了!” 这次她也没心情管教自家儿子了,一个劲儿在客堂来回转圈。 “这可怎么是好,按你说的,姑娘根本不乐意这门亲事,连带着她母亲都是被蒙骗的。”刘夫人深深吐了一口浊气,迟疑了半天才怒其不争的看着儿子,“你个混小子,偏生把事儿闹大,现在人家村里全都知道那闺娘跟你换了婚书定了亲,就等过门了。你让我......” 若是事情没有闹大,她还能想着办法让刘氏那当奶奶的吐出聘金聘礼,再不济也能瞧瞧把婚书还了那姑娘的亲娘。 可现在,一个处理不当,怕是姑娘的名节就被坏了。 不过刘夫人虽然觉得自家儿子不着调,可更恼恨满口应了话的刘氏跟牵线的章氏。 掌柜子瞧着自家夫人的神色十分无奈,赶忙上去说道:“夫人,或许是佳偶天成呢?刚刚那闺女说了棉衣被褥代做,我听了颇为有意思。” 言罢,他又仔细同刘夫人说了一会,“这代做虽不能给铺子挣钱,却是个好噱头。十里八乡的孤寡老人跟鳏夫不在少数,而且做婚嫁被褥的也有许多,若咱们能代做,那少不得会有不少人上门买布买针线......” 只要进了铺子,他们就能留做熟客,日后还愁生意做不好?事儿不大,但却胜在新奇。 刘夫人独自撑着刘家的生意十几年,自然明白掌柜子话里的意思。她稍作琢磨,越发觉得那丫头心思奇巧。 “你再让人去打听一下那闺女家里的事儿,别太惹眼了。”刘夫人小声嘱咐道。 掌柜子应了声,赶忙去寻自家婆娘。毕竟,要打听院子里家长里短的事儿,女人才更擅长。 “娘,你打听她做什么,可别再想给我做媳妇,要不你认了她做干闺女吧。”刘书来看着刘夫人,满眼都是莫名其妙的意思。 他是真不知道他娘哪根筋搭错了,非得给他找个土不拉几的丫头当媳妇。 他刘书来虽然不是想娶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但最起码得兴趣相投。不说别的,就光看林有志那模样,他就不相信林家能生出投他脾气的媳妇。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你大刺啦啦的去桃溪村闹一场,说我三书六聘的提了亲,又说了一番混不吝的话,你要是不娶,你让那姑娘该如何自处?”刘夫人见自家儿子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又是一番咬牙切齿,“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的混蛋儿子。” 说着,她就摸到身旁茶桌上的茶盏,冲着气的自个牙根痒的儿子扔了过去。 刘书来熟练的躲过了他娘投来的暗器,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那......那让她来退亲吧......她怕坏名声,我又不怕!”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刘夫人气急,“跟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定过亲,你让人姑娘以后还怎么寻个好婆家?再者,你就不怕一辈子打光棍?” 刘书来不以为然的嘀咕道:“光棍就光棍呗,反正春香楼秋月楼想着你儿子的人也不少,再不济梨园里惦记着我的角儿也是有的!” 刘夫人被他这话气的眼前发黑,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瞧见个趁手的家伙什。也亏得不在家里,不然依着刘夫人的性子,怕是又得对着刘书来上棍棒了。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恼自家儿子。打心底里,她还是偏着儿子,更舍不得让自家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的儿子,再担上个被人退亲的名儿。可是,她也清楚自个担忧的都是事实,要为着这个混小子坏了一个好端端的闺女,她也于心不忍。 之前她跟刘氏交换婚书时候,可几番确认对方是否想过这个后果。那刘氏拍着胸脯保证,加上婚书上又有王氏的签字与画押,而且生辰八字那边给的也痛快,这般她才放下心来定了儿女的事儿。 其实刘夫人最初想的很好,不求儿子娶个多好的媳妇,只要是个能生养的就行。自家大儿子不着调指望不上,小儿子自有身子骨孱弱,更是没法支撑起家业来。 所以,她就求着大儿子赶紧成亲生子,好在有生之年把孙子教养出来。 谁知道,好好的打算,竟遇上这么多糟心事。 林宝茹几人不知道刚刚去的是刘家的铺子,等走了一阵,王氏才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家闺女,想说几句宽心的话,却也说不出口。别说宽慰自家闺女了,现在的她恨不能赶紧去寻了刘家退亲,只是这事儿她还得好生问问婆婆跟大嫂是谁做的媒。 至少就算是退亲,也得让自家闺女.体面些,既不会被刘书来寻晦气,又能悄默声的把事儿解决了。 王氏也实在怕了,她唯恐惹恼了刘书来,那混不吝会追到自家门前同闺女闹腾。到时候,闺女的名声坏了不说,指不定还会被那纨绔公子哥怎般对待...... “宝茹......” 林宝茹回神,见自家娘亲又露出纠结的表情,笑道:“娘,那掌柜子说的都是虚事儿,也不是大奸大恶。况且他能被刘夫人用棍棒管教,想来还是个孝顺的,最起码不至于没了良心。” 几人又在集上转悠了一会儿,林宝茹零零散散的买了一些便宜的碗筷,以至于三人手里东西都拿了不少。 “娘,你跟大哥先去跟里正叔说好的地方等着,我去那边买点吃的垫补一下。”林宝茹把轻一些的物件递给王氏,自个提了一摞碗说道,“这一道儿过来,我听着天桥那边的饼子最便宜了。” 王氏见她额头上都渗了汗珠子,心疼道:“要不娘去吧,你先跟你哥去歇会?” “没事儿,往日里就我歇的多,今儿多走走就当练脚了。” “等一下,”眼看自家闺女就要转身,王氏赶紧叫住她,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把之前买东西剩下的铜板,“别买饼子了,今儿买几个白面馍馍吧。” 左右已经花了这么多钱,也不在乎十几个铜板了。 她往日里抠唆着,不过是因为手头没钱,平日里要孝敬婆婆刘氏,还要攒奉养银子。 现在,那些大山都没了,她们的日子自然也能好一些。 林宝茹应了声,转身往回走。只是她们谁都没发现,在林宝茹接钱的时候,正好被暗处的一双眼瞧了个正着。 “这还不如个小白菜有料的丫头,就是刘家找的儿媳妇?”说话的人穿着鲜亮,不过耳门色黑,耳朵灰黑,眼白也泛着黄,明显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他双眼眯着,看了林宝茹许久,最后才目露嫌弃的向自个身边一个绿豆眼的干瘦男人说道:“可别让爷白折腾一遭!” “赵爷,就是她,小弟刚可是训了她们村的人打听的清清楚楚。”那干瘦的男人讨好的说道,“那刘书来肯定看重她,听说为着她还专门去了桃溪村帮她撑腰。后来这丫头更是仗着刘书来的势分了家,明明是寡、。妇门里,却得了许多东西。” 赵立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摸了摸下巴眯眼吩咐道:“找俩赖子给老子套了。”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刘家掌柜子的婆娘胖婶儿已经把林宝茹一家的事儿打听了个清楚。说是打听,其实也没费什么劲儿,她是掌柜子媳妇,常会在铺子里帮衬着招呼附近村子里来买针线衣料的妇人们,所以在桃溪村也有几个熟络能说得上话的婆子,其中马婶子就算是她的老熟人了。 马婶子人没坏心眼,但却很是爱显摆,没等胖婶儿跟她客套几句呢,她就直接把林家那些字烂事儿秃噜出来了。临了的,还忍不住夸几句林宝茹那孩子正事儿上不糊涂,不然二房指定的让刘氏跟章氏压的死死的。 当然,与马婶子同来的人,也有瞧不上林宝茹的。 “那丫头说是个能耐的,可做事儿也忒太过计较了,这样的烈的性子,哪家敢娶啊。” “这话说的不差,再怎么说刘氏也是长辈,宝茹那闺女那么同她奶奶说话,未免也太没情面了。” 旁人不知道,可马婶子却清楚胖婶儿家男人就是刘家布庄的掌柜的,她担心旁人说多了,关于林宝茹的坏话会传到刘家人耳朵里,所以赶忙开口拦了几句道:“快行了吧,那老林家这些年干得是什么事儿啊,宝茹还能认他们一家就算不错的了......” 她这话说的也是事实,所以虽然依旧有人看不惯林宝茹的作态,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刘夫人听着胖婶儿的话,心头因着混账儿子生的那点烦躁也消了许多,她挑眉感慨道:“原以为是个闷葫芦,没想到有一天竟能开了窍。” 第二十一章 之前她也让人粗粗打听过林宝茹这个人,都说是个能干活儿的好孩子,就是性子太软。 当时她听了章氏跟刘氏的话,对这个未来儿媳妇也没上什么心,就想着只要她进门能给儿子添个后就行。 却没想到,短短时日,那个毫无脾性的人儿,竟也能帮着家里同长辈争论了。 “夫人,奴婢怎么也觉得那孩子性子,有点难管束。而且,这还未成亲,就已经打着大少爷的旗号与家里谋田产物件,那心思有些深啊......” 胖婶儿原是刘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到了年纪,就由刘夫人做主许给了布庄的掌柜子。所以哪怕她已经不再伺候刘夫人了,却依旧会自称奴婢。 刘夫人闻言,笑着摇头道:“你是怕她嫁进刘家来,会压那不成事儿的一头?” 胖婶儿也早就习惯了自家夫人对大少爷的不待见,不过这也的确是她担心的。 这么些年,大少爷算是长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原本夫人想的也挺好,寻个安生不闹事儿的少夫人。不求她能管束大少爷,但至少不能因为大少爷的不着调,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可现在夫人寻得这女子,明显不是好拿捏的主啊...... 刘书来见胖婶给自个说话呢,赶忙也凑了上来说道:“就是啊娘,你说她还没过门,就仗着我的势为自家争东西,偏生以前还把自个伪装的楚楚可怜,这肯定不是善茬啊,那心机不知有多深。她要是真进门咱刘家的门,那还得了?” “要不这样,那些个红啊绿啊的,您随便给儿子找一个摆在后院。只要您喜欢,我保证让她们好好伺候您,一天三请按,让您过足了当婆婆的瘾。” 反正让他娶妻,那是万万不行的。他可是总听陈嵘说,自打陈嵘大哥娶妻之后,就被嫂子拴住了。 他嫂子还是书香之家出身的,所以日日逼着他大哥读书练字,一门心思想让他大哥考个功名。 偏生陈家老爷跟夫人,瞧着儿媳逼着儿子读书考功名,还十分支持,以至于经常请了镇上有名的先生到府上考校陈嵘大哥。 刘书来一想到成亲后,自个潇洒的好日子直接到头的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事儿可是万万不能成的,他可不能步了陈家老大的后尘。 而且他去桃溪村的时候,听说的明明都是林宝茹是个可怜见儿的。都说她被奶奶跟大伯娘两家赶去放牲口的茅草屋,还是被任打任砸的主,所以他在亲耳听到刘氏跟章氏作践林宝茹时候,心里才会生了些许怜悯。 没想到,那竟然是一颗黑心莲。 亏他之前还好心好意的帮她出气呢。 刘夫人刚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就被儿子打断,她看着一脸谄媚想要拒绝亲事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混小子,说的是什么屁话!你以为人姑娘稀罕你的名头啊,这些年但凡你能给老娘带回一个鲜活的,哪怕是戏班子唱戏的,老娘也不至于为着你操这么大的心。”刘夫人越说越恼,直接抬手拧着儿子的耳朵,恨不得直接揍一顿这兔崽子,“你整日里不是猫就是狗的,再不就是筛子,你娘我真担心哪天你非得娶个猫妖狗精的!” 刘书来耳朵被拽的生疼,赶忙讨饶道:“哎呀娘松手啊,耳朵要掉了。” 到底是自个的亲儿子,刘夫人就是再着急他不成事儿,也不能真伤了他。况且他这会儿又是耍宝又是讨饶,让刘夫人心里也软了下来。 “行了,别装了,我手上有准头的。”刘夫人不耐烦的把他的脑袋退到一边,明摆着不乐意看他,然后叹口气道,“若那姑娘,真肯为你费心机也就好了,怕就怕人家只想护着自家人,根本没搭着谋刘家少夫人这个位子的心思。” “咱们刘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一门心思全在玩乐上,你二弟的身子又......要是再没个伶俐的人帮衬着,怕是我也熬不住多久了。” 这些话算得上是示弱了,自打刘老爷去世后,刘夫人苦苦撑着家业。外人直道她雷厉风行,颇有手段,若是唯一的不如意怕就是两个儿子了。 可只有她自个知道,当年在伤了底子的情形下生下老二,已经让她身子坏透了。现在刚过四十,就时常会有倦怠。 也正是如此,她才想拘束住长子,在发现不可能后,转而把希望放在了让他生子一事上。 如果林宝茹当真如胖婶说的那般,说不定还能帮她一把...... 况且她当年在应对刘家那些窥觊着她手中产业的旁支们时,所用的手段,所说的话,不知比林宝茹过激多少。所以林宝茹与刘氏跟章氏对峙,将长辈责问的哑口无言一事,在她看来算不得什么。 甚至,还颇投她的脾气。 刘书来见他娘越说越伤感,也不敢再插科打诨了。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哄了他娘开心的说辞时,就见向来不着调的陈嵘一脸苦兮兮的表情跑过来。待他到了跟前发现刘夫人也在时,那脸色当真就跟调色板似得五颜六色难以表达。 刘书来看着眼睛一直眨啊眨的陈嵘,奇怪道:“才一宿没见,你这眼就生了毛病?” 往日里他惯是直来直去,从来不跟兄弟们使眼色,就算是当着他娘多半时候也是有一说一。要去赌坊,绝不骗他娘是去酒楼的,自然现在他也就没想到陈嵘眼抽要表达个什么。 陈嵘心里急的只差要咆哮了,可又不敢开口直说,所以只能微微甩脖示意刘书来跟着自个出去。 这次不用刘书来开口了,一旁刚坐下的刘夫人挑眉道:“陈三少这是落枕了?” 陈嵘睁大眼,感觉自己简直是要被气死的节奏。 不过在刘夫人跟前,他也不敢撒欢,只能讪笑着行了个礼,说道:“刘伯母......那个我来寻来哥吃去吃酒......” 许是太过心虚,他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刘夫人一眼。 “来儿?”刘夫人不好追问陈嵘,不过却语调和蔼亲切的看向自家儿子。 刘书来被她叫的浑身一颤,只觉得耳朵又有些疼了。 “支支吾吾个什么劲儿啊,有什么事儿赶紧说,我今儿还得陪我娘呢。” 这种时候,求生欲极强的刘书来自然知道该怎么表忠心。 陈嵘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在刘书来不耐烦的神情中,双眼一闭咬牙道:“赵立那小子,让人跟桃溪村的人套近乎打听了未来嫂子的模样,这会儿正跟人去堵小嫂子呢!” 这句话一出,先不说刘书来如何,但是刘夫人就已经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反了天了!” 在人前一向恪守礼义的刘夫人,此时对着自家儿子怒目而视,“等回家了再找你算账。” 她哪能不知道那赵立不是什么好货色?现在瞧着陈嵘跟自家儿子的模样,可不就明晃晃的告诉她,人是他们招惹下的? 今儿若是林宝茹没事儿还好,但凡有点差池,那就是她们刘家造的孽啊。 “刘掌柜的,你回刘家让管家找几个家生子,最好是懂点拳脚的。”刘夫人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对着自家儿子问道,“你跟赵立怎么结下的梁子?” 要是对方图银两那就好说了,盼只盼那赵立就是个没城府的,只是借机落落自家儿子的威风。 刘书来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他娘的责问,旁人不知道,他跟陈嵘可是清楚的很,那赵立就是仗着自家当知州的舅舅为非作歹的人。 之前他们结下梁子,也是因着刘书来坏了赵立的一桩逼人贱卖闺女给他做姨娘的“好事儿”。 刘书来自个是混了一些,但却瞧不起仗势欺人,欺辱妇人的男人。尤其是赵立那样脑子里全是精虫,又枉顾旁人死活的人渣。 于是他就伙同陈嵘在赵立去春香楼的时候,耍了个手段吓唬了赵立一番。却没想到,赵立当时正与花魁酣畅大战,那一吓直接让他萎了。 后来刘书来跟陈嵘、张勋昌三人,还听说赵家寻了不少江湖郎中求药,为这个几人没少笑话奚落赵立。 这事儿原是做的隐秘,所以赵立并不知道自个到底着了谁的道。可怪就怪在,有一日赵立开始跟刘书来不对付了,后来更是嚷嚷着要寻刘书来报仇的话来。 打那之后,刘书来就猜到,原先不知道内情的赵立怕是得了消息,知道了春香楼的事儿。 本来赵立是要堵刘书来报复的,偏生前些日子刘家传出刘夫人送了贺礼给京城的一位贵人,而那贵人也馈赠红珊瑚让刘夫人把玩。 这事儿不大,但在没搞清刘夫人到底与哪位贵人有关系之前,赵家只能压着自家儿子不让他擅动刘书来。 一则是赵立本就不是赵家唯一的儿子。二来,若是动了刘书来,保不齐刘夫人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惊动了刘家背后的人,怕会牵连到身为知州的舅子。 也是因着这些,一直没办法报仇的赵立,在听说刘书来与人定亲之后,才会把主意打到林宝茹头上。 刘书来跟陈嵘一道疾走离开了布庄,“赵立那狗玩意儿,把手段用在女人身上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老子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一场!” 跟刘书来想必,陈嵘算是纨绔里面的娇气公子哥了,这会儿小跑一道,早就气喘吁吁了。 他喘着粗气儿,摆着手说道:“来哥,我不行了,你先自个去找。我得了信的时候,人说的是他们就在往天桥巷子那边。” 也亏得刘书来心眼多,在听说赵立那孙子被吓的不行以后,找了伙计整日里盯着赵立。不然这会儿,他们也不能这么及时的得了信儿。 刘书来看着自家脸色惨白的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是,带上你也是个拖累。” 说完,他也不管陈嵘在身后的跳脚,连忙往天桥那边去了。 若说别的,刘书来或许不行,可要论起走街串巷抄小道,或者猜哪条巷子能藏人,哪条巷子适合套人,没人比刘书来更清楚。 第二十二章 林宝茹察觉到一直有人跟着自己后,不由加快了脚步,可还没等她逃开呢,就瞧见迎面过来个脚步虚浮但神色不善的公子哥。 “呦呵,小美人这是去哪啊?”男人一张口就让林宝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然而,他却还不自知,只作一副风流模样用手里的扇子挑住林宝茹的下巴。 若是上来就是欺男霸女还好说,可偏生他只是这般逗弄。 林宝茹目光看向四周,却见街道两边的摊主皆装作没瞧见,更有甚者一对上林宝茹求助的目光直接把头撇开。 如此一来,林宝茹就明白了,眼前的人定然不是善茬,而且这般在路上调戏民女的事儿也常做了。 她眯了眯眼,考虑着自己的处境。 不过也不等她思量出什么退路来,后头紧跟着的俩人也就聚了上来,前后挡着可算把她围了个结实。 “妹子,你瞧这也晌午了,不如哥哥请你吃个便饭?”说罢,一副酒囊饭袋模样的男人,就示意挡着路防止林宝茹逃脱的人上前,直接把林宝茹逼进胡同。 林宝茹一边掂着手上那摞碗的重量,一边谨慎的小心想后挪动,待到入了巷口才恍然明白对方的意图。 她不敢再退让,毕竟一旦进了暗巷,哪怕眼前这走路摇摇晃晃的人哪怕没做什么,怕她往后也再难说清。若是传到桃溪村,指不定又要让刘氏跟章氏蹦跶起来。 林宝茹想着自家好不容易脱离了刘氏的掌控跟欺压,难不成还要给她机会上门找茬? 加上她本来就不是胆小怕事儿的,但凡今儿真伤了人入了衙门,她也不怕在堂上与人对峙。思及此处,她没再犹豫,直接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被稻草绳捆着的大海碗往逼近的男人脑袋上砸去。 只听得“咔嚓”几声,一个尖锐刺耳的嚎叫声就冲天而起。接着,刚刚还做地痞流氓状的赵立,此时脸上满是血水,就连捂着额头的手缝里都有血滴渗出。 那俩跟赵立狼狈为奸的小厮,现在已经被吓呆了,别说阻拦林宝茹了,就连想扶自家少爷都不敢如何下手去扶。 刘书来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那个心机颇深而且跟美人儿沾不上边的林宝茹,面不改色的把一摞碗砸在赵立脑袋上。 他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的自语道:“我的个乖乖,那小身板的小土妞,怕不是个母夜叉吧?” 刘书来看着赵立嗷嗷的嚎叫的模样,感觉自个刚刚其实不该担忧林宝茹会不会被欺负。 然而没等他回过神来呢,就见着自己想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宝茹,一脚踹在了想要上前教训她的赵家小厮身上。 “我看谁还敢过来!”林宝茹捏着碎开的碗片,神色不善的看向赵家小厮,就像是被惹怒的豹子,浑身带着让人惊怕的孤勇,冷笑着说道,“青天白日底下想做龌龊事,还有没有王法了!难不成,你们以为自个就是王法不成?” 赵家小厮看着急红了眼的林宝茹,刚想搭话,却听得她竟然把自家常叫嚣的说辞喊出来,当即就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 “咱们老百姓头上的天,可是皇家的天,哪容得下你们一群不知哪来的地痞无赖玷污!你们若敢说自个就是王法,赶明儿我就是爬都要爬到官家大老爷门前告状!”哪怕林宝茹现在心里是惶恐的,可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碗片,任由碗片的边缘扎的手心发疼。 这回赵家小厮是当真不敢接话了,他们平日里嚣张也就是仗势欺人罢了,若是扣上个不敬皇家的罪名,那事儿可就大发了。 哪怕他们没经历过那种事,可也在戏文里看了不少,但凡是盖上皇上的名头,指不定就是砍脑袋的事儿。 林宝茹看着有些傻眼不敢动弹的小厮,心里略微放松了些。说实话,她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话只是唬人用的。毕竟天高皇帝远,京城里的贵族们哪有闲空管穷乡僻壤里调戏民女的戏码! 所以她刚刚在呵斥那些小厮的时候,还真没一点把握。却没想到,这几句话还挺有用。 然而不等她挪动步子,疼的只差在地上打滚的赵立已经缓过神来,指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乡野村姑吓唬谁,老子舅舅还是知州呢,别说抢你当姨娘,就是打死你,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来啊,给老子抓住这个臭丫头!” 他这么一喊,让两个被林宝茹镇住的小厮瞬间醒神。自家少爷的舅舅可是知州,这丫头就算想上告,怕也出了不州府的地界。况且,她能告到哪去? 这么一想,俩小厮也就不管不顾了,冲着林宝茹就冲了过去。 刘书来见状也不敢耽搁,越过人群冲着俩小厮就是一脚。 他那身手可是自小在刘夫人棍棒底下练出来的,加上十几年又是翻墙又是在赌场上瞧着打手们处理赖账赌棍的经验,招式也倒有模有样。至少现在俩小厮已经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干嚎起来,而赵立也疼的喘着粗气儿直瞪眼。 “赵立,你个龟孙真不是男人,难不成下边不中用了,你脑子也坏了啊。不敢找老子的晦气,就寻个姑娘出气,你那张脸也好意思!”刘书来狠狠的啐了一口,不着声色的挡在林宝茹跟前,扬着下巴看向狼狈的赵立说道,“你不就是想报复老子在春香楼吓的你萎了的事儿么,至于用这么下流的手段啊。” “有能耐的,你也来吓老子一场啊。” 林宝茹见有人上来帮忙,且看样子,是丝毫不怵怕刚刚那个恶霸的。听这说话的语气,俩人似乎还有旧仇怨。不过不管怎样,她现在一颗心也算是稍稍安定了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前这个公子哥虽然说话粗鲁了些,但能克住那什么赵立,也算是好事儿了。 “刘书来!”赵立被人当众戳破了最难堪的丑事,气的浑身发抖气急败坏道,“老子不光要找她麻烦,老子还要她当老子的姨娘。你不是要娶她吗?那也得等老子玩剩下了才行。” 林宝茹一听这话,刚升起的庆幸跟感激瞬间消弭。感情自个这是无妄之灾,而且还是拜奶奶给找的这个纨绔子所赐。 刘书来见赵立大刺啦啦的喊出这话来,怒道:“你满嘴胡咧什么,想打老子就打老子,迁怒旁人算什么好汉!”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陈嵘也急匆匆的寻了来,他还没看清情况,但听到自家来哥这话,当即嘲笑道:“来哥,你怕是忘了,他可不是什么好汉了,现在也就是假太监!” 赵立面色凶恶的瞪着陈嵘,一双被血糊的发红的眼睛恨不能把人吞了。 正说着呢,之前跟赵立报信儿的干瘦男人,也带着俩流里流气的人过来了。他一瞧赵立受了伤,当即就让人围了刘书来跟林宝茹。 “少爷,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干瘦男人本来是在州城做事儿的,也算是有些手段,他也是赵立舅舅送来给赵立收拾各种烂摊子的。 自然,这人清楚赵立在那位心里的地位。如今眼看着脑门的血哗哗流,他哪能不怕。 于是他也顾不得什么刘书来不刘书来了,直接挥着手让人开打。 刘书来纵然有些拳脚,可也只能应付一下跟自个一样是花拳绣腿的赵家小厮。真碰上走江湖的地痞,又要护着林宝茹跟只知道躲藏的陈嵘,他还真拆不了什么招。 这还没打几下呢,他就快被逼到林宝茹身上了。 林宝茹紧紧跟着刘书来,但凡有机会,总会像被惹怒却又害怕的野猫似得,伸手用碗片冲着那些地痞来几下。所以,两边也算僵持住了。 “给老子打,打死了算我的!”赵立被陈嵘挤兑的脸色铁青,加上集上围观的人听了陈嵘的话,总有意无意的把视线撇向他的衣摆,让他更是恼恨。 就在围攻刘书来跟林宝茹的人将下死手的时候,十几个身形高大身着小厮服饰的汉子打天桥一边冲出来,二话不说就把几个地痞挡在了外头。 刘夫人黑着脸自人后走近,她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的狼狈模样,冷哼一声。待瞧见林宝茹凌厉戒备的神情后,一颗心才放在了肚子里。 最起码没被欺负了,这年头女子在外被人欺负,甭管是对视错,在世人眼里怕都会说不清。 事儿是自个不争气的儿子惹下的,要是因着他让人姑娘遭了无妄之灾,她只怕自个会良心不安。 “什么事儿让赵少爷这么暴躁,竟然要当着我的面打死我儿子!”刘夫人定了心神,神色淡淡的看向满脸是血的赵立,就好像一点没注意到他还受了伤一般。 赵立还未开口,就见他身旁的干瘦男人已经咬牙开口,“刘夫人,你莫要多管闲事,那丫头被我家少爷看上,也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只要进了赵家,一辈子吃香喝辣,连带着她爹娘兄弟都能有个好前程!” 第二十三章 说这话的时候,那男人还眯着眼冷冷的递给林宝茹一个眼神。 刘书来见事态被他娘控制住了,赶紧往前一步,阴着脸说道:“你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竟然比老子还出神入化。” “好端端的姑娘,凭啥要给赵立当姨娘,就他那货色,当正室怕都没人愿意。” 他跟赵立的名声,算是半斤八两。他要是人厌狗烦,那赵立就是人神共愤了,想想他娘为着他娶媳妇都费尽心思,那赵立估计更得是。 “再说了,赵立开口闭口,可说的是冲着老子跟这丫头的亲事才来堵人的。你当老子耳朵聋了,还是你当赵立的脸比城墙厚,说过的话就当放屁了?” 干瘦男人没想到,自己就去找几个人的时间,自家少爷就不管不顾的把底儿都撂了,一时间心里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来柳林镇的时候,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万万要看着赵立。寻常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儿也就罢了,若是遇上硬茬千万别让他招惹。 听闻现在京城局势动荡,皇上派了不少钦差暗中巡查各地政务。这个时候,惹上背景不明的刘夫人,还真真不是好事儿。 思及此处,干瘦男人也不敢再纠.缠这事儿,话头一转就说道:“就算我家少爷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你们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这要是到了衙门,怕您也不占理儿。” “不如这样,咱们各退一步,您让刘少爷把人交出来,也算卖个好给赵家跟我家牛老爷?” 牛老爷,也就是赵立的舅舅知府大人。他现在提起,说到底不过也是借势压人罢了。 毕竟,今儿自家少爷受了伤,而且还算不得轻,他需得寻个人出来抵罪。最起码,待到赵家跟牛大人责问的时候,他还有话可说。 其实他设想的也算周全,虽说那丫头同刘家有了婚约,可到底还没进门。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农家女,交出来也算是交出来了,刘家算不得有损失。 而赵家也能保住脸面,自己对牛大人也能有个交代。 只可惜,刘夫人却素来厌恶他这般助纣为虐的,听得他这么说,忍不住冷笑。 “若要去衙门,我们刘家自然奉陪。这些年,你家少爷做下的错事儿,可不止一件两件,逼良为女昌强抢民女倒是把自个当了土皇帝。”刘夫人半眯着眼,慢条斯理道,“你们赵家也好,牛家也罢,若要寻我未来儿媳的麻烦,尽管到刘家来寻。难不成,我还怕了你不成?” 虽然刘家的产业早有没落,可所谓瘦死的骆驼,刘夫人一日不亮出手里的底牌,旁人就得一日忌惮着些。 干瘦的男人尤不死心,“刘夫人当真这般强硬?要知道,若上了衙门,贵府少爷可也不一定能独善其身。” 镇上人人都知道刘书来是纨绔子,若要深究起来,指不定也有什么龌龊事儿。 干瘦男人想的极好,虽然心里并无底气,但还是梗着脖子强硬笑道:“今日我家少爷受伤一事,总不能白算。” 刘书来是个什么性子,素来最厌恶旁人威胁。他也不等他娘跟人过招了,直接“呸”了一声说道:“老子怕什么,平日里也就是喝个花酒赌个骰子,顶了天的就是再让人当个笑话。赵立那小子,可是除了善事不做,旁的什么都干的主......” 他越说越觉得自个正直,这么些年被人当纨绔看,还真真是委屈了。 于是,刘书来越说就越上劲,最后干脆推开跟着他娘过来的小厮朝赵立走过去,“走走走,咱现在就去衙门。老子倒是不信了,县老爷还能包庇你这当街调.戏良家女的主!” 刘夫人见自家儿子又犯了没脑子的病,当即一个巴掌扇在了他后脑勺上,“滚后头去!” 刘书来猛的回神,跳脚道:“娘,你怎的又打我?” 这一跳脚,倒是让周围偷偷观战的人又忍不住笑起来。 刘夫人心里叹口气,看着自家面红耳赤的儿子有些怀疑,莫不是当年生他时候抱成了胎盘?不然行事精明的老爷跟自己,这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坑货。 “闭嘴吧!”她说完,就再度把视线落到赵立身上,瞧着赵立面色煞白又不甘心的模样好心提醒道,“不若赵家少爷先去寻个大夫瞧瞧吧,再耽搁下去,可别把脑子也搞坏了!” 干瘦男人显然更能看清当下的情势,他瞧着刘夫人丝毫不让步的模样,再回头看看自家少爷摇摇晃晃的身体,最后只能咬牙挥手带了人扶着赵立离开。 不离开能怎的,现在是对方人多势众,且刘夫人在气势上还压了他们一筹。况且今儿的事儿,说到底自家少爷当真不占理儿。 刘夫人见赵家的人相互搀扶着离开后,才走到林宝茹跟前,柔声询问道,“可有伤着?” 刘书来见对自己素来棍棒加嘲讽的娘亲,居然对个丫头片子和颜悦色,心里就更是不忿了。 他想道: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砸人脑袋,那动作可是丝毫不见手软。怎的这会儿就装兔子了,瞧那一双眼红的,就跟真受了委屈似得。 一旁陈嵘也凑到他身旁,有些不忍的说道:“来哥,未来嫂子这是被吓到了吧,赵立当真不是个东西......” 刘书来眼神诡异的看着身边还为林宝茹打抱不平,甚至还担心林宝茹的兄弟,嘴角抽抽道:“一定是你......是眼瘸了......” 这厢瞧热闹的人在赵立离开后,赶紧就散了,生怕溜的晚了被睚眦必报的纨绔盯上。哪怕,刘书来根本就记不得那些人是谁。 “多谢夫人关心,我没事儿。”林宝茹举止大方的同刘夫人行了礼,只是眼神却有些惋惜的看向碎了一地的大海碗。那些碗,可是她亲自挑的,虽然便宜但肯定结实。 “宝茹,宝茹......”王氏面容惶恐声音紧张的从远处跑来,等瞧见自家闺女,二话不说就上去把人护在了身后,强忍着惧怕看向刘夫人,哆嗦道,“虽然有了婚书,可你们也不能这么......” 她本就不善言辞,便是在村里被章氏指责几句,都很难为自个辩解,就更别提面对这通身气派的刘夫人了。 “你误会了......” “你别过来,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我就怕你们。”王氏见刘夫人往前一步,当即死死拉住自己闺女的胳膊,双目怒视着刘夫人道,“虽然换了婚书,可这门亲事我还是要寻媒人退的!” 这话一出,一直对林宝茹不满的刘书来双眼瞬间迸发亮光,他赶忙上前点头道:“退亲退亲,不用寻媒人,直接寻我娘退了亲事就行!” 匆匆赶来的林满仓一到,就见刘书来一脸奸笑的靠近自家娘亲跟妹子,大手一挥就把人推搡远了。 他虽然没跟人动过手,可到底也是农家干惯了粗活的,那一身力气可比刘书来强的多。 自然的,没一点防备的刘书来,蒙头转向的就被甩在了地上,连带着屁.股都疼了起来。 “哪里来的蛮子,讨打啊!”刘书来回过神来,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冲着林满仓就揍过来。 没等他得手呢,就又被刘夫人拍到了一边。 “林家妹子,我这儿子向来嘴上没把门的。今日的事情是个意外,是我儿子惹了祸牵连到了林家闺女。我这当娘的,代他赔罪了。” 林宝茹见事情大.发了,拦住自家一身怒意的哥哥,赶紧同王氏和哥哥解释了一番。 她虽然瞧不上刘书来,可对刘夫人却是有些好感的,话里话外自然也就给刘书来留了脸面。只说自己是被恶霸堵了欺负,幸好刘夫人跟刘少爷过来,才让她得意脱身。 刘夫人见她仔细安抚着家人的情绪,言语有条不紊,甚至还给自家留足了脸面,心里越发是满意了。 她又想到,当初说林宝茹胆小听话,见人就唯唯诺诺的人就是刘氏跟章氏。再联想到自家儿子说的那些话,还有胖婶打听到的情况,心里忍不住有些疼惜林宝茹了。 这样的姑娘没被养废,也真是难得了。 几人接触了误会,王氏对着刘夫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有些尴尬的松开林宝茹的手,讪讪道:“夫人见谅,刚刚是我没搞清楚内情,让您看笑话了。” 说罢,她又拽了拽自家儿子,说道:“赶紧跟刘少爷赔个不是!” 林满仓看着冷着面孔扬着下巴哼哼唧唧的刘书来,皱皱眉,粗声粗气道:“是我不对。” 旁的却再不肯多吐一个字儿。 “林家妹子,关于退亲的事儿,你还得好生思量一下。”刘夫人看着王氏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说道,“这里不是说正事儿的地方,你若不嫌弃不如去刘......” 她刚说一半,忽然感到不妥,毕竟人家还带着闺女,若是贸然去刘家,只怕还得被人指摘。 想到这里,她赶忙改口道:“今日.你们也受了惊吓,不如由我做东寻个酒楼吃饭?” 王氏虽然没见过什么场面,可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事关自家闺女后半辈子,她也不敢轻易答应,只好看向林宝茹。 林宝茹点点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态度,而且她也想好好谈谈刘家的底儿。好看看刘家,对这门亲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不说旁的,就刚刚发生的那出事儿,足以让她把刘书来认定为“大.麻烦”。 虽说刘书来的表现可圈可点,而且也能证明他并非坏透了的恶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没有规矩不循规蹈矩的富家大少。可这并不代表,林宝茹会对他生出些好感来。 毕竟,她的目标只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绝非是要给自家男人收拾残局。 第二十四章酒楼谈亲事 陈嵘见刘夫人扣着自家来哥,还要与林家人商量正事儿,当即也不好多留。他就当没听出刘书来想要自个捞走他的意思,只硬着头皮在刘书来各种挽留与邀请下,同人告辞。 留下刘书来捶胸顿足,瞪着陈嵘的背影,连声骂他不够义气。 只是那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没传开,就在刘夫人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消了声。 刘书来能毫无拘束的过将近二十年,可以说同他见风使舵的能耐很是有关。现在他见一行人都虎视眈眈各怀心思的盯着他看,又瞧见那个干瘪身板的母夜叉也挑眉打量他,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旁人都以为赵立脑袋上的伤是他打的,可自个是清清楚楚瞧见,这丫头是怎么让人脑袋开瓢的。 他衡量厉害,觉得等会儿自己也得寻个机会,找林宝茹谈谈。反正她家不乐意她嫁给自己,自己也不想娶这么个黑心莲,只要能躲过自家瞎操心的娘亲,退亲的事儿应该不难。 再不济,他也能像之前那样,替她寻个好归宿啊。 刘书来刚要收回目光,就看到林满仓一声不吭但却满是警告的目光,越发觉得自个决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酒楼算不上多豪华,但也因着实惠而生意红火,加上现在正是晌午饭点儿时候,所以伙计也腾不开手来招待几人。 好在刘夫人早有预料,直接让人同掌柜子打了招呼,而后就将一行人带到后院她常去的雅间。 雅间是刘夫人来查账时候,偶尔休息所用,所以房间隔断内侧还有个小小的内室。且这里颇为寂静,左右又有竹林遮掩,最是安全。 刘夫人招呼了几人落座,又吩咐掌柜的准备一桌酒菜。待掌柜子离开后,她才看向王氏道:“林家妹子,有些话当着小辈的面儿不好细说,不若你同我去里间聊几句?” 这一路上,刘夫人丝毫没有拿捏着架子,且字里行间都是对林宝茹的赞赏跟喜欢。所以,一直心惊胆战忐忑不安的王氏,面对她和颜悦色的询问时,也就点头应了。 左右外面还有自家儿子陪着宝茹,想那刘家纨绔也做不出什么混账事儿来。 至于刘夫人,她倒是也不再畏惧。 里间并不大,只有一个软塌跟一张小炕桌,上头还温着一炉热茶。看得出,掌柜子得了信儿后,准备的也十分用心了。 刘夫人并没急着切入正题,只是拉着王氏相对坐在了炕桌两边。 “林家妹子,外头冷,你先喝口热水,”刘夫人行云流水的给王氏倒了热茶,也不容她拒绝,就笑着将茶放到了王氏跟前。“今儿的事儿,我先跟你赔个不是。” 王氏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虽然今儿闺女遭的罪,不能说是刘书来的错,更提不上该责怪刘夫人。可要是细细琢磨起来,要不是刘书来惹是生非招惹下赵立,自家闺女也不会有这种无妄之灾。 刘夫人仔细打量着王氏,见她神色不明,心里明白大抵自家儿子在王氏心里印象更差了。她不由叹口气,“虽说赵家那边一时半会不敢来寻晦气,可咱们也得考量一下以后......” “这两日,先是我儿子去桃溪村闹的那一场,你婆母跟长嫂明里暗里的指责宝茹那孩子品行不端,私底下与我儿子那不成事儿的有所牵连。今儿个,赵立又在集上嚷嚷宝茹与我们刘家的亲事,那话说的十分难听。” “集上来往的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是隔着村的,谁跟谁还没个往来啊。我只怕,今日之后,宝茹的名声会落下话柄。加上你婆母跟嫂子又是会算计的,指不定还会使什么昏招。” 毕竟,按着胖婶打听来的话,林家分家的章程,作为婆婆的刘氏跟嫂子章氏,心里是十分不愿意的。若是能寻个由头,从林家二房身上刮下一层皮来,俩人肯定是乐意的。 王氏原本想的并没这么深,可现在被刘夫人一提醒,又忍不住不安起来。 刘夫人虽是在语重心长的同她分析,可也时刻观察着她的神色,如今见她有了迟疑,赶忙再接再厉道:“再者说,今日宝茹算是招惹下了赵立,那赵立的脾性可不知比我家那败家子差上多少。这些年,人牙子往他家送了多少豆蔻少女,他又仗着权势糟践了多少姑娘,咱们镇上的人不是不知道。” “虽说他平日里只会寻貌美绝色的良家女子,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盯上了宝茹,连带着对我那儿子的仇怨也放在了宝茹身上。若是退了亲,没了刘家庇护,我只怕他会报复宝茹甚至是你们二房。” 王氏听得脸色一阵苍白,现在她的心里可是害怕的不行。 就算她只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在被刘夫人提醒之后,也能明白过里面的道道来。 按着自家闺女所说,今日刘书来尚且还护着她。 而那前来找事的赵家少爷,行为举止轻浮且毫无道理,全然就是个妥妥的恶霸。 要是自家闺女落在他手里,怕...... 刘夫人见王氏心有戚戚的模样,一时之间也觉得自个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可一想到儿子的德性,她还真没法发了善心劝着王氏宽心。 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她说的也并不全是耸人听闻。 “林家妹子,虽然我那儿子性子有些乖张,出格的事做的不少。可他并没有做过什么让人头破血流的恶事,更没主动招惹过好生过日子的良善人家。” “他性子差,可却不会逼迫女子,也不是一点事儿都不懂。顶多就是缺少管束,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刘夫人看着王氏,叹口气说道,“我那儿子的性子,不是耐规矩的,所以宝茹若是嫁到刘家,一则不必日日请安立规矩,二则也不用像旁人家媳妇那般,委曲求全事事以夫为天。” 王氏红着眼,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担心儿女被赵家报复。一会儿又担心自家闺女名声受损,落个不好的下场,后半辈子孤苦无依。 一时之间,王氏又开始自我埋怨了,若不是她稀里糊涂应了这门亲事,若不是她要分家,若不是今日她要带闺女到集上来,自家闺女哪里会遇上这种糟心事。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了自家闺女,最后竟忍不住抬起袖子擦起了眼眶。若是她家男人还在,她又怎会找不到个人拿主意? 刘夫人见她只一味的难受抽泣,心里更加觉得林宝茹那性子难得了。 那丫头若是不伶俐,怕是这一家子都得被林家老太太跟章氏生吞了。 不过她虽然觉得王氏太过柔弱,可也明白,如今的年头家家户户都是男人当家里的主心骨。家里没有个能挑大梁的男人,日子的确会难上许多。 像她自己这般撑着家业的妇人,是极少的。 而且若非形势所逼,谁肯把自己活成个爷们? 她取了帕子递给王氏,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如果你实在犹豫,不如叫了宝茹那孩子进来,让她自己拿个章程?” 王氏止了眼泪,神色有些动容,“不怕夫人笑话,自打没了他爹,我就跟没了根的草似得,一遇上事儿就不知如何是好。我家宝茹虽然年幼,但却是个知事儿的,她的亲事让她自个拿主意是最好不过的......” 她虽然心里发慌,可出口的话,依旧忍不住夸赞起自家闺女来。 刘夫人得了准话,也不等王氏开口,径直起身绕过屏风想去寻林宝茹。 不过她刚绕过屏风,就见自家素来不着调的儿子正小心翼翼的凑在林宝茹身旁说什么。 俩人的椅子本是隔着一手臂远,可现在她眼睁睁看着儿子一点点悄默声的把椅子挪到了林宝茹边上,俩人距离仅有一拳之隔。 关键是,一向天大地大他最大,逗猫逗狗翻墙头的人,此时神情说不上的违和,甚至...... 甚至让刘夫人觉得,自家儿子那小心谨慎的神情里,还带着些许讨好意味。 她眯了眯眼,心里稍作思量,脚步就缓了下来。 想当年,自家老爷还在世时,每每惹了自己生气,都是一副小心讨好的样子,十分狗腿。她也曾问过老爷缘由,当时老爷摸着胡子,洋洋得意的解释道:“为夫在意你,怕你厌了为夫,所以当然要时刻疼着你,哄着你,怕着你,敬着你了......” 那时候她不以为然,可后来才体会到,真有了好感,当真会那般。唯恐惹恼了对方,使得他再不理会自己。 不过有生之年能在儿子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刘夫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还没等她感到欣慰呢,忽的就听到儿子小声说道:“张家少爷虽然总跟我一道玩闹,但却不赌不斗,最是适合托付终身了。要不我帮你们牵个线搭个桥?” “我这人洒脱惯了,今儿吃个花酒,明儿宿醉酒楼,时不时还有个赌债,实在不适合托付终身。你若嫁给我,怕会受不了我的性子。”刘书来见林宝茹若有所思,心道怕是被自己说动了,于是接着说道,“我贪玩又不知礼数,在镇上名声早臭了,比那什么赵立强不了多少......” 没等他给林宝茹说完自个的坏话,就感到耳朵一疼。 “疼疼疼......”刘书来顾不上林宝茹了,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只可惜,恨铁不成钢的刘夫人,是真恼火了。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自己费尽口舌跟心思,好不容易说动了王氏。他可倒好,居然一声不吭的在外头拆台!还让自己刚刚白高兴了一场,刘夫人一想起这来,就恨不能再揍他一遭。 第二十五章 林宝茹对刘书来没有好感,但对刘夫人还是颇为敬重的。 可以说,她觉得刘夫人是在这个年代,极少数三观极正且还不护短的人物。身为母亲,刘夫人没有一味的袒护纵容儿子的错处,且有手段又有魄力,让内里本就有男女平等观念的林宝茹,很是喜欢。 以后当她见识到刘夫人的护短手段时,才惊觉自己对刘夫人的印象与实际情况,偏差的多离谱。当然,那也是后话了。 待到被教训了一番的刘书来,手脚并用的逃脱他娘的魔爪,一溜烟的藏到林满仓背后。他探头瞧着他娘没再追着拧他的耳朵,忽然有些悲愤的想,有这么个大舅哥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这会儿他娘就不好紧追不放的把他从人身后捞出去了。 刘夫人瞧着自家儿子没出息的躲了,只能干瞪了他两眼,然后拉了目瞪口呆的林宝茹柔声说道:“你别担心,那小子皮糙肉厚,挨两下并不是事儿。” 林宝茹迎着刘夫人端庄和善的笑,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等她听到刘夫人的话后,心里更是嗤笑,鬼才替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担心呢。 不过虽然她心理活动有些多,可面上却还是镇定如常,任由刘夫人拉着往里间走去。 她猜测刘夫人同自家娘亲定然达成了什么共识,至少在出了赵立这件意外后,她怕是没法再拒绝跟刘家的亲事了。 若以前,她跟刘家是靠着婚书勉强牵扯到一起,随时可能会因着退亲而断了联系的话。 那现在,刘家应该就是能庇护她们二房的一把保护伞了。 至少有刘家跟刘夫人在,赵家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再寻她的麻烦。甚至,若她成了刘家少奶奶,那赵家就更不敢轻易动娘跟大哥她们。 这事儿林宝茹想的通透,只是就算明白这个道理,她还是不乐意随便就把自己嫁了。还是嫁给个那么不着调的人,哪怕他本性不坏,可光想到他招惹是非的本事,就够林宝茹头疼的了。 要说唯一能说得上来的好处,大概就是他手段够无赖,若是成亲了,应该能震慑住奶奶跟大伯母。 “宝茹,让你进来,娘是想听听你对跟刘家的亲事,是怎么打算的。” 不出林宝茹的意料,王氏迟疑了一下,就小声询问起来。 林宝茹看了一眼王氏,见她眼角还带着泪,可样子却不像是受了胁迫跟威胁的。估计,自己想的事儿,恰好被刘夫人同王氏分析过了。 她脑子里飞快的思量着,刚刚刘书来也说,他惯是胡闹的性子。而且话里话外,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甚至日后成亲,也极有可能让她独守空房,而他则依旧在外面玩乐。 要是这样的话,那也挺和她的心意的。 这么貌合神离的过上一两年,她再寻个由头和离。再不济,她也能想办法让刘书来休了她,到时候没了赵家的威胁,又帮衬着娘家把日子过起来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思及此处,她抿了抿唇,福了福身行礼道:“全凭娘做主。” 那模样,要多乖顺就有多乖顺。 她这一松口,刘夫人的一颗心就彻底落下来了。 刘夫人心里高兴,直接把林宝茹拉倒身旁,笑着褪下手腕上的玉镯想给林宝茹戴上。 “这是老爷年轻的时候,打京城带回来的玉镯,成色极好,在咱们这地界是寻不到的......” 林宝茹闻言,赶忙把手抽了出来,说道:“夫人切莫破费了,刘家已经下过聘礼跟聘金了,如今没道理再添这般贵重的物件。” 她说的有些生硬,可话却十分周全。 既然是把这门亲事当避难的法子,林宝茹就不打算亏欠刘家什么。日后,她好生照顾着刘夫人,料理刘家的事儿,也算是回报了。 刘夫人不知她的想法,但见她并不贪恋物件,心里更是满意了。 外头抓耳挠腮的刘书来,还不知道里间说话的母亲,几句话就把他卖了。 他现在就发愁,林宝茹若是不想嫁去张家,他还能去哪寻个知根知底,还能靠得住的人。 刘夫人满脸喜色的携着王氏从里间走出来,许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儿,她瞧自家儿子也顺眼了许多。 “来儿,让人去催催掌柜子,看咱们的饭菜怎的还不上来。” 刘书来被她温柔的一叫,心里凉凉的,赶忙就看向她身后低着头不吭声的林宝茹。 在他看来,他跟林宝茹该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他对亲事不满意,觉得自家娘亲乱点鸳鸯谱,那么多明艳的姑娘不选,非得挑个蔫坏的黑心莲。 而林宝茹对这亲事,估计也不满意,不然她娘也不能说出退亲的话来。 也正是因着王氏那句退亲,才让他对林宝茹的态度缓和了几分。至少觉得,这丫头不是故意算计自个的,反正她也因着自个受了惊,那利用自己分家的事儿,他就大度的不计较了。 只可惜,等刘夫人笑容灿烂的叫了他第二声,他也没在林宝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厢他是心里七上八下,那厢刘夫人已经跟王氏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入座了。连带着林宝茹,都被他娘拉倒一旁坐下,最后给他留下上菜的位置。 刘书来苦兮兮的去寻了掌柜子,心里还琢磨着怎的能跟林宝茹搭上话,也好方便他跟她商量后续的事儿。 于是,柳林镇有名的纨绔,就在一道道美食上来时候,探身把菜品先放到林宝茹跟前。顺带着,还贼兮兮的给人端茶倒水。 只可惜,满桌子人都瞧不明白他的心思。 刘夫人虽然奇怪自家儿子突然开窍了,可她见刘书来终于对猫狗跟骰子之外的女子感兴趣了,心里更是坚定了赶紧让他完婚的想法。 王氏刚开始还十分担忧,看向刘书来的眼神也满是质疑,但现在见他这么殷勤,又觉得若是他能对自家闺女好,这门亲事也不一定如鲁大娘猜测的那般差事儿。 林满仓只是冷眼看着,没有任何想法。也只有林宝茹给他夹菜时候,他才会扭头嗯一声。 林宝茹瞧着刘书来的模样,只管没心没肺的受着。其实她也未必不是在试探刘夫人的态度,想看看刘夫人是否会像她说的那般开明。 至于刘书来的心思想法,她就算猜到了,肯定也不会说出来。 于是一行人,在各有心思的情形下吃了午饭。待到临离开时,王氏在桌子下悄悄捏了捏自家闺女的手,而后小心的从袖袋里递出去一个粗布荷包...... 许是聊得开心,在送走王氏几人的时候,刘夫人还让掌柜子转了些吃食跟甜点,让王氏带回去给几个小的吃。 王氏推辞不过,赶紧看向林宝茹求助。 林宝茹轻笑着接了篮子,说道:“那就多谢夫人慷慨了。” 王氏不知道自家闺女为何接了东西,可这个时候,也只能满心感激的跟着道谢。 往镇子外头走的路上,一直闷头没说话的林满仓有些不赞同过得看向王氏跟自家妹子,语气别扭的说道:“刚刚不该接东西,对妹子不好。” 林宝茹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就捂着嘴笑起来。她现在是明白了,这个大哥啊,就是话少,可对任何事儿心里都门清。只是他不愿意说,更不愿意反抗。 说到底,还是当初日子过得太压抑了。以至于,林满仓宁可当别人口里的傻子,也不愿意多表达自己。 “大哥,你放心,走之前娘给了我银子。”林宝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一冲淡王氏跟林满仓浑身的愁苦气,“我趁着掌柜子去装吃食的时候,去柜台上结了账。” 虽说大多时候,付钱都是寻掌柜子。可有时候为防掌柜子有时不在,柜台上帮忙的伙计也能帮着结账。也是今儿酒楼里实在忙,加上小伙计头一次上柜台帮忙,所以并不清楚雅间,正是酒楼东家一行人。 林满仓听她这么解释,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看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还有未出口却不知该怎么表达的话。 这个时候,集市的人已经明显少了,远处来摆摊的也开始收拾家伙了。毕竟,冬日里天黑得早,若是再耽搁,怕是回去就要赶夜路。 大概是人少了,所以林宝茹再买了几个新碗的时候,那摊主还多送了个黑褐色的盘子。虽然瞧着不好看,可也聊胜于无。 摊主也是个健谈的,一边给林宝茹捆绑着碗,一边念叨起来,“哎,你们听说没,那会儿天桥边上有个姑娘,用碗砸跑了一群恶霸。我这碗啊,肯定比那姑娘买的还结实,你们买回去只管放心用,三五年都不带有裂的。” 他的位子已经靠近镇口了,自然没亲眼瞧见那事儿,却不妨碍他兴致勃勃的借着那事儿卖碗。 不过他的话,却让王氏心里又一惊,没想到事情传的竟然这么快。只是一顿饭的时间,镇口的小贩都听到了风声,若是...... 若是那会儿匆忙通知自己的那个嫂子,回去把事儿再传开,那...... 第二十六章 一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心疼铜板了,一心想着赶紧寻了那嫂子叮嘱她千万莫要外传。 等王氏跟里正几人汇合的时候,马婶子几人视线就不由落在了林宝茹身上。 “宝茹娘,你家宝茹没事儿吧。”马婶子见王氏过来,赶忙给她让了个座,关切的问道。 余下的人,或是打听,或是想听热闹,自然也纷纷围了过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王氏面色阵阵发白。 “听说赵家少爷可不是善茬,他看上的姑娘,就没一个能躲得过去的。”有个面生的年轻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宝茹,也不知是什么心思的说道,“不过但凡能进了赵家,那家人都能得许多银两......” “宝茹也是命好,前脚让刘家瞧上了,后脚就入了赵家少爷的眼。这可是活脱脱的,过好日的命!”那妇人身旁的中年女人赶忙附和。 俩人一唱一和,模样虽然和善,可眼里却闪过算计。 这话可以算是明打明的挤兑了,气的王氏浑身发抖,双唇哆嗦道:“你们......” 林宝茹面无表情的看着俩人,等听俩人说完了,才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听着这话怎么酸溜溜的,怎的,你们家想卖儿卖女的求富贵,就当旁人家也那么龌龊?” “还是说,你们两家想卖儿卖女,奈何儿女太差劲竟没人看得上眼?” 林宝茹慢条斯理的开口,见俩人憋着气胸脯子都开始一耸一耸了,才接着说道:“瞧你们的样子,莫不是被我戳中心事了吧!” 这会儿来等回村牛车跟驴车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见有人拌嘴,自然就有凑过来看热闹得了。 等听到林宝茹这话,大家可都把目光投向那俩一唱一和的人。 “你你......你个小贱人胡咧咧什么,你自己不守规矩跟那些少爷男人的勾勾搭搭,还不兴我们说几句了?”最初开口挤兑林宝茹的年轻妇人啐了一口,瞧着林宝茹的目光也带上了嫌弃跟厌恶,“之前不还勾着刘家少爷去往自家爷爷奶奶门上泼粪水么?” “也亏得你爷爷奶奶把你们一家分出去了,不然老林家的脸还不都被你给丢尽了?” 林宝茹眯了眯眼,听这话,眼前俩人应该跟自家不对付。可她看着自家娘亲的神色,并不似认识的人。 跟自己家没仇没怨,但语气却愤愤不平,除了嫉妒之外,只能是眼前的人跟刘氏或是章氏有关系! 她心里有了猜测,就冷笑道:“我爷爷跟奶奶家被人泼粪,可是因着我大堂哥林有志在镇上招惹了人,听说好像是去花楼跟别人家公子哥抢了人......至于你说的勾搭,我却不知三书六聘的上门提了亲,怎么在你眼里就歪了心思?” “若是按你这么说,那天底下明媒正娶的夫人,岂不都是跟男人勾搭后才成的亲?”林宝茹沉着脸,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二人一番,“莫不是你们就是这样想的?那要是谁跟你们家结亲,可就可怜儿咯。” 鄙夷着林宝茹的二人,听着前边的话还觉得她该骂。可听到林宝茹提及两家后辈的事儿,俩人的脸色可就铁青难看了。 本来看热闹的人群,这会儿也开始相互打听俩人来。毕竟,这俩人的话太尖酸刻薄,听那意思还颇有些蛮不讲理的味道。 农家院里的庄稼户,不求儿女能攀上多高的枝儿,但至少成婚嫁娶得寻一户明事理好相处的人家。可瞧着眼前俩妇人,真真不善,若是自家闺女或是儿子与她们家结亲,那往后的日子少不得不能安生。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怪不得能把你奶奶跟你大伯娘气出病来。今儿我就替你奶奶好好教训教训你......”年长一点的妇人黑着脸气势汹汹的就拽住了她的胳膊,顺带着另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 一声没吭的林满仓忽然抬手捏住老妇人抬起的巴掌,他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就跟往日里傻呆的样子没半分不同。 “你个傻子,赶紧松开,你知道老娘是谁吗?”老妇人哎呦哎呦两声,她旁边吓了一跳的年轻妇人赶紧上去撕扯林满仓。 马婶子眼看着林满仓胳膊上都有了血道子,也赶紧把手里的篮子放下,上前拽了一把年轻妇人。 她的脾气想来火爆,也是个不怕事儿的,所以干脆呸了那年轻妇人一口,“谁管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啊,真当咱们桃溪村没人了啊!” 马婶子一吆喝,一边上观战的桃溪村媳妇们,可就冲着俩人围了上来。 俩妇人被一群人围着,脸色瞬间就白了,加上外头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更是让俩人失了刚刚的折腾劲儿。 刚好这时候,喝了些酒的里正也过来了,听着那俩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等他听完马婶子说的来龙去脉,心里也很是恼怒。 尤其是周围,还聚了不少附近村子的人,若是他不能给林宝茹几个讨个说法,那还不是要把脸扔在地上给人踩? 身为里正,他就算再不耐这种妇人打嘴仗的事儿,可也要维护桃溪村的脸面。 他冷着脸,甩袖怒斥道:“章家的,你们庄子上跟咱们桃溪村,可从来都是和睦的。往年里,咱们桃溪村嫁去你们庄上的闺女可不少,你们嫁来咱们桃溪村的媳妇也有,怎的今儿你来这一出,是想着欺辱咱们桃溪村闺女?”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一个说不好,俩村就得生隔阂。指不定,那些早已嫁娶的媳妇们,也得埋怨上她们。 被点名的妇人,原来就是章氏的大姑跟堂姐。 俩人原本跟章氏走的亲近,也时常能得了章家的好处。毕竟,章氏的爹是庄上的里正,但凡手缝里漏点好处,就够她们日子过得滋润的。 今儿想趁着人多羞辱林宝茹一家,也是存了讨好章氏的心思。 谁知道,她们原以为能随意拿捏的林宝茹,就跟换了个人似得,怼的她们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更没想到,刚刚还跟她们八卦着林宝茹一家闲话的马婶子,就跟变脸似得,说护就护起来了。 里正见俩人的脸色白了青青了白的,心头更是火大,直接冲着自家儿子喊道:“让人去找找章家庄今儿来赶集的人,要是章家当家的不在,就让人捎个话回去,就说这俩婆娘在集上给咱桃溪村使赖。让人问问这是章家当家的意思,还是章家庄里正的意思!” 章家姑姑跟堂姐现在才是真怕了,本来俩人就词穷了,现在见事态严重了,更不敢再破口大骂。 她们也顾不上旁人笑话不笑话了,颤颤巍巍道:“今儿是我们娘俩多管闲事了,可我们也是为着桃溪村好啊。再说,她要是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我们这么说几句了!” 林宝茹听章氏姑姑哪怕服软,还不忘摸黑自己,当即冷笑道:“人都说自己想什么,看别人也会是什么样。你满脑子装着男盗女,昌,看我这接了三书六聘的人自然也看不出好来!” “但是咱桃溪村的闺女,就是行得正坐得端,走哪后脊梁骨都挺得直直的。”林宝茹看着色厉内荏的俩人,一字一句说道,“但这不是你中伤咱们的理由,你若是这样若,那我是不是也能说你家闺女媳妇偷偷摸摸跟人有私情?哦,对了,或许你家的孙子外孙,都是旁人的种!” 林宝茹清楚,对待这种人,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得让白白让她们恶心了自己。 章家姑姑跟堂姐,听了这话,那脸色才是好看的紧,跟个调色盘似得。想要开口咒骂吧,又怕再被戳破脸皮,可不开口,又让人议论的丢人。 “你给我等着!”章家姑姑见里正不再吭声,而林满仓也没再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赶紧揉了揉手掌,递给自家闺女一个眼神离开。 等俩人跑远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马婶子才满脸愧色的看向王氏跟林宝茹。 “这事儿赖我,要不是我嘴大,怕是也给你们招惹不下这麻烦。” 王氏勉强的笑了笑,到底没说什么。她心里,未必没有埋怨,只是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刚刚又帮着自家出了头,所以她到底也不好说什么。 林宝茹把手里的碗跟篮子同之前买的存放在车上的棉花粗布放到一起,笑着说道:“婶子也没坏心思,只是往后咱们村的事儿还是要思量着说。毕竟,你不知道跟你攀关系搭话的,心肠是黑的还是红的......” 马婶子本来就心虚,又被个闺女说教了,就觉得有些不太得劲了。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毕竟是她理亏。 回村的路上,林宝茹瞧着气氛有些冷清,不由笑着对马婶子说道:“婶子,你是热心肠,你来帮我想想这块布给我大哥做身棉衣裳,可好看?” 得了下台阶,马婶子脸色微微转好,她侧头看了看,说道:“耐脏,适合咱们庄稼户穿。哎,我瞧着你是买了不少布跟棉,这一件件可得做到什么时候啊!” 第二十七章 其他人瞧着俩人又热络的说起话来,也凑上来瞧起来。 “宝茹,你这是花了不少钱吧。” 林宝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也没办法,今年冬天太冷了,眼看往后还会更冷,总不能为着省钱看着一家子整日里冻的不成样。” “正好分家,我大伯不是把我爹留下的庄户买了么,给的银钱正好能置办这些。余下几个铜板我也买了些吃的用的,就盼着这点物件能撑过年节。”她说话的时候,刚好一阵冷风吹过,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又抽了抽鼻子。 有了她这个动作,那些眼尖的,也就瞧见她有些裂开口子的衣裳里面,只是薄薄的一层发黑的棉子。 人大抵都是同情弱者的,看着林宝茹跟王氏的可怜模样,再想想刘氏跟章氏,还有今日找事儿的那俩章氏的亲戚模样,大家就越发觉得林家二房日子过得忒艰难了。 有了一样的想法,大家说话就更放得开了,当然看着性子柔软的王氏,就有人恨铁不成钢了。于是,一群人凑一起,从嚼舌根的闲话,就转为了劝说王氏莫要再软弱的事儿上来。 更有甚者,干脆就说起对付那些撒泼耍赖长辈的手段来。 虽然王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却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小声的询问,看的林宝茹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果然,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自家娘亲恭顺了一辈子,唯唯诺诺了一辈子,也该学学旁人的气性了。不说让她变得多要强,最起码在遇上事儿的时候,决不能只一味的委曲求全甚至是抹眼泪。 回了村,在岔道口的时候,大家伙儿就意犹未尽的分开了。马婶子还拉着王氏的胳膊,说道:“赶你们要下针的时候,可记得招呼一声,我旁的不行,针线活儿还是拿得出手的。到时候,一块去帮你们做衣裳跟被子。” 王氏跟她也相处熟了,知道她对自家没有坏心,连连点头应了。 今儿虽然花了钱,但因着能过个暖和的冬日,王氏跟林宝茹都十分高兴。就连林满仓感受着背着的对他而言轻飘飘的棉花跟布匹,也头一次感到了轻快......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了,冬日天儿黑的早,所以现在村里几乎见不着人。只是越是宁静,越让人感到寒凉,那山坳里的冷风一吹,更是让林宝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氏见自家闺女冻的脖子都缩起来了,便小心拉了她的手想给她暖暖。可拉到手里,才发现,她的双手竟也不比闺女的暖和半分。 林宝茹感觉到王氏的动作,心里一暖,笑道:“娘,咱俩这算不算俩冰块相互取暖?” 王氏瞧她还有心思说笑,不由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都快冻坏了,还想着耍嘴皮子,还不赶紧回去!” 还没到家门口,林宝茹就看到门口探头张望的几个小的。没等她开口呢,还年幼的采荷就匆忙的冲了过来。 身后紧紧抱着林小山的采茹,这会儿也高兴的叫了声“大姐”。那声音,虽然还是小小的,可却透着显而易见的亲近跟欢喜。 林宝茹笑看着跑到自己跟前,伸手去接自己手里篮子跟碗盘的采荷,心里觉得热乎乎的。 其实仔细想想,除去老宅那边时刻蹦跶的奶奶跟大伯娘,这个家也算温馨和睦的。两个妹妹,并上走路都有些摇晃的小山,都是个顶个的乖巧懂事儿。 等林宝茹走到门前的时候,一直在采茹怀里安安静静的小山,就开始伸着手往大姐身上扑了。要不是采茹抱的结实,怕是小山就得栽到地上了。 他这一动弹,可是惊了几人一下。 林宝茹不敢再逗他,赶忙把人接过来,顺势,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虎着脸说道:“怎么这么不老实!” 小山挨了巴掌,可还是觉得开心。他搂着自家大姐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想......想大姐......” 这么一说,可不就让林宝茹直接破功了? 在一旁瞧着几个孩子互动的王氏,佯装生气的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也不见你说想娘!” 小山见娘亲不高兴了,赶忙点着小小的脑袋说:“想......x想......” 那小脑袋本就有些大,而脖子有十分纤细,这么一点头就跟要被折断似的,看的王氏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一旁的采茹小大人似得笑着戳穿他,“大半日了,我跟你三姐可也没听你说想娘......” 采茹这么一说,大家伙儿的目光就看向了小山,让小山有些害羞的把头埋进了大姐怀里,瓮声说道:“就是想,就是想。” 小小的人,害羞也带着奶凶奶凶的声调,可模样却甚是可爱。 几人一道进了家里,林采茹帮着娘跟大姐归置了集上买的物件,而采荷则去拖了干柴准备热早上的苞米粥。 “娘,大姐,这么多布料跟棉花,是要做什么?”林采茹有些迟疑的看向王氏跟林宝茹,大概是之前一家人忍饥受冻也要给奶奶添置新棉衣的事情让她心里生了阴影,所以现在她也极怕这些东西,又是要给老宅那边送的。 林宝茹看着不断在身上擦着手心,不敢再碰那雪白棉花的二妹,柔声说道:“天儿冷了,娘要给咱们全家做棉衣裳跟棉被,所以就买了不少。” 她伸手揉了揉林采茹的头发,笑道:“你放心,咱娘以后只会顾着咱们。”说着,她就扭头看向王氏,问道,“娘,你说是吧?” 王氏觉得眼眶有些发胀,她撇头错开俩闺女希冀的目光轻轻点头,“嗯,娘以后只顾着咱们娘几个的日子,旁的再不管了。” 林采茹一听这话,一双眼骤然迸发出亮光,欢喜的摸了摸那棉花跟布料。 到底是孩子,多年没添过一件像样衣裳的她,在确定了自己不是做梦后,就开始高兴的说起今天白天干的活儿来。 “我跟采荷把娘跟大哥捆好的柴禾抬到柴禾垛了,而且我们还带着小山到地边上割了毛毛草,又拾了一背篓树枝。”林采茹说的眉开眼笑,多了几分讨夸的孩子气。 “晌午时候,我跟采荷去挖了观音土晒了半日,然后碾碎了收在大哥屋里了。”她面上没了往日的胆怯神情,但说出的话,还是让人心里泛着苦涩。“大姐,我跟采荷、小山上午吃了剩下的苞米粥,还给大哥你跟娘留了一碗稠的......” 林宝茹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又是难受又是热乎乎的。早起那粥虽然煮的浓,也饱腹,可实际上剩的并不算多,若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带着小山要吃饱,定然是剩不下的。 可偏生,她们不仅剩下了,还舀出了一碗稠的。 想到这里,她就拍了拍还一脸等夸赞的采茹,笑着说道:“往后,咱们再不吃观音土了。” 林采茹瞪大眼,似乎对自家大姐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吃观音土,那她们怎么熬日子啊?娘不是说,等过了春,到了麦夏才能有粮食吗? 林宝茹也不卖关子,一边把小山放到棉花旁边,一边拿了篮子塞进采茹怀里,“喏,这是些小食,还有我跟娘一道买的苞米面跟肥肉......” 这会儿天儿还没黑透,所以采茹毫不费事的就看清了被自家大姐用布盖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那篮子里,可是好几样点心,还有一大包骨头跟一块有些渗出油渍的肥肉。 她看的心里发慌,赶忙又盖上蓝布,半晌后又憋着气打开。等瞧见里面的东西,还是满满当当一点没消失后,她才咧嘴笑起来。 “娘,大姐,这真是咱们家要吃的吗?” 就在林采茹再三确认的时候,烧起灶火的采荷也蹦跳着进了屋里。她凑到自家大姐身边往篮子里一看,当即高兴的喊道:“娘,大姐,好多吃的啊!” 采荷年纪小一些,并没有采茹想得多,她依偎在自家大姐身边,笑的十分开心。 “大姐,这是咱们为过年买的吗?” 林宝茹把人揽在怀里,摇头说:“不,这是咱们平时吃的。等明儿熬出猪油以后,咱们用猪油酥跟骨头炖锅菜吃。” 其实集上在粮行时候,她是想着咬咬牙跺跺脚买两斤白面回来的,可等瞧见那白面价格以后,她又打了退堂鼓。 一斤白面能抵三斤苞米面,甚至比糙米还要贵许多,要让她仗着分家刚得的二两银子奢侈一把,她还真下不了手。 虽说没有给奶奶奉养银子的这座大山,可在她没找到进项方法,而且家里要什么没什么的情况下,想顿顿吃白面吃饺子,也是不现实的。 毕竟,家里这么几口人,还得想着法的熬过这青黄不接的冬日。 采荷听自家大姐说的,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那明儿采荷给大姐洗菜烧火,采荷都好久好久没吃过炖肉菜了。”林采荷亲昵的仰头看着自家大姐,喜滋滋的看着篮子里的骨头,歪头说道,“上次石头说他家做了杀猪饭,可好吃了,就是用骨头炖的......” 第二十八章 王氏在一边带着小山,一边听着三个闺女说话。 等听到采荷的话以后,她还是抿了抿嘴。她怎能不知道采荷说的是实话?在她的印象里,孩子们上次吃肉菜,还是自家男人活着的时候。 只是就算自家男人活着,几个孩子吃的肉菜都是大房三个孩子吃剩下的。 当时自家男人做工还没回来,家里杀了猪炖了肘子,可没等自己带着孩子们收拾完,大房就已经先吃了。等她带着孩子们上桌时候,婆婆跟大伯娘连碗都收了。 那时候,自家.宝茹跟两个妹子都极怕人,虽然想吃,可也只能躲在她身后眼巴巴的看着。而满仓又只会蹲在院子里埋头干活。 她有心带着孩子们回屋,可看到几个闺女可怜想吃的模样,就忍着心酸,好言好语的问婆婆锅里还有剩菜不...... 后来她们娘几个,只能蹲在自家屋子的门槛上,就着大嫂的奚落,吃了那么一顿肉菜饭。 等她男人回来以后,婆婆还寻了她男人说她们娘几个能吃,竟把一锅肘子菜都吃了个干净,都没寻思着给男人留一口。 林老,二也知道他娘的话肯定有水分,但碍着他娘的性子,只能伏低做小的说了一番好话。 之后林老,二没了踪影,她们一家的待遇就更差了。便是没被赶出老宅的那两年,过年杀猪炖肉,都没她们的份。 甚至,自家儿子为着给几个妹妹解馋,还会偷偷捡大房啃剩下的骨头,然后小心的把上头剩下的肉丝摘下来,等攒够一小堆后,喂给弟弟妹妹吃。 后来他捡骨头被大房的老大撞见了,不仅被大房的几个孩子带头嘲笑,还使得婆婆跟大嫂夹枪带棍的一通咒骂。 王氏尤记得,当时大嫂就差指着自家满仓的鼻子骂他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是偷肉的贼了。 可她除了说好话,竟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更是又羞恼又心酸的当着婆婆跟大嫂的面,狠狠打了满仓一顿。 现在她想起来,心里还觉得憋屈的难受。甚至,在那之后,她也哭了一大场,恨不能一把毒药带着一家子走,也好过被人作践。 但那想法,也只是想一想罢了,第二天日头升起来,她依旧要带着孩子们照常干活委屈的过日子。 等到把东西都收好后,林宝茹才出了屋洗了手跟脸,然后取了一包自刘家酒楼带回来的肉块去了灶台上。 家里虽然没什么新鲜的菜,不过却有些晒干的萝卜丝。等她把采荷热的粥盛出来,就舀了一瓢凉水进锅里开始闷萝卜丝。 因着想省些柴禾,所以她招呼了采茹拿了家里剩余的干粮来热上。待到那萝卜丝开始发软了,冷到发硬的饼子也有了热乎气儿。 “大姐,我帮你烧火。”采荷开心的蹭到灶台前,慢慢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柴禾。 孩子的心性最是单纯,对能护着家里的大姐又喜欢又崇拜,自然想要时时刻刻都守在大姐身边。 林宝茹这会儿已经把萝卜丝跟早已经凉透了的肉块炖到了一起,那肉香味渐渐散出来,惹得小丫头又吞了吞口水。连带着,那晌午本就没吃饱的肚子,都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几声抗.议。 “大......大姐......”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抽抽鼻子说道,“是你煮的菜太香了,我肚子才会叫的。” 林宝茹弯腰点了点她的脑门,语气轻快道:“是是是,我们采荷才不是饿了呢!” 她嘴上说着,还是舀了一小块被炖的软烂的肉丝,“啊,张嘴。” 小丫头下意识的张嘴,等下一刻就发现嘴里多了块热乎的东西,她一闭嘴,那带着咸香味的肉就在嘴巴里爆出了汤汁。 林采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大姐竟然塞给了自己一块肉。她小心的咽了肉里渗出的汤汁,却不肯直接把肉吃下去。 小小的人儿,抬着小脸儿看着自家大姐,一双眼瞪得圆鼓鼓的,神情又欢喜又不舍,甚是纠结。 “别烧火了,你去把今儿我跟娘新买的那个盘子刷一下,咱们吃饭啊。”林宝茹见采荷脸蛋都通红了,也不再逗她了,直接把人赶去干活。 而她则蹲下,身,把灶膛里没灭的火扒拉到铁锹里,又舀了凉水破灭。等把没烧尽的树枝收好后,她才进把饭跟干粮端进了屋里。 而采茹也是个手脚麻利的,在自家大姐进屋的时候,她已经抱着火盆去灶膛那把火炭了。顺带着,连林满仓屋里的火盆,也给填上了新炭。 往日里一家人能痛痛快快的吃一顿苞米面粥,都很难得。以至于,一家人连带上干着最重最累活的林满仓,都是面黄肌瘦。更别提,一直吃不饱的林小山了。 小小的人,脑袋很大,以至于林宝茹第一次抱他,就怕他摇头点头时候伤着了。 今天桌上的饭菜,可以算得上几年以来,她们见过最丰盛的了。 采茹跟采荷眼睛亮晶晶的忙着给大家分碗筷,而王氏一向愁苦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会心的笑。 至于林满仓,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林满仓极少夹肉块,若不是林宝茹时不时给他往碗里放上一块,只怕早就习惯了沉默的他,只会挑着沾了肉味的萝卜条吃。 “大哥,你多吃点。”林宝茹看着把碗里肉块夹给采荷的林满仓,叹口气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有了好吃的都舍不得吃,就是饿着肚子也得带回咱们屋给我跟采茹采荷分了。” 这些事,还是林宝茹从原身记忆里知道的。 大哥小时候,有段时候也是让奶奶刘氏喜欢的。每每家里有了好吃的,奶奶都会偷偷叫了他去正房吃。 但大哥总会想法设法的藏起一些来,哪怕被大伯母笑话没出息,他也从来不会吃独食。 只是后来奶奶越来越喜欢大伯母家的孩子,而大哥在被大伯母暗地里欺负后,爹娘总劝他忍让着。有时候爹娘还嫌他不知道谦让弟弟压着他给大伯母家低头认错,慢慢的他就越来越沉默寡言。 大房几个孩子也仗着他不敢告状,总冲他丢石头,喊他大傻子。时间久了,大哥就真成了旁人嘴里脑子不灵光的人,甚至大部分人都觉得大哥是发了热没及时看,所以烧坏了脑子。 打大哥成了傻子后,奶奶就彻底嫌弃了他。 当然,原身也一直以为自家大哥是烧傻了,可眼下林宝茹却觉得林满仓根本就是被家人的态度伤了,继而再不愿意开口。 林满仓没有抬头也没有吭声,但却没再固执的把肉分给弟弟妹妹。 一顿饭有肉有汤,便是饼子都因着那点肉味变得香喷喷的了。 吃过饭,也不用林宝茹起身收拾,就见采茹跟采荷动作麻利的拾掇了桌子。自打大姐生病醒过来以后,只要俩小的能干的,她们从来不让自家大姐动手。 以前她们没什么感觉,可这次大姐生过大病以后,她们的日子当真过得有了些滋味。尤其是这次分家以后,她们对林宝茹的依赖跟亲昵简直达到了顶点。 大姐护着她们,就连挨了打也想着她们,所以她们肯定要更疼大姐了。 等采茹跟采荷抱着碗筷跟篦子出了屋的时候,王氏已经哄了昏昏欲睡的小山上炕睡觉。 “你爹在的时候,咱们的光景虽然算不上好,可也不至于吃顿饱饭都难。”王氏靠在破嗖嗖的被子上,心里有些难受的说道,“那时候......” 她刚打算继续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等林宝茹劝说,就嗔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说道:“你看娘这老毛病又犯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提来干嘛!” 林宝茹见她神态不同于以往的惆怅跟悲戚,心里也略略放松了些。说实话,她其实挺害怕王氏动不动就抹眼泪抽泣的,在她看来,整日里哭哭啼啼苦大仇深的不仅没用,还让一家子跟着糟心。 她看了一眼神态安然的王氏,感慨道:没想到一顿热乎乎的饱饭,就能让王氏有这么大的改变。 早知道......她刚想到这,就卡壳了,因为就算早知道这样能行,她也没办法做到无米之炊。 “满仓,宝茹,你们坐过来。”王氏起身从炕洞子里掏了许久,然后拿出一个早就有点瞧不出原来模样的小布包。等吹打干净布包上的灰尘,她才把小炕桌支起来,招呼着俩人做到炕边上。 “这是之前打算给你奶奶的奉养钱,除了给宝茹抓药用去的,还有六百多文。”她说着,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一串铜板。“只是这里面,有一些事咱们粜粮食得的,还有一些是娘跟鲁大娘她们一家十文八文的借来的。” 当时借钱的时候,她为着不让婆婆落了话柄,并没有说那些钱是要做什么用。而鲁大娘几个,也只当她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还劝着她先给孩子们添些厚衣裳,省的冻出个好歹来。 第二十九章 现在想想,婆婆的做法还真让她心寒。明明是亲奶奶,却还不如外人疼惜几个孩子。 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细说。纵然心里有怨,也跟老宅那边划清了界限,可她却不是会说婆婆坏话的性子。 王氏把布包往前推了推,又从身上摸出一些铜板来放进去,“今儿你大伯送来的庄户钱,除了买粮买棉花跟酒楼吃饭用了的,也没剩下几文......” 这也是她们家眼下所有的家当了,若是再有,就是屋里的那一小瓮粮食了。 农家院里的妇人,甭管认不认字儿,可在账目上都不会出错。尤其是像林宝茹这样的家庭,一文钱恨不能掰成好几瓣用,自然就更不会算错了。 纵然眼下铜板零碎的散在桌上,可王氏心里却清楚所有的进项与花销。她说有六百文出头,就必定是这么多。 这也算是这个家,头一次有这么多钱,而且是属于自己家不用再交给刘氏的。 “娘,欠鲁大娘她们的钱,咱们得赶紧还了。”林宝茹认真的想了下,说道,“现在全村都知道咱们分家得了二两银子,大家都可瞧着呢,要是不还钱,怕鲁大娘她们心里得犯嘀咕。”、 自古都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况且能把钱借给她们这样穷的叮当响的人家,人家定都是心善的。越是心善的人,越不能让人心寒,不然以后她们一家出门,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王氏点点头,欣慰的说道:“娘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娘是想跟你商量着,赶明儿还钱时候,是你跟娘去,还是让你哥跟着去!” 按理说,家里没了男人,就该儿子撑起门户来。 可王氏也清楚,在这些同人打交道的细事儿上,是不能指望儿子的。况且,经历了这些天的事儿后,她也真当自家闺女当主心骨了。 林宝茹犹豫了一下,神情郑重的说道:“娘,这事儿该让大哥去。这些年,旁人都说大哥是傻了,可这几日大哥护着我跟小妹们,哪里像外人说的那样指望不上?” “不说旁的,你可还记得今儿从刘家酒楼出来,大哥说了什么?”她目光灼灼的看向王氏,又看了看依旧沉默着的大哥,说道,“娘能想到的,大哥也都想到了。大哥性子善,也能辨是非,只是这些年被奶奶跟大伯娘她们欺负的,不愿理理会家里那些琐事而已。” “旁人能说大哥指望不上,你跟我还有几个妹子,却不能这么想。”林宝茹的语速并不快,但却掷地有声,落在王氏耳中直接惊的她捂住了嘴巴。 王氏看着自家儿子,眼里的泪珠子要落不落。只是那样子,带着希冀跟震惊。 林宝茹见林满仓还是一言不发,只管垂着头,于是再接再厉道:“不光是我,就连采茹跟采荷,都要指望大哥。以后我们出嫁,在婆家过得好坏,大哥都要做我们的依仗!” 她说着就看向林满仓,“我嫁去刘家的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若是我真过得不好,日后不管和离,还是被轻贱,都要指望大哥能收留我!” 林宝茹的这门婚事,人人都知道不是良配。 而今日林满仓也亲眼看到了,那要娶自家妹子的纨绔是何等货色。惹是生非不说,他甚至是半点都不看重妹子,对于同妹子的亲事不仅没有上心,甚至还一门心思的想让妹子转嫁他人。 林满仓没遇到过这种人,可也知道,能说出那种话的男人绝不可能成为妹子的依靠。 他想起这些来,眉头就渐渐皱起,嗓音有些干涸,犹豫的问道:“不能不嫁他吗?” 这话一出,王氏跟林宝茹心里都是一松。 他能问出这话来,也就证明了刚刚林宝茹的猜测。 庄稼户里的汉子,不爱说话的人很多,只要不是真的脑袋不灵光,那迟早都能撑着门户。 何况林满仓能干又肯吃苦...... 王氏眼里含泪,心里紧绷着为儿子忧虑了多年的那根弦,忽的就松了。 林满仓眉头越皱越紧,许是一直没得了回音,不由看向王氏跟林宝茹,有些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以后我养妹子,不会让人看低了妹子们。” 王氏心里又暖又气,终于在儿子不解的目光下,小声哭了出来。她捶了儿子一拳头,红着眼强压着一点都不平静的心绪说道:“你当你妹子缺的是被你养活啊。” 说完,她就叹口气,粗粗把今日刘夫人给自己分析的那些利害,同儿女们说了一遍。 这么一来,也算是解释了她白日里为何会对刘家改了态度。 “满仓,娘还想跟你商量点事儿。”王氏压下心头那点知道自家儿子并不痴傻后生出的欣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娘听说富裕人家的闺女,都会早早的管着家里的银钱跟食物,就为了防着闺女到了婆家被人糊弄被人贬低......” “那刘家的门槛高,咱们算是高攀,她家儿子又是那种性子的,日后能不能疼宝茹还说不准。” “娘想着,把剩下的铜板给交宝茹,让她管着家里的进项。若是......若是......能有存余,也当是给她添了嫁妆......”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林满仓就回了话,“都给妹子,以后我干活儿挣得铜板,也给大妹。” “村西的地,是给大妹的陪嫁。以后二妹跟三妹出嫁,就把爹修的田给她们分了。”显然这些话是他想了好久的,说起来虽然有些费劲,但还算流畅。 林宝茹没想到,一向闷着头好像从来没有自己想法的大哥,竟然这般看重她们做妹妹的。 说实话,之前他说将村西的地落在她名下的时候,林宝茹已经很是震惊了。但震惊归震惊,想着那是抵的刘家聘礼,也说得过去。 而今,他却眼都不眨的让她当家,还打算将家里自修的薄田都分给采茹跟采荷做陪嫁。这样的事儿在农家院里,可从来都没听说过的。 她听说的都是家里有儿子的,田地甚至是女儿的聘礼,大多都会补贴给儿子娶媳妇用。哪有儿子,将家产拱手让给外嫁闺女的啊。 于是,就连王氏都有些错愕,“这怎么行?” 她倒不是重那轻女,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事儿,觉得太没道理。况且儿子若是不痴傻,日后说不定能娶个全乎媳妇,本来她们就家底淡薄,要是把自家男人留下的那两亩薄田都分了,那儿子...... 可惜,林满仓并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我有力气,以后也能自己修田。” 他以前不修田,是觉得日子没奔头,就算修了田,也落不到他们二房手里。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分家了,再不用被奶奶跟大伯母一家扒着吸血了。 他是见多了他娘因为没有陪嫁,没娘家撑腰,被奶奶跟大伯母戳着心窝子欺负的日子。以前他还愿意说话的时候,也曾问过他娘,为何奶奶总说他娘不如三只鸡。 那时候他娘总会哭,时间久了他也就不问了。 现在他清楚,是因为他娘没陪嫁,而且打根上就被娘家轻视。 所以到他绝不能看着三个妹子,再走他娘的老路。 尤其是宝茹,若是陪嫁不够,怕会遭难。 而他家能给出最厚重的陪嫁,大概也就是庄稼人最看重的良田了。 其实林满仓还是自闭的时间太久了,他不知道也不曾打听过,两亩良田在刘家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这份心落在实处,真正就是情深意重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王氏就算想劝说几句,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瞧着自家儿子说完话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老样子,再想想自家闺女刚刚说的话,也就不再反驳了。 不管是多少东西,都比不过自己儿子脑子转好重要。 林宝茹见王氏把铜板包在布包里往她这边推过来,开口就推辞,“娘,这钱还是您收着,若是家里有什么要添置的,我再同您讲。” “我去刘家,也不一定要学管家的事儿,毕竟上头还有刘夫人呢。再者,只要我争气,刘家人又怎么敢怠慢我?”她任由王氏拉着手,看王氏表情有些松动,继续说道,“你也跟刘家夫人打过照面了,你觉得着刘夫人跟奶奶,哪个更难以应对?” 王氏想了想,沉甸甸的心也安稳了一些。 婆婆对自家闺女,不仅没有好脸色,甚至可以说是时时作践,丝毫看不得她好。 可刘夫人,虽然是那刘书来的娘,但说话行事却是个好相处的。至少,在外人面前,她会是个大度的婆婆。 单说这一点,刘夫人就不知比自家婆婆好上多少。 林满仓又坐了一会儿,见他娘跟他大妹都不再理会他,索性就起身离开了。柴禾垛那边,还有许多散柴禾没捆起来,一些大的树干,也没劈呢,趁着今儿月亮照着明儿,他也能多干一些。 他看着二妹跟三妹脸上带笑的在灶台上干活,再想想屋里的棉花跟布料,心里没由来就跟着喜悦起来,连带着一张脸也有些抽动。 只可惜,他太久没做表情,一时之间也露不出笑脸来。 等劈柴的时候,他还琢磨着,日后不用再给奶奶跟大伯母那边送柴禾了,那就能多卖些铜板。 第三十章 等几个妹子成亲时候,也能多带些钱傍身...... 屋里的王氏跟林宝茹,不知道林满仓的想法。这会儿俩人收了包着铜板的布包,挨着说起了闲话。 大概是心里感到了轻松,又觉得日子有了盼头,王氏脸上一直挂着久违的笑。 “今儿买的布料多,赶明儿要是裁下剩的多了,娘再给你缝个棉肚兜。”王氏摸了摸自家闺女枯燥的头发,目光爱怜的说道,“都说大闺女爱俏,我家宝茹也正是爱俏的年纪嘞!” 俩人又说了几句,王氏才有些乏的先躺下了。 这个时候,外头刷洗好碗筷的采茹跟采荷也进屋了。她们见王氏已经歇下了,就轻手轻脚的到了炕边上说道:“大姐,锅里的水热了。” 往日她们是舍不得用柴禾烧热水用的,可今儿早起娘说了,晚上要给大姐烧热水。而且娘还说了,以后她们洗.脚洗碗,都可以用温水了。 她俩虽然有些不明白娘怎么会转了性子,可心里还是欢喜的。 林宝茹笑了笑,一手拉一个的带俩人去打热水洗脸洗.脚。姐妹三个坐在小板凳上,把脚丫放在洗衣裳的大木盆里,一边唠嗑一边泡脚。 “大姐,你说咱们以后,也能天天这样吗?” 两个小的眨巴着大眼看着林宝茹,目光里透着的信任跟激动,让林宝茹心里又软又暖。 她听懂了俩人的意思,她们俩并不贪心,只想能跟今天一样吃个饱饭,还能用上热水。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 于是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以后只会比现在更好。” 采茹跟采荷闻言,立马露出了笑容,眉眼弯弯的模样可是让林宝茹稀罕了一番。 姐妹三个又闹了一会儿,才回了屋里。只是哪怕要躺下睡觉了,采茹跟采荷也非要一边一个守着自家大姐,惹得林宝茹又点着俩人的脑门笑了一番。 第二日,天刚亮,林宝茹就醒了。她睡眼惺忪的看着破败的屋顶,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直到她感觉到搂着自己脖子的小手动了动,才回过神来。 林宝茹侧头,正瞧见身边睡得脸蛋红扑扑的采茹跟采荷,心里说不上是惆怅还是松了口气。这大概是她穿越后最大的后遗症,经常会在梦里梦到前世的种种,继而在半睡半醒间让自己陷入迷茫。 不过她最后还是笑了笑,伸手把采荷的胳膊塞进温热的被子里,然后轻轻掀开被角下了炕。 外头王氏在灶膛前头烧火,大概是家里有了粮食,所以她这会儿也十分安心。 林宝茹用温水洗了脸,刚走近灶台,就闻到了一股许久不曾闻到过的米香味。就算还没尝到,也能嗅出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王氏见她过来,说道:“让采茹几个小的起来吧,收拾一下,就该吃早起饭了。” 林宝茹点了头,去唤了采茹几个起身。采茹跟采荷原本就不睡懒觉,这会儿醒了见天儿都亮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大姐,我们不是想偷懒......”两个丫头期期艾艾,就是素来老成把自个当成小大人的采茹,这会儿都有些难为情了。 往日她们多半都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身,趁着天儿早,能多给自己家干点活,或者拾些零碎的柴禾自家烧。若是白天,她们还要去给奶奶跟大伯母干活,不是割引火的毛毛草就是要给大伯娘看三堂弟,又或者帮着大姐跟娘亲洗衣裳。 但凡起得晚了,耽搁了奶奶跟大伯娘的工夫,她们少不得要挨骂。 林宝茹揉了揉俩人毛糙的脑袋,想着以前一家人过得日子,心里就有些沉重。 自家三个姐妹,但凡谁碰到,都会夸一句懂事儿能干。可若不是日子过得太苦了,这么大的孩子,哪个能一点孩子气都没有? 要不是平时受多了委屈,谁会因为起晚了一会儿,就会感到难为情? 林宝茹一边帮着小山穿衣裳,一边安慰红着脸低着头的姐妹俩说:“没事,咱们以后再也不起过去那么早了,你们也别怕被奶奶跟大伯娘挤兑,她们现在管不着咱。” 采茹犹豫了一下,仰头看着林宝茹说道:“大姐,我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边上采荷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 “做梦能吃饱肚子?”林宝茹被采茹老气横秋的神情逗笑了,“做梦可不能把肉吃到肚子里。” 采茹跟采荷一听这话,就没忍住咧开嘴摸了摸肚皮。虽然已经过了一晚上了,可她们还能回味起昨儿晚饭萝卜丝炖肉的滋味来。 林宝茹瞧着她俩吧唧嘴的模样,抬手就给了俩人一人一个脑瓜崩,“行了,赶紧起来洗洗手脸,娘可是煮了一锅糙米粥,要是起晚了,当心我跟娘还有大哥都吃完了!” 虽然知道自家大姐在说笑,可采茹跟采荷还是赶紧叠了被窝,顺带着把白天舍不得铺的炕被卷起来,然后蹦跳着去院子里洗脸了。 “大姐,我困。”小山奶声奶气的说道,小脑袋还蹭了蹭自家大姐的脖子。 那毛茸茸的头发,扎的林宝茹脖子跟脸蛋直痒痒,而他那迷迷糊糊的模样,更是叫林宝茹手有些痒。 “先擦擦脸,吃点米粥再接着睡吧。”林宝茹捏了捏他的脸蛋,直到小家伙儿睁开朦胧的睡眼抗议了,她才笑着在那小脸蛋上亲了两口。 被自己最喜欢的大姐亲了,林小山有些害羞,干脆就把自个的脸蛋埋进了大姐怀里说什么也不出来。 林宝茹见小家伙清醒了,才抱着人往外走去。 她刚帮着几个小的拾掇好自己,就看见林满仓背着两捆大柴禾进了院儿。 林满仓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跟弟弟,又扫了一眼木盆里的水,见那水还冒着热气儿,一双眉头才松开了。 “大哥刚才怎么了?”采茹察觉到自家大哥好像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于是疑惑的看向大姐。 林宝茹笑着收了布巾,“大哥是心疼咱们,怕咱们用冷水洗脸呢!” 许是有了林宝茹的话,在吃饭的时候,林采茹还鼓着勇气给大哥递了干粮,“大哥,吃饼子!” 林满仓粗粗的喝了一口粥,看了她一眼,声音干涩的说道:“你吃。” 其实林采茹跟林采荷说不上怕自家大哥,只是这几年,大哥从来不跟她们说话,就算她们缠着大哥想诉苦,也得不到半点回应。时间久了,她们跟大哥也就不亲近了,就连记忆力少有的关于大哥给她们捉蛐蛐的事儿,也淡忘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姐说大哥是心疼她们的...... 见自家二姐得了大哥的关心,采荷也探着身子把手里的饼子递给自家大哥,“大哥,我的饼子也给你吃。” 林满仓有些呆呆的看了一眼自家三妹,抽了抽脸颊,可还是想笑笑不出来。他有些拘束的捏了捏手里的筷子,然后憋了半天才说道:“三妹你吃,大哥有力气,以后能挣钱让你们吃饱!” 这话不算连贯,但听得桌上的人心里都热乎乎的。 王氏看着儿女们相亲相爱的场景,又见儿子当真越来越好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复杂。 现在的她,是彻底相信了自家闺女的猜想。怕是儿子被欺负的太久了,渐渐就不愿同人说话了。仔细想想,这些年她的退让,还有对儿子的忽视,大概都是让儿子成为旁人口中傻子的原因。 想到这里,王氏就越发埋怨自己,当然也就更坚定了日后决不能再一味忍让了。 她的忍让,不仅没有让儿女们得到半分好处,甚至还险些让这个家散了。 而眼巴前儿,这才分家两日,她们一家的日子就轻松起来。哪怕还没有熬过冬天,可一家人都头一次感受到有滋味的日子。 说实话,就连她都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有盼头的,甭管往后怎样,至少再差也不会比没分家前过得更差! 王氏揉了揉眼角,笑着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那桌上不是还有干粮吗?” 几个人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糙米粥饭,没有肉没有菜,甚至连咸菜丝都没切,但一家人就是感到了许久没有的心满意足。 吃过饭,王氏又叮嘱了林宝茹几句,随后拿了昨晚数出来的铜板,带着林满仓到村里挨家挨户去还钱了。 如今因着分家的事儿,村里不少人都清楚林家老婆子同二房的那些龌龊事。于是瞧见王氏带着林满仓来还钱,自然又是一番劝说,左右不过是感慨她们娘几个命苦。 林满仓并不言语,只王氏拍着拉着自个手说话的嫂子们说道:“甭管怎么说,婆婆都是长辈,大嫂都是满仓宝茹他们大伯母,日后我们还是要敬着的。只是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便是再敬着那边,总得先顾好自家几个孩子......” 这话说的仁义,惹的不少大辈儿对着王氏连连点头,就连一些不爱掺和妇人间闲话的汉子,瞧着王氏跟林满仓也都不停感慨。 “也不知林家老哥跟老嫂子是怎么想的,多好的儿媳妇跟孩子,我要瞧着可比林家老大那一家子强得多。” “嗨,还能怎么想啊,不就是围着老大家那几个儿子么?听我婆娘说,林家老太婆跟章氏,天天念叨着林有志是什么文曲星转世,日后是有福的......” 这话也就是村里人私底下念叨念叨,若是放到大面上,指不定又得让刘氏跟章氏这对婆媳惹了人的笑话。 若是放在以前,大家伙儿或许还会碍着林家出了个读书人恭维几句,可现在那林有志的名声可是早就臭了。就是他出村时候遇上在门口臭屁吹牛的爷们,也会让人吹几声口哨,吆喝几句。 庄稼户农闲的时候,针头线脑的事儿都能传遍一个村子,更何况林有志招惹了镇上的纨绔被堵在门前泼粪的事儿了,只怕村里人的议论三五年都不会落下去。 林宝茹丝毫不关心村里人现在是如何看待她们的,她现在叫了正要抱着小山一道出门捡柴禾的采茹跟采荷,问道:“采茹,咱们村今儿还有杀猪的吗?” 采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自家大姐问这个做什么,她们家又没有猪,就算是要寻杀猪匠,也没用啊。 第三十一章 她虽然有些奇怪,还是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昨儿我跟采荷割毛毛草碰到了王大娘,她说今儿她家杀猪,还说让咱们去吃杀猪饭嘞。” 在村里甭管谁家杀猪,都会做杀猪饭,但凡去的乡亲都能吃一碗炖肉菜。只是自己家没有猪,没法让大家伙来吃,所以不管是谁邀请,她们都是面上应了但从来不去。 林宝茹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那你们知道猪胰子皂吗?” 自她穿越来后,无论洗脸还是洗衣服,就连洗头都是用草木灰或者皂荚子。所以,她是实在有些不清楚,如今的年代有没有猪胰子。 林采茹见她问 《农家宝妻》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了,去还钱的王氏跟林满仓也回来了。 林满仓自是不必多说,见家里没什么杂活了,就挑着扁担跟有些漏水的桶去担水了。而王氏则有些乏累的坐在板凳上,她倒不至于是走几步道被累着。只是之前强撑着一口气借的钱骤然还清,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卸了,所以忽然就有些累。 “娘,先喝口水。”林宝茹从锅里舀了一瓢水递过去,这水还是头出门时候,她烧开后用余火温上的,就想着大伙儿回来了能喝点热乎的。 王氏长舒了一口气,她本来就不擅长同人拉家常,今儿却与人说了许久的话,所以嗓子也有些嘶哑。她接过葫芦割成的瓢,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等缓了缓劲儿,才看向林宝茹刚倒在院子那几块还带着腥味的猪胰问道:“怎么又捡了这么些回来?” 林宝茹这会儿心里正盘算着做猪胰皂的事儿呢,她记得前世跟姥姥在农村住的时候,每年杀猪后姥姥都会留下猪胰,然后同火碱一块砸成糊糊,最后再捏成猪胰皂。 她小时候,甭管衣裳上蹭上多脏的东西,姥姥都会用猪胰皂给搓洗。甚至她手上脸上裂了口子,姥姥都会用猪胰子给擦洗,然后图上千紫万红的擦脸油...... 只是后来家家户户的条件都好起来了,市面上甭管是肥皂还是洗衣液各式各样的都有,也就很少再有人自家做猪胰子了,就连买都不一定买得到。 姥姥当时说,砸猪胰子必须要用火碱,不然就洗不干净衣裳。可古代,她又能用什么替代火碱呢? 若是自个真能做出来,先莫说能不能卖钱,便是能把家里这些布搓洗干净了,那也是值了。 她正琢磨着呢,就听到王氏疑惑开口了。 “娘,我以前听我爹说过,他做工的那个东家,每年都找人用猪胰做洗衣裳的小玩意儿,还说用那东西洗的衣裳又干净又香,所以我就想着咱们能不能也做一些。” 林宝茹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不过早在接受了穿越事实的事情后,她就时刻准备着这套说辞呢。 之前她是想过,没准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或者老天爷会给她个金手指,让她捡到什么宝贝,或者得了什么传承。到时候,她总得有说辞应付旁人的质疑。 而最好的办法,无非是推到生死不明的林老.二身上。 好在林老.二以前常去外面做工,除了镇上县里,他甚至还跟着跑商的去过外县。在极少能走远道,出远门的农家里,他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 如今,林宝茹说是听林老.二说的,自然也说得过去。 王氏听了这话,就点点头。她叹口气情绪有些低落的说道:“哎,你爹总能说出咱们没见过的稀罕物件。以前听你爹说,他听跑商的头头说,京城里有人会用澡豆子洗手洗脸。” 林宝茹闻言,心思一动,赶忙问道:“澡豆子?” 王氏见自家闺女面露稀奇,不由笑道:“具体娘也不知道,你爹说他没见过。当时,他光听人说,只有真正的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澡豆子,说是但凡用了澡豆子的妇人小姐,都美的跟天仙儿似得。” “咱们这,却是没那般金贵的物件的。” 林宝茹不知道澡豆子到底是什么,但多半也能猜得出来,那大抵就跟前世的洗面奶或是沐浴露一样。她虽然不是专业研制的,可好歹也是学过化妆品化学的,做一些简单的手工皂,并不觉得为难。 难得是,家里现在什么都缺,根本没有多少她能利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不仅又有些泄气。 一旁采茹帮着她把猪胰冲洗干净后问道:“大姐,我都洗干净了,用把外头这层皮剥了不?” 林宝茹的思绪被打断,转头看向叫自个的采茹。她也不再胡思乱想,左右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做些简单的皂洗干净脏布而已。 她揉了揉采茹的头,说道:“不弄这个了,一会儿你帮大姐烧火,咱们先熬猪油啊。等熬了猪油,炖点猪油酥菜,咱们再好好吃一顿。” 一听有好吃的,正领着小山玩的采荷忍不住欢呼起来。她抱着小山跑到大姐身边,仰头问道:“大姐,那我能不能多吃一块猪肉酥?” 林宝茹点了点她的小脑门,笑道:“不光能吃一块猪肉酥,还能吃块点心呢!” 冬日里天儿短,又是农闲时候,所以家家户户基本都是吃两顿饭的。就算林宝茹这个现代芯子的人,面对家里缺吃少喝的情况,也只能入乡随俗。 采荷想起昨日娘跟大姐带回来那一包香喷喷的点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点心,以前去帮着大伯娘做活儿甚至是带三堂弟时候,她是见过点心的,酥酥的闻起来甜滋滋的,只可惜每次她都只能看着堂哥跟堂弟吃。 有两次,她偷偷捏了三堂弟掉在地上的点心块吃,虽然有些牙碜,可真的很香很甜。 这会儿大姐说她能吃一整块点心,怎么想,她都觉得跟做梦似得。 不过采荷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大姐,我能今天吃半块明天吃半块吗?” 林宝茹愣了一下,点头道:“当然可以了,咱们有一整包点心,你跟小山能分两块。” 林采荷一听有两块,当即就咧开嘴露出的天真的笑容,她有些急切的确认了大姐的话。然后欢快的拍了拍手,掰着指头算起来,“两块点心,我要分好几天吃......” 王氏听了林宝茹的话,犹豫了一下,可瞧着几个孩子喜悦的样子,她只能把原本的打算又咽回了肚子里。 她之前还想着要同宝茹商量一下,要不要把那点心往李氏那送几块。毕竟,她继而是确认自家婆婆经了分家的事儿以后,是大病了一场,听说现在身子还没大好呢。 她倒不是想凑上去孝敬,而是念着刘氏到底是老二的亲娘,自家采茹当初又得过她的恩,所以...... 没等她开口呢,就听得采荷蹭着宝茹的胳膊,惊喜的接连确认。 就是采茹,也双眼放光,神情十分期盼。 只是采茹到底沉稳一些,她强忍着开心看向自家娘亲问道:“娘,咱们能吃那点心吗?” 以前,只要家里有些好吃的好用的,娘都会让她们先送到奶奶跟爷爷那边。就连村里的孩子给小山用毛毛草编的兔子跟小鸟,要是被大伯娘瞧见了说句好看,也会被娘送去给大伯娘家的堂弟玩。 久而久之,她们也就习惯了,家里有了好东西,决不能先动。 许是几个孩子的表情让人太过心酸,让王氏再不好开口说原本的打算。 “娘,您不会还打算给奶奶送去吧?”林宝茹皱眉问道。 王氏见到闺女有些责怪的表情,心里一虚,摇头讪笑的说道:“娘既然答应了你们先顾着咱们自己家,当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至于那样,她说的有些含糊不清,可也能让林宝茹听明白。 林宝茹见她娘心里似乎还有心事,干脆上前拉了她娘的手细细说道:“娘,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不想让您恭顺孝敬,实在咱家已经给的够多了。”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就算了,便是再难再苦,咱们一家人总归还是全毛全翅儿着。”林宝茹看着眼前静默的瘦弱娘亲,大概是常年劳作,让她眉眼间都带着比同龄人更多的沧桑跟粗糙。“可现在分了家,我只想咱们一家人好好把光景过起来。这个时候您若还想着巴巴的想伺候着那边,那我跟几个妹子,往后还能有好吗?” “娘,名声比起一家人好好活着,真的不值什么!”林宝茹见王氏脸上有了动容,更加认真的劝道,“再者说,大哥刚刚因着同那边分开而转好,这个时候,您要还往那边凑,指不定大哥又得变成以前那般了!” 王氏被她一提醒,才清醒过来,她有些后怕的抿了抿唇点头道:“娘差点又犯了老.毛病。”顿了顿,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林宝茹说道,“宝茹,你脑袋好使,多说着娘点,省的娘以后再想岔了。” 王氏拿定主意,再不提让孩子看刘氏的事儿了,几个孩子神情才又高兴起来。 王氏看着又一脸雀跃忙活起来的采茹跟采荷,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最终她默默的接了采荷拉着的小山,瞧着几个孩子忙活起后晌饭来。 林宝茹得了王氏的保证,心里也放松了一些。 她洗了手,把昨儿新买的肥肉切成小块,又把锅里的温开水舀出来让大家洗手洗脸。最后,才烧了火,开始熬猪油。 也幸亏她小时候,见过姥姥熬猪油。当时是她最喜欢邀功被夸奖的时候,所以常会帮姥姥干活,哪知道有一次火烧的大了,一盆肥肉差点带了糊味儿。后来,姥姥还笑着教了她烧火,那时候,姥姥还总说,甭管什么事儿,自己学会了以后才能不求人。 于是这会儿,她很轻松的就能把火候掌握的刚刚好。 白花花的肥肉一入热锅,就刺啦一声冒出一股白烟,紧接着油香混着肉香就打锅里飘了出来。 洗好菜的采茹跟采荷抱着菜篮小跑过来,俩人探头看着锅里的肥肉渐渐变成透明的,最后有些焦黄,然后不约而同的吧唧了吧唧嘴巴。 林宝茹笑着点了点俩人的脑袋,哄了俩人张嘴,待到俩人都眉开眼笑的嚼着小块猪油酥后,她才说道:“光吃油酥子有些腻,一会儿咱们包起一些来等过年时候包饺子吃,再留点平时炖菜用。” 被嘴里的油酥子哄的见牙不见眼的采茹跟采荷,当然是连连点头。虽然她们觉得猪油酥也好吃,可大姐说腻,那就是腻...... 林宝茹把炸好的猪油酥捞出来晾上,又拿了之前早就被自个刷洗赶紧的油翁子,把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黄澄澄的猪油舀进罐子里。 大概因为买的肉,是肉铺打别的村收上来的,并没有前世出现的注水肉,所以熬出来的猪油比林宝茹想的要多一些。至少装进小小的油瓮里,也有半指高了。 她小心把油瓮收好,取了采茹打篱笆底下拔了洗干净的葱,切了几片葱白丢进去。 葱白一进滚.烫的铁锅里,瞬间就变黄发黑了,葱香味扑鼻。 炖白菜并不考验技术,尤其是对于她们这家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的人而言,有油有猪肉酥的炖白菜,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了。 拾掇好了炖菜菜,林宝茹又煮了有些稀汤寡水的苞米面粥,还温了家里最后几个饼子,这才招呼着一家人过来吃饭。 第三十三章 大抵是她觉得几个孩子馋了这么久,猪肉酥也不算多。 所以在等林满仓回来的时候,林宝茹就同正带着小山的王氏说了一声。而后,去屋里拿了之前大伯林大冲送来最后一块扇子骨。 扇子骨不大,胜在上面带着些肉丝。 林宝茹喊了采茹过来,把锅里的苞米粥盛到碗里,这才把洗干净的扇子骨炖到大锅里。 也亏得那苞米粥,是她可丁可卯的做的,一人一碗刚刚盛完。所以这会儿,她还能顺利的腾出家里唯一的一口锅来。 林宝茹瞧着锅里的汤汁有了香味,才放了一些粗盐进去熬煮上。她看着眼前的锅,忽然想起去分家那日,在里正家院子里瞧见的小灶子。 那灶子是用麦秆跟黄泥自个捏的,看着小巧方便挪动,而且若是温水炒菜,也能省下许多柴禾。可重要的是,她们得新买一口小的铁锅。 她心里稍稍盘算了一下,如果这个冬日里整天都用热水,那烧的柴禾必然要比平时多上十几捆。而自家娘亲跟大哥去卖柴,一捆柴禾能卖两文钱。这样算下来,咬咬牙买口新锅还是划算的。 况且,小灶易着,随便捡几根枯树枝,能都熬熟一锅饭...... 就在她心里计划着跟娘亲商量买锅的事儿时,林满仓也担着最后一担水回来了。他把水缸填满,又用高粱编的簰子盖好,这才在林宝茹的目光下洗了手。 林宝茹瞧他没做声响的主动洗手,忍不住轻笑起来。 “大哥,你现在就能做小山的榜样了。”她语调轻快的开口,见林满仓黝黑的脸忽然有些涨红,才不再调笑。 之前她刚穿越来的时候,不光林满仓,就是采茹跟采荷,甚至是王氏都不太在意饭前洗手的事儿。更别提小到白日里总是睡觉的小山了,那小家伙几乎都可以说两三日不擦洗一回。 当时她看着黑黢黢的小山,没忍住,一边沾了温水一边把小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往后每日起来,她总会张罗着让一家子洗手洗脸,再用不划嘴的细柳条枝儿刷牙漱口。 最初的时候,一家人很是不习惯。偶尔被大伯母知道了,还笑话她们一家矫情,那话说的很不中听。 不过林宝茹也不是个软柿子,只问她不知大堂哥洗脸漱口不。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成了刘氏跟章氏嘴里不懂事儿的孙女了。再往后,因着她接连的顶撞,惹了刘氏跟章氏发了狠心把她打发出林家的门。 却没想到,最后,她竟鼓捣的王氏下了分家的决心。 不过现在,林宝茹才不管刘氏跟章氏如何想她呢。 甭管是刘氏口中的灾星,还是章氏言语里的白眼狼,只管让她们闹心去吧。 林宝茹想的通透,又想着只要一家人一条心,以后纵然不能大富大贵,也绝不会再吃不饱穿不暖了。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哼起了歌。 往灶膛里塞了最后一把柴禾,盖上炖了扇子骨的锅,林宝茹才进了屋。 她炖的扇子骨汤,并不是打算让一家人这会儿喝的。实在是因为家里的饭菜不抗饱,不到天黑睡觉时候,人就已经饿了。 她跟王氏还有林满仓还好一些,毕竟已经长大了。只是采茹几个小的正在长身子骨的时候,若是天天那么饿着忍着,身体迟早得出问题。 屋里,一桌人都没有动筷子,直到她进来了,采茹跟采荷才转着头冲她招手,“大姐,快来吃饭啦。” 小山也摇着小脑袋,扶着半人高的桌子往林宝茹这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声说道:“小山要挨着大姐......小山喜欢大姐......” 王氏憋着笑,假装生气的拍了小家伙脑袋一下,“小没良心的,娘哄了你半天,没想到你一见你大姐,就成了小叛徒......” 小山扭头看了王氏一眼,见王氏真的没了笑,这才撇了撇嘴又踉踉跄跄的跑回去,小手摸着王氏的胳膊哄道:“也喜欢娘的!” 他这么一说,惹得大家又笑起来。 林宝茹去房梁上挂着的篮子里,拿了昨日带回来的那包点心,取了一块放到小山跟前,挑眉逗他,“喜欢大姐才能有点心哦。” 小山看着香喷喷的点心,又瞅了瞅王氏,为难的说道:“那小山都喜欢......” 见他小脸都为难的皱巴起来了,林宝茹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在小山不满跑过来钻进她怀里后,才止了笑。 “这点心有八块,小山跟采荷最小,一人两块,剩下的咱们都尝尝吧。”林宝茹说着,就在采荷亮晶晶的眼神里,递过去两块圆滚滚,表面酥脆还带着一层糖霜的糕点果子。 不过采荷并没有接了两块,她没有迟疑的把手里另外一块,又推给了自家大姐。 “大姐吃,我小,吃得少,一块能吃好几天呢。”采荷高高兴兴的捧着自个的点心,歪头看着自家大姐说道,“大姐多吃点,以后就不会难受了。” 本来小手握着点心的小山,大概也想起了那会在杀猪台大姐难受的事儿,赶紧把手举起来,把自己的点心也放到大姐嘴边上,“小山的,也给大姐......” 他人到底还小,平时又没有吃饱过,所以手上没个准头,直接把点心戳到的林宝茹下巴上。那果子的酥皮掉了些碎渣,惹得小小的孩子一脸心疼。 “大姐这里还有,以后咱们有好吃的要一起吃。”她说着,又拿了一块递给采茹。 采茹看了看大姐,又见采荷跟小山都小口小口品尝了起来,最后没忍住咽了口吐沫,在那诱人的点心果子上咬了一口。 甜滋滋的味道在她嘴巴里瞬间散开,惹得她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林宝茹见几个几个小的吃的一脸幸福,又看向并没拿点心的王氏跟林满仓说道,“娘,大哥,你们也尝尝。”顿了顿,她又说道,“也别说留着省着,现在咱们家都该好好养身子。” 她说着,就探身把点心分别塞进王氏跟林满仓手里,“娘,大哥,咱们一家人,只有都好好的,往后日子才算有盼头。” 离开了吸血的蚂蟥,她们身上最重的负担就消失了。以后哪怕是做苦工,总也能手头宽裕着些。 林满仓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推了,闷头默默的咬了一口自己小时候才吃过的点心。 “大哥,好吃吧。”采荷年纪小,舔了舔沾着酥皮的嘴唇说道。那小模样,讨喜的很呢。她说着,又跟小仓鼠似得小小的咬了一口,看向自家大姐跟娘亲,催促道,“娘,大姐,你们也赶紧吃啊,可好吃了。” 有了性子越来越活泼的采荷这么一闹,屋里的气氛也恢复了轻松跟温馨。就连常年面无表情的林满仓,也抬头冲着采荷眨了眨眼。 王氏看着几个孩子的模样,耳边听着采荷跟小山叽叽喳喳说着话,心里暖暖的,有些酸胀的眼眶里也满是慈爱跟庆幸了。 这顿饭吃的并不沉闷,有了采荷跟小山的逗趣儿,还有采茹时不时的拆小山的台的话,所以屋里一直是欢声笑语。 而王氏好像也越来越明白自家宝茹的想法,就跟现在一样,只要不提老宅那边,就再不用心惊胆战跟唯唯诺诺的过日子,也不用忍着受着婆婆跟大房的指责跟嫌弃。 哪怕她们一家人就算只能勉强吃饱,可大家伙儿也都是高兴的。 吃过饭,王氏跟采茹张罗着拾掇碗筷,林满仓又去整柴禾,采荷则领着小山看着林宝茹收拾猪胰。 “大姐,你真能做出爹说的那种胰子吗?”林采荷蹲在一边,撑着脸看自家大姐把猪胰外头那层黏糊糊脏兮兮的东西剥了,瞧大姐把那些猪胰脏当宝贝还挨个放到一旁,她就忍不住问道。 林宝茹瞧着她跟小山都眼巴巴等着自个回答呢,就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你能帮我找块平点的石头,或许我做成的可能性会更大。” 林采荷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自家大姐用青石干什么。不过二姐跟她说过,大姐说什么都是对的。所以这会儿虽然心里有疑问,可她还是嗯了一声,就蹦跳着去出了院子。 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了,而她们以前去河沟里洗衣裳,也市场会搬一两块好看的石头回来。后来娘跟大姐开始帮人洗衣裳了,但家里又没有个像样的洗衣板,所以她跟二姐去寻了好多板子似得石头,好让娘跟大姐搓衣裳用。 没想到,这会儿倒用上了。 她没用多少工夫,就挑了一块最好看的抱回了林宝茹身边。 “大姐,这块行吗?” 林宝茹见她邀功似的把小脑袋凑过来,不由笑着夸了几句,引得她又得意的扬了扬小下巴。 “大姐,大姐,我还能干什么?”大概是被夸的有些翘尾巴了,采荷恨不得再找点事儿做。 “给我拿点咱们攒的洗衣裳用的草木灰。” 早就熟悉了采荷性子的林宝茹,此时给她指派起活儿来,也没什么犹豫的。左右不过是在家里拿个东西,能给自个找个小助手,又能哄了采荷高兴,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没一会儿,采荷就把草木灰给林宝茹拿来了。 现在万事俱备了,林宝茹就开始用棒槌在石板子上砸那猪胰脏。 不规则甚至有些滑.腻腻的猪胰脏,并不好砸。只是一块,就让林宝茹砸的胳膊酸疼起来,可瞧着也还没成了她想要的浆糊模样。 她长出一口气,咬了咬牙,稍作歇息,又是一番有节奏的打砸。过了许久,直到那猪胰脏彻底烂成了泥,她才小心的分次把自家洗衣裳用的细木灰用水冲开填进去。 原本她放水就只放了一点点,只够让细木灰沾湿了,所以这会儿只是略微翻搅跟砸了几下,就让木灰彻底揉进了猪胰脏浆糊里。 第三十四章 这会儿猪胰脏有些灰黄,并不像她前世见到的那般发黑,不过她搓着手背,觉得热乎乎的,滑滑的,感觉倒是同前世用的不差几分。 “大姐,行了嘛?”林采荷眨着眼询问。一旁安安生生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的小山,也歪头瞧着大姐手底下的一团东西。 “我也不知道,先试试吧。”她一边说,一边把砸好的猪胰分成小块晾上。 随后,她起身把之前泡着的布拿过来,寻了头处第一处脏兮兮的痕迹放到石板上,就着上面混着草木灰的猪胰搓了几下。只见那褐色的明明染着一大片油渍跟血迹,竟然慢慢变浅了,到最后她抬起来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出这块布脏兮兮的模样了。 采荷离得近,瞧着惊讶的瞪大了眼,“大姐,就这样洗干净了?” 以前娘亲跟大姐也常给屠户跟猎户洗脏衣裳,但凡是上头染了血水或者是油污的,很难洗干净。为着这个,好几回来拿衣裳的人,都少给了铜板。 于是她一直觉得,那么脏是不可能洗得干净的。 只是她好久没有暖和的衣裳穿了,晚上的被子也总会冷的把人冻醒。所以昨天大姐拿回来布,说用着布做衣裳做棉被,哪怕那布很脏,她还是高兴的。 却没想到,大姐搓洗了一会儿,就把脏兮兮的布洗干净了。 她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大姐手里的布,满脸崇拜的看着大姐说道:“大姐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大姐了。” 林宝茹确定自个做的猪胰皂能用,也松了口气,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着说道:“你这小丫头越来越会哄大姐开心了!” 林采荷一听自家大姐不信自己的话,赶忙起身跺跺脚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就是厉害就是厉害......” 林宝茹被她逗得眉开眼笑,赶紧附和着说道:“是是是,我是你最厉害的大姐。” 大抵林采荷也听出自家大姐戏谑的语气,不由嘟起嘴吧,有些不高兴了。 “好啦,别生大姐的气了,你不是说大姐最厉害么,怎的大姐还能惹了你不高兴?”林宝茹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却被她一把搂住了手。 林采荷大概是想再强调下自个的话,可等摸到大姐的手了,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说道:“大姐,你的手好滑啊,摸着可舒服了。” 以前大姐常洗衣裳,手背总会被催出好多裂子,摸着划茬的很。不说大姐,就是村里的妇人们,但凡干活的沾水的都是这样。 她说着,就抬起自个的手跟自家大姐做对比,却见大姐的手背虽然还有些裂子留下的粉乎乎的痕迹,可却不想自个手背那么又黑又糙了。 林宝茹听她这么一说,才忽然想起了猪胰皂的另一个功效来。猪胰子舒手,手上脏了、被冻出了裂口子,用猪胰皂都会好一些。 她看了看林采荷的手,想了想,干脆就舀了一瓢水,又拉着林采荷跟小山蹲到了木盆边上,用自个刚砸的还晾着的猪胰皂搓洗起俩人的小手跟小脸来。 只是搓洗了一会儿,那两双黑魆魆的小手就白了起来,就连破了口子的小脸蛋,也有了粉嫩的软乎劲儿。 “手上跟脸上,还又痒又疼吗?”林宝茹帮着俩人擦干,笑眯眯的问道。 林采荷摸了摸脸蛋,摇摇头。 一旁小山也跟着摇头,“大姐,可舒服了,不疼。” 这时候,王氏跟采茹也洗好碗筷过来了。俩人瞧见采荷跟小山的手脸,可是有惊奇了一番。 “宝茹,你做了澡豆子?”王氏诧异的开口。她瞧着自家小女儿跟儿子模样俊了许多,忽然就想起了男人说的用了澡豆子的贵人,都跟仙女一样。 林宝茹见她满脸疑惑,也安奈着心头的雀跃说道:“不是澡豆子,就是爹说的能洗干净衣裳,还能洗手洗脸的那个胰皂。” “不过我也就是试试,瞎猫碰到死耗子,这么一试就让我给做成了。不过我觉得,要是再放些旁的,应该还能更好用。” 王氏听了她的解释,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说道:“娘就说你奶奶说的不对,要真是灾星,哪能随便就做出买都买不到的东西?” 林宝茹见她娘又提起刘氏当时骂她是灾星的事儿,心里叹息一声,没想到王氏心里还压着这个事儿呢。 也不怪她没察觉,实在是在无神论的世界里长大的她,从来都不信奉算命那一套事儿。尤其是刘氏嘴里说的什么半仙儿,若真是半仙,又怎会张口闭口就说个孩子是灾星福星的? 多半,那就是个骗钱骗物的江湖骗子。 不过王氏不同,她生活在这个信奉鬼神的时代,自然会担忧所谓半仙算出来的命数。 她倒不是害怕闺女还连累家里受灾受难,只怕闺女的命数不好,日后不能得了善终。 可现在她怎么瞧都觉得自家闺女是个好的,又能干又能给她出主意。若不是闺女时时提醒着她,只怕她现在还空守着一个寡妇的名头过日子呢。 这么想着,她的心也就安了一些。 趁着天儿还没黑透,王氏跟采茹帮着宝茹一块把那块脏布洗了个干净。因为有猪胰皂的加持,那些污渍纵然没有全然消失,却也算得上干净了。 这厢洗好了那匹褐色的粗布,王氏跟林采茹也发现,自个手柔嫩了许多。过去一到冬天就不可能消失的干瘪的冻裂子,这会儿消失了大半。 “没想到,那些猪胰脏,居然还是好东西啊。”王氏看着自个的手,感慨万分。 小半日过去了,一直蹦跳着帮着林宝茹递东西的采荷,肚子又咕噜咕噜叫起来。本来就离得近的王氏几个,下意识的看向她,害的她有些羞臊的赶紧捂住肚子。 林宝茹见状,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害羞的,忙活了半日了,我也饿了。采荷,去叫大哥回来,咱们喝点汤垫补一下。” 采荷一听有汤,就知道定然是要喝大姐后晌就熬上的扇子骨汤。她闻着那味儿,都闻了一后晌了,还以为是大姐准备明儿煮菜用的。却没想到,现在就能喝到。 一想到扑鼻的香味,她就忍不住跳起来,小跑着去外头寻大哥了。 “大哥,回来喝汤拉。”稚嫩的声音在院子外头响起,甚至能想象到她亮的跟什么似得双眼里,毫不掩饰的兴奋。 这会儿天儿刚擦摸黑,林满仓也劈好了柴。他见自家妹子来叫,也就收了板斧,起身跟妹子一块回了家。 大概是太过高兴了,采荷蹦跳时候,还拉住了大哥长满了茧子的手。引得林满仓看了她好几眼,到进家的时候,嘴角还勾起了个小小的几不可见的弧度。 林宝茹见林满仓拉着采荷回来,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对这事儿她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这几日,她们兄妹之间的关系的确越来越好了,林满仓对家人敞开心扉也早就有迹可循,所以这会儿他拉着有说有笑的采荷,也不算意外的事儿。 等几人进屋,她才把大锅里热着的骨头汤盛了出来。毕竟只有一块扇子骨,要想熬出香味,那汤必然不可能多放。所以,这会儿一人刚好多半碗。 灶膛里的灰里还闷着火,林宝茹刷了锅后,又添了几瓢水进去,想着一会儿用。 其实熬了半日的汤虽然有香味,可因为林宝茹只放了少许盐巴,所以这会儿喝起来滋味并不浓郁。 不过在冷飕飕的冬日里,能在干完活后喝几口带着肉香味的热汤,一家人还是十分满足的。 喝了汤,一家人又借着还没黑透的天儿说了一会儿话,热热闹闹的让冷清的屋里添了许多温馨气氛。而这吃了几顿饱饭的小山,现在也不总睡觉了,他跟采荷在炕上爬着玩。小小的人时不时的打个骨碌,然后委委屈屈的凑到自家大姐身边求安慰。 采茹把几人的碗收了去刷洗了一下,再回来后,就脱掉鞋子也上炕上跟小山玩闹起来。 王氏跟林宝茹对着头说着小话,窸窸窣窣的声音,竟让人忽略了外头吹过的寒风。 “娘,等下次去集上时候,咱们还得买些窗户纸。这一到晚上,吹风的时候屋里也忒冷了些。”林宝茹惬意的靠在炕被上,看着王氏说打,“我想这几日弄些黄泥跟麦秆,自己垒个小灶火,回头再买口小铁锅......” 她一边说,就简单跟王氏算了自己考虑的那笔账。 王氏心里也是高兴的,她点了点头,柔声说道:“窗户纸该买,昨儿集上娘没想到,不然也就买了。” “小锅是省火,现在咱们手里有点余钱,买就买一口,往后也方便。”她握了握林宝茹的手,感慨道,“我这当娘的,想的竟还没你到。” 林满仓在屋里待了会儿,瞧着天儿彻底黑了,才粗粗说了两句话回了他的厢房。 黑暗里,林宝茹听着身边采茹跟采荷的呼吸声,轻轻揉了揉酸痛难忍的胳膊。 许是揉到了痛楚,她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王氏听到动静,慢慢爬起来,接着外头的月亮地儿看向林宝茹,担忧的问道:“宝茹,你怎么?是不舒服了?” 第三十五章 林宝茹见惊动了王氏,赶忙小声说:“娘,没事,就是胳膊有些酸胀。” 说着,她就打算翻个身,把胳膊绷直些。 王氏嗯了一声,没在言语,只是窸窸窣窣的披了衣裳起身.下了地。 林宝茹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下意识的问道:“外头都黑透了,你干什么去啊?” 王氏趿拉上鞋子,刚要往外走就听到闺女开口说话。 她担心自家闺女跟着起身,赶忙小声回她道:“你可千万别动,娘去烧点热水来给你腾下胳膊......” “大晚上的你刚暖热乎身子,就别出去折腾一遭了,我这缓缓就没事了。”林宝茹微微抬头,瞧着外头黑咕隆咚的模样,不由抿着嘴说道。 家里实在穷的可以,以前是连饭都吃不饱,自然舍不得用油灯了。 若是晚上非要照明,多半也是点家家户户都有的火绳。 说是火绳,其实就是碎柴禾跟杂草,混着河边上长着的艾草跟黄篙拧成的。到了天儿热的时候,村里的蚊子虫子总是恼人的很,大家都会点着火绳熏蚊子。当然,除了熏蚊子,它还能做火种。 反正对于林家二房来说,她们点不起油灯,更做不起许多人家都会备着的火把。 也是因着穿越来这些日子家里没用过油灯,以至于赶集时候,林宝茹压根没想起这事儿来。 林宝茹记得,原身记忆里有过,王氏曾经白日里给老宅做活,晚上经常会趁着月亮地明的时候,坐在门槛上缝些手工活去买。只可惜,没多久,王氏的眼睛就差了许多,到了晚上根本看不清下针脚的地方,渐渐的也就不做了。 原身也偷偷在月亮底下缝过东西,被王氏发现后,担心闺女小小年纪就熬坏了眼,自然不许她干。 平心而论,王氏当真是个极好的母亲了。这一点,就算曾经恼火王氏性子软弱的时候,林宝茹都是坚信的。而且,每每感受到王氏的关心,她心里也会暖洋洋的。 这也是为何,林宝茹会对这个家的接受度这么高。 娘亲王氏虽然会犯糊涂,会有这个时代妇人常有的想法,可无论从哪个方面说,她都会尽自己的可能疼惜着孩子们。如果说她是性子懦弱让人心急,还不如说她是被那些三从四德的封建糟粕思想迫害至此的。 刨除她对婆婆跟大嫂无条件的忍让之外,王氏算得上是个极有韧性的母亲。 大哥林满仓向来沉默寡言,好似对这个家万般不在意,但真遇上大事儿了,他都是偏着护着自家娘亲跟弟弟妹子们的。 至于采茹跟采荷更不用说,完全就是她的小迷妹。采茹年纪不大,可做起事儿来就跟个小大人似得,也就现在跟她相处久了,才能有那么些孩子气。 而采荷虽然受了不少苦,可心思单纯,除了害怕奶奶跟大伯家两家之外,过去的困苦并没有给她的成长带来太大的影响。尤其是在分家后的这几日,没了让她惧怕的人来找茬,她可以说是恢复了小孩独有的活泼。 林小山年纪最小,总是乖乖的糯糯的喊着她大姐,就算是跌倒了摔到了,也很少哭闹不止。最多就是含着眼泪包,小声哭几声,只要有人一哄就立马能乖巧起来。 可以说,家里的几口人,哪个都能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至少,在这里,她再不用应对前世为生计奔波是面对的勾心斗角,还有那些塑料亲情。 她正迷迷糊糊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呢,忽然感觉到有人坐到了自己头顶的炕边上。 接着,她就听得王氏满是心疼的说道:“你先伸出一根胳膊来,娘烧了热水给你腾上。” 有些犯困的林宝茹,强撑着睁开眼,见她手里还拿着布巾,赶忙把胳膊递了过去。 王氏小心的把热.腾腾的布巾敷在自家闺女有些肿了的胳膊上,待到那布巾有些凉了,就赶紧放进脚下冒着热气的开水盆里再烫一遍。 反反复复的几次,就那么让留在被拧干的布巾上的温度,缓缓的渗入林宝茹酸胀难忍的胳膊上臂。虽然有些潮湿,但却让胳膊的酸胀劲儿稍有缓解。 王氏本来就是干惯了活儿的,尤其是自家男人刚没的那年,她头一次撑起家里大.大小小的重活儿,所以经常会感到胳膊腰腿酸痛。就算是现在,身上还总会不舒爽。 所以,她有些担心自家.宝茹身上,也落下伤了。 她时不时轻轻给自家闺女捏一捏胳膊,让本来就舒服了一些的林宝茹,越发昏昏欲睡。 到最后,林宝茹一边跟王氏小声嘟囔着什么话,一边就陷入了睡梦里。 王氏见自家闺女终于睡着了,不敢再给给她揉.捏。不过也不知道刚刚闺女,到底听没听进去自己说话。她长出一口气,想着以后得看着闺女,让她少干些活的话。 她给林宝茹盖好被子,摸黑听着闺女绵长的呼吸声,神情有些发怔。大抵是这两日活儿明显少了,她闲下来的时候也多了,就总忍不住想自个闺女的亲事。 只要一想到,自家闺女守着自己的日子不能太长了,她心里就一阵阵难过。 不过她心里清楚,自家闺女病了一场后十分要强,最见不得自己哭哭啼啼,她就不敢再动辄抹眼泪了。 况且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般,毫无回转余地,若自己还总当着闺女的面难受,也只能惹得孩子一起跟着忧心。 她小心的摸了摸林宝茹苦柴似得头发,心里一时为闺女的要强出息高兴,一会儿又因着想起刘书来的性子而叹息。 第二日,林宝茹醒来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胳膊的已经不怎么酸胀了。她有些惊喜的揉了揉胳膊,想起昨晚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给自己揉着胳膊的娘亲忙活到什么时候。 “大姐......”采茹跟采荷揉着迷瞪的眼坐起身来,大概感觉到被窝外头的冷气,俩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赶紧穿上衣裳,今儿好像有些变天了。”林宝茹穿好外衣,赶紧忙着小一点的采荷,套好早就瞧不出原本模样的夹袄来。她摸着手底下单薄的夹袄,皱着眉说道,“幸好那几块扯了打算做衣裳的布料没洗,不然看这天,怕是洗了也干不了。” 她给采荷扣好扣子,又给她简单梳了俩麻花辫,瞧着利落了,才说道:“一会儿我跟娘商量一下做棉衣裳的事儿。” 至于那棉被,怕是今儿做不了。不过今儿要是变天的话,晚上没厚被子,她们可就难熬了,她得好生想想办法...... 外头的天有些阴沉,时不时有冷风吹过,倒是让几个刚出屋的人忍不住缩起脖子来。没等林宝茹说什么呢,就听到一阵有节奏的锵锵声。 她疑惑的抬头看过去,就瞧见自家大哥正蹲在门口前头在石头板上砸让她又喜欢又头疼的猪胰脏呢。瞧那模样,应该是砸了一阵子了,几挂都揉在一块,砸成了很细的浆。 正在灶台前忙活的王氏瞧见几个闺女起来了,连忙笑着招呼着几人说道:“洗洗手准备吃饭,今儿娘新蒸了一锅苞米饼子。”说完,她又看向林宝茹说道,“今儿早起娘说你昨儿砸猪胰脏累着了胳膊,你大哥就不声不响的搬了石板子去那干起来了,娘劝都劝不住,你去瞧瞧他砸的行不行。” 其实不用说,林宝茹已经过去了。 “娘说你昨儿是一直砸的,所以我就没敢停手。”林满仓憋了半天,才放下棒槌搓了搓手有些拘谨的皱眉,声音粗粝的说道,“要是不行,我再砸。” 看着眼前这个心疼自个累着的大哥,林宝茹感到心里暖洋洋的,她吸了吸鼻子止住有些发酸的眼眶笑道:“大哥力气大,砸的比我细多了,这个就是砸的越细越好呢。” 林满仓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跟着自家妹子咧嘴笑起来。他本来就好多年没笑过了,这会儿乍一咧嘴,却比哭还难看。本来憨厚的面上,多少都带了些违和感。 不过这并不妨碍王氏跟采茹几个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瞪大了眼,尤其是王氏,直接惊讶的捂住了嘴。 她儿子......她儿子真的转好了...... 王氏心里喜悦,忍不住热泪盈眶的小声念叨道:“他爹,你看到没,咱家满仓不傻了!” 不光是念叨这个,她再看自家.宝茹的时候,更觉得自己昨儿说的那个不差,婆婆跟大嫂当真是被人诓骗了。 明明自家.宝茹,就是个福星。 端是瞧她病好了以后,一家人过得又欢喜又舒心。 她们虽然手头依旧不宽裕,可至少也能吃顿饱饭了。 而一直脑袋不清亮不灵光的儿子,也越来越能撑起事儿了,不光会主动护着家里老小,还心疼起了妹子们。 想到这里,王氏心里就越发高兴了。她趁着没人瞧见,赶紧擦了擦眼眶里落下的眼泪,而后就哽咽着去盛饭了,也省的让孩子们瞧见了笑话她。 今儿王氏蒸的苞米饼子,虽然没有放白面,可也没再放野菜根跟观音土,所以对于她们而言也算香甜了。加上她本来蒸干粮的手艺就好,不然也不能但凭着蒸观音土跟野菜根那般难以下咽的饼子,都让大.大小小的几口人吃了好几年。 而如今全放了细细的苞米面的饼子,可是大.大满足了几个孩子的胃口。 虽然苞米饼子不如昨儿的点心好吃,但胜在能大口的嚼,所以吃起来还是极其享受的。 “娘......我还能吃半个吗?”采茹吃完了一个饼子,咬了咬下嘴唇,犹豫着看向王氏。 王氏听了.这话心里难受,不过她很快就点头说道:“没吃饱就再吃点,咱们现在虽然不宽裕,可也能吃的饱饱的过冬了。到了开春,外头的野菜跟药材都能挖了换钱,也就能接上了......” 往年她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那时候,但凡换点铜板子,她都会存成给婆婆的奉养银。偶尔多得几文钱,多半也会被婆婆搜刮了去。 想起这些来,王氏心里说不出是懊悔还是纠结,总之复杂的很。 第三十六章 林宝茹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哄着怀里的小山喝了几口粥,接着王氏的话说道:“到时候,咱们寻几只小母鸡跟鸭崽子,养上三几个月也就能下蛋了。” 王氏还真没想过养物件,一则是她们的温饱刚解决,要是添上鸡鸭,少不得还得喂粮食。二来养鸡鸭太费精力了,尤其是春夏时候,遇上刮风下雨,总得要结记着,但凡闹个毛病就白养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鸡崽子跟鸭崽子倒是好寻,只是咱们一没地方,二没粮食,娘只怕养不活......” 林宝茹也明白王氏的顾虑,她叹口气,颠了颠怀里的小山,而后看向王氏说道:“鸡鸭吃的不多,春天打了猪草再搅些麦麸也就能养起来了。到时候,我跟大哥用泥巴抹在墙根里垒个小鸡窝,能给它们遮风避雨就行。咱也不求养多少,只要能活上那么两三只下蛋的鸡,能供得上采茹采荷跟小山吃就行。” “娘,咱们能省着不吃,可她们三可正是长个的时候呢,要是总这么没个营养可不行。” 王氏听了这话,目光就在几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咬牙说道:“行,娘回头跟你鲁大娘说声,等她家母鸡抱窝了,给咱们留几只新落的小鸡儿。” 采茹跟采荷一听,当即就欢呼起来,“最喜欢大姐跟娘了。” “到时候,我可以给小鸡挖虫子吃。” “我能给它们割水草,还能给它们逮蚂蚱......” 林宝茹看着俩人兴高采烈就差手舞足蹈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给了俩人一人一个脑瓜崩儿。 “行了,行了,再蹦可就蹦天上去了。” 采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只是看着自家大姐跟娘亲的目光依旧亮晶晶的。 大伯娘家养着鸡儿,每天下了蛋,大伯娘都会给堂哥跟堂弟煮着吃炒着吃炖着吃。只可惜,她只有看着的份。 她那时候也想养鸡,可娘总是不许,说的多了娘就不高兴,后来她就再也没想过。有时候她去村里玩,瞧见有撵鸡的孩子,总是羡慕的很。 林采荷没敢跟人说过,她以前还想过偷别人家一只鸡养,养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可是她到底没那个胆子。 直到有一天,她跟娘去捡柴禾时候,抓住了一直坏了翅膀的鸟。她高兴的不行,想着养好了小鸟,让小鸟下鸟蛋。 只是那鸟儿被大伯娘瞧见了,就给堂弟讨过去玩了,等她鼓足了勇气去老宅问的时候,才知道堂弟那小鸟闷死被大伯娘炖汤用了。 打那以后,她就不敢想养活物的事儿了。 采荷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她被大姐笑话了,当即噘嘴不依的撒起娇来。 小山见自家三姐不乐意了,就拍着小手想哄三姐高兴...... 有了俩人的闹腾,屋里自然就又有了欢笑声。 而王氏,再不提之前迟疑的那些原因。 一家人吃过饭,林宝茹就去看了自个昨儿晾着的猪胰皂。这会儿,猪胰皂被晾成了块状,许是添了草木灰的原因,颜色倒是同整挂猪胰的颜色有了很大的不同。 而且,连那些让人厌烦的腥臭味,也消散了。 她一边宝贝似得把猪胰皂收好,一边同帮她搅拌草木灰的王氏商量道:“娘,眼看又要变天儿了,咱得棉衣裳的赶紧做起来。” “我寻思着,一会儿去找鲁大娘跟马婶子,让她们帮着来一块做做针线。” 王氏看了看天,点点头说道:“是得赶紧做了。只是咱们张罗了让人帮忙,总归不好空着手去......要不娘还是自个做吧,棉衣裳说是费事儿,可一两日也就能做出来。到时候,你帮娘看着针脚,也快......” 林宝茹笑了笑,有些无奈的说道:“娘,以前咱们家做的活儿多,很少在村里走动,跟不太跟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打团儿唠嗑。可现在不一样了,往后奶奶跟大伯娘没法再拿捏咱们家的大小事情,人情往来了,这些事儿就得咱们自个盘算起来。” 这些还是前世的时候,姥姥告诉她的。 当初姥爷去世后,她很想把姥姥接出来住,可姥姥总说一辈子的人情都在村里,她舍不得。 可甭管姥姥说她在村里过得多好,多自在,林宝茹都担心的很。 直到后来她过节回去的时候,看着那些给姥姥送丸子送腊肉的邻居,才明白姥姥的意思。 后来姥姥没了,俩妗子开始为着姥姥留下的地跟房子争执不休,而自个作为个外孙女,说的话根本没人听。甚至,在村长证明姥姥要把那房子跟地留给她的时候,俩妗子还来撕扯她。 最后还是村里的大辈把事儿压下去,甚至帮着她这个姥姥早就指定好的人,给姥姥办了后事。 之后多少年,但凡姥姥那边有什么事,村里热心肠的年轻人总会联系她。就是村里开发旅游区,占地拆迁,村里多少乡亲们都替她守着那些物件,免得被两个妗子搜刮哄骗了去。 林宝茹心里清楚,大抵那时候大家帮衬她,也夹杂着些别的关系。毕竟,每次逢年过节,她都会提了东西挨家挨户的上门去看望曾帮过姥姥跟自己的人。 可最重要的,还是她与那些人时常联系着。 人情就是这样,有来才有往。 王氏还真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听了闺女的话,才醒悟过来。她这过了半辈子的人,竟还没还未成家的闺女看的透彻清亮。 “娘这脑子还真有些僵了,竟然没想到这些。”大概是发现儿子好了的事儿,冲淡了王氏别的心思,这会儿她竟也没再自怨自艾,只是叹了口气感慨了一番。 林宝茹扭头看着王氏,捂嘴笑道:“哪是脑子僵了,娘怕是自个干活儿干惯了,早就不习惯跟人打团儿了。不过往后娘就在咱家的当家人,得把人情事儿都拢起来,省的以后大哥他们成亲时候,你再抓瞎......” 王氏听得林宝茹说自家儿子以后娶媳妇的事儿,当即心里就有些高兴起来。以前她还不敢奢望,总想着,以后儿子要是娶媳妇,甭管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哪怕是寡.妇或是傻子痴子,只要活着就行。 再不济,她还能伺候着,总归能把儿媳妇伺候的妥妥帖帖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想着自家儿子一身力气又能干活,现在脑子也好了,那往后说不定还真能娶个整全的媳妇呢。 林宝茹看着她娘一脸期盼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出一些她的心思,于是接着笑道:“然后等你孙子孙女摆酒过满月,那可都是要娘寻了相近的婶子大娘来窜忙的大事儿呢!” 王氏越听心里越欢喜,只笑着道:“娘听你的,一会儿就去你鲁大娘家走一趟。”顿了顿,她又有些犹豫的问道,“咱家跟你马婶子没啥交情,况且她往日里也没背后叨叨咱家的事儿,让她来可别又传出去什么话儿了。” 林宝茹心里清楚她娘的担忧,其实她对长舌妇也挺无感的。不过经了昨儿的事儿,她还真觉得马婶子人不赖。虽然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可性子却嫉恶如仇,不然也不会对上章家那俩找茬的妇人。 马婶子爱唠叨事儿,说到底也不是说存了坏心思。 而且与她相熟了,往后村里村外的事儿,怕是自家也能听着个信儿。 况且,前日赶集回村时候,她们也应了马婶子说来帮忙的话。若是这会儿只叫鲁大娘,撇开了马婶子,倒显得她们不厚道了。 林宝茹简单同王氏解释了几句,又说道:“娘,就凭着马婶子昨儿帮咱们拦着大伯娘娘家人,咱就得感激着人家。” 王氏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虽然话是打马婶子嘴里说出去的,可归根到底,她是怨不着人家的。 “可......咱家现在也没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啊......”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的看向林宝茹。 林宝茹叹口气,“家里不是还有骨头吗,晌午时候,我熬一锅骨头汤,用骨头汤煮个稀罕菜,咱们再煮点糙米粥,热点娘新蒸的苞米饼子。留她们吃顿饭,也算是答谢了。” 她说的也不算越外,往常村里一些帮衬着别家做活儿的,若是不拿东西,主家也多半会管一顿饭。 林宝茹本来是打算用猪胰子做答谢的,可她想了想总觉得不妥。一来这是她想着能有些进项的财路,若是随便就给人,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卖就给传出去了,怕她最后得空欢喜。二来猪胰皂到底还没改好,自家用还行,拿出去做人情,多少还差些事儿,恐怕马婶子她们也不敢轻易用。 退一万步说,她担心的事儿没法发生。可万一再被奶奶跟大伯娘知道了,她怕那俩又得作妖。 还真别说,林宝茹这次真相了。 刚消停了两天的刘氏,现在刚被林宝茹怼的颜面无光的章氏撺掇的,可不就又蠢蠢欲动了? 第三十七章 所谓恶习难改,哪怕刘氏真有些发憷林老汉,被他暴怒之下说要赶她回娘家的话差点吓破胆,可她心底里还是不服气的。 如今稳了两天,她瞧着林老汉再没提那些事儿,甚至还总依着她的性子,不禁就有些犯嘀咕了,莫不是老头子只是吓唬她的? 打上个集后,村里人就说二房得了银子,买肉买粮,还买了许多棉花要做大厚的棉被,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可偏生那一家子得了她被气着躺了的信儿,还没想着拿些好吃食来伺候她。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有些气。 加上昨儿章氏就开始跟她唉声叹气的叨叨,说她去二房想让宝茹几个来看看自个这个当奶.奶.的。可宝茹那赔钱闺女,不仅不来,还一直跟章氏唱反调,就差直接骂她这当奶.奶.的老不死的了。 刘氏咬牙切齿的想着,忍不住啐了口吐沫,骂道:“那不恭顺的东西,挨千刀的赔钱货,老娘就该死都守好老林家的物件,也省的那几个白眼狼有了钱就霍霍!” “就是啊,咱家有志如今读书,笔墨纸砚都要花钱。前几日,有志还说他们学堂里,就只有他还用着毛边纸呢,其他人练字用的全都是最好的宣纸......”章氏在一旁叹着气,连炕上的小儿子也顾不上逗弄了。她看着刘氏,语气委屈的说道,“只是有志心疼奶奶,怕您跟着着急,死活不让我说。” 刘氏一听自家.宝贝孙子竟然还矮着别人一头,有些焦急道:“你个眼皮子浅显的,我大孙子那是能省钱的吗?我告诉你,有志以后是要成大事儿的,你抠抠唆唆的,要是耽搁了他考功名,小心老娘打死你!” 章氏虽然被数落了,可心里却是舒坦的。她清楚,但凡婆婆说这话,就是打算要贴补她家有志了。不过就算心里再有盘算,她面上还是装作期期艾艾的模样。 直到刘氏挥着手想把她赶出去了,她才又说道:“还有老.二最近想着寻个地方学手艺,娘,您知道但凡好的手艺师傅,都是需要孝敬的......” 刘氏想起有成来,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成打算学啥啊?” 如今农家院里的手艺人也算是吃香的,甭管是木匠还是铁匠,日子都过得滋润的很。毕竟,庄稼户里甭管是嫁娶还是做农活,都少不得要打器具。 就算那些木匠跟铁匠老了干不动了,也能收徒弟,要几年孝敬。所以,这还真是个好出路。 章氏一听就知道刘氏意动了,所以赶紧道:“打算学个木匠,正好我娘家那边有相熟的木匠师傅,说是能帮着说说少要点孝敬。要是实在不行了,有成就只能去跟着屠户学手艺了。”顿了顿,她就又故作委屈的说道,“我娘捎信儿说,村里章屠户正寻徒弟呢,孝敬只要几杯茶叶水......只是往后,他就不兴老回来孝敬娘了。” 刘氏一听这话,当即啪的一声拍在了炕沿上,指着章氏的鼻子骂道:“那屠户是能随便当得?有成身子骨又不结实,你让他去当屠户,就不怕他......”许是想到了这话说的晦气,她赶紧又呸呸呸的吐了几口。 “行了,就让你娘家帮着寻个木匠,不过你得跟你爹娘说好了,要是孝敬太高,有成就不去了。” 章氏得了便宜,对刘氏又说了一箩筐的好听话。顺带着,还哄着自家小儿子对着刘氏又抱又啃。 刘氏被最喜欢的小孙子一闹,心里那点儿气儿就彻底顺了。 “去去去,你个没眼色的,老.二家的还会让老娘不舒心。没看见老娘快渴死了,赶紧去给老娘烧点水送过来。”刘氏抱着自家小孙子,斜眼冲着章氏嚷嚷道。 章氏被刘氏忽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本来听到自家婆婆拿着骂咧老.二家的那一套骂自个,她心里有些恼的慌。 可见她借着烧水的由头,要把自个支出去,章氏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赶忙眉开眼笑的奉承道:“娘,你看都怨我没伺候好您,我这就去给您烧水。往后啊,您就等着享清福吧,等咱们有志成了官老爷,再让他给您添七八个伺候丫鬟,到时候且让您舒心着呢。还有有成,要是学成了木匠活,挣了钱肯定先的孝敬您!” 刘氏见她说的讨喜,才捏着自家小孙子胖嘟嘟的胳膊,摆着婆婆的谱应了两声。瞧着章氏转身要出去忙活了,她还叮嘱道:“我这嘴里没个滋味,记得给我放点糖!” 章氏顿了一下,这年头白糖金贵的很,一斤白糖可比一斤肉贵多了。她屋里那点,还是她娘心疼她,让人捎来的,统共也就一小包。平时她省着的很,别说拿出来孝敬刘氏了,就是她自个也舍不得冲糖水喝。 可一想到,自家婆婆手里肯定还有银钱,她心里的那点不情愿也就淡了。 不过在出了正房的门口,她还是暗暗的撇了撇嘴,心里啐了一口想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惦记着儿媳妇屋里的物件,真是老不害臊。 等她一扭身往灶房走的时候,正巧碰上跟公公林老汉一块回来的林大冲来。当即她眼珠子一转,红着眼眶问道:“爹,大冲,你们喝糖水不?” 林老汉皱了皱眉,“平白无故的喝什么糖水啊!” 章氏见自家男人也面露疑惑的看过来,赶忙解释道:“娘这几日心里不舒坦,我就想着把我娘家送来给有才吃的白糖拿来,给娘熬点白糖水。” 一听这话,林老汉就猜到,大概又是自家那婆娘眼馋老大屋里的好东西了。 不过他想着自家婆娘也确实老实了几天,况且这些年,自家婆娘明里暗里也给大房添了不少银子。这会儿就是想喝点糖水,倒也不算越外。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手里勉强用麻绳捆好的烟杆子,语气沉沉的说道:“你有心了......” 林大冲看着明显贤惠起来的媳妇,说道:“爹,要不你先回屋吧,我去抱点柴禾。” 林老汉浑浊的双眼微微下垂,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就弓着身子往正屋走去了。 至于章氏心里的算计,他却是一点都没在意的。 屋里,刘氏探身把窗户根底下藏着银锭子跟铜板的罐子掏出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她就开始盘腿在炕上数了起来。 “八两八的聘金,那赔钱货还真值钱啊。” 至于自家老汉说抵给二房的那亩地跟分给二房地的事儿,她其实并没放在心上。虽然说分家文书上写的清楚,听说里正也带王氏跟满仓去县衙改了地契,可说到底那地还是在林家手里。 甭管是王氏攥着,还是满仓攥着,以后她都能寻个由头再要回来。 大抵是里正口风太紧,所以那田地落在林宝茹名下的事儿,刘氏是一星半点消息都没听着。以至于后来,她在二房院子里,哭天喊地的要地时候,狠狠被回娘家的刘书来跟林宝茹拿着地契打了脸。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这会儿她数出了几个碎银角,又在手心里挨个数出了一百个铜板,想着一会儿让老大媳妇给自家大孙子送过去。 林老汉一进门,就瞧见炕上白花花的碎银子跟几个银锭子,还有散落成一小堆儿的铜板。他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别扭劲儿。 “你不是说,家里没银子了吗?今儿要死要活哭天摸地的,就拿了二两银子让老大给二房!”林老汉骤然出声,吓得刘氏一个哆嗦。 可等她看清来的是自家汉子时,就没好气的说道:“你一心光惦记着二房那个不成兴的,还有那几个没把的赔钱货。我要是再不顾着些有志兄弟仨,那这仨大孙子可就没过了!” 林老汉被她这么一说,脸色变了又变。再一想到刚刚自个夸章氏的那句话,他心里就堵的很了。瞧瞧自家婆娘当做宝的儿媳妇,就是给烧个水,那也是有自个算计的。 也不知道,自家婆娘的心眼到底是被什么蒙住了,咋就念不起当初二房几口人,任劳任怨的伺候着一大家子的好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个到底是多给了二房一亩地,也算是把事儿了了。现在,只要这婆娘不再折腾着让人看老林家跟二房的笑话,那她爱咋就咋吧。 想到这,林老汉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也听不得她再左一句大孙子有一句老幺的念叨,所以又捏着自个的坏烟杆子转身出去了。 刘氏见林老汉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心里越发笃定自个的猜想,估计那天晚上,这老东西就是抹不开面吓唬吓唬自个。 她一想起那天晚上自个被吓得心惊胆战的模样,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就连数银子的兴趣都没了。 老东西,有本事以后被沾有志、有成跟有才的光,去让二房那一家子拖累给他养老去。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做戏文里威风凛凛的官家老太君呢。 第三十八章 章氏再进来的时候,不仅得了碎银角子,甚至还得了一串铜板。得了好处,她自然高兴,于是也就压着心头那点不满,对装腔作势拿捏着婆婆架子的刘氏说了许多好话,甚至殷勤的拾掇了刘氏换下来的几件脏衣服出了屋。 一出屋,瞧着四下无人,章氏忍不住乐的从袖袋里掏出铜板跟银角子来来回回看了半天,就跟能看出花儿来似得。 赶明儿就让人捎些给娘送回去给攒下来,反正再过些日子,她让自家儿子再寻婆婆诉诉苦,又能抠唆出一些来。 至于盆子里那一堆脏衣裳,她才没那么好的耐心去洗呢。左右,老二家娘几个见天儿的给外头那些人洗,再添这么几件,想来也算不得什么事儿。 章氏打定了主意,扭身出去寻自家有成了。那会儿煮糖水,她特地多留了两碗,正好能跟自家儿子都喝一些。 至于留在正屋让婆婆带着的小儿子林有才,就凭着自己婆婆对孙子的稀罕劲儿,也不会受了亏待。 在外头正跟人满村玩闹的林有成忽然被娘亲吆喝回来,自然有些不高兴。直到瞧见他娘给端出白糖水来,那撇着嘴的神情才变得高兴了一些。 “娘,再给我些铜板子。”林有成心满意足的喝了糖水,把黏糊糊的碗往桌上一扔,就冲着章氏伸了手。 章氏皱着眉看向他,“前日不是才给了你二十文么?也没见你买东西啊......” 林有成见他娘不想给,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外头人都说,娘跟奶奶最偏心大哥了,既送大哥去读书,又总给大哥补贴银子,跟供着祖宗一样。现在瞧着还真是,大哥每次回来,又是好肉好菜,又是笔墨纸砚的买着,偏生他要几个铜板子都要的不顺当。 想到这里,林有成抿了抿嘴,不高兴的耷拉下脸说道:“才二十文能买个啥?明儿东子哥要进城,我让他带我去见识见识外头的景儿去!” 章氏一听这话,眉头就皱紧了,“那东子可不是个好的,这些年尽是干偷鸡摸狗的事儿了,你可别跟他混到一块去。” 林有成今年也有十四了,平日里总觉得被大哥压着,又觉得底下的小弟林有才更受宠,所以并跟刘氏和章氏其实并不算亲近。 这会儿他听章氏又要说教,就忍不住沉了脸色讥笑道:“早些时候,东子哥给奶奶跟你送物件的时候,你咋不说这话?” 章氏被他的话噎的一愣,一时也想到怎么继续说。当初自个跟婆婆的确是贪了东子时常送来的一碗鸡肉或者一条狗腿肉,所以面上也常会夸他有能耐。 可谁想到,自家这儿子,竟然就当真了,还跟东子混一块称兄道弟了! 林有成是不想听章氏念叨了,干脆起身冷着脸道,“娘要是不愿意给就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你跟奶奶的银子也都是存着给大哥跟小弟的......” 他一说这话,章氏就有些懵了。反应过来后,她才满脸气愤恼怒的说道:“你胡咧咧啥呢,给娘说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子了,娘去撕烂她的嘴!” 林有成冷哼了一声,反问道:“难道不是?大哥每次回来,你都给他带银子铜板的,就怕他在县城里不够花。怎的到了我这,就跟你要二十文,你都得盘问!” “行了行了,给不给的,来个痛快话。不给就算了,我又不是非得要,大不了一辈子不出村子,随你的愿当个泥腿子!”林有成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瞧着他娘还没吭声,干脆就扭头往外走去。 章氏心里有些难受,可见儿子真的恼了,她赶紧摸出了刚从自家婆婆那得的铜板,好生数了数,才递过去,“十个指头虽然不一般长,可咬咬哪个也疼。你是娘身上的一块肉,娘怎么可能会不疼你?” 其实章氏这几句话,还真是发自肺腑的。她是时常想着法子的从婆婆手里抠钱,可那些被她偷偷摸摸攒下来的钱,还不是留给三个儿子的? 她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惜林有成耐心已经告罄,很敷衍的又接着她的话说了几句,丢下一句“找东子哥”就掀开门帘走了。 这厢林有成颠着刚得来的铜板去寻东子,却不知那厢,东子正为寻不到冤大头着急呢。腊月里年根底下,村里的壮劳力们都回来了,他想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都难以下手。 这已经好几日了,他就没改善过生活,而且手痒了去赌场,也没得银钱下注。光是看着旁人玩骰子,他的心就已经百爪挠心了,更别说那些人呼喊着要大要小的时候,他只能干看着的难受劲了。 正在东子琢磨着,打村里听来的关于林家二房分家得了银子的事儿时候,就听到屋子外头有人叫他呢。 他趿拉着鞋子,双手抄在袖子里,踢踢踏踏的往外走去。 “咋啦?”东子瞧见来人是林有成,赶紧把人往屋里迎了进来。 林有成搓了搓冻得有些发麻的手,等缓过劲儿了,才说道:“我跟我娘要了些铜板,赶明儿你要再进程的时候,叫我一声。我也跟着你去开开眼,长长见识!” 东子一听这话,眼前一亮,赶紧应了声。 “林家兄弟,你放心,咱俩这交情,那没的说。”他说着,就忍不住先咧嘴笑起来,“明儿你也早些起,我带你去瞧瞧只有富贵人家的少爷去的地方,保管你能瞧个稀罕。” 他的话说的猥琐,偏生林有成还没听出来,一心还觉得东子往日里在村里臭屁吹牛的话是真的。就连现在,他也觉得东子这么多年没干过活儿,却依旧能过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那肯定是真的有手段的。 东子一边说着好听话,一边给林有志倒了茶水,说道:“这可是我打好地方弄来的茶叶,你尝尝,别说你们家了,就是里正估计都没喝过这茶呢。” 林有志走了一道,也是有些冷又有些口渴了,再一听东子的话,心里对这茶水也稀奇起来。 他端了手里有豁口的碗灌了一口,片刻后就觉得身上有些热了,那劲头可比酒水还舒服,真跟他以前喝过的茶水不一样。 虽然奶奶刘氏舍不得买茶,但他外家是章家村的里正,也是大户人家,一年四季都备着些好茶。有时候他跟着他娘回去,也能吃上几口,所以自然能品出些不同来。 “东子哥,这茶水喝着就是不一样,才喝了半碗,我身上就热乎乎的了。”林有成一边说,就一边把余下的茶水一股脑灌进了肚子里。 待到他想喝第二碗的时候,东子才按住他的手说道:“你可省着点喝,赶明儿我带你进城了,有你喝的呢。” 他见林有成还想问什么,生怕自个露了馅,就赶紧转了话头子,“听说你二婶家分家,得了不少好东西?” 林有成想了想,点头道:“听我娘说,是给了二两银子,还给了二亩良田,旁的就是一罐粮食。” 他到底还不至于脸皮厚到直接说,那粮食里不光有往年被虫蛀了的苞米粒,还有被奶奶掺了沙子的麦子。于是就只语意不清的,简单说了下打他娘跟他奶奶骂骂咧咧的话里得来的消息。 “不过听我奶的话说,那边也是眼皮子浅的,只得了二两银子,就又买肉又买棉花的,就跟成了暴发户似得。怕是那二两银子,也早被糟干净了......”林有成对东子没什么防备,加上他本来就瞧不起二房几口人,所以说起来时候,语气自然算不上好。 可他却不想想,吃不饱穿不暖,一家人每一件能御寒的衣物棉被,该如何熬过这个冬日。 他手里算不得事儿的二十文钱,对于二房一家来说,可是咬着牙背两日柴禾还不一定能挣的出来的。 俩人又嘀咕了一阵,东子心里有了底儿,才把林有成送走。 “呸,真特么倒霉,好不容易有个家里没男人做仗势的,却没想到还是个能散财的!”东子靠在炕上,喝了几口刚刚沏的茶水,感觉身上轻飘飘的舒服起来了,才哼唧两声满足的睡了过去。 林宝茹几个,可不知道林有成几句无心的话,让她们避了一场灾。 王氏出门后,采茹跟采荷也打算同大哥一道去后山砍柴。当然,小山也被采茹放到了篓子里。 林宝茹见那篓子都要压得采茹直不起腰来了,赶紧过来把小山抱了出来,有些责备的说道:“不是让你跟采荷带着小山去村里玩吗?怎么又背起来了!” 采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姐,我们不干别的,就割点毛毛草当引火柴。” 割毛毛草也不费力气,左右都只是把干了的枯草装篓子里弄回来。这事儿,她们往日里几乎是天天干得,算是家里最轻松的活计了。 林宝茹把小山放下,又把篓子从采茹背上摘下来,“以后你们俩就只管带好小山就行,要是觉得闲了,就给我烧烧火......旁的,还有我跟娘呢,再不济要干体力活还有大哥呢。” “恩。”林满仓简单的应了一声,表示赞同自家大妹的话。 采茹跟采荷瞧着自家大姐跟大哥不似作假的神情,面面相觑,好半天才都咧嘴笑了起来。突然不干活了,她们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第三十九章 最后,性子稍微跳脱的采荷领了小山到门口玩儿,而采茹则挽起袖子真的开始帮正熬骨头汤的大姐烧起火来。 “娘,大娘婶子......”门口正跟小山玩石子儿的采荷,突然甜甜的开口叫人。 把鲁大娘跟马婶子,叫的心头热乎乎的。 她俩连声应着,顺道还看着王氏说道:“不说别的,就光说你身边有这仨懂事儿招人疼的闺女,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且看着吧,老林家最后肯定就你最享福。” 这话算是说到了王氏心坎里,可能是过了几日平静的生活,让她觉得日子有了奔头。又或许是平时林宝茹天天灌输她的那些自立自强的话起了作用,现在的她虽然面色依旧发黄,可再看自家的瘦瘦弱弱的孩子时,也不再动不动就心酸难受了。 她应了一声,叹口气说道:“享福不享福的也不想了,往后我只管守着几个孩子过就是了。” 鲁大娘跟马婶子显然也想起了关于宝茹亲事的事儿,当即也跟着叹起气了。也不知道这算是啥事儿来,好好的闺女,怎的就稀里糊涂的许给了那样性子的人。 就跟被刘氏用聘金卖了给刘家当媳妇一样的闺女,还没进门呢,就在婆家先低了一截。加上刘家教养出那样的儿子,想来也不是个善的。若是成了亲,不说婆婆会如何待这媳妇,便是刘家那纨绔少爷怕都不能是个疼媳妇的。 说是不疼媳妇,还是轻的。若是个没轻没重的,指不定好端端的闺女会过上咋样的日子呢。 总之,在她们看来,宝茹入了刘家的门,就像是掉进了狼窝里,不能再得了善终了。 林宝茹是不知道她们的想法,更不知道,自己在几个人心里已经成了小可怜了。不过就算知道了,只怕她也会满不在意的嗤笑一声。 毕竟,在她心里,日子都是人过出来了。不提在她看来,刘书来只是离经叛道了一些,本性真的算不上坏透的人。 就算刘书来是个恶的,只要她能豁得出,还不信自己寻不到一条生路。 林宝茹把骨头熬上后,也迎着大门过去,“大娘,婶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来我娘说不想让你们费心的,可眼瞧着变了天儿,我们家几口人却还穿着不耐寒的衣裳......” 她的话还没说完,鲁大娘就摆摆手说道:“你瞧这话怎么说的,咱们乡里乡亲的,往日里行走的又不赖,给做个针线能费什么心啊?” 一旁马婶子,自然也跟着附和起来。 “那大娘婶子,我就给你们打打下手。正好,我现在开始熬晌午饭了,一会儿你们可不能走,得留下吃顿饭。”林宝茹笑着说。 当然,她也少不得真心实意的再次感谢了鲁大娘马婶子一番,“你们可不能推辞,大娘帮衬了我们不少,之前我害病,要不是你,怕是我都醒不过来。婶子也是,以前咱们两家离得远不怎么走动,可前日个要不是你护着,怕是我跟我娘还得被人欺负了。” 这话也算是念情儿了,听得人心里妥帖的很。 俩人看着王氏,忍不住又夸了几句。 要做棉衣,自然少不得到炕头上。一来是地方大,二来比地上也少了些凉气儿。 鲁大娘让林宝茹招呼了几个小的进来,几人拿着布料比划了半天尺寸,定下了轮廓就裁剪起来。 采茹几个知道这是要给自个做新衣裳,都高兴的很。尤其是采荷,瞧着鲁大娘手底下那块粉花的料子被裁处模样时候,根本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而采茹也是,眉开眼笑的帮着鲁大娘跟马婶子穿针。还时不时的,帮王氏分下线头。那欢喜劲儿,压都压不住,惹得鲁大娘跟马婶子好生打趣了一番。 王氏的眼坏的厉害,以至于下针脚时候,都得歪头把料子正对向窗户。接着外头的亮儿,才能把棉袄缝个结实。 有了鲁大娘跟马婶子的搭手,仨人一前晌就做完了三件。而林宝茹跟林满仓的,也都已经出了模样,只需再接接袖子就好。 帮着几人铺套子的林宝茹盘算着差不多要过晌午了,就跟王氏几个知会了一声,也不给鲁大娘跟马婶子推辞的机会,转身就下炕出了屋。 屋里几人透过窗户,瞧着她利落的再灶台上忙活起来,就嗔怪的看着王氏说道:“现在这天儿在家也是闲着,这做棉衣裳又不费事儿,哪里用得着留下吃饭的啊!” 若是费大工夫的,拿物件或是吃饭,也说得过去。这只盘着腿在炕上顺手缝个衣裳的事儿,在鲁大娘跟马婶子看来还真不算窜忙呢。 也就是串门顺带手给干了的。 大家伙都是一个村住着的,如今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能搭把手自然是要搭把手的。 王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笑道:“嫂子说的可见外了,就是来串门呢,还不能留下吃顿饭了?”她说着,就想起了自家宝茹说马婶子的话,于是说道,“往日我跟马家妹子没亲近过,不过咱真交了心,我就知道宝茹说的是真对。马家妹子是个热心肠,用宝茹打学堂里学来的话是......嫉什么如?”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句话怎么说,一时间倒是有些窘迫了。 一旁趴在棉花堆边上,跟采荷玩成一团的小山,歪头想了想,声音稚嫩却很有底气的说道:“大姐说的是,嫉恶如仇,仗义执言!” 这话一听就是好话,直夸得马婶子眉开眼笑见牙不见眼。 “大姐还说马婶子是咱们村的百事通,啥事儿都知道,比外头县衙的榜文还有用。”小山从采荷怀里探出小脑袋,摇头晃脑跟个小大人似得挑着自家大姐之前教他的话说起来。 马婶子被小山这几句话哄着,直笑的前仰后合。她又缝了两针手上的活儿,说道:“真是小机灵鬼,宝茹娘,瞧瞧你这几个贴心的孩子,可真羡慕死个人咯。” 说起来,她家也有儿女,只是家里穷,大儿子给人做了上门女婿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趟。 二儿子到镇上馆子里给人当打杂的,吃穿不愁,可也是许久才能回来一天儿。尤其是年根底下,馆子里最是忙活的时候,根本没法告假回来。 至于三儿子,前些日子刚去投奔他二哥了,如今也还没让人捎个信回来呢。 家里闺女才出嫁没俩月,让人捎话说有了身子,只是年纪小反应大,怕路上颠簸惊了胎气,所以这个年节估计回不来了。 如今,院里就剩她跟老头子,以至于她总觉得日子忽然就空落落的了。就算是跟自家男人杀了猪吃着肉,都不觉得有滋味了。 今儿来林家帮忙,主要是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却没想到,林家这几个丫头跟小儿子,嘴巴跟抹了蜜似得,让她打心眼里喜欢。 有了小山的搭腔,屋里的氛围就更加活泛了。而王氏几个的话题,也从念叨老林家的那些事儿,转到了村里别人家的闲话上。 “咱们村那东子这几天可老实起来了,听说前些日子他去下水屯偷鸡,差点被那户的男人摁住胖揍一顿。” “他那可不是老实了,是有贼心没贼胆了。我前几日瞧见他在村里悠悠达达的溜达,那嘴角的火燎泡都快烂了......”马婶子说完,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对着王氏叮嘱道,“我瞧着你妯娌家老二,成天跟东子厮混在一块嘀咕着事儿,可别是又琢磨什么坏招数呢!” 王氏是直到马婶子口里说的东子是什么人的,说不上是恶人,但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主。 他娘还活着的时候,想着给他寻一门亲事,谁知道他却梗着脖子说不成亲,一个人以后是吃饱了不饿,他可不愿意吃苦受累的去养家。 后来他娘没了,他就彻底成了游手好闲的人。不光把家里的田卖了,还常会偷摸些别人家的物件。 只是到底没人当场逮住过他,所以村里人虽然对他没好感,但也不会当面戳破他的脸皮。 王氏有些担忧的皱起眉头,“他能琢磨什么坏事,我这一穷二白的,怕是比他兜里都干净呢。” 至于旁的再坏的事儿,估计他也干不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让人背地里说是烂泥了。 鲁大娘想了想,摇头说道:“保不准大房是惦记着分家给你的物件呢。”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么着,我家老大媳妇刚从娘家逮回来两只狼狗崽,等过两日了,我给你抱一只来,养上十来日,就能顶上事儿。” 不说看家护院,最起码狼狗机灵,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能给人个动静。也省的带着三闺女的王氏,日后心惊胆战。 原本王氏是没想过养活物的,养了就得给吃的,不然她也不会犹豫着不想让采茹几个养小鸡跟鸭子。可现在听马婶子跟鲁大娘说的悬乎,她内心里就有些动摇了。 采茹听着鲁大娘的话,大眼一瞬不瞬的看向她娘,嘴角抿的紧紧的,就怕她娘给拒绝了。 其实她也想养条狗的,等狗狗长大了,能护着家,还能护着妹妹跟弟弟。 王氏见身边几个小的都眼巴巴的瞧着自个,再念起鲁大娘担心的事儿来,心里也有些七上不下的,所以当即就点头应了鲁大娘的话,“那就麻烦嫂子了。” “这算啥事儿啊。”鲁大娘摆摆手,将用枕头蹭了蹭头发,接着缝起手上的棉衣袖子来。 第四十章 外头灶台上,林宝茹瞧着焖了半晌午的骨头汤。等锅里的汤汁已经奶白奶白的了,她才心情颇好的往里加了些切好的酸菜丝,还有之前她一直舍不得吃的蔓菁干跟干菜叶。 灶台里的火时不时发出个噼里啪啦的声响,而锅里也散出了氤氲的香气来。只是一些寻常的菜罢了,却生生勾的林宝茹先咽了咽口水。 她瞧着锅里的炖菜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拿了高粱杆缝成的笼屉温上苞米饼子。而后,蹲下身去有一下没一下的开始拉风箱。 其实林宝茹自个都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还能想起小时候姥姥做饭时候教她的话。烧肉炖汤要先大火喷香,而后小火熬着。 在她幼年时候,那个算不上富裕的小山村里,姥姥就算只熬骨头都能熬的比旁人家香上几分。 那时候,姥姥就告诉她,做饭就跟过日子一样,贪不得快,就要慢慢熬着。就像那一锅骨头汤,熬的工夫长了,就能把骨髓的香都熬出来,可不就比别人家的好喝? 只是所谓有舍就有得,她先得舍得那点柴禾...... 林宝茹想着想着,忽然就有些惆怅了。前世里,除了姥姥一心念着她之外,父母亲人多半是塑料情。尤其是在父母再婚后,她几乎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直到父母直到她手里从姥姥那继承的房产得了赔偿后,才上来诉说母女情跟父女情,更甚者都情深义重的诉说着对她的不舍跟亏欠。 可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无论他们是痛哭流涕,还是勃然大怒,乃至到最后对她的破口大骂,在她看来都是那么可笑。 现在想想,林宝茹忽然感觉大概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若不是前世被父母嫌弃送到乡下姥姥家,她也不可能学会那么多生活技能,以至于现在能得心应手的用着古老的方式生火做饭,更不可能忍受眼下破败的生活环境。 灶台前被火熏的十分暖和,使得林宝茹的脸蛋都多了几分红润。她听着锅里的汤汁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抽了抽鼻子闻了闻四溢开的骨香味,满意的停了手上的动作。 想着今儿也算是待客,总不能太小气了。所以她把锅里的菜盛出来用大碗扣上后,又舀了一瓢凉水倒进去,用炊帚把锅底刷干净。 待到锅里残留的水汽滋滋的被烧干了,她才再度添了一小勺凝固的雪白猪油进去。那小块的油碰上滚烫的铁锅,瞬间冒出一缕白烟儿来。 紧接着,她就放了些碎葱花进去,待到爆出了香味,又放了些昨日炸干了的猪肉酥,待到烹出肉香了,她把案板上剩的一些泡软的白菜干跟酸菜一股脑倒进去。 看着炒好的菜,林宝茹叹了口气。若不是家里没有蒜让她任性的炒蒜蓉,这猪肉酥炒酸菜,一定能做的更美味的。不过眼下也不差,至少有肉有菜,等她再煮个苞米粥就全乎了。 这么想着,她一边刷锅就一边喊道:“娘,让大娘跟婶子先别忙和了,咱们先吃饭。” 她说这话的工夫,采茹就一脸喜气儿的小跑着出来帮她端菜拿碗了。 林宝茹瞧她小脸上全是笑,不由打趣道:“这是谁家的俊妹子啊,笑的可真好看。” 林采茹知道自家大姐又拿自个逗趣儿了,小脸不由就更红了。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凑到自家大姐身边小声报告道:“大姐大姐,鲁大娘说过几日给咱抱条小狗回来,娘应了......以后,咱们就院子里就小狗了......” 果然是孩子心性,不管生活如何,都喜爱养毛茸茸的活物。 其实林宝茹对于养狗的事儿,心里很是赞成的。虽然说桃溪村大部分的人都淳朴老实,可架不住也有翻墙头生了坏心眼的人,更何况她们家现在的情况,无依无靠住的茅草房那小小的篱笆庄跟矮墙头,根本挡不得人。 所谓矮墙防君子不防小人,能养条狗,最起码还能多重保障。 况且对于自家这几个小萝卜头来说,这些年既缺小伙伴陪伴,又缺少关爱,养个活物大概对她们的成长也会好一些。 她这么想着,就笑着说道:“那要是养了狗,你跟采荷可得好好收拾着院里啊,以后要是养了鸡鸭,也得拾掇着,可不能任由它们在院子里拉粑粑。” 林采茹点了点头,郑重的保证道:“大姐,我一定好好拾掇咱们院子。” 俩人依偎在一起,烤着灶膛里的火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苞米粥煮熟了,林宝茹才打发了她带了采荷跟小山出来洗手,而自个则出门去寻自家大哥。 林宝茹刚下了自家门前的土坡,就瞧见林满仓背着两捆柴禾正上坡了。她赶紧上前伸手打算提一捆,可林满仓却稍稍错了错身。 “这柴禾里有枯了的酸枣树枝......”他说着,就往上勒了勒背上捆着柴禾的粗绳。 林宝茹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过来,下意识的就看向那两捆高过自家大哥头顶的柴禾。等瞧见里面有些枝子上带着刺儿时,才明白过来大哥的意思。 她抿嘴笑了笑,也不逞强,而是小心避开那些酸枣树枝,小心帮林满仓托着柴禾的底儿一块往家里走去。 “娘找了鲁大娘跟马婶子来给咱们做棉衣裳,那会儿你不在,你的身量又跟鲁大娘家大儿子身量差不多,所以她就按着大安哥的尺寸给你缝的。”林宝茹吸着气说道。 还别说,这柴禾可真够沉的,单是双手托扶着,就累的她够呛。 也不知道,她大哥是怎么每天没数的往家里背。 她记得刚穿越来的时候,她娘王氏也天天去砍柴,一日一捆或者两捆。那时候,她只以为娘是被生活压弯了腰,却没想到,早在她穿越来之前,一家人干得活计已经如此繁重了。 林满仓感到身上的力道轻了一些,但也没开口说什么。直到听了林宝茹的话后,才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余下的就再没表示。 这顿饭算不得丰盛,可对于林家二房来说,大概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吃食了。好在鲁大娘跟马婶子都清楚二房一家的境地,不仅没有嫌弃,还连连责怪王氏跟林宝茹太浪费了。 那语气里,显而易见带着心疼。 一顿饭让大家吃的都很尽兴,马婶子吃炖菜的时候,才时不时看向林宝茹问道:“宝茹丫头,这菜怎的这么鲜美?婶子家也常用骨头跟肉熬菜,怎的就没这滋味啊?” 林宝茹笑着说道:“我其实提前就熬上骨头了,在骨头汤开锅以后,就把火埋在灶膛里沤着,那热气儿也算是熏着锅底呢,过了一前晌,骨头汤可不就更香了么?” “那不费柴禾么?”马婶子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林宝茹知道她这话没有恶意,纯粹是觉得稀罕,毕竟以往二房哪舍得随便烧柴禾? 于是她解释道:“使得多添几根柴,但也算不上浪费。沤剩下的炭火,我就拢到一起放火盆里熏屋子。婶子也知道,我家这连炕都是凉的,要是屋里再不想办法弄点热乎气,怕到了晚间就没法睡人了。” 马婶子点了点头,瞧着桌子边上火盆里一明一灭的火星子,感叹道:“真有料理,跟你娘一样,是个过日子的人。” 吃过饭,几人闲唠了会儿,接着开始缝衣裳。其实这会儿,棉衣基本上已经缝好了,也就剩收收针脚的事儿了。 她们就盘腿坐炕头上,说起了旁的话。 正说着话的工夫,几人就听到外头又传来一阵阵的吆喝声。接着就听得在院子里忙和的林宝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大伯娘”。 林宝茹刚把手里有些冻住的布翻了个面晾上,就听见有人进了院子。 “老二家的,在家不?”章氏腰里搂着个木盆过来,瞧见林宝茹打了腔,脸色不由有些难看。不过她倒是没再敢张口就骂,反倒是对着林宝茹摆了摆手说道,“你甭招呼我,干活儿吧。我找你娘有点事儿。” 林宝茹的目光落在那木盆上,她洗老宅的衣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一眼就瞧出那盆子里有刘氏的夹袄跟褂子,还有章氏的马面裙,底下好像还隐着几件色浅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住了章氏进正屋的步子,“大伯娘,您这是......要来洗衣裳吗?” 章氏见她这么上道,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不过见林宝茹开口问了,她也就点点头说道:“你奶奶总说你娘洗衣裳洗的干净,这不让我拿了刚换下来的几件过来么?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可你奶的心呢。” 林宝茹扯了扯嘴角,对于章氏睁眼说瞎话的能耐越发敬佩了。不过她瞧着章氏也够脸皮厚的,前头两家都撕成那般了,全村谁不知道老林家两房的污糟事儿? 偏生人家转头就能不在意,前头先来想让采茹跟采荷去给她领孩子,后头就送来脏衣裳! 不过这人啊,也真是记吃不记打,非得要让人看了笑话才知道收敛。 第四十一章 一时间,林宝茹忽然感觉,几天前老宅那边被刘书来上门泼粪的事儿,真不值得人同情。丢脸都丢到祖宗那了,章氏竟然还能蹦跶起来! 刚在刷碗的采茹跟采荷,一左一右的藏在林宝茹身边,眼里说不上是惧怕还是讨厌的看着章氏。 现在她们见着章氏,已经不会再瑟瑟发抖了,只是却依旧不敢像大姐一样直接面对。 “没想到奶奶跟大伯娘竟然这么仁义,那脏衣裳就给我吧。”林宝茹拍了拍俩孩子的脑袋,示意她们别动。而后一边笑着,一边接了那木盆,顺道开始翻看盆子里的脏衣裳,“前些日子我刚给村里的林叔公家洗了衣裳,一件厚夹袄两文钱,一件马面裙一文钱。余下的瞧着零碎的像是大伯娘跟二堂弟三堂弟的亵、衣,大伯娘另给三文钱就好了。” “这几件厚的应该是奶,奶l的,我就当孝顺奶奶了,不要铜板子了......”林宝茹说着,就冲章氏张开了手,笑眯眯的说道,“一共六文钱,概不赊账,大伯娘是现在给,还是我跟您回家去拿?” 章氏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恼了。她皱着眉,语气极差的问道:“你还跟我要钱?” 林宝茹点了点头,神情淡定语气毫无波澜的说道:“我跟我娘是靠洗衣裳挣钱熬日子的,自然得收钱了。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何况咱们还分了家,一文半厘的都是算清的好。省的传出去了,外人说大伯娘还狗该不了吃屎,分了家还找上门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你骂谁是狗?”这次章氏脑子转的倒是极快,那话只过了过耳朵,就听出了是骂人的话。 “谁搭腔自然就是骂谁了。”林宝茹嗤笑一声,并不在意章氏阴郁到满是怒气的模样。忽的,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疑惑的问道,“哎,大伯娘,狗改不了吃屎原来是骂人的话啊!那你往日里指着我们一家几口说这话,还厚颜无耻的说是为我们好?” 林宝茹眯眼,轻笑着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大伯娘,现在我说这话,可不就一样是为您好?” 她这番话说得有些嚣张,丝毫没有露怯,更没有犹豫。左右该分的家已经分了,该得得物件也已经得了,而且她娘王氏近来也不再是那种受气包的性子了。 所以,如今她倒是要看看,章氏还依仗着什么上门找茬欺负她们一家! “哦对了,不光是您狗改不了吃屎,大堂弟二堂弟好像也是......”林宝茹语气轻蔑,骂出来以后,她心里都觉得痛快。 说起这事儿来,林宝茹心里就来气。当初她刚穿越来头一日,浑身酸痛无力,偏生章氏还颐指气使的在她耳边对王氏叨叨什么赔钱货治不好。 当时,她可听了不少狗改不了吃屎的话,只是王氏当时是个忍让的性子,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也是一直伏低做小的说着软话儿。 那个时候,林宝茹恨不得跳起来同章氏对骂一番。哪怕不能上手,还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哦,不对,大伯娘,您别生气,这话是我说错了。”林宝茹见章氏脸色不好,赶忙抬起空着的一只手假意打了嘴巴一下。待到章氏仰着头想要接着教训她的时候,林宝茹才笑道:“我是忘了,刚刚您认自个是狗的事儿不作数。前几日,您不是刚应了自个是什么鳖孙的娘吗?” 章氏本来还想拿捏一下,可见林宝茹听了这话,哪还能不知道自个被耍了。她当即气的鼻子险些都歪了。 加上被林宝茹脸上嘲讽的讥笑一激,当即就气不过叉腰要去撕扯林宝茹。 “林家大媳妇,你干嘛?” 正好这个时候,王氏跟鲁大娘马婶子从屋里出来。几人一出屋,就把章氏凶神恶煞的模样瞧了个正着。 王氏也顾不上胖得,几步跑到闺女跟前把人护住。而马婶子则依旧是大嗓门的喊了一声。 她这么一喊不要紧,可是招了不少去后山捡柴禾的婆子们打外头瞧过来。 有眼尖的就瞧着,那好似是林家大房的媳妇,扬着手想打二房母女俩?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甭管是因着什么心思,这会儿都撂下手里拽着的粗树枝往土坡上头走去。 “章氏,你这当大嫂的可不不成样子啊,哪有当嫂子的抬手打弟媳妇的?” 一个锥子脸的妇人也跟着搭腔道:“就是啊,才分家就上门闹腾,可没这个理儿啊。” 章氏见惹了一群看热闹的来,往日里帮衬着她说话的,这会儿却全成了看她笑话的。她心里是又堵又气,指着林宝茹骂道:“这死丫头张口闭口的骂我这当大伯娘的是狗,还兴不得我教训她了?” 林宝茹闻言,从王氏怀里探出脑袋,愤愤道:“大伯娘这颠倒黑白的手段,可越发厉害了。”她说着,就把手里装着脏衣服的木盆重重放在地上,故作委屈的解释道,“各位大娘婶子,你们来评评理。往日没分家的时候,我们日日给大伯娘一家洗衣裳,这事儿咱们村没几个不知道的。可如今分了家,都各过各的了,大伯娘还巴巴的送来一盆子脏衣裳,还说让我们洗,是念着情谊的!” “我原本以为大伯娘是仁义,怕我们娘几个过不了冬,拿了脏衣服来好让我们有个进项。”林宝茹皱着眉,带着哭腔说道,“为着这个,我对大伯娘是千恩万谢。每件衣裳还少收她一文钱,可大伯娘不仅不认这价,还......要知道前些时候,我给叔公洗衣裳,叔公见我们娘几个可怜,厚衣裳还给了三文钱......” 章氏没想到被自个卖了都不敢吭声的林宝茹,竟然越来越牙尖嘴利,可这会儿她见周围人都对着自个指指点点的,气的脑袋都嗡嗡作响。 她怒不可遏的跳起脚来,抬手指着林宝茹的鼻子骂道:“你个破烂玩意儿,那衣裳明明是你奶.奶.的,你当孙女的不该洗?”越说她就越有底气,“就算分了家,你们也得孝顺你奶奶啊,没得为着几件衣裳,就为难老太太吧!” 这话说的也在理儿,进院子来看热闹的就有人忍不住开口劝说起王氏跟林宝茹来。 “左右你们也常洗衣裳,加那么几件,算不得事儿。没得为着这个,让婆媳跟祖孙生了仇。” 这话听着是语重心长,可落在林宝茹耳朵里,却让她不禁冷笑连连。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奶奶,所以甭管造了多大的孽都能被原谅? 那往日里,当奶.奶的发卖孙女,欺负儿媳妇,逼得二房一家几乎要走投无路的时候,怎的不见有人这么劝? 打林宝茹发现自家娘亲思想有了转变后,就没想过再让一家人回到过去那种人人磋磨的时候去。若有人要上门来闹,甭管是谁,她且要先扒了对方的一层脸再说。 想到这,她干脆偷偷翻了个白眼,而后面色浅淡的看向刚刚看似是劝和的妇人说道:“寒冬腊月日日用冰水洗衣裳,我跟我娘也实在受不住了。所以近日里都是烧了热水洗衣的,那柴禾一捆一捆的烧着,烧的可都是铜板呢!而且冬日里的衣裳厚重难洗,但凡是棉袄还得仔细拆洗了再缝好......光是缝补,就要费很多神儿呢。” “婶子,我知道您是好心,可您也心疼心疼我们娘几个。我爹不在了,我跟我娘眼下也就巴巴的指着洗衣裳挣那么几个铜板子,。若是都想大伯娘这般,让我念着情儿贴着功夫贴着柴禾的洗衣裳,那我们的日子还有法过吗?” “要不您给评评理,说说里边的道道?”林宝茹说这话的语气也算是软和,并没有咄咄逼人的劲头。可把问题抛回去,可不就让那妇人哑口无言了。 她讪讪的笑了笑,尴尬的说道:“婶子也是为你们好!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一家人,你奶奶好歹也养大了你爹,你爹不在了,你们几个小的也得尽孝啊。” 林宝茹心里冷笑,可面上神色却有些寡淡。要是到现在她都听不出,说话的妇人是偏向着章氏的,那她这两世也就白活了。 她叹口气,说道:“婶子,不是我斤斤计较。奶.奶.的衣裳,依着情分,我洗也就洗了。可余下的这些......” 她说着,干脆就蹲下.身把盆子里的脏衣裳都挑出来,一边挑一边问道:“大伯娘,里头这臭气熏天的缠脚布,还有这几双都硬.了快长毛的臭袜子,这大红花的里衣跟有粉有红的肚兜,还有亵、。衣,难道也是奶.奶.的?怎么瞧也不像啊,倒像是哪个小媳妇跟后生的。莫不是有人知道你要替奶奶送衣裳来,偷偷塞进盆子里,想让我给白洗一场?” 左右,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章氏既然敢仗着刘氏的势,把什么脏的臭的衣裳都拿过来,就得受着林宝茹扒下她的面皮扔地上踩的后果。 第四十二章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妇人听了这话,轰的一下子就笑起来。 而惯是声大又爱热闹的马婶子,也凑上来咋舌道:“这要是刘婶子的,那颜色儿也忒艳了些......哎哎哎,张家婶子,你跟刘婶子关系好,可得说跟她说说,这么艳的色儿,可不压重啊。” 这年头,村里但凡上点年纪的妇人,穿衣裳都讲究个压重。甭说她们一大把年纪穿花红柳绿的衣裳了,若是看到谁家媳妇描眉画眼穿的红红绿绿的,怕都会背地里啐上几口说几句难听话。 章氏也没想到,林宝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那般大刺拉拉的把她塞在盆里的小衣拿出来说事儿。偏生,她还真不敢说,那衣裳就是自家婆婆的。 其实章氏也明白,自个之所以在老林家过得滋润。除了娘家得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每日里都奉承着婆婆刘氏,而且还总明里暗里的挑拨着婆婆跟二房的关系。再加上她有三个儿子撑腰,自然就能高老二家王氏一头。 可自打前几日生了她陪婆婆来老二家抓奸夫的事儿,自家男人对自个心里就有了意见。就连公公,都时不时给她冷脸看了。 而婆婆眼下还能被她哄住,可时间久了,婆婆未必愿意给自个撑腰做主。 如果现在被婆婆知道她挑拨的事儿,给婆婆栽个使唤分家媳妇的恶名,而且还惹了不少老娘们笑话那肚兜的事儿,只怕她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马婶子瞧着章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连叫嚣都不若刚才那般底气十足了,忍不住冷笑着问道:“哎,林老大家的,莫不是这肚兜小衣的是你的吧!还有那缠脚布跟臭袜子,难不成也是你们大房的?” 章氏平日里在二房跟前作威作福,无非是因为王氏跟几个小的性子弱,一家子都被她死死拿捏着。可要真对上马婶子这样不怕事儿又嘴大的,她还真不敢撒泼。 不过瞧着周围几个妇人不停的打量着她,章氏那面皮也难受的紧。她虎着脸,气恼道:“我是她大伯娘,让她帮着洗个物件,难不成还得有个什么捞子的说法?” 这话可就有些无耻了,说白了,就是要把无赖耍到底。 林宝茹皱眉欲哭道:“大伯娘,凭良心说,往日里我跟我娘给你洗臭鞋烂袜子的还少么?往远了说,我还替你给章家姥姥跟老姑们洗过脏衣裳,可最后大伯娘不光没说句好话,还指着鼻子骂我洗的不干净......” “还有大堂弟的小裤,三堂弟拉尿的衣裳被褥,哪个我跟我娘没管过?说句难听的,谁家未出门的闺女,会做这些?”林宝茹说着,就看向周围的婆子们,苦笑道,“我就问问,咱们村还有谁能比的上我家这样不计较的?我大伯娘跟我娘,是脚底板并齐的妯娌,可不是我娘的小娘!” 她这番说辞,可是引了不少人议论。 也不用她自己抹眼泪,周围的人就纷纷开始指责起章氏来。那难听话,可是一句接一句的,让章氏没法反驳。 章氏气的脸色都白了,一双眼跟冒火似得盯着林宝茹。可还没等她开骂呢,看热闹的人就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插了话。 “这是当姐的啊,还是当林有志他娘呢?” “啥姐啊娘啊的,这是活脱脱养了一家子丫鬟下人吧!”开口的大嫂子说着,就看向刚刚帮着章氏开腔的黑状妇人,故意问道,“宋嫂子,你说我说的是不?” 那妇人眼下脸色难看的紧,可被人问上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两声。 “呸,什么丫鬟啊,这林家大房莫不真把自个当官老爷了吧!哎呦,真造孽哦......” 这边的热闹,早就惹了几个闲着没事儿在街里溜达着臭屁的汉子过来。听了几句后,他们就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林宝茹身旁的木盆子里。 早些时候,他们可是听了不少章氏污蔑王氏的话,如今落到她身上,他们的目光可就更加放肆了。 其实若说贼胆,他们未必真有,只是这种旁人媳妇的肚兜的事儿,以后臭屁吹牛时候,可都是谈资。 “呸,狐狸精,大庭广众下头让老少爷们瞧肚兜,能是个好的?”一个身形圆滚的妇人一手拧着身边汉子的耳朵,一边冲着章氏的面皮啐了一口,十分不屑的冲着自家男人嚷嚷道,“赶紧回去,也不怕长针眼!” 章氏被挤兑的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自然不敢拿自家婆婆跟男人的名号为自个撑腰,不然她现在敢开口,一会儿就得惹了婆婆跟男人的嫌弃。 可让她忍着大家伙的的指指点点,她也不至于那般不知羞臊。 “你们别吓胡咧咧,当心我家有志回来了,找你们说道!”章氏破罐子破摔的叉腰喊道,只是那模样怎么瞧怎么心虚。 不提林有志还好,她一提起林有志,又惹了一群人哄笑。 “哎呦,吓死个人吧,你家有志不是逛窑子被人堵到家门口了么?这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老林家那点腌臜事儿,现在村里可是传了十几个版本。就算当日没有亲眼见着的人,也能依着传言想象一番。 章氏没想到自个刚开口,就又被人笑话了。 她见自个是讨不着好,看看自个还没拿捏住王氏几个呢,自个面子里子就已经丢了个干净。现在别说洗脏衣裳的活儿是赖不给林宝茹了,指不定回家了,还得吃刘氏跟自家男人的落挂。 然而林宝茹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瞧着章氏心虚了,林宝茹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紧攥着拳头说道:“大伯娘要是还觉得我说的不对做得不对,那咱们干脆趁着天儿还早,去衙门里寻个当差的大老爷评评理。若是大老爷说我不恭顺,那挨板子下大牢,我任打认罚。要是大老爷觉得你为长不慈要罚你,那我也不会为大伯娘讲情!” 其实林宝茹哪里知道,这事儿该去寻谁讨公道要说法啊。往日里,她只听说过,村里有什么事儿,都是寻了里正说和办事,还真没听说过谁家因为家务事上衙门的。 可她也清楚,若不把话说死了,往后章氏指不定还要耍什么心思。 斗极品的事儿,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林宝茹怕章氏不信,干脆说道:“上次赶集,里正也已经带我去过衙门了,这会儿我要去告状,倒也不用麻烦旁人带路......” 本来还想抬出刘氏这当奶奶的说事儿的章氏,此时可是有些傻了眼了。只是几件脏衣裳,怎的又扯出了官府老爷? 就在她心生犹豫的时候,人群后头忽然传来一声压着怒意的声音。 “又闹腾什么呢!大过年的,也不嫌丢人现眼啊。”里正瞧见章氏心虚的模样,再瞧瞧地上的脏衣裳盆,心里对今儿的事儿也就有了数。 他铁青着脸看着章氏,呵斥道:“林家大房的,你要实在瞧不上桃溪村,干脆就回你们章家!咱们庙小,可容不下你这种整日里霍搅事儿的婆娘。” “里正,怎么说,宝茹那丫头也不该骂我是狗!她一个小辈的,就这么骂我这当大伯娘的,那可不就是生分子?况且,就是几件衣裳,她不洗就不洗了,至于跟我当大伯娘的这么闹腾吗?”章氏虽然心虚,可更怕里正真寻到自个家里去说事儿,这会儿只能据理力争道,“咱们村可没这样的事儿,要是传出去,咱们村没出嫁的闺女还要不要个贤惠的名声了?我这充其量是一时不忿,可没想着霍搅事儿。” 人越聚越多,打量着同章氏对峙的林宝茹的人也多了起来。不得不说,章氏这几句话,还真挺戳人心窝子的。 林宝茹瞧着有不明内里的人又劝和起来,甚至还有指责她的,不由气笑了,“大伯娘,照您的说法,好端端的是我让您上门来挨骂的?是我让您端着一家老小的脏衣服跟臭袜子,来我家院子里吆喝受气的?” 她说着,就看向里正说道:“里正叔,您来说说,大伯娘能这样对分了家的侄女,那以后还能真心待从别人家娶来的媳妇?要是今儿有人这样都劝和我指责我,那往后外村怕是也没人敢把闺女嫁过来了!” “毕竟,嫁过来就得接受给妯娌一家当牛做马,给长辈为奴为婢的结果......” 她这话说的重,却比章氏说的更有信服力。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听得大家伙都心惊胆战的,可仔细一琢磨,当真是那么一回事儿。这要是谁嫁到林家大房去,那好好的闺女还不得被磋磨死? 有些心思转得快的人,看着章氏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以后可得嘱咐了,让家里的闺女离着林家大房远一些,尤其是那装模作样的林有志...... 章氏这会儿被林宝茹拿话堵得脸都绿了,奈何迎着大家伙儿的指指点点,她还真不敢再嚷嚷。所以她瞧着自个实在讨不得好,最后只能抢了那盆脏衣裳,狠狠瞪了林宝茹跟王氏一眼离开了。 第四十三章 “大嫂,以后没事没非的,你别再上我这了。”王氏瞧着章氏要走,咬了咬牙站出来,语气坚定的说道,“往后也别仗着老林家的情谊来了,我跟满仓宝茹几个,往后不沾老林家一丝半毫的光,也不指望你们能帮衬我们了......” 王氏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清楚。 说起来,她这还是头一次在分家后,这么决绝果断的说话。 章氏没想到,一向伏低做小的王氏,也能说出这番话来。之前她上门来的时候,之所以想绕过林宝茹寻王氏念叨洗衣裳的事儿,可不就是因为把王氏当软柿子了? 不光她没想到,周围看热闹的人,这会儿也都诧异的很。大概,谁都没想到,王氏竟然还有这份气性。 林宝茹心里虽然有些吃惊,可稍作思索就理解了王氏。大抵是这两日,她娘王氏尝到了自家过日子的好处,且乡亲邻里的全都劝她要多些脾性,次数多了,她也就真的长了志气。 匆忙离开的章氏,脚下打了个踉跄。可听到身后的冷笑声,她也没敢回话,只跺跺脚狼狈的跑了。 赶走了章氏后,林宝茹跟王氏才软了性子,同里正跟刚刚自个责问的几个婶子说了几句软话。 人大多都是通情弱者的,知道了林宝茹忽然怒起的缘由,再想想林家大房跟刘氏做下的那一桩桩事儿,她们可不就更同情林宝茹几个了? 尤其是瞧着林采茹跟采荷红着眼眶依偎在自己家大姐身边,那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一看就是被欺负多了,胆子都给吓没了。 院子外头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刘书来摸了摸下巴,啧啧两声道:“这朵黑心莲还真会演,要不是老子亲眼见过她的狠劲儿,怕是也得被那两声假哭搞的同情心泛滥......” 一旁陈嵘听了,撇嘴看向趴着墙头的刘书来说道:“来哥,你真没良心,未来小嫂子都被人欺负成那样了,你还说风凉话!” 刘书来被他鄙夷的小眼神看的冷哼一声,心道,谁都可能被欺负,就那朵黑心莲不会受欺负。没瞧见赵立的脑袋么,刚刚找茬婆娘的脑袋,可没赵立的金贵。 其实也是刘书来想多了,对于林宝茹而言,外人欺她,她自然要还手。那是自保,放在前世也是自卫。 可若是对上刘氏跟章氏,她还是得寻思掂量着来。 一来不能太过分,毕竟,她不在意名声,可也得顾及着往后要在村子过日子的娘亲几人的名声。二来,其实她心里也会害怕被人发现是换了个芯子,所以她宁可慢一点改变,也不愿让人发现端倪。最重要的是,她前世的性子,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又受了几十年的教育,所以极少张口就骂伸手就打。 而这些,刘书来全然不知,他今儿来的目的,还是一个,想着同林宝茹商量退亲的事儿。 可千算万算,他没算到,一来就看了场好戏。 刘书来见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担心被那黑心莲发现了报复,赶紧跳下了墙头,琢磨起一会儿的说辞来。 过了一会儿,俩人听到院子里有人说道:“唉,宝茹娘,你早该这么硬气一把了。不然,何苦会让那俩人把闺女推.进刘家那火坑?” 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又有人答了话,三两句话反复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刘书来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刘家是个狼窝...... 刘书来听得心头生了恼意,梗着脖子想要跳进去同人争论一番。也亏得陈嵘死死拽住了他,“来哥,刘伯母可是交代过了,不让你翻人姑娘家的墙头!姑娘家有人的话,不让你进去,免得你再生是非。” 自打上次发生了林宝茹被赵立堵了的事儿后,刘夫人特地去了一趟陈家,她倒是没说陈嵘半句坏话。相反,她还夸陈嵘讲情义够义气,是个耿直的少年。 可也不知道怎的,刘夫人一走,他爹就让人压着他跪了家法。 到现在,他那膝盖还觉得疼呢。 所以今儿俩人出门时候,刘夫人笑眯眯的几句话,就吓得他记得牢牢的。就怕刘夫人再寻个机会上门,莫名其妙的夸他一番,然后他又莫名其妙的被罚...... 刘书来其实也不敢使太大劲儿,只是心里不乐意的嘟囔道:“好歹我们刘家也是大户人家,至于说成刀山火海一样吗?再说了,老子虽然不爱读书,可我娘都说了,本质上还是好的......” 这么一说,刘书来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听刘掌柜子说的话来,当时那黑心莲不是说他是个好的么?怎么,还没几天呢,就改了想法?果然,女人的话信不得,这个骗子! 他正想着呢,院子里又传来一个声音。 “大娘,婶子,刘家少爷虽然不讨人喜欢,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是处。想来大娘跟婶子是听说过上次在镇上我遇上恶霸的事儿,要不是他帮着解围,怕是我跟我娘都得受牵连......”林宝茹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甭管起因是什么,他总归也算是个有担当的。” 顿了顿,林宝茹又笑了,“我瞧着,他比我大伯娘家那宝贝疙瘩更可靠些。” 其实她这话并没有什么意思,说到底是为了舒王氏的心。不过最后一句话,却意外的让鲁大娘跟马婶子十分赞同。 刘书来不妨听到她夸自己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来哥,你耳朵怎么红了啊?”陈嵘倒是没觉得林宝茹的话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稀奇的指了指刘书来的耳朵。 一句话,惹得刘书来捏了捏耳朵,然后虎着脸说道:“热的!” 说完,他就悄没声的从茅草屋后头顺着墙根往外走了。 “热的?”陈嵘紧了紧身上的袄,感受了一下冷嗖嗖的寒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没等他感慨一番,就瞧着刘书来走远了,于是他赶忙小跑过去,“来哥,你干嘛去啊?” 俩人刚下土坡,就碰上了攥着砍柴刀匆忙赶回来的林满仓。 刘书来被吓了一跳,连带着陈嵘都惊骇的哆嗦了一下。 “那个......未来大舅哥......我今儿没......”刘书来看林满仓表情不善的模样,磕磕巴巴的开口。 然而,没等他完整的说完呢,那个五大三粗攥着镰刀好似要跟人拼命的汉子,就快步打他身边掠了过去。以至于,刘书来后边半句话,还噎在嗓子眼里难受着。 “来哥,你这大舅哥有些凶猛啊。”陈嵘探着脑袋看向林满仓的背景。 刘书来摸了摸冷飕飕的脖子,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只怕他就要凶多吉少了。一个能让人脑袋瓜开瓢的媳妇,加个随时都可能拿镰刀跟人拼命的大舅哥,那日子可怎么过才好哦...... 刘书来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张勋盛那小子,最近怎的老不出来?” 陈嵘撇撇嘴,“听说被他爹看住了,说是要他打理铺子呢。” 刘书来听了这话,也不再纠结刚刚的事儿了,只十分同情的摇了摇头说道:“甚是可怜,甚是可怜啊,好端端的人儿往后就要天天跟账本子打交道了......” “你说要是我给黑心莲跟张勋盛牵线搭桥,能不能成?”刘书来思来想去的,也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张勋盛虽然也跟他们混迹在一起,可却从来不去赌场,也很少吃花酒,可以说在纨绔里算得上是洁身自好的。而且张勋盛模样也好看,还比他多读过几本书,应该是姑娘们喜欢的那一款。 陈嵘哭丧着脸,摇摇头说道:“能不能成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真这么干了,刘伯母肯定会打断你的腿。而且张伯伯,估计也会拿着他家三尺长的大刀,满镇子追杀你!” 刘书来被他这么一提醒,骤然苦了一张脸。 俩人唏嘘了一会儿,也就往村口的马车那走去。临出村的时候,刘书来还坏心眼的让小厮去本村寻个缺钱的混子,帮着打听着点老林家的笑话。 若是旁人也就无所谓了,那小厮寻到的,偏就是同林有成有些交情的林东子。 只不过此时,无论刘书来还是林宝茹,都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林东子,往后竟也成了事儿。 ※※※※※※ 庄户人家冬日里闲得很,别说闹事儿的了,就是谁家杀猪谁家买肉都能传的满村子都知道了。如今章氏在林家二房的茅草屋那闹得事儿,不到半后晌呢,就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当然,章氏那花里胡哨的肚兜,也成了村里人的笑料。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眼下可不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去老林家串门,专去同刘氏打听那肚兜的事儿? 刘氏一张老脸虽然够厚,可也架不住一群闲着没事儿的婆娘们来回嚼着说。何况村里谁都有个不来往不对眼的,如今那些瞧不上刘氏的人,可不就三五结伴的上门来瞧热闹? 第四十四章 说是好心来劝说刘氏,可任谁也能听出话里话外看笑话的意思来。 这不,还没等又上门的一拨人说完呢,刘一张脸就赤红赤红的,憋不住气,直接把人赶出了门。 那些专门来给她添堵的人,一出老林家的门,就忍不住回头啐了一口,“真是老不羞,真不知道老林家造了什么孽!” 其实不光是刘氏,现在林老汉跟林大冲那脸色都不停的变着,一时青一时红,难看的紧。偏生他俩还算是老实,听着旁人绘声绘色的说着章氏去二房那闹腾的事儿,父子俩简直脑袋都要炸了。 可面对着成群结队的调侃跟闲话,他俩是一口气闷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同人吵一番。 若是农忙时候,大概还好点。可眼下偏生是农闲时候,便是村里的汉子们都整日里没个事儿干,凑一块也就剩下念叨谁家又有了稀罕事。 往年里,他们多半会议论哪家儿子外出做工挣了大钱,或者哪家儿子要说哪个富足户的闺女。 可今年不一样,今年头一宗稀罕事,就是整日里鼻孔朝天,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林有志被个纨绔少爷堵门泼粪。听说是为了个女支子,最后那林有志还巴巴的给那少爷道了歉认了错。如今他们说起来,都咋舌那读书人的面皮哦,可是厚的很,到现在林有志进出村还总仰着头当自个是个人物呢。 而年纪大一些的,说起这事儿来,就忍不住啐一口吐沫,感慨几句世风日下。随后,就肃着脸让自家后辈儿人离那家远点,省的沾染上坏习惯,坏了庄稼人的厚道性子。 除了那件事之外,就是老林家公婆跟大房是如何苛待没了男人的二房一家的。不少人家那林家的事儿翻来覆去的在家里说道,倒是让村里许多妯娌跟兄弟关系越发和睦了。毕竟,可没几个人愿意成了村里的笑话。 不过今儿不一样了,那些好事儿的可是逢人就学一遍舌,生生把刘氏跟章氏小肚兜的事儿,传的人尽皆知。可对于村里的婆子们而言,听着自家男人暗搓搓的说那些调笑的话,心里也呕的很。但她们总不会怪罪自己家男人,所以那矛头自然就对上了章氏。 于是,还没等林家老宅那有什么动静呢,不少婆娘就已经聚起来去寻里正媳妇了。这事儿要是不管,那还不乱了套?指不定传出去了,外人还得笑话桃溪村的风气不好。 寻不到冤大头的章氏,被人笑话了一道。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丢了手里的东西,同笑话她的人撕扯一番,左右她打不过了,还能哄着自家婆婆撑腰。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敢跟人生口角啊?她是恨不得,今儿根本没见过人! 回到家后,章氏怕被婆婆刘氏骂叨,只能唉声叹气的去洗了衣裳。可没等她洗完呢,就听得不少人嘀嘀咕咕的过来串门,经过灶房时候,还会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那眼神,只让章氏心惊胆战的。 她强笑着擦了擦手迎上去,“大娘,天儿还早呢,咋不多歇会啊!” 没等她说完呢,那俩婆子就摆摆手,一脸嫌弃的让她赶紧去洗衣裳去。可不像是以前,每回来,都得拉着她的手好生夸赞一番,明里暗里的还打听打听有志的事儿。 那个时候,她就光笑着同人招呼几句,都能被大家伙儿念叨说知道事儿。顺带着,她还能踩低一下二房那边。现在可好,这群人倒端起了架子。 章氏强笑着的应了声,又回灶房去洗衣裳了。 她从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倒进盆子里,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把葫芦瓢砸进锅里,嘟囔道:“真是个灾星,闹病怎么就没闹死她!好端端的,让老娘受这份气!气死我了,一家子拎不清的,等有志有了出息,一点样就先把那晦气的一家子赶出村......” 她骂咧了几句,觉得心里多少痛快点了。可刚刚旁人冷嘲热讽的模样,还是让她有些憋闷,“那群没脑子的,以后迟早有他们的好看......” 她自个在灶房里谩骂了一会儿,才算舒了那口郁气。然而,没等她再在小板凳上坐稳呢,忽然就被个力气拉扯起来。 她胳膊吃痛,一边推着攥着自个胳膊的手,一边喊道:“作死啊......” 章氏还没喊完,就对上自家男人阴沉赤红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讪笑着说道:“他爹,你这是干啥啊,快放手,我胳膊疼的厉害。” 林大冲见她好似是没事儿的人一样,那脸色就更差了,恨不得一巴掌打她脸上。 林老汉把手里早就吸不出烟气的烟袋杆子往灶房门框上打了打,疲惫的咳嗽一声,说道:“回屋去,别在这丢人。” 这灶房虽然是个厢房,可因着不住人,所以门窗并不如屋里严实。若是在这拉扯起来,少不得要被路过的人瞧见个影儿。 林大冲见他爹开口了,也只能忍下了那口怒气。不过他脖子里暴起的青筋,依旧彰显着他的怒意,只怕一会儿进了屋,章氏的日子会更难过。 等章氏被林大冲拉拽着刚进正屋,就听得咣当一声,一个瓷物就在脚边上炸开。碎开的碗片儿骤然蹦到章氏的小腿肚子上,就连那粗布棉裤都给割出个道子来。 她被吓得一哆嗦,张口就惊呼出来。可还没等她开口责怪呢,一抬头脑门上就又被什么东西招呼了一下。 “娘,你干嘛啊!我是老大媳妇,又不是二弟妹!”章氏憋着一口气,可瞅见盘腿坐在炕上的刘氏跟林老汉神色不喜的模样后,她还是没敢像以前那样跳脚。 章氏说着,就强装着镇定的想要去逗弄在刘氏一边玩耍的小儿子。可还没等她走近呢,就听得林老汉咳嗽了几声,啪啪的拍了拍炕桌说道:“知道你是老大媳妇,姓章,可有才姓林,甭管多大那都是老林家的孙子。咱老林家的娃,就不用你章家的女子操心了!” 章氏一听这话,脸色就难看起来,蹭下转头看向拉拽着自己的林大冲,咬牙道:“孩儿他爹,你也这么想的?” 她哪能不明白,公公的意思,就是让她回娘家去呢。什么章家的女子,说白了,还不是要休了她? 林大冲难得的没避开视线,硬气的看着她,“是,既然你不想安生的过日子,那就回章家吧。咱屋里的物件,能带走的,你尽管带走!” 章氏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害怕不害怕了,转身就开始跟林大冲闹腾起来。 “你想都别想,老娘黄花大闺女的嫁给你,还给你生了仨儿子,你不能坏了良心!”都到了要休了她的地步了,章氏哪还能顾着拢林大冲心思的事儿?这几天,她也是软着性子,伏低做小的伺候着一家子,就连白糖都拿出来了,可不就是想先稳住家里?“我知道你是嫌我跌了你的面儿,可你也不想想,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啥。” 章氏拧着林大冲的胳膊,又委屈又气氛的说道:“咱们屋仨儿子,哪个不得用钱?爹娘老了,哪个不得养老?我不往家里扒拉东西,光凭你挣得那仨瓜俩枣的,能有什么指望......” 林大冲心里烦躁的厉害,尤其是听她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说这些不讲理儿的话,心里更是恼怒。 他几把就将章氏推搡到炕边上,狠狠的把拳头砸在炕沿上,知道那炕沿上的黄泥坯子嗖嗖的掉起了渣,才怒道:“指望不上我,那就给我滚啊。你有仨儿子,那二弟妹家还有俩儿子三闺女呢!你好歹有爹娘帮衬着,有我做工挣着钱,可二弟妹家能指望啥?” “往日里的事儿,也就算了。之前分家的时候,你是咋答应我的,你应承了,分了家就好好的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再不懂事儿的去欺负二弟妹一家子了。”林大冲神色阴郁,一想到村里人打着唠闲话的旗号,说着章氏跟自家老娘肚兜跟小衣的事儿,他就恨不能把拳头砸在章氏身上,“那你今儿是去干啥了?难不成你是拿着娘的脏衣裳,去找二弟妹叙旧?” 章氏脑袋上落了一层黄泥坯,看着愤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男人,吓得腿都有些软了。 她梗着脖子,磕磕巴巴说道:“二弟妹家要什么指望头儿?她那儿子就是个傻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仨没把的闺女又不能给她养老送终,那小儿子可是咱娘说过的野种,不是林家人,凭啥养着?以后,她还不得靠有志兄弟三养?” “前头你还不知道私底下补贴了那寡妇多少呢,我还不能往回盘算了?”章氏也是被吓到了,不敢再蹦跳,可让她忍下这口气,她却也是不能够的。于是,她抹着眼泪指着林大冲的鼻子噼里啪啦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就念着她呢,压根瞧不上我,现在寻到我的错处了,就巴不得把我休了,好再跟她成了一家......” 林大冲见她到这这时候,还一味的胡搅蛮缠,就好像她做下的错事儿都是旁人对不住她一般。 这些年他是回来的少,可那是为啥,还不是一回来就瞧着家里乌烟瘴气的心烦么?最初的时候,他不是没劝过没说过,可章氏总拿捏住,要不就是哭哭啼啼的回娘家,要不就是拿孩子跟他娘说事儿,加上他爹总压着他不让他同章氏吵闹,以至于他在章氏眼里越发不像个男人。 林大冲其实不明白,既然章氏瞧不上他,总觉得他窝囊,当初又为什么巴巴的跑来跟他拉扯!可那些话,他也问不出口。 他看着眼前浑身乱糟糟的女人,紧紧咬牙克制着愤怒,只是两个拳头的关节都已经青白起来,黝黑的肤色也已经憋的通红了。 章氏见他好似要吃了她的模样,不敢再蹦跳,只能看向刘氏哭道:“娘,您给评评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二房得了那么多田地跟物件,难道还不该给咱洗几件衣裳?” 其实对于二房受欺负这件事儿来说,刘氏并不放在心上。别说是洗衣裳了,就是把二房那几个打出个好歹来,怕她也不会心疼一下。 可章氏千不该万不该,不敢连累的她成了外头那些婆娘嘴里不正经的老娘们。就那会上门的那群娘们,要不是还顾忌着些,怕是都要上手扒拉她的棉袄,看她是不是穿着花红柳绿的肚兜子了。 平时刘氏撒泼耍赖,让人嘀咕几句,到底也不是不怕开水烫的死猪。她但凡活着,且还是有儿子有孙子,素日里把自个抬的高高的婆子,那就受不得那些曾被她压一头的婆娘们鄙夷嫌弃。 可如今,她竟成了村里人嘴里不正经的让人笑掉大牙的婆子。偏生,她还没那个脸去同人掰扯,况且就算她豁得出脸去同人掰扯,怕是也没几个信的。 毕竟,章氏可是打着她的旗号送的衣裳,那衣裳盆子里也的确是被翻出了颜色艳丽的小衣。 刘氏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透里头的道道。所以,她这会儿瞧着章氏,可是哪哪都不顺眼。 这会儿章氏冲着她哭诉,可不又撞到了枪口上? 刘氏居高临下的呸了她一口,冷哼着说道:“那老娘还给了你银角子呢,让你洗几件衣裳不该?平白出去丢人现眼,让老娘这脸都跟着没光......” 第四十五章 她说着,就挥着手,“老大,这种媳妇还留着干嘛,赶紧送回章家去。到时候,让章家人好好教教她怎么当人媳妇,省的让章家闺女都像她一样坏了婆家的门风!” 章氏没想到刘氏也一点不顾她,心里恨的要死。她脸色几经变化,狠狠的咬牙道:“娘,你可不能过河拆桥!这些话可都是你说的,你还说,以后二房三赔钱货换了彩礼钱,都添给大房。当初,也是你让我寻人牙子,想把二房那灾星卖给有钱人家当姨娘......” 这会儿的章氏,已经是自暴自弃了,完全没有顾忌的乱咬起来,“之前也是你让我把宝茹那丫头溺在水里,想冻死她的,省的她以后当了老林家孙子升官发财的道儿!” 她咧着嘴,报复似得仰头看着刘氏,“这些事儿都是儿媳孝顺,听着您的话来的。要是真掰扯起来,我可不怕!哦对了,还有二弟失踪的事儿,可不就因为你年轻时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刘氏已经嗷的一声从炕上跳了下去,一把扇在她的脑袋上。 “你个破烂玩意儿,胡咧咧啥。”刘氏中气十足的咒骂起来。 平日里她护着章氏,那也是有私心的。况且,那时候,还有个受气包让她撒气,所以哪怕有时候瞧不上章氏,可碍着章家跟章氏的仨儿子,她还是能忍一口气的。 可眼下,章氏明摆着就是要揭她老底,让她跟着没脸,那她哪还能忍啊? 刘氏嘴上骂骂咧咧,扇在章氏脸上的巴掌也越发用力了。 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就让章氏觉得头晕眼黑,耳朵嗡嗡的也听不清的声响了。接着,她就一头扎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刘氏一愣,瞧着章氏没声没息的模样,脸色煞白的哆嗦起来。 就在这时候,带着几个婆子上门来寻刘氏跟章氏说话的里正媳妇也进了院儿。她招呼了两声,没听到人搭话,干脆就带着撩了正屋的棉门帘,这一进屋可不就看到地上生死不知的章氏,还有气势汹汹的刘氏? 她到底同里正过了几十年日子,见多了这种事儿,当即怒喝一声,“刘婶子,你这是要打死她啊!” 来的几个婆子没想到,一来就瞧见这么一出,也都有些发蒙。 刘氏被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期期艾艾的扶着炕沿站稳,手足无措的看着屋里的人。刚刚还气恼的脸,这会儿可满是懊悔。 她倒也不是说懊悔打了章氏,毕竟,当初她亲手把林宝茹砸的脑袋流血,也不过就忐忑了一下下。而章氏这会儿,也不得她的心,她自然谈不上心疼了。 可架不住,这事儿被外人正好撞见了。要是传出去,那话可就不好说了。 刘氏讪讪的开口道:“里正媳妇,我就是一时气不过,这挨千刀的那会在二房那闹得事儿,可是羞臊死个人。所以,我当婆婆的,就想着教训教训她......” 林大冲没想到章氏忽然就软了下去,这会儿也顾不上生气不生气了,也没跟他娘一样解什么,赶紧上前去扶着,“他娘?” 可任他怎么喊,章氏就是半天反应也没有。直到章氏棉裤里开始渗出血水了,才有眼尖的婆子喊道:“林家媳妇流血......” 来的都是经了事儿的婆子,谁瞧着这光景,能猜不出是咋的来?于是,不用人招呼,就有人小跑着去寻大夫了。 眼下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她们自然不可能在一味指责谁。 炕上玩着的林有才,被惊的哇哇哭起来,不停地往炕边上爬着要找娘。那动静,让刘氏又心疼又郁闷,她把林有才往炕里头放了放,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你个小白眼狼,白对你好了,赶明儿就把你扔了......” 她这么一念叨,林有才哭的就更厉害了。 林老汉也被骇了一跳,赶紧招呼着自己儿子把章氏抱到炕上。 刘氏一瞧自个的新褥子都给染脏了,一脸肉疼的骂道:“你个不省心的,当心点,还不赶紧去抱了茅草给你媳妇垫身子底下?” 林大冲心里乱糟糟的,哪还听得进去他娘的话?他到底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平日里做工都不会偷奸耍滑,若说做的最过分的事儿,大概也就是那次偷摸给二房送扇子骨的事儿。像如今这般,看着婆娘血流不止不省人事的模样,他心里是又惊又怕。 他是想休了把老林家折腾散了的章氏,可也没想过,让她挨打。 “刘婶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瞧不出她是怎的了?”里正媳妇探头看了看章氏,见章氏胸口还有起伏,而且还喘着气儿,才往门口退了退。 也不是她怕事儿,实在是如今这年头,女人小产都是晦气事儿,尤其是年根地下,若是不小心,指不定会带了倒霉事儿回去。 可瞧着章氏那模样,她又不能当真不管。 “你前头把老二媳妇欺负的又是分家又是活不下去的,怎的,转眼又故技重施,开始欺负老大媳妇了?” 里正媳妇原本是瞧不上刘氏跟章氏的做派的,可今儿过来瞧见章氏惨兮兮的模样,那心多少就有些偏了。瞧着,倒像是刘氏一块欺压着两房媳妇,那章氏也没见得比王氏好过多少。 刘氏也缓过劲儿来了,见人没被自个打死,倒松了口气。只是见门口一群婆娘等着看笑话,她还被个年轻的媳妇落着脸,那心里自然是不得劲的。 她瞅着炕上的章氏,心道旁人家也不是没丢过孩子的,哪个像她这样的啊。等她瞧清楚章氏不停转动的眼珠子后,那怒气更甚了,直接上去要拽起章氏来,嘴巴里自然算不得干净的骂道:“你个脏心烂肺的刁婆娘,就是成心看老娘在外人跟前出糗啊,你给老娘起来,老娘还就不信了,你能老蚌怀珠......” 林大冲见他娘整个人都挠了上来,赶紧把人隔开,有些哀求道:“娘,您就行行好,少说两句吧。” 刘氏见唯一的儿子也不向着自个了,那声调忍不住又拔高了一大截,“凭什么不让老娘说,你说说,你腊月之前那一日在家睡过,怎的,你没跟她睡,她还能平白怀了身子?” 刘氏说起话来,本就是荤素不忌的。加上这会儿正怒火中烧呢,恨不能拿出当初对付王氏的劲头来教训了让自个丢脸的章氏。 林大冲听着这话,只觉得“轰”的一下脑袋就炸开了。他娘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掏,他这当儿子的一张脸,也被当真大家伙的面儿扯的一点不剩。 “娘,我上个月是回来过一趟的。”林大冲又气又急的喊道,“我屋里的那档子事儿,难不成还要每次都让你知道?” 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谁还总盯着儿子跟儿媳妇的那处事儿?不过瞧刘氏震惊的模样,再想到当初她污蔑王氏偷汉子的事儿,在场的看着她的目光就更加鄙夷了。 林老汉听着自家婆娘的那番话,觉得眼皮子蹦蹦直跳。等到自家儿子吼出那么一句话,外头又传来嘀嘀咕咕的嘲笑声,他才有气无力的看着还气红了脸的刘氏叹口气道:“行了,你说你都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整日里护着这个贬低那个的,有什么意思?现在可好,出了门甭说让人高看一眼了,指不定还得让人背后啐两口......”他说着,就搓了搓自个手里的烟袋锅子,干巴巴的吧唧了两口,“赶明儿我让人给刘家那边捎个信儿,但凡你那子侄们有个心儿的,也能把你接回去享几天娘家的福......” 刘氏本来就不是个能忍的人,况且,她心里还觉得自个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是章氏作的,她至于半后晌都被人奚落笑话?如今,她当婆婆的不过是扇了章氏几巴掌,这糟老头子就要赶她走? 当初二房在家的时候,别说扇巴掌了,就是要她半条命,她都没吭过一声,第二天起来还不是照样得伺候着老老小小的?怎的到了章氏这儿,就金贵起来了? 之前因为分家的事儿,她被老头子吓的惴惴不安了好几日,甭说挑刺找茬了,就是在家里骂咧都不敢大点声儿。可后来,那不没事了么,自然她也就认定了林老汉之前就是吓唬她的。 眼下这场,肯定也是。 所以,刘氏压根就不怕了,她舍不得真下手打自己儿子。只能转身冲着林老汉劈头盖脸的扑打过去,“老娘是造了什么孽啊,前头分家受了气,现在还得受气。怎的,你个老不死的上次打老娘,打的不痛快还是怎的......来来来,有能耐你再打老娘一下,看老娘不跟你拼了!” 刘氏是气的肺都快炸了,说话自然也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就是个挨千刀的老不羞,当老公公的就知道护着那俩破烂货的儿媳妇。怎的今儿是要替你大儿媳妇出头把我打死啊......我告诉你,想糟践老娘,你门了没有......老娘就不信,她章氏成亲多好年才下了第一个蛋,如今就能一次有了......” 第四十六章 林老汉不成想自家这婆娘越说越难听,没皮没脸的话张嘴就来,那脑壳觉得一抽一抽的疼。平日里,她仗着老幺的事儿,整日在家里作威作福,把二房一家折腾的没一天安生日子。 可他总念着她年轻时候的那点好,想着许是日子久了,她的怨恨淡了也就好了。 哪知道,现如今她倒是变本加厉起来。 把二房折腾出去了,如今又开始同大房较劲。 虽说今儿的事儿,章氏是错的离谱,可有事儿说事儿,哪怕是当婆婆的打了儿媳妇,也算着呢。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儿媳妇打出个好歹不算,还当着那么多外人这么瞎咧咧。 这要是说不清楚,那他跟老大媳妇,还不得一头磕死? 林老汉铁青着脸挡着刘氏的厮打,最后大概是真被逼急了,抬手给了刘氏一脖子拐。 他动手,可比刘氏的抓挠力道大的多。到底是做惯了农活的老爷们,就算上了年纪,那一脖子拐也疼的刘氏够呛。 里正媳妇几个瞧着这一家子竟然这么动手,生怕再见了血,赶紧上前想把人拉开。 林大冲也死死的搂住自家还要动手的爹,低声哀求着,“爹,爹,别打了,再打下去,咱们家这个年,还怎么过啊。” 林老汉红着眼瞪着刘氏,却挣脱不开自家儿子。最后只能喘着粗气,哆嗦着手指,“老林家娶了你,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你整日里说老.二家欠你一条命,可你不也欠老.二家几条命?当初,深冬腊月里你让老.二媳妇去捞鱼,老.二媳妇掉冰洞子里掉了个孩子,往后连怀了几个都没留住......” “当时你咋说的,你跑到老.二屋里指着老.二媳妇鼻子骂她没用,说她生不出个蛋来。也就是老.二媳妇实诚,但凡换个人儿,还不找你拼命?”林老汉眼下,还真是抱着不要刘氏念头开口的,“这么些年,你左一句老大媳妇贴心,右一句老大媳妇能干,把老.二一家贬的跟牲口一声。怎的现在老大媳妇可能有了身子,你还见不得她好了?” 正扶着刘氏的几个婆子听了这话,瞧着刘氏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不光是鄙夷,那简直同看怪物一样了。她们活了几十年,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婆婆呢。 谁家儿媳妇有了身子不得婆婆照料着些?虽然不至于说多金贵,可婆婆也会善待着。哪成想,刘氏竟然这般狠毒,竟让怀着身子的儿媳妇冬日里摸鱼! 几个婆子对视了一眼,又瞅了瞅章氏的模样,心里越发相信林老汉的话了。 哎,这样说起来,闹分家的王氏,还真够仁义的了。要是当初把这些事儿说出来,刘氏甭说在她跟前作威作福了,怕是早被吐沫星子淹死了。 偏生,那媳妇性子那般软和,那么大的委屈,竟能生生忍了下去。 林老汉也知道这是家丑,可他也想的清楚,自家已经是一摊子烂泥了,不怕再烂点。可二房那边的日子才刚刚起来,他总不能老让人一提起二房来,就先说寡.妇分家不够孝顺的事儿。 恰好借着今儿的事儿,把二房一家子摘出去。 不得不说,经了这几日,林老汉越发觉得自个亏了老.二家太多。 在一阵鸡飞狗跳中,一路跑着来救命的赤脚大夫也到了。他瞧着炕上的章氏脸上虽然全是巴掌印,可却并不苍白难看,心里也就略微放松了一些。 待到一番望闻问切后,他才捋了捋八字胡,说道:“这是有喜了,只是月份还浅,动了胎气才会见红。往后可得好好养着,别再乱动,更别在打打闹闹了。一会儿我开点安胎药,你们去抓一下,回来熬着给她喝两三日就行。” “我平日里就在十里八乡看诊,你们要找我倒是不好找。这么着,为着你家大人孩子的身子想,我过些日子再来瞧瞧。” 几人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大夫,章氏才慢悠悠的行了,她一瞧见林大冲,就先哭了起来,骂道:“你个负心的,是要看着我的孩子被打死啊。” 她这么一哭,边上的林有才哭的就更厉害了。最后娘俩干脆抱着头,一块哭嚎起来。那凄惨的样子,可是让林大冲心里难受的很。 就连里正媳妇几人都看不过去了,“哎,你说大过年的,弄得是什么事儿啊。林家媳妇,你也别哭了,要不行也分家得了。省的一大家子搅在一块,吵吵闹闹的过不下去......” 她说着,又看着林老汉劝道:“林叔,甭管怎的,婶子也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了,这会儿你要休了她,那不是要她的命么?况且老大媳妇眼下也得要婆婆照顾着,不然她个怀双身子又动了胎气的人,咋熬这个年啊?” “你跟大冲都是大老爷们,难道还能比刘婶子伺候弟妹伺候的到实?” 本来还愤怒的林大冲,看着哭哭啼啼的章氏,再瞅瞅她裤子上的血迹还有趴她怀里嚎啕大哭的小儿子,也有些心疼起来。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哪能说绝情就绝情啊。 他叹了口气,上前把人抱起来,安慰道:“你说都这么些年了,你心里那点子事儿怎么就过不去了呢?以前你想盖院子,我不得没日没夜的外头做工挣钱么。” “我又没旁的能耐,就一把子力气,要是三天两头的回家,那东家也是不许的。”林大冲一边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用粗糙的手指抹了抹儿子的眼泪,“往后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咱现在手里有些余钱,往后我也少出去,日日守着你们娘几个......” 这话也算是说到了章氏的心坎里,她这么多年,无非就是被三件事闹心。 一是当初自家男人,是要娶王氏的,是她非得来拉拉扯扯坏了俩人的名声才能顶了王氏嫁过来的。二是半仙儿算命,说二房出的灾星会挡了她儿子升官的路。第三件,就是她一直嫉妒林老.二对王氏的好,觉得自家男人心里半分都不念着她。 所以,这些年,她但凡能扒拉到自个手里的,都会扒拉过来。而且还一点都见不得二房过得好,甚至说,当初林老.二失踪,她心里还窃喜过。 这边章氏止了哭,趴在林大冲怀里想着事儿。那边林老汉也唉声叹气的让刘氏安生些,他到底是几十岁的人了,说不了煽情的话。而且他现在对刘氏这婆娘,是真的寒心了,自个好话歹话说了那么多,可刘氏压根就听不进去。 不过他虽然还有些恼怒刘氏闹腾,可也不得考虑里正媳妇的话。 刘氏这次算是知道林老汉是真的下了休自个心了,虽然刚刚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跟他闹腾了一番。可等她结结实实挨了打,气焰被压下去后,心里自然也有些发慌。 她不像自家大儿媳妇,有当里正的爹跟好几个哥哥护着,就算被休了或者和离了,也能得不少好处。况且,章氏现在还怀了身子...... 可她不一样,她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要是真被赶出了老林家,还能去哪?说是有子侄,可多少年都不往来了,子侄们谁会认她? 要是她真被送回刘家,恐怕她连门都进不了。 刘氏越想,心里就又紧张,那搅合的心窝子疼的火气也就慢慢被浇灭了。说话时候,虽然还是别别扭扭的,可也没再阴阳怪气。 “行了,你赶紧收拾一下,给大媳妇抓药熬药吧。”林老汉没看刘氏,不过这话也算是松了口,没有在送刘氏走的意思了。 里正媳妇也是个会办事儿的,几句话,就先止住了林老汉跟林大冲休妻的念头。最起码,桃溪村也不至于出了六七十岁年根底下父子一块休妻的闹剧。 等林老汉扭头出了屋子,刘氏才半靠在扶着她的婆子身上,哎呦哎呦的呻吟了几声。不过现在,大家也就敷衍着劝了她几句,还真没人觉得她挨了打可怜的。 你说一大把年纪了,生生把一个好端端的家折腾成这样,前头一边欺压着老.二媳妇,让人丢了孩子,一边还指着鼻子骂人家没能耐生不出脑子好使的儿子。后头,就故技重施的折腾留在身边的老.大媳妇。 这人,放谁家,那也是个祸祸事儿的主,让人同情不起来。 几人看够了热闹,又安慰了几句哭的眼都肿了的章氏,这才离开。当然,在来林家的时候,她们说的是败坏作风的肚兜那事儿。可离开时候,就改作议论刘氏的做派了。 就算最后各自回家时,大家伙都不约而同的说起戏文里讲的,娶妻娶贤的道理来。不然怕是日子都得过成林家那样的了...... 老林家如何打的鸡犬不宁,刘氏又是怎的彻底变成了恶婆婆形象的,林宝茹并不知道。当然,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的。 现在,她正喜滋滋的跟一家人试着新棉衣呢。 甭说几个小的了,就是王氏摸着手上软乎乎的棉衣裳时候,都没忍住笑出声来。她眼角擦了擦有些湿的眼角,瞧着穿着自家闺女特地挑出花色做成棉袄的采茹跟采荷,头一次觉得自家蜡黄瘦弱的闺女,竟都生的那么好看。 林宝茹还在帮小山试衣服,小山大概也是头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裳,一穿上都有些不敢动弹了。他仰着小脸,撇着小嘴儿,有些苦恼的说道:“大姐......不敢动......” 那小模样,让人又心疼又好笑。 第四十七章 林宝茹点了点他的小鼻头,笑道:“怕啥,鲁大娘跟马婶子的针脚缝的密密实实的,可结实了,你只管尽情的动弹。” 这话,可把边上瞧着的鲁大娘跟马婶子哄得又笑起来。俩人看着王氏说道:“哎呦,以前不知道,你家宝茹这张嘴,怕是抹着蜜呢吧。” 王氏见自家闺女被夸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一脸高兴的说道:“我家.宝茹是个有福的,若不是我以前......” 她刚说到这里,就瞧见自家闺女看了过来,于是摆了摆手对着鲁大娘跟马婶子摇头道:“唉,不说了不说了,再说我家.宝茹又要数落我了。” 这话说的不算好听,可那语气却生生让鲁大娘跟马婶子听出了得意跟欢喜。 她俩笑着拍了拍王氏的手,劝道:“现在想开也不晚,你瞧瞧,眼下孩子们多精神。宝茹以前时候,碰见我们,甭说叫人了,扎着脑袋错身都小心翼翼的。采茹跟采荷就更别提了,就是俩小可怜儿,又要干活又要带你嫂子家小儿子,那宝贝疙瘩可是一不顺心对着俩闺女就又咬又闹,还得惹得你嫂子打骂俩孩子一番。” “也亏得小山乖巧,平日里让你们锁屋里自个呆着。不然,怕是......” 鲁大娘说着,就瞧见一个身着干净衣裳的少年进了屋。 她揉了揉眼,瞧这半天才愕然道:“这是......满仓?” 林满仓被几人盯着看的有些羞赧,他拘束的拽了拽袖口,闷声说道:“这衣裳穿着舒服。” 虽然那姿态很不自在,可难得的时候,他语气比之前说话时候,和缓了更多。配上今儿洗干净了手脸跟穿上新衣服的形象,乍一看,还真没人会相信这孩子脑子不灵光。 “哎呀,宝茹娘,你家满仓这是开窍了?”马婶子脑子转的快,一瞧林满仓的模样,就先开了口。 王氏叹了口气,“我原以为满仓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却没想到,他竟然有一日能慢慢转好......” 她说着,就把林满仓这几日的表现讲了一遍。顺带着,掐头去尾的同俩人说了一遍自家闺女的猜测。她这么一解释,倒是让鲁大娘跟马婶子更唏嘘了。 林宝茹见她娘如今说话,都开始留余地了,心里不有感慨。谁说老实人没心眼?以前王氏什么都不计较,大概是被生活压迫的没有那个空闲生出什么想法了。 毕竟,谁又不是真的傻,过得日子如何,又怎么感觉不出来? 如今王氏想开了,自然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就好比到现在,她对鲁大娘跟马婶子说起棉花跟布的事儿,都没直接交底。 当然,林宝茹也囧囧的发现,她娘现在是三句话不离她,左一个福气,右一句有能耐有出息的..,....听得她是又窘迫,又不好意思。 试过了衣裳,也到了小山睡觉的点儿了。 瞧着活儿都干的差不多了,鲁大娘跟马婶子就约了过两日来帮她们做被子,然后一块离开了。 送走了鲁大娘跟马婶子,王氏就回屋去哄小山睡觉了。这几日歇下来,她身上也是开始浑身疼了,这会儿被林宝茹劝着,也躺下了。 就这个工夫,采茹跟采荷已经小心翼翼的想脱.下新衣裳来,那模样就跟脱什么宝贝一样,生怕弄坏了弄脏了。 林宝茹瞧着,疑惑道:“今儿天儿这么冷,怎么不穿着?” 采茹咧嘴笑道:“大姐,衣裳好看,我想过年时候再穿。要不然干活儿弄脏了,就不好了。” 一旁采荷也跟着点头,欢喜的说道:“我长这么大,第一回穿新棉袄,我想省着,往后还能多穿好几年。” 她这话,倒是让林宝茹想起之前吃点心的事儿,这俩孩子舍不得吃,把本就不大的点心分了好几小块。原先俩人说,每次剩点儿,慢慢吃,可后来林宝茹却发现,俩小闺女都把自个舍不得吃的点心,喂给了小山。 林宝茹不知道这个年代别人家不过十来岁的孩子,是不是也这般懂事乖巧。可当她听着采茹跟采荷说不饿跟舍不得的时候,心里只剩满满的心疼了。 林宝茹上前帮着俩人把扣子又扣好,然后点了点采荷的脑门说道:“穿着吧,大姐保证,就算弄脏了,也能给你们洗成新的一样。”她顿了顿,又笑道,“况且你们现在正长身子骨呢,赶明年了,怕是这尺寸穿着也就小了。小山又是个臭小子,总不能穿你们这粉.嫩的料子,所以你们省来省去的最后也得省的浪费了,还不如现在开始穿,还能多穿些日子。” 她到底是活了两世,忽悠起孩子来,根本就是眼都不眨的。 采荷年纪小,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她高兴的让自家大姐给扣上扣子,然后扑进大姐怀里,吧唧吧唧的在大姐脸上亲了好几口,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姐真好,采荷也舍不得脱新衣裳。” 采茹稍微腼腆一些,可这会儿也高兴的摸着自个身上的棉袄。她记得娘说,这料子是大姐选的,比大姐跟大哥的还要贵许多。 想到这里,她也仰着头搂住大姐的腰,眼睛亮亮充满欢喜的说道:“我跟采荷都最喜欢大姐了,比喜欢点心还喜欢大姐......” 采茹说的有些绕口,可她吃过最好吃的,大概就是那日大姐分给自己的点心了。甜甜的,一直能甜到她心里去,就算隔了好几天,她都觉得自个嘴巴里还能品出香甜香甜的滋味来。 而跟大姐在一块的日子,她也总能品出甜滋滋的味道。 林宝茹被身上挂着的俩闺女哄得眉开眼笑,她瞧着越来越热情的俩孩子,心里感慨道,以前老成的跟个小大人似得模样,可不如现在这热情的模样让人舒坦。 孩子么,甭管多大,总会是要欢快一些。 “行啦。一会儿咱们去寻点你们打河沟里捞回来的小石头,晚上咱们烧暖袋用。” 说起暖袋来,林宝茹就有些想念前世的电褥子跟水褥子了,可惜这里既没有材料也没有电力。不过就算有,她也不会做啊。 也亏得她前世喜欢看各种,记得有看过一个末世文里,男主角用火里闷烧过的鹅卵石取暖,竟也在荒郊野外里熬过了冬日最冷的几个夜晚。 其实里面的原理她并不清楚,不过前世的时候,村里有人冻上了,就会有人寻一些鹅卵石烧过后敷在冻伤的地方暖着。 所以,她就琢磨着,既然能保暖,那不如寻些河道里淘来的石头试试。左右,总不能让一家人老冻着。 原本采茹跟采荷就寻了许多石头回来,这会儿找起来,也并不费劲儿。 “大姐,你看这样的行吗?”采茹抬着头把手伸到大姐跟前,让大姐能瞧清楚手里光溜溜的小石头。 林宝茹点了点头,“就要这样的,反正不要带棱角的,不然怕暖被窝时候,划伤了咱们的腿脚。” 边上跟着忙和的采荷也邀功似得把自个挑出来的石头递给林宝茹,瞧着林宝茹点头认可了,就骄傲的抬着小下巴等夸奖。那小模样,总能让林宝茹调笑一会儿。 姐妹仨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挑出来两捧外表光.滑的石头子儿。虽然大小不一,不过手感都不错。 林宝茹瞧着天儿也晚了,就招呼着俩小的跟着回家,顺道烧了一锅热水。当然,等她瞧着热水烧的差不多了,就把石子儿分摊开丢进了灶膛的还没熄彻底的火炭里烤上。 “大姐,瞧着天儿像是要下雪了,咱的布还能干嘛?”林采茹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天儿。 这会儿的天儿比早起时候更差了,甚至还有些黄岑岑的,阴沉的厉害,一瞧就是憋着大雪呢。 林宝茹也没想到前几日还挂着日头的天儿,会忽然阴沉下来,眼前儿家里没有御寒的厚棉被,连窗户纸都还没换上新的,那炕更是早就不通火的旧炕。 要是这时候忽然下大雪,冰天雪地的,她们更不好置办东西。更重要的时候,这种时候,她担心几个小的抵抗力差,会冻出病来。 林宝茹掩住面上的愁容,翻看了下手上已经结了冰碴子的布,想了想说道:“晚上往屋里晾的时候,撑开架在火盆子上,我估摸着最晚后儿就能干透了。” 林采茹见大姐说的笃定,心里自然就信了,整个人也跟着高兴起来。她把布上的冰碴子搓下来一些,说道:“到时候,我给娘续棉花......” 姐几个正说着话呢,林满仓也收拾完柴禾回来了。 林宝茹见他模样不像是很累,就把人叫了过来。 “大哥,你看看咱家的大水缸,能搬进屋里不。”林宝茹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己的水缸,这日子越来越冷,每日早起一起来,她们头一件事就是要砸开缸里厚厚的冰。 所以,她琢磨了好久,最后想着不如把水缸抬进屋里去。屋里有火盆烤着,就算冷,也不至于到结冰的地步。 林满仓看了一眼那口大水缸,点了点头说道:“放我屋里,我屋里地方大......” 他屋里只有自己住,地方大,而且白天他基本都是在外面砍柴劈柴做活儿,妹子们要用水也方便。 说完,林满仓就深吸一口气,直接把连水带缸的抱进了屋里。 林宝茹错愕的看着抱着大水缸稳着步子进屋的大哥,半晌才咽了口口水道:“娘啊,大哥不会是大力士转世吧。” 帮着她收拾布的采茹听了,捂嘴笑了起来,“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力气大?你忘了,去年时候,大哥帮着屠户捉猪,一人扛了一头二百多斤的活猪走了一道......” 那时候大哥做事还不太过脑子,只听得屠户说绑了猪抬过去,就能得三文钱,所以根本就没找人搭手抬。 林宝茹仔细想了想,才在原身记忆里找出那件事来。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妨碍她发现林满仓力大无穷这件事后,心里生出惊讶来...... 第四十八章 到了晚上,林宝茹招呼着一家人泡过脚之后,才找了几块破布头分着把灶膛里掏出的石子儿包起来。 那石子儿这会儿被烤的烫呼呼的,不过就只是隔着布摸了一会儿,冷冰冰的手慢慢热乎起来。 采茹跟采荷都是一脸稀罕跟期待的围在她边上,等摸到暖呼呼的卵石袋子了,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大姐,好暖和啊。” “恩恩,比奶奶用的汤婆子摸着还舒服里。”采荷抱着大姐塞过来的卵石包,兴奋的都要蹦跳起来了。 林宝茹戳了戳她有些发红的脸蛋,一边继续包石子儿,一边说道:“去给娘跟小山送俩,再给大哥送过去俩。让他们塞到脚底下,可别贴着身子用,免得半宿石头冷了,再让人着凉。” 虽说这个法子能暂时代替暖水袋用,可关键是,石头上的温度能持续多久,她也不清楚。眼下她就想着应应急,先熬过没新被子的这几日再说。 一夜无眠,哪怕外头冷风凛然,被窝里有了暖袋子的几个,都觉得暖和和的。往日里一到夜里就手脚冰冷的几人,也是头一次伸直了腿脚,尤其是小山,还热的踢了几回被子。 大概是踏踏实实暖暖和和的睡了一场饱觉,第二日一早几人起来,气色都好了许多。而还犯着迷糊的小山,还小心抱着暖袋包包,打着瞌睡。 林宝茹摸了摸布包里的石子儿,隔了一整宿,竟然还温热的。不过这样,她也就不担心小山抱着受凉了。 接下来几日,琐事儿并不多,就是隔了两日,鲁大娘跟马婶子来帮着做了几床被褥。第二次来,鲁大娘还把家里的小狼狗崽子给捉了来,可是把采茹跟采荷稀罕坏了,俩人围着鲁大娘说了半天好听话,直叫一屋子人乐不可支起来。 做好了被褥,林宝茹瞧着棉花还多了些,就给俩人一人塞了一捧。鲁大娘跟马婶子本来还推辞,毕竟这年头,白花花的棉花可是金贵物件。她们要是拿了,心里还真是不落忍。 不过林宝茹却说,那棉花是让她们给家里孙子做福气肚兜用的,可不敢推辞。 这般,俩人才高高兴兴欢喜的接了物件。连带着林满仓,也给两家一人送了一小捆柴禾,虽然不算起眼,可也够俩人在村里唠嗑时候,说几句林家二房实诚,当然也会夸几句宝茹跟满仓会做来事儿。 这么一来二去的,刚到腊月二十四五,村里人就都知道,林家二房的林满仓可不傻,那脑袋瓜清亮着呢,就是不爱言语。 当然也有人不信,可等瞧见那小伙子精神劲儿后,又念起了林满仓小时候的机灵模样。 林宝茹对外面的这些变化,也是乐见其成的。 家里有了新被褥保暖,林宝茹的心事也就解决了一大半。 眼下她除了做猪胰皂,就是想办法让猪胰皂变得更好用更好看些。最后,倒是让她借着年节家家户户蒸干粮后点花馒头的法子,把猪胰制成了各种喜庆讨喜的形状。 当然,她也清楚,若用的次数多了,那形状也是保持不了几日的。不过她捏出那些形状来,也就是个噱头,她只想着让人用过后,发现猪胰皂的好处。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这也是柳林镇年前最后一个集了。一大早的时候,王氏几个就张罗着赶集的事儿了。 趁着采茹带着小山去洗手脸的工夫,林宝茹给采荷梳了俩麻花辫儿。许是这几天能吃饱了,而且再不用受气了,所以原先那个面黄肌瘦一遇到人上门,就惊的不知所措的丫头,如今也长开了许多,性子也活泼了不少。 家里没有镜子,不过却并不妨碍林采荷左右甩着俩辫子,一个劲儿的问自家大姐好看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家采荷穿着粉粉的新棉袄,梳着麻花辫儿,往外一走,那就是最漂亮的了。”林宝茹笑着让人下了炕,她自个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才去寻了篮子装上自个的猪胰皂。 忙活完这些,她才晚了挽袖子去灶台那了。如今天儿寒,她们又要走叙旧的道儿,若是不吃饭,怕是后半天的光景难熬。所以,甭管怎么着,一家人也得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再走。 “宝茹,娘已经烧过水了,你跟几个小的直接洗就行。”王氏一边帮林满仓刹捆着柴禾的绳子,一边扭头对着要添火的林宝茹说道。 林宝茹把热水舀出来一些,回头道:“我熬点热饭,咱们先吃点再走。” 王氏听了这话,才想起往日里都是她跟满仓俩人去赶集,为着省时间,她俩从来都是空着肚子走。不过今儿不一样,三闺女跟还要抱着的小山也跟着去集上看热闹,也的确不能饿着。 她收了手上的力道,心里有些愧疚的说道:“娘差点就忘了这茬了,你别光熬粥了,再温点干粮切点腌菜。咱今儿去卖了柴禾,也有一笔进项,所以不差那么几口吃食。” 如今她同林宝茹呆的久了,竟也受了影响。要是放在以前,别说腌菜了,便是苞米面她都得算计着吃。 可现在,她算是想清楚了,要省着过日子的前提,是一家人得吃饱了。不然,她纵然省下了一两二两的银子,那又有什么用? 王氏不想当闺女故事里的那个守财奴,她现在就一门心思的,想同几个儿女把日子经营好。日后走出门去,不会让人看低了轻贱了去。 院子里很大一块地方,被灶膛里的火光照的昏黄发暖,而锅里见见溢出的香味儿,也冲淡了屋外的寒气。 采茹给小山擦了脸后,就哄了他跟采荷在边上玩,而自己则去帮着大姐烧火去。 采荷跟小山瞧见大姐开始做饭了,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围着自家大家看起锅里散着氤氲热气儿的苞米粥来。 “大姐,我闻着好香啊。”采荷抱着小山围着自家大姐,小小的俩人,还都抽了抽鼻子,笑的一个比一个灿烂。 林宝茹掰了两小口饼子塞进俩人嘴里,笑道:“鲁大娘还是我嘴巴抹了蜜,我瞧着你这小嘴巴说的才是甜呢,就会哄了我高兴。” 林采荷忙不迭的把饼子咽下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宝茹,笑嘻嘻的蹭到大姐身边,“我没有哄大姐高兴,我说的是真的。二姐也说,大姐做的饭更好吃。” 说着,她就求证一样的看向自家二姐。 当然,她怀里的小山也想说话,奈何他嘴巴小力气小,嚼了好几下也没把饼子咽下去,所以只能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虽然知道几个小的大概就是太依赖她了,所以总觉得她哪里都好。不过听着她们真心实意的夸赞自个,林宝茹心里还是美滋滋软乎乎的。 因为桃溪村离镇上远,要想寻个好位子卖柴禾,她们也只能摸着黑出发。所以就算做好了饭,这会儿天儿也依旧是黑咕隆咚的。 林宝茹寻了两个板凳并到一块放在灶膛前头暖和的地方,然后招呼了王氏跟林满仓过来吃饭。 恰好这会儿,王氏跟林满仓也把提前一天借来的独轮车上捆满柴禾,俩人一听林宝茹开口,就过去一块蹲在了灶膛前头。 早饭也就是简单苞米粥,还有几个饼子跟腌菜。不过因着采茹跟采荷兴高采烈的劲儿,还有小山懵懂的说着童言无忌的话,院子里的气氛倒是好的很。 几人一人捧着个碗呼噜噜的喝着热气腾腾的粥,心情都是难得的轻松跟欢快。 虽然几人谁都没再旧事重提,旧话重说,可单从表情上就能看出,如今天她们一家才是真正的觉得日子有盼头了。哪怕那盼头,只是集上多卖两捆柴,或者是往后多洗几件脏衣裳...... 吃过饭后,采茹跟采荷先去把锅里剩下的苞米粥,混着萝卜缨喂给鲁大娘送来的狗崽子。也亏得山里的狗都皮实,哪怕就吃这些剩饭菜,小狼狗都长得越来越壮实了。 “小黑,你在家好好看着家,我们赶集完了就回来。”采茹摸着小狗的脑袋叮嘱起来,那神情,还真有点老母亲的模样。当然,边上的采荷,也像模像样的同小黑说了好半天话。 林宝茹笑着揉了揉俩人的头顶,乐道:“行了,咱们该走了,大哥跟娘都在外头等着了。” 临出门的时候,林宝茹琢磨了片刻,又跑回屋去把自家洗脸用的盆子拿了出来。 林满仓虽然不明白她好端端的拿什么盆子,可瞧着她抱着木盆还要拉着来妹子的模样,还是心疼的把盆子捆到了独轮车上。 “抱着它,路上难走。”他言简意赅,不过却让林宝茹心里软了一下。 前世她的几个兄弟姐妹,全都是父母再婚后生的,所以并不亲近。甭说给她撑腰出头了,就是见了面,多半也是明刀暗剑的闹腾一番,所以她从没有享受过被兄长或是弟弟妹妹护着的感觉。 有时候,她也会想,大概老天爷觉得她亲情太匮乏了,才会让她穿越过来,让她享受一把亲情的温馨。 出发前,王氏担心几个小的路上饿,还特地装了几块捂好的干粮带上。出门时候,她看着依偎在一块并排走在前头的三闺女,并着穿着新棉袄搂着大闺女脖子的小山的后背时,面上的笑就更深了,甚至暗地里还又念叨了一会儿他爹保佑呢。 她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自家孩子竟能出落得这么好看。往日里,她瞧着自家儿子就是干活儿的命,自家闺女又一个比一个瘦弱就跟纸片儿人似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孩子熬不过去。 但如今看来,自家孩子哪里那么弱了?这么一收拾打扮,一个个的就跟年画里走出来的姑娘似得。 林宝茹隐约瞧着王氏的情绪好似有些低落,不由问道:“娘,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她打穿越来,也就上次跟着里正去改地契的时候,赶过一次集。那次还是有人带着她,而且她们也不像今儿这般兴师动众,所以她自然有些拿捏不准。 王氏回过神来,欣慰的笑了笑,摆手感慨道:“挺好的挺好的,我就是想着,咱们还是头一回全家一块去赶集呢。” 这会儿刚过寅时,天儿还黑的厉害,所以林宝茹是一手拉着一个妹子。而年纪最小的小山,则被王氏抱着,省的他磕碰着。 几个人后头,才是一直听着前头妹子们叽叽喳喳说话,只管沉默着推着独轮车的林满仓。夜色里,他时不时的看着前头走着的家人,听着那些小小的欢声笑语传来,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谁都没看到,一向罕言寡语的林满仓,抿着嘴眼红了的模样。他想着,以后一定要砍更多柴,干更多活儿,让娘跟妹子弟弟日日都这般高兴...... 第四十九章 几人绕着山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到后来,林宝茹几乎是被采茹跟采荷拖着走的。便是有人扶着,她也得走一段歇一会儿,那双脚累的都没什么感觉了。 王氏瞧着她的模样,心疼的厉害,也不用她说,就拿过了她胳膊上挎着的篮子。 “宝茹,要不要再歇会儿?”王氏一边帮着自家闺女揉腿,一边担忧的问道,“早知道,就该让你跟采茹采荷晚些出门,就是多花几个铜板,也该让你们搭个牛车......” 林宝茹这会儿是真累坏了,虽然这些日子她干的活儿也不少,可多半都是洗衣做饭收拾院子的事儿,像今儿这样不停歇的走上两个时辰的经历,她可是从来都没有的。 也就是原身的底子好,不然只怕她早就累趴下了。 不光是王氏,就连采茹跟采荷都围着她担心的帮她揉腿,虽然没什么力道,可却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林宝茹见她娘一味的自责,不由笑着揉了揉自个有些僵硬的小腿肚说道:“我也没那么娇气,就是日子久了没走过这么长的道儿,一时有点不适应。” 说着,她就站起来打算接着走。眼下天儿已经开始亮了,要是再晚了,怕是寻不到好地方了。 今儿林宝茹想的可不只是卖柴禾的事儿,她还想着趁着年前最后一个集,吆喝一下自个做的猪胰皂呢。 几人走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街道两边的摊子都已经开始张罗着往起架了。 王氏跟林满仓熟门熟路的领着几个人往西市走去,这边多半都是附近来卖柴卖野味的地方,自然年前这时候,西市卖的最多的还是猪肉。 不同于肉铺,这里的猪肉多半是乡下庄家人自个养自个宰杀的,卖的价格贱一些,但却要半扇或者整个猪头的起卖。 不过每到集市的时候,镇上的酒楼跟宽裕人家都会来这边采购,所以这贱卖的猪肉倒也不怎么愁销路。 “大嫂子,你们今儿来的有些晚了啊。”在林宝茹帮着王氏跟林满仓卸柴禾的时候,就听得边上有人上来打招呼了。看样子,那人同她娘倒算是熟络。 王氏把手里结结实实的柴禾垛在墙根边上,笑着说道:“今儿是年前最后一个集了,就想着带几个小的一块来凑个热闹,所以路上耽搁了会。” 那婶子逗了逗边上采荷抱着的小山,应声说道:“是这么个理儿,往日里也没见你带着孩子们来镇上玩过,也该让她们看看稀罕了。”她说着,就从自个的摊子上摸了块刚出炉的烧饼递给小山,“叫婶子,婶子这有好吃的烧饼。” 小山看了看香喷喷的烧饼,又瞅了瞅自家娘亲跟大姐,扑闪扑闪的眨了眨眼摇摇头说道:“小山不饿......大姐说别人的东西不能要......” 说着,他还讨夸一样的看向自家大姐。 这会儿街道上赶集的人还不太多,所以他们同旁边卖烧饼的这婶子,倒还能闲闲的说会儿话。 那婶子听得小山奶声奶气的说着大人话,当即笑着对王氏说道:“哎呦,你家这孩子可是怎么教养的啊,真真懂事儿。”她说着,就生生把手里的烧饼塞进了小山手里,“这不算你要的,是婶子喜欢你,给你的。” 小山得了好吃的,却并不吃独食,而是扭头伸着手把烧饼递到王氏那边,“娘分分,一起吃......” 王氏见他小小年纪都记着大家伙,心里也是老欣慰了。说实话,人到了她这岁数,还图什么?无非就是图孩子们孝顺听话,一家子和和睦睦的。 单是瞧着小山的模样,这兄妹几个都是亲近的,就算她日后撒了手,总归也能放心。 想到这里,她看着几个孩子的眼神就更是欢喜了,于是心里就拿了主意。她笑着拍了拍小山的手,说道:“你吃吧,娘再买你婶子几个烧饼,一会儿咱们一人一个。” “他婶子,你再给拿上五个烧饼。往日里总是舍不得这舍不得那的,今儿咱也好好吃一回。”王氏同那婶子碍着卖物件,也有些时候了,自然清楚那烧饼的是三个铜板给俩的价儿,所以在等着拿烧饼的时候,也就把铜板数了出来。 “哎呦,你怎么给了九个铜板子啊!”那婶子瞧着王氏递过来的铜板,赶紧往回推了俩,“说了,你家小山的烧饼,是我这当婶子的给他吃的,可不敢算钱啊。” 王氏本就不是个爱占便宜的性子,自然也不肯接着,“她婶子,你家也不容易,可不敢这么拦着,不然日后咱们都不好再说话了。” 林宝茹瞧着俩人为了两文钱拉扯了半天都没个结果,笑着接过那俩铜板,又郑重的放进那婶子手里,说道:“婶子,知道你心疼我娘,可您做买卖也不容易。我娘往日里常说,您惯是照顾她的,这会儿我们也不能让您吃亏不是?您就拿着吧,若是以后烤烧饼要买柴禾,记得有我们这么一家就行了。” 那婶子听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笑呵呵的不再推辞了。她收了铜板,还冲着王氏好生夸赞了一番林宝茹。 这么说了一会儿,镇上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大概都是想着在年根底下一家子出来逛一逛,所以人明显比上个集上的多了许多。就算林宝茹几个在边上,也能瞧出往来的人摩肩接踵,挤的厉害。 林宝茹把烧饼收好,叮嘱了采茹跟采荷看好小山,然后自个就在旁边的空地上摆了一块布,最后又把自个的准备好的猪胰皂拿出来摆上。 她也算是头一次摆摊,本来想的还挺简单,只要舍得下脸皮喊几声,也能引了人来。可真到了跟前,她张了半天嘴,都没能吆喝出来。 一来她这东西乍一看也瞧不出是个啥,二来她也不算热情的招呼人来看,所以摆出来有一阵子了,也无人问津。一时间,倒是让林宝茹有些泄气。 刚刚卖烧饼的婶子瞧着她为难情的模样,笑道:“闺女,你卖的是啥啊?要不我帮你喊两嗓子?你这一直不开口,在咱们这可是卖不出去的......” 林宝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是些香皂豆,跟富人家用的澡豆子差不了多少,最是去脏,便是油污跟血迹都能洗个干净。” 那婶子一听是这么金贵的物件,当即就摇着头说道:“那怕是不好卖啊,咱们西市都是穷苦人来的多,别说富人用的物件了,就是皂荚子都是自个往日里存下的......” 林宝茹叹口气,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果然大部分都像是这婶子说的那样衣裳上打着补丁的人。可她心里,却并不想一下子把猪胰皂的价格降下来,毕竟,她也没指着靠猪胰皂发家。 其实她心里清楚,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如今大家多半是不清楚猪胰脏竟还有这样的用途。可一旦有人开始用,稍作揣摩,就能猜出做法来。 所以,她打一开始想的,就是趁着下手早,能挣出第一桶金来。 “我先试着吧,若是在这实在卖不出去,我就去东边挨门推一推。” 俩人说了几句话,就有人过来买烧饼。于是那婶子又简单同林宝茹说了几句,就赶忙去招呼人了。 渐渐地,穿着朴素简单的人群里,开始有三五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妇人来买物件。还有一些,则是穿戴干净,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的男人挑着捡着的买肉买柴。 王氏瞧她看的起劲儿,就在一边解释道:“这些是镇子上的富足户,还有一些酒楼的采买娘子。一会儿还会有些浑身喷香的婆子来,那些则是春香楼之类的老鸨跟采买......”她说完就叮嘱自家闺女道,“若是碰上那些人来问物件,你可远着点别招呼,外头人都传那些人可有脏病......” 林宝茹听她娘说的煞有介事的,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惹得王氏使劲儿戳了戳她的脑袋,“娘知道你主意大,可这种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哎呦,娘哎,这话你也信?那要是人家上来要咱的柴禾跟香皂豆,你卖不卖啊?”林宝茹脸上带笑,摆弄了一下自个手里的猪胰皂,说道,“就算咱们不卖,别人家也会卖给那些人的,难不成所有同那人做过生意的,都会得了脏病?” 王氏瞧着她对这事儿并不上心,不由有些惆怅。哎,闺女太有主见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儿。她哪是怕闺女染上脏病啊,还不是担心有人知道闺女同那些人做生意,再传出什么难听话来? “娘,您也别操心,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看你跟大哥来摆摊多少日子了,也没碰上有哪里的婆子来买柴禾的不是?”林宝茹瞧着她娘脸色有些失落,赶忙搂住人的胳膊宽慰道,“还是那句话,咱行得正走得直,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用怕。” 第五十章 俩人正说着呢,就见有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中年男人过来,他翻看了下林满仓前头的柴禾。见那柴禾捆的结结实实的,而且还都是大枝子,心里十分满意,于是问道:“这柴禾怎么卖?” 早在摆摊的时候,林宝茹就发现,自家的柴禾比旁人家的捆大一些,而且枝杈少,还都是晒干了的,于是就抢在林满仓之前说道:“老叔,这柴禾是咱晒过的干柴,而且您瞧那大枝子都是实打实的,半分碎柴都没有。算下来,可是比旁人家的得多出不少来,您要是买回去,保管能多少好几日。” “我瞧着您也是个眼亮的,肯定也是眼里容不得沙,所以才一眼相中我家这柴禾。” “这样,您要觉得合适,就给六文钱。也是年根底下,图个六六大顺的吉利兆头。”她说着,就张罗着要给那人收拾柴禾,“您看您要多少,若是要的多,就让我大哥给您送上门去!” 那管事儿被她上来就戴了高帽儿,又被她话里话外的恭维哄得心里十分得意。再加上,他手底下摸着的柴禾,的确要比旁人家的实诚不少,若是算下来,六文钱倒也不算贵的。 “那就先来三捆,这几日馆子里用的多,若是用的好了,我少不得再来买。” 林宝茹听了这话,赶紧笑着说道:“那敢情好,若老叔年后开集了还要买柴,那就直接寻我家这。到时候,我娘跟我大哥专门给老叔捆几捆大的,保管您划算。” 王氏见自家闺女几句话,竟然让一捆柴多卖出去了两三文钱,自然面露喜色。她也是怕人家反悔,所以赶紧招呼自家儿子把柴禾装上独轮车。 就在等着的工夫,林宝茹同那管事儿又说起了旁的,“老叔,您要不再看看我这香皂豆子。这洗衣裳洗手的,可是比皂荚子好用多了。” 说着,她就回头叫了采荷几个过来,拉着自家妹子的手说:“老叔要是不信,就瞧瞧我这妹子跟弟弟的手,往日里哪个不是催的全是裂口子,又疼又痒的。不过如今她们日日用香皂豆子洗,倒是把手洗的白嫩了许多。” “这也是外头的稀罕物件,我要不是机缘巧合,怕是也寻不着。”林宝茹一边说,一边把那香皂豆子递过去,“您看花样子也喜庆,甭管是给家里的老婶儿用,还是送人,那都是铁打铁的有面儿。” 这香皂豆子,算是个稀罕物件。就算是见惯了好物件的管事儿,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东西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啊,真有你说的这么好?”管事儿明显心有疑虑。 林宝茹心里盘算了一下,看了看自家的衣裳,却没瞧见个带油渍的。她叹口气,说道:“可惜今儿咱们洗的衣裳都忒干净了,要不然老叔您自个在盆子里洗把手试试?” 说着,她就招呼采茹去后面人家讨半盆水来。 不过还没等采茹抱着盆子离开呢,边上卖烧饼的婶子就舀了一大瓢温水过来,“哎,我这就有水,咱做吃食的,甭管去哪摆摊,都离不得水。” 说着,她就把那水倒进了采茹抱过来的木盆里。 来采买的管事儿本身就是个大老爷们,想着当着人洗手,倒也不碍事,所以没有推辞。他虽然是管事儿,可做馆子的人平日里干活儿手上哪能不沾水?偏生冬日里天儿干风又冷,来回吹几次,那手背上就干裂的难受。 他混着温水搓洗了几下手里所谓的香皂豆子,原也不觉得多好,可等搓了几下入过水后,那手背上竟感觉暖呼呼的。之前恼人的干裂子,这会儿摸着也不划拉手了。 “嗨,这小东西竟然这么管用?”管事儿的两眼放光的上下翻看着自个的手背。 林宝茹瞧着对方用的可心儿,也就放心了。她笑道:“瞧着老叔是做饭馆生意的,这会儿怕是生意好的很,往来的富裕人家也多。若您瞧得上,可以买一些回去送了老主顾做人情。一来,这香皂豆在咱们这还是头一份呢。二来,家里有女眷的跟孩子的,用了这个,也能养护好手脸。再不济,若是衣裳上沾染了难洗的痕迹,用这也能洗的干净些......” 她一说这话,那管事儿的就听出了内里的意思。不过他倒也不恼,能在镇子上管着个饭馆子的,多半也是有些远见的。 如今镇子上大大小小的饭馆子跟酒楼可是不少,若是能借个东西拢了几家常下馆子的富贵人家的心,那这生意可就算是稳赚不赔的了。 他当即笑道:“你这小姑娘,可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多少人都不知道,卖东西先说值不值的道理......行了,你说吧,这香皂豆子要多少钱?” 林宝茹见他意动,不由的喜笑颜开,“老叔,您要诚心要,我就算您五文钱一块儿,算下来也就是不过个大肉包儿的钱。要是能给您招些生意,这价格也不算贵!您说呢?” 那管事儿的听她说的吉利,心里也高兴的很,这一高兴就拍手要了林宝茹一半的香皂豆。 “只是这东西瞧着简陋,大面上不好送人,我先买些试试再说。”他说着,也没讨价,直接摸出了六十八文钱递了过去。 有了这一遭,倒是引了好几个采买的妇人跟婆子过来。 林宝茹原本只是不好意思吆喝叫卖,不过现在开了张,她倒没那么羞臊为难情了。所以,瞧着有人看过来,她就赶忙招呼起来。 “这小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使?”但凡有人意动,都会先这般问上一番。 林宝茹说的口干舌燥的,可却丝毫没有不耐烦。到后来,就连宝茹跟王氏,也大着胆子学着她解释起来。 “咱这东西,但凡是体面人家都稀罕的很。刚刚有个富户的老叔,一口气儿就要了一半走,您说说,若不是东西不好,人家能要那么多走么?”林宝茹也不说人家买不买,左右先把好话说一遍。 当然,若是有带孩子过来的妇人,她还会招呼着人给孩子试一试。 本来玩闹了半天的孩子,手上就算不上干净,加上猪胰皂搓洗后,能让一双小手软软滑滑的。所以没一会儿,她摆出来的香皂豆就被抢购一空了。 还没到晌午,林宝茹就已经收了篮子,同王氏在墙根边上算进项了。 这柴禾虽然只卖了四捆,可用猪胰脏做的香皂豆却足足卖了一百文钱。算起来,抵得上王氏跟林满仓以前十来个集上卖柴的钱了。 “嫂子,你这闺女可是了不得啊。我在西市卖了这么多年的烧饼,可没见过比她还会做生意的。”卖烧饼的婶子闲下来,笑着跟王氏搭话,“原先我瞧着她张不开口,还想着帮衬吆喝两声呢。” 她看着王氏一家把那东西卖完了,也替她们高兴。自然,说的热切话,也就带上了喜庆劲儿。都是穷苦人家,也不至于相互眼红嫉妒的。 王氏脸上带着笑,看着自家闺女,心里欢喜的厉害。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家闺女,竟能把那不起眼的玩意儿卖出价儿来。她原想着,那东西做起来就是费点劲儿,也不值个钱,就算真要卖怕也比猪胰脏多不了多少。 毕竟,猪胰脏卖去药铺里,好几挂也就一两文而已。 哪知道,自家闺女只用着一盆水,就把香皂豆卖了个精光,还足足卖了一百文。想当初,婆婆跟大嫂天天说自家闺女是赔钱货,是灾星,有她在,老林家日子过不好。 可现在瞧瞧,自家闺女多有出息,一道过来,哪个不夸自家宝茹是个好的?没瞅见那会儿富足人家的管事儿,都笑眯眯的夸宝茹能干么! 这么想着,她也就说什么也不接林宝茹递来的铜板了。 “你自个挣得钱,自个收着,想买啥的就添置个啥。娘没别的本事,也没法给你更多。”说着说着,王氏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这次,她却没再惆怅更没觉得愁苦了。 毕竟是在外头,见王氏死活不接那钱,林宝茹也就不坚持了。 她瞧着日头到了头顶上,心里又想着篮子里剩下的两块香皂豆的事儿。所以略作思索,她就看向王氏说道:“娘,我看还有几捆柴禾,要不你跟大哥先卖着。我带采茹几个,去集上逛逛。” 王氏听着闺女要去赶集,心里有些担忧,毕竟上次在天桥那遇上的事儿,她还记忆犹新。若是今儿自家闺女再碰上那种事,又没人搭救,那她这当娘的还不如一头碰死呢。 “要不娘跟你一块去?” 林宝茹清楚王氏的担忧,笑着说道:“哪能回回都那么倒霉呢?上次我是不当心着了道,这次我带着采茹几个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不怕遇上那群人。” 她好说歹说的,也算是说通了王氏。倒不是她不愿意同王氏一块逛街,实在是担心自家大哥一个人卖柴,会遇上什么难缠的事儿。 第五十一章 王氏虽然性子软,可却比大哥更会看眼色更会来事儿。 这次林宝茹去的,是镇子上看起来不算起眼的一个杂货铺。说是不算起眼,可进出的人却不少,而且瞧着有不少穿着体面的妇人跟媳妇来买东西。 她的猪胰皂虽然改了名叫香皂豆,可因着没有包装过,所以算不上多上档次。她思来想去的,眼下还是得以量取胜。先卖出去,挣了钱再说。 至于她为何选眼前的铺子,自然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去大柜台上,怕是人家也瞧不上她的物件。可去小的铺子,卖的不好又不好持续合作,只有这样不大不小,有生意但却不算拔尖的杂货铺最合适。 她进去的时候,先寻了伙计买了几张窗户纸,想着马上就过年了,她还买了两张大红纸打算回家了剪窗花。 家里现在旁的不太缺了,不过油灯跟铁锅,却还是需要的。 只是她一问油灯也要十文钱,而一口小铁锅,也要三十文了。她现在手里,连上几家买柴的付的二十四文钱,也就只有一百二十文,还是得省着些用。所以犹豫一番后,她就只买了铁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儿她们穿的体面干净,所以上前招呼的伙计,热情不少。 “不知小哥有没有香皂豆卖?”林宝茹笑容可掬的问道。 刚给她卷好窗户纸的伙计闻言,有些疑惑道:“香皂豆子倒是没听说过,我在杂货铺干了好几年了,也就听掌柜子说过大东家打京城回来时候带了些澡豆子,极为难得。” 林宝茹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香皂豆,就是同澡豆子一样的物件,只是价格更为便宜也更好卖出去。”说到这里,她还故意顿了顿,卖关子似得说道,“今儿西市那边卖香皂豆都卖疯了,我寻思着咱们铺子该有呢。” 那伙计听了这话,心思转的就快了,脸上堆着笑的迎着话茬问道:“姑娘能给仔细说说不?” 他们是杂货铺,自然是货越稀罕越好,当然若是能像姑娘说的这般好卖,是最好不过的。 林宝茹也不再拿捏,从胳膊上的篮子里取了一块香皂豆递过去,“这是我刚买的,小哥若是真想琢磨,不若我让给你?” 那伙计也不是个愚的,见她竟还让了香皂豆,也就明白大概这东西就是眼前姐妹几个卖着的。 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林宝茹,心道做了这么多年,却没见过像她这般大胆的。一个还没出嫁的闺女,竟敢这么抛头露面的来自荐手上的东西。 不过瞧着她先买了窗户纸跟铁锅,那伙计也不好这时候再给冷脸。 “掌柜子这几日不在,不如这样,姑娘要是舍得,就先把香皂豆留柜子上,等我们掌柜子回来了,我帮你递上去。”小伙计陪着笑卖了个好,说道,“您也留个名儿,若是掌柜子觉得能成,再让他寻你。” 林宝茹点点头,她本来也没想过一次就谈成买卖。生活可不是话本子,没那么多一帆风顺。甭说这伙计话里给留了一线,便是说死了回绝她,林宝茹也没觉得不能接受。 她抱着小山,带着采茹采荷出了杂货铺,略作思索,就抬脚又去了上次吃饭的那家酒楼。 香皂豆这东西,若是占了先机,稍加运作,未必不能挣钱。她既然觉得跟刘夫人投脾气,自然愿意有生意先问上她一问。 这个时候,酒楼生意正热闹着呢,不过柜台上的伙计一瞧见她们个个都穿着新棉衣,而且篮子里也鼓鼓囊囊的,中间那个还背着一口铁锅,心道这几人怕是哪个大户的丫鬟。于是他也不耽搁,赶忙就迎了上来。 “姑娘几个是要吃饭,还是要歇脚?” 林宝茹见他面生,于是问道:“你们掌柜子在不在?” 那伙计见她说话大大方方,丝毫不扭捏,心里猜着该是刘家宅子里的丫鬟,莫不是要给掌柜子捎信来的?他这么一想,那态度就更殷勤了些,连忙把人引到柜台空闲的桌儿上,连声说道:“几位稍等下,我这就让人去叫掌柜子。” 在后院儿忙活的掌柜子有些奇怪,前几日夫人刚来过,怎的还没过三五日,又让人来传信儿了? 不过他也没敢耽搁,有叮嘱后厨几句,就匆忙去了前头。待瞧见来人的时候,他才一叠声的说了几句祖宗保佑。 酒楼的掌柜子算是半路来的,不若布庄的刘掌柜受器重。便是这样,他能成了刘夫人看重的人,也算是有些心思跟眼光的。之前,刘夫人带着这位来吃饭时候,对这位有诸多不同,且他也听说了,这位可是夫人选定的少夫人...... 想到这层关系,他自然不敢轻慢了林宝茹。 “姑娘要是想吃饭,不如去雅间?”掌柜子满脸堆笑的问道。 林宝茹瞧着说事儿的人来了,也不迟疑,笑着说道:“掌柜子莫要麻烦,我今儿来不是为着吃饭,是想摆脱掌柜子一件事。” 酒楼掌柜眼底里带着笑意,不过话却没说满,“你只管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林宝茹听了这话,也就放心了。她松了口气,伸手把唯一用油纸裹着的香皂豆递给酒楼掌柜,说道:“这是我做的小玩意儿,最是能祛油污跟血迹,若是常日里洗手洗脸用,也能让皮肤润滑白嫩些。” “姑娘这是要......”酒楼掌柜有些拿捏不定她的意思,迟疑道,“是要送给夫人用,还是......” “还劳烦掌柜子帮着问问夫人,刘家有铺子需要卖这物件不。若是不用也不打紧,只当是我的心意让夫人用个稀罕。” 林宝茹说的也算周全,左右哪个可能也说了,倒也不为难人。所以酒楼掌柜并没纠结就应了话,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若是办好了于夫人跟前也算是长了脸。 离开酒楼后,林宝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想着今儿在西市售卖的也算成功,若是后边能把东西送进铺子里售卖,那应该在短时间内,会有一笔可观的进项。 至于能多长久,她是没报太大希望的。眼下能积攒些银钱,把日子过热闹起来,她也就心满意足了。若是可以,她琢磨着,争取能在夏天雨季来之前,把茅草屋的房顶修缮修缮,再把现在住着的破草屋的地买过来...... 在回去寻王氏跟林满仓的时候,林宝茹还带着几个小的去了一趟粮行,咬了咬牙买了五斤白面。她念着过年家里怎么也得吃顿肉饺子,所以一狠心,又去买了两斤肥肉跟一包骨头。 那肉铺的摊主也是个实诚人,瞧着林宝茹几个年幼,不仅给足了称,甚至最后还多给了添了几根带肉的骨头。 念着家里也没个新鲜菜,林宝茹同采茹商量了一下,就买了一颗白菜。好歹包饺子时候,能添进肉馅里吃。 其实桃溪村家家户户都会种白菜,只是王氏种的全都被收到了老宅的地窖里。而分家的时候,这些琐碎的东西,并没分给二房,所以现在林宝茹只能再买。 好在眼下白菜都算是贱菜,加上摆摊的婆子一前晌都没开张,所以在碰上林宝茹问价的时候,也便宜了不少。一大颗没有半点坏的白菜,只受了林宝茹两文钱。 这一下子,她手里还没捂热乎的铜板子,就去了一多半。不过她如今的心态放的稳稳的,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人总不能败给了穷光景。只要她们好生琢磨着,便是卖菜做手艺,都能有个来项。 这一回,林宝茹可算是带着几个小的好好赶了趟集。甭说是给采茹跟采荷一文钱买了俩花头绳,就是小山手上也多了块麦芽糖。 路上她们也碰上了不少同村的人,还遇上了里正跟里正媳妇。里正在集上已经听说桃溪村卖柴的那家,有个能干的闺女卖了许多香皂豆,心里正嘀咕着呢,如今瞧见她可不就随口问了起来。 林宝茹打着含糊说道:“也是我运道好,琢磨出了我爹以前提起的香皂豆,本来也是打着碰碰运气看看能卖出去不,没想到镇上不少体面人家都来买了。”她说着,就看向里正媳妇,“婶子要是不嫌弃,回去了我给你送几块过去,你也试试。” 她说着,还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神情,“也不是什么好物件,只当是我跟我娘的心意,婶子可不敢推辞。当初我家缺吃少粮的时候,婶子给苞米面的恩情,我还记着呢......” 采茹跟采荷守在自家大姐身边,虽然面对里正两口子时候不再怯生生了,可还是抿着嘴有些不太自在。她俩点头,小声说道:“我们也记得呢,里正叔跟婶子对我们好。” 里正就算是盘算多,可到底也是个农户出身的汉子,瞧着几个孩子乖巧的模样,心里是很满意的。他想起被林家老两口跟大房夸道天上的林有志,再听着眼前几个小的真心实意的话,心里不由感慨了一番。 第五十二章 而里正媳妇想的就更简单了,她家光景过得好,且儿子也算是有出息的。所以,自然不会觉得林宝茹是藏私,更不会眼馋她发财的法子。 她笑着应了声,“那敢情好,回头我也用用那稀罕物件。”说完,她又叮嘱了林宝茹几句,无非是让她守好家,莫要让人钻了空子,至于是什么人,她没明说,可林宝茹也明白,无非就是老宅那边。 不过现在,她们可不是软柿子,老宅那边想捏,还得看她们同不同意呢。 临分开的时候,里正媳妇说道:“回去的时候,你让你娘她们在镇子外头等会儿,咱一块回。你铁栓哥赶了牛车,能捎带你们一道。” 林宝茹听了这话,心里自然高兴。本来她也真没想着再走回去,若是再走俩时辰回家,她怕自个明儿起不来身。 道过谢后,她就领着采茹几个往回走了。等回到摊子上,王氏已经把最后两捆柴卖了,眼下正跟卖烧饼的婶子靠着墙根叙闲话呢。 回来以后,林宝茹就把早上省下来的烧饼拿了出来,一人分了一个让大家垫布肚子。担心林满仓吃不饱,林宝茹还特地把王氏出门时候捂的干粮,递给了他。 几个人就着卖烧饼的婶子递过来的温水吃了一顿,借了饥后,林宝茹才同王氏简单说了下自个置办的东西。当然,她也没忘了说一下,自个去杂货铺跟刘家酒楼的事儿。 王氏听自家闺女说的仔细,心里就越发踏实了。她瞧了瞧闺女买的物件,也都是极好的,偏生价格也不出格,比她往日里买的要好上几分。她忽然觉得就算林老二活着时候,她也没这么省心过。 等日头越过头顶的时候,街道两边的也都开始收摊了。集市上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 年前最后一个集市一般都只有半天儿,所以这会儿收了,也不让人意外。 林宝茹跟王氏商量好搭车回去后,就往镇子外头走去。 而这会儿,刚带着人打完架的刘书来,正鼻青脸肿的直哎呦着。他跟陈嵘被张勋盛扶着进酒楼的时候,正好碰上想去刘府的酒楼掌柜子。 他也就是多问了一句,却没想到,掌柜子是要给那黑心莲跑腿儿的。刘书来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了,伸手把东西抢过来。 许是抢东西的动作有些大了,他疼的又是哎呦哎呦好几声。 “大少爷,你这是......”酒楼掌柜的担心的问道,“要不要给您跟陈三少寻个大夫?” 刘书来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请什么大夫啊,你现在请了大夫,一会儿我娘就能得了信儿过来。我跟你说,我要是不痛快,当心我让你也不痛快!” 酒楼掌柜心里腹诽,可面上却还是陪着笑,说了几句见没可能要过林宝茹交给他的物件了,才叹口气离开。 酒楼雅间里,刘书来愤愤的说道:“那狗日的赵立,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什么阴损事儿也敢干!” 陈嵘一边让小厮给自个用鸡蛋揉着伤处,一边有些委屈的说道:“来哥,好端端的,你又去拦他做什么。他让人去西市,可未来嫂子不是不在西市么?” 刘书来冷哼一声,递给陈嵘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后说道:“那我未来丈母娘跟大舅哥可还在那呢......”说着说着,他忽然意识到自个说顺嘴儿了,不由呸了一声,抬手给了陈嵘个爆栗,“老三,你往后可别说未来嫂子了,老子都被你带偏了!” 陈嵘有些懵的炸了眨眼,疑惑道:“不叫未来嫂子,叫啥啊。” 刘书来认真想了想,一时也有些懵了。叫啥啊,总不能也跟他一样叫黑心莲吧。 要说称呼,刘书来觉得自个能那么叫,因为他是瞧过那土妞对人下手的狠劲儿的。可也只能他这么叫,至于为什么,他说不清楚。 张勋盛在边上接着剥了个厨房刚送来的热鸡蛋,一边递给刘书来,一边挤眉弄眼的调侃道:“来哥,反正都叫顺嘴儿了,不如就从了吧......” 短暂的沉默后,刘书来忽然反应过来,抬脚就踹了张勋盛一脚丫子,“别说风凉话了,让你娶,你咋不娶啊!赶紧赶紧的快给老子想个辙,难不成老子真要娶个土里土气的妞儿?那往后,老子的面子往哪搁啊!” 张勋盛摇了摇头,捂着被踹到的小腿说道:“还有什么辙啊,那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除非你跟那姑娘都能不在意名声,不怕被人指指点点的......” 一说道名声的事儿,刘书来瞬间就萎了。他揪了揪自个的头发,苦恼道:“我是不怕,可我娘说要是我不认这门亲事,那姑娘要么一辈子嫁不出去,要么就随便寻个瘸子拐子或是鳏夫嫁了,若是再严重点怕是人都得吊了脖子。” 刘书来是有些混,可也清楚女子对名节的看中。所以,他总是盘算着,让林宝茹那边来退亲,可也不知那边是怎么想的,都知道他的名声了,偏生还能忍着。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今儿远远瞧了那土妞一眼,好像比之前见得时候白净一些了...... 他刚想到这,忽然就清醒过来,然后暗暗啐了自个一口。就算再白净,那也是个乡下土妞啊,就算成了亲,怕也是没情调的人。那种媳妇,他可不要。 “唉,这世上当真是为女子跟小人难养也。”刘书来这会儿也没了寻常里打人骂狗的勇气。毕竟,他就是再混,也不至于冲着人家姑娘刷混账。 三狐朋狗友一时无话,也就刘书来不断打量着张勋盛,片刻后忽然开口道:“老二,你真不想娶林家闺女啊?其实我牵的线都是极好的,不信你问老三,他大哥现在日子过得不是很好么,听说就要当爹爹了。” 张勋盛一听这话,受惊似得摆了摆手,“来哥,你可饶了我吧。我今儿可是因为义气,才寻了个由头骗我爹说去庄子上看账,这才能出来帮着你干架的。” 说着,他就满肚子苦水的说起这几日过着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来。 “我娘说没成亲呢,我还能自在些。等成了亲,我爹可就把家里大小事务都抛给我呢......所以,这时候,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刘书来也清楚,自个的盘算是行不通的。就跟陈嵘说的那般一样,若真被他说成了,怕是他娘都得活刮了他。 他唉声叹气,“那如何是好啊,难不成真要娶了?” 张勋盛跟陈嵘面面相觑的耸了耸肩,然后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惹得刘书来又哀嚎一番。 “来哥,你要真瞧不上人家,又怎的巴巴的凑上去护着?”陈嵘往刘书来那边挪了挪身子,一脸好奇的问道,“咱的手段虽然不比赵立的难看,可也不算少,但凡使出来,哪个女的怕也忍不了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二十都还没寻到一门亲事。按常理来说,就算刘书来再怎么胡闹,都不至于寻不到个亲事。毕竟,刘家的产业跟铺子在那,纵然没落了,但一年的进项依旧是可观的。 就算是良家女子不乐意嫁给他,那总会有些投机取巧或是贪图刘家钱财的人会出头。可偏生,他活到二十岁,也没听得谁真的上来纠缠的。 便是画舫里的姑娘,多半也是调侃几句,若来真格儿的倒也没有。谁都不知道他不靠谱,就连刘夫人提起他来,也都连连摇头。这样的主,说出来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的? 甭说可信了,但凡有想扒着他进刘家的女子,他多半都会连吓带气的把人赶跑。至于那些贪图银子的,要么他干脆用银子打发了,要么直接掀了人的脸皮,让那人没好日子过。 总归还没像现在这样,明明不乐意娶林家闺女,偏生还暗暗的护着。 刘书来滞了一下,随后满脸嫌弃的把陈嵘的脑袋推得远远的,“那能一样吗?” 自然是不一样的,他摸了摸自个的下巴,心里嘀咕道,长这么大,还头一次有人背地儿里夸他。还不是为着他兜里的银子奉承他...... 虽然他并不稀罕吧,可说实话,被人暗地里说那番好听话,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张勋盛跟陈嵘瞧着他一脸荡漾的模样,觉得当真有些辣眼睛。 一直到酒楼的伙计送了酒菜上来,刘书来狠狠的喝了几杯酒,才把心头那点蠢蠢欲动的兴奋劲儿给压下去。至于为何兴奋,他才不会同旁人讲呢。 许是心情好了,刘书来瞧着被自个丢在一边的油纸包也就顺眼了许多。 于是在酒足饭饱之后,他就把那油纸包扒拉过来打开,左瞧瞧右看看,也没看出这是什么好物件。 “这是那土妞儿送我娘的,莫不是家里穷的寻不到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了,自个用泥巴捏个东西充数的吧。”刘书来低头喃喃自语,似乎很是困惑。 不光是他,张勋盛跟陈嵘这会儿,也一头雾水呢。怎么看,那都不像是能送人的啊。 第五十三章 陈嵘唔了一声,猜测道:“大概是自个动手捏的,比较诚心?我大嫂当初,也常会亲手做些点心给我爹娘送去......” 但那好歹是能入口,且极为好看又可口的东西,送人表下心意,也在情理之中。 而眼下着黄不拉几的东西,当真能送人? 刘书来不着痕迹的把那东西又包了起来,干咳一声道:“赶许是有别的意思呢,行了行了,天儿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也不管张勋盛跟陈嵘是什么神色,起身就招呼了小厮离开。 “我屮艸芔茻,来哥是鬼上身了啊?这个时辰,他竟然说要回家?”陈嵘最先回过神来,打座子上蹦起来错愕的看着打开着的门嚷道。 张勋盛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看个二百五似得,“你这脑子,还真是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 这回陈嵘脑子转的倒是快了一回,片刻他就回过味来,“你是说来哥丢下咱们,自个去玩了?” “太不够兄弟了,去玩儿居然不带咱们!”这么一说,他可就要急匆匆的往外冲。 张勋盛被他着一嗓子吼得也喝不下茶了,只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拽住了他的袖子,认命的解释道:“来哥那是春心泛滥了,你这会儿追过去,要么得被踹回来,要么会扰了来哥的好事儿......” 陈嵘愣了愣,张张嘴巴,半晌才吐出一句“卧槽”来。 等他被张勋盛拉着偷偷尾随着刘书来,瞧见刘书来竟然进了个首饰铺子的时候,还依旧觉得这世道太魔幻了。来哥那是谁,那是在花楼里都能斗鸡走.狗的人,甭说林家那闺女了,就是花楼里的花魁也没见他多看两眼...... 这才几日工夫啊,他竟这般想不开,要去讨好女人了? 陈嵘犹自愤愤的盯着首饰店的大门,“你说说,来哥是不是被赵立的人打坏了脑子?” 张勋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拆着他的台道:“来哥都要娶媳妇了,学着讨好女子有什么稀奇的?”说着,他闲闲的斜了一眼陈嵘,语气有些别扭的说道,“不知是谁,五日里有三日都往春香楼跑,那香儿红儿的一跺脚,那人就巴巴的送了好处过去!” 陈嵘被掀了底儿,咬牙瞪了张勋盛一眼,扬了扬下巴道:“那怎么能一样,我那是有向美之心,见不得美人儿羞恼。” 他倒是觉得自个说的在理,看着张勋盛挑衅道:“再说,你不也常往春香楼跑么!” 张勋盛满头黑线,“我那是为了谁去的?要不是你......跟大哥三天两头的在春香楼耍酒疯,我至于去收拾烂摊子么!” 这话倒是大实话,当初他跟来哥在春香楼喝多了,非要斗鸡,结果把春香楼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再后来,他们一去春香楼,那老鸨跟龟、公就赶紧遣人去寻张勋盛。 后来张勋盛是怎的登上柳林镇纨绔少爷宝座的,好像也跟这事儿有关。 想到这里,陈嵘就有些讪讪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干笑道:“那什么,咱们兄弟之间,说那些都见外了。” 张勋盛被气的咬牙切齿,不过却还极力保持着风度,“谁要跟你做兄弟!老子缺你这个兄弟么!” 陈嵘撇了撇嘴,悻悻地说道:“别这么小气啊,那个,要不我请你去吃烤鸭?” 张勋盛也不至于真为了这事儿不搭理他,左右自个这三弟脑容量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指望他开窍,怕是比登天还难。 于是,他心里把这货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后,无奈的鄙夷道:“吃吃吃,你满脑子除了吃,还能有点别的东西吗?一会儿吃撑了,难受的还不是你自个!” 陈嵘刚刚吃的也当真是有些多了,所以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揉了揉自个的肚子,嘟囔道:“圣人还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呢。” 张勋盛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暴揍他的想法,呵呵了两声。 陈嵘一听他那笑声,就大敢不妙。说实话,虽然平日里来哥总嫌弃他,时不时还会踹他一脚,可他却一点都不怕。 偏生对上张二哥,心里就跟不住打颤。于是他极有眼色的换了话题,试着说道:“那要不去投骰子玩儿?听说万家赌坊叶子牌有了新玩法,咱去试试?” 张勋盛无语的看着眼前忽然又兴致勃勃的人,半天才冷哼道:“那还不赶紧走啊,一会儿我还得去庄子上应付差事呢。” 这厢俩人的事儿,刘书来是不清楚。眼下,他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一排发簪子挠头呢。 他就不明白了,女人不也就一个脑袋么,至于搞出这么多花样子来不。什么簪、簪花,钗、梳钗、华胜、步摇、篦、花钿、珠花,看的他眼花缭乱的。 小厮刘达瞧见自家少爷一个劲儿的犯愁,赶忙殷勤谄媚的说道:“少爷,你要是送女子,还是得挑着贵重又手艺复杂的买。我往日里瞧着陈三少买物件哄女子,都是这样的。” 刘书来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事儿。陈嵘旁的不行,可讨好女子的手段却是很多的,否则春香楼也不会忍着他们常去玩闹。 想到这,他也就不纠结了,直接指着那一排头饰里最大最贵的一件,让店家给包起来。 铺子里的掌柜瞧着刘书来,是眉开眼笑的,一叠声的恭维着。 虽然刘家少爷最擅赌钱惹事儿,可他同是也是各家商户最喜欢的散财少爷。但凡他进的店子,甭管多少,店家都能宰上一宰。 若是碰上他高兴的时候或是有物件入了他的眼,那价格甭管多贵,他都乐得掏。那痛快劲儿,就好似旁人不知道他身上带着十几张百十来两的银票子似得。 刘书来不耐再费心挑拣,等掌柜子把那头饰发簪装进了个雕刻的十分仔细的红木匣子里后,他就干脆的拍了张银票在柜台上。 “余下的,你看着再给挑一样。”他斜斜的靠在柜子上头,杵着下巴想了想,叮嘱道,“也按贵的拿。” 至于为何买两样,大概是他一时心软,林家那土妞肯定是没见过好东西,所以才把个泥团子当宝贝。 刘书来觉得,自个有必要让她开开眼,省的以后让人拿点东西就随随便便哄骗了去。 到了家门口,刘书来瞧了半天也没瞧见管家出门,心道怕是他娘这会儿在正堂歇着呢。 于是,他直接带了刘达绕到后墙根。 “幸亏你家少爷有先见之明,在外头藏了梯子,不然今儿又得被我娘逮个正着。”他说着,就指挥着刘达手脚麻利的打墙根底下万年青的丛子里掏出把梯子来。这梯子做的精巧,虽然是柱子的,可偏生下粗上窄,稍稍用力就能伸缩开。 大概也正是他用了心思在这奇巧的东西上,所以才没被人瞧见顺走。 刘达扶着梯子,心惊胆战的瞧着自家少爷摇摇晃晃的爬上去。他一边小心的提醒着少爷慢点,一边左右瞧着,唯恐被旁人瞧见又成了笑话。 “哎哎哎,你别松手啊,赶紧把梯子扶好。”刘书来还没爬上墙头呢,忽然就感觉梯子开始摆动了,赶紧抓稳住,还小声吆喝着刘达,“要是摔着了老子,当心一个月不给你饭吃。” 底下的刘达一脸愁苦,等听到自家少爷的话后,没落忍的闭上了眼。哎呦,我的少爷啊,你可长点心啊,但凡你多往下瞅一眼,也不至于...... 然而没等刘达感慨完呢,就听到啪嚓一声,紧接着耳边就传来自己少爷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嚎什么嚎,带人打架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怎么,这会儿这么点疼都值当的你叫唤!”刘夫人阴森森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吓得刘书来直接闭嘴消声。 他瞧着他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又觉得这会儿气氛太过沉重,心里紧张的要死。 刘夫人冷笑着看着他,“怎的,没话说了?” 刘书来哪敢反驳啊,他苦着脸揉着被快被摔烂了的屁股起身,装作不经意的挤开手里提着棍子的刘管家,然后小心凑到他娘跟前,伏低做小道:“娘,今儿可不是我惹事呢,是赵立那小子贼心不死想要......” 他的话嘀咕完呢,刘夫人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那也是你该着的,事儿是你惹得,你不挡着谁挡着?”一提到赵立,刘夫人就猜到了里面的道道。不过眼下,当着下人,她自然不能让刘书来说个清楚。 不过许是接受了自家儿子的解释,她也没再上手教训他。 “以后不准再翻墙头了,让人瞧见了,你娘我也跟着丢脸。”至于以前她这宝贝儿子是如何跟戏子称兄道弟,又是怎的用各种话本子挤兑的夫子跳脚直骂他是朽木的,惹得她这当娘的都成了笑料的事儿,刘夫人选择性的暂时遗忘了。 回府以后,刘书来被他娘压着去书房里抄书。正好二弟刘书言刚写完文章出来,瞧见自家大哥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求救,不由耸肩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上回自己替大哥抄书被娘发现后,娘可是发燥了好几日,连带着被夫子夸上天的他,都没得了他娘的好脸色。往后,他也不敢再心软了。 刘书来瞧着他那二弟也没义气的不上来给自个说情,心里更是愤愤不平的厉害。哼又一个白眼狼,真是白疼了他一场。 傍晚的时候,被关在书房里的刘书来,终于苦大仇深的抄完了书。只是上好宣纸上的字,真是让人不忍直视,若是有夫子先生在,怕是都要顿足捶胸的心疼那些纸墨了。 虽然刘夫人对他的学问没抱希望,可瞧见那一堆狗啃一样的字时,还是没忍住噎了一口气。 边上的刘书言见状,赶紧捂着那几张纸说道:“大哥越来越有进步了,我瞧着竟没再抄错了。娘,你看,这字虽然不算工整有风骨,可瞧着也是清楚的......” “都说人如其字,能写出这样字的人,肯定也是有赤子之心的。”许是帮着自家大哥遮掩的次数多了,现在的刘书言说起违心之言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他说的急切,一口气没喘过来,就惹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第五十四章 刘书来现在也不埋怨他不搭救自个了,骇的赶紧上前给他抚背,顺手还跟丫鬟要了一杯清水递过去,“说话就说话,怎的又急了啊。娘就是再罚我,也不过是打两下了事儿,我又不怕疼。” 刘夫人瞧着自家老大虽然不着调,可却也知道心疼弟弟,一时也有些欣慰。可当听清他说的那些话时候,心里刚刚涌起的感动,就又变成了咬牙切齿。 这臭小子,怎的一日都不盼着点好啊。 等刘书言缓过劲儿来,连说自个没事儿了,屋里几人才放下心来。 当然,刚刚还满不在乎的刘书来,这会儿也不可能再认下自己说的话。能不挨打就解决事儿,谁乐意挨打啊。 他打怀里摸出回来前准备好的红木匣递给自家娘亲,嬉皮笑脸道:“我今儿去酒楼,碰巧掌柜子说林家闺女送了份礼给你。喏,我给捎回来了,你先瞧瞧吧。” 刘夫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塞到手里的首饰匣子,将信将疑的打开了。 却见里面是一支金宝石顶簪,除去顶端火红火红的整颗宝石外,通体就是比小拇指稍细一点的足金簪子。莫说旁的价值了,端是拿着就知道分量是十足十的。 她脸色诡异的看了一眼还仰下巴突自骄傲的儿子,又看了看手里毫无审美完全就是当金子卖的簪子,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自然,刘书言看到后,也忍不住憋笑起来。自家大哥的心思也特好猜了,别说哪有女子会挑这样财大气粗的首饰送人了,便是有,怕也不是林家那边能承受的。 他虽然身体弱一些,不怎么过问家里的事儿。可自家大哥跟林家的事儿,现在可是传的人尽皆知,就算他不问,也多少听说了一些。 如果东西不是林家姑娘送的,那唯一可能的,就是自家大哥了。能让大哥如此费尽心思的人,这还是头一个呢。 其实不光是刘书言这样想,就是刘夫人心里也是这么个意思的。 怪不得这臭小子那般上心林家姑娘的事儿,感情是死鸭子嘴硬呢。心里明明喜欢,可偏生却还要跟自个唱反调,当真是该揍。 不过虽然刘夫人的手有些蠢蠢欲动,可看到手里金簪的时候,心里就又高兴起来了。果然,她想的是没错的,林家那姑娘最是合适自家儿子...... 她甚至已经想象得到,成亲以后,那姑娘分分钟能把儿子管束的服服帖帖。若是能像陈家老大那样,再收了心开始读书科考,那就更好了。 刘书来可不知道一会儿的工夫,他娘跟他二弟都已经补脑了那么多事儿了。他现在瞧着他娘的脸色转好了,心里庆幸又逃过了一劫。 回到村里的林宝茹并不知道,刘书来一个无意的举动,竟然让她在刘夫人跟刘书言心里的地位升了一大截。 她现在,正忙着听里正媳妇跟几个赶集的婶子说老宅那边的糟心事儿呢。 别说王氏了,就是林宝茹也没想到,她奶奶刘氏下手竟然那般厉害,几巴掌就险些把章氏肚子里的孩子打没了。 林宝茹还好些,听了这事儿,就想着果然老话说得好,恶人还有恶人磨。奶奶刘氏是个狠茬,但大伯娘章氏也不是个吃素的,加上章家那边还没得了信,要是得了信儿肯定还要上来闹一场。 也幸亏已经分了家,不然她们肯定也会被章家人迁怒。甚至,会成了替罪羊。 王氏想的就深了一些,当年她可是受过丢孩子的苦的,所以听到章氏的事儿后多少是有些难受的。 “宝茹娘,你也太老实了,被婆婆欺压成那样竟也能忍着。” “可不,现在咱们村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哪个还说那边的好啊。” “要我说,你们一家子以前过的那么苦,指不定就是被那边克着呢。你瞧现在,你们前头分了家,后头满仓脑子就好使了,你家卖柴禾的买卖也顺利了。” 反正大家伙儿是说啥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以前就是王氏给章氏挡了灾。不过都是猜测,却被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林宝茹听得囧囧的。 一群人一道上,又同情了王氏一把,当然也少不得再传授她一些泼辣招数。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狠下心来豁得出去,就受不了旁人的欺负。 等下了牛车往家走的时候,林宝茹瞧着王氏还有些懵,不过这也证明,那些话王氏都听到了耳朵里。 前头她被教着斗极品,随后便同大伯娘硬气了一场。如今再接再厉,怕是奶奶刘氏上门找茬,她也能抵挡一二了。 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林宝茹就开始烧水煮后晌饭了。 今儿一整天大家都没喝到什么汤水了,所以她琢磨了一下,干脆就清炖了两块大骨。 等把骨头炖进锅里后,王氏就招手把林宝茹叫进了屋里。 “小山睡着了?”林宝茹进屋没听到小山的声音,就探头瞧了瞧炕头上,见小家伙已经在新做的小棉被里睡得香甜了。 王氏点了点头,拍着炕边让林宝茹坐上来。 “娘给你揉揉,以前娘没出嫁前,也常走着去赶集,回到家后你姥姥就总给娘揉通了。”王氏说着,就把林宝茹的腿抱到了怀里,一边仔细的揉捏着,一边柔声说道,“你姥总说,若不把腿揉透了,怕是会落伤。” 林宝茹还是头一次听王氏提起姥姥来,在原身印象里,几乎没有关于王氏娘家人的记忆。只是隐约好像听说过,王氏只剩个大哥跟嫂子了,那嫂子是个小心眼又贪财的,对她这个小姑子十分不好。 她见王氏面上带着怀念,于是问道:“娘,姥姥是个怎样的人啊?怎么就让你一个人在林家瘦了这么多苦?” 王氏深深叹了口气,“你姥姥也是个苦命人,一辈子受婆婆磋磨,就盼着跟你姥爷一块养大孩子,熬过一辈子。只可惜,给你大舅娶了媳妇以后,连带着伺候儿媳坐月子带着哄孩子,生生熬坏了身子,还没享福就没了。你姥爷一门心思的干活儿,积劳成疾,没多大岁数也没了......” 她并没有说大哥跟大嫂一家的半句坏话,不过林宝茹却听明白了,那两个老人都是和善本分的人。只是大妗子性子太计较又爱拔尖,先是闹得姥姥跟姥爷日日生闷气,后来更是贪图三只能下蛋的母鸡,把王氏许给了林家。 之后几年,那边也没少仗着是娘家人来搜刮二房,以至于王氏跟林老二一直活在夹缝里。最后,更因着刘氏跟章氏同那边争二房的好处,两家彻底闹掰了再无往来。 “其实本来两家关系也算可以,你妗子虽然爱占个高枝儿,可对你哥跟你是真心疼爱的。打她生了你大堂哥跟二堂哥后,更是以改善伙食,就捎信来让我跟你爹带着你大哥跟你回去。只是后来,也不知怎的,两家就越走越远了。最后一场走动,是你大舅家添你小堂弟的时候,我跟你爹是去了的,还拿了一副银镯子,可也不知怎的,没等开满月席呢,你妗子就同你大舅说了好些个难听话,然后生生把我们赶了出来。往后,大家也就不再行走了。” 王氏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不过你舅舅跟你妗子也不是狠心的人,你爹出事以后,他们没少帮着打听信儿,还私底下往这边稍过物件。你妗子虽然嘴硬,可要是她没默许,怕是你舅舅也没那胆子做主......” “其实这些年,娘根本不敢同那边说实话。每次捎信,多半都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你大舅那边也没来找过。”自然就更谈不上给她撑腰了。 大概是年幼时候就开始陪着父母忍让,以至于成家后,她的性子压根就没法硬气起来。再后来,家里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儿,更让她觉得自个低大房一头。 林宝茹见她难过,不敢再多问。不过她还是接着这话,轻声说道:“娘,你也别伤心,以后我跟大哥和采茹她们一定都好好地,就算成了家也相互扶持着......” 王氏给林宝茹捏腿的动作并未放缓,只是面上神情还是有些寡淡,“其实娘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给你大舅跟大妗子捎信,他们会不会搭理咱们,会不会拉拽咱们一把。” 可那也就是想想而已,如果真关心,这三里五乡的,哪里能听不到点风声? 之所以一直没上门瞧瞧,可不就还是没把她们娘几个放在心上! 王氏是个软弱的性子,但在某些事儿上又格外的固执跟倔强。 娘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采茹进屋来,说锅里的骨头汤熬的发白了。 后晌饭一家人就简单的喝了点汤,吃了几口干粮。想着小山早上起的早,小山年幼肯定乏的厉害,所以林宝茹就把余下的汤跟苞米饼子捂在了锅里给他留着。 “采茹,你带着采荷去玩会儿。记着远着点奶奶她们那边,要是遇上事儿了,也别怕,回来跟娘和大姐说。”吃过饭,林宝茹跟采茹收拾好碗筷,就摆手让俩小的出去玩。 等采茹应了声跟采荷蹦跳着出门了,林宝茹才拿了两块香皂豆放进篮子里,“娘,等下去一趟里正叔家。” 回来路上,王氏已经知道自家闺女承了里正媳妇情的事儿,所以听她说要出去,自然没拦着。 反正都是在村里,离得又不算远,她也不担心能出什么事儿。 “行,你去吧,早些回来。” 本来就要出门了,可林宝茹又想起了自个打算买下茅草屋院子的盘算。她有心跟王氏说上一句,可想了想,这事儿还不一定能成,现在说了可别再空欢喜一场,于是也就止了话,应过声后出门去了。 第五十五章 这会儿天儿还不算晚,道上也有几个赶集回来的婆子。遇上了,林宝茹也不发怯,若是相熟的则“婶子大娘”的打个招呼。若是面儿熟却想不起是谁的,多半也会点头打个招呼。 她这番表现,本来也是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却也不至于夸几句。 可难得就难得在以前她的性子沉闷,遇上人可从不会主动开口。所以,旁人瞧了她热切的模样,都忍不住感慨自打分了家,林家二房几口人就跟转了性子一般。 农家人虽然爱说闲话,可大多也都是实诚淳朴的性子。担心林宝茹为难情,所以几人也就是底下说几句罢了。 大概是天儿冷了,平日最是热闹的里正家门口,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是来串门子的,可林宝茹也不好大咧咧的直接进院儿。于是她站在里正家门口,喊道:“婶子,在吗?” 里正媳妇还没搭话,后头牛棚里正喂牛的里正儿媳妇琴嫂子倒是甩着手走出来。她瞧见是林宝茹,赶紧把人让进了院子里,“你这么一装扮,嫂子差点都没敢认你。” 林宝茹赶集回来,并没换衣裳,所以这会儿穿着的还是崭新的棉袄。若是单说裤子,倒没什么好瞧的,只是她身上穿着青绿色的棉袄,刚好衬得肤色十分白嫩。加上她这会儿大大方方的过来,少了往日里的小家子气,乍一看还真像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大丫鬟。 也正是她跟过去大不一样了,才有了琴嫂子这么一说。 说话的人,是里正家大儿子铁栓的媳妇。她性子活泛,心肠也热,所以在村里口碑极好。若是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有些市侩气了。 往日的时候,她见着林宝茹,未必会有这么热切。只是今儿敢了一趟集,她可清楚眼前这不显山不露水的闺女,竟做出了体面人家都抢着买的香皂豆。 若她能承了自家的情,那日后甭管是送还是卖,自家不是都能得些便宜么? 再加上她公公这几日三五不时的提着她跟婆婆,让她们同林宝茹打好关系。就算交情深不了,也千万别得罪了人。 琴嫂子嫁到桃溪村里正家好几年了,早就见惯了各种人情事儿。况且她也清楚,活了大半辈子且大小算是个能耐人的公公,向来瞧人瞧的准当。既然他开口.交代了,那林宝茹肯定有让他高看一眼的地方。 所以这会儿,她话里话外自然就同林宝茹示了个好。 林宝茹也算是来过一趟了,上次来,琴嫂子瞧见她面上还是不冷不热的。不过那时候,她倒也没嫌弃她,更没说什么不好听的。 现下她忽然热情起来,倒是让林宝茹有些不习惯。 她心里有些别扭,不过面上却半分不显,只不好意的说道:“嫂子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琴嫂子一瞧她这模样,不由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啊,你长得俊俏难不成还不让人说?”说着,她就拉着林宝茹的手进了院子里,还抬头瞧着正屋那边喊道,“娘,宝茹妹子来了。” 里正媳妇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子。她一边披衣裳,一边隔着窗户招呼着她们进屋,“外头冷,赶紧进来暖会儿。” “婶子,你别下炕了,我来就是跟你和我琴嫂子说几句话。”林宝茹进屋瞧见里正媳妇要下炕,赶忙开口。 “那你赶紧坐炕头上暖暖,”里正媳妇说着,又要打发自家儿媳去倒热水。 “婶子,嫂子,你们可别费事儿了。往日里我不常在村里走动,如今想开了,想串个门却也没个好去处。”林宝茹并没有顺着里正媳妇的意思上炕,只是侧身坐在炕边上,面露羞怯的说道,“思来想去的,我也只能想到你们这了......” “我娘往日里总说,婶子跟嫂子心善,要不是你们帮衬拉吧着,怕是我跟我娘也熬不到现在。”不管来的目的是送物件还是干啥,总之林宝茹开口就先捧了俩人几句。 她这话,惹的琴嫂子露了几分真心。要说林家二房这几口人还真不容易,家里光景都过成那般样子了,还惦记着自家婆婆随手帮衬的那点情谊。连带着她这当儿媳妇的,都能被挂在心上。 想到这里,琴嫂子就拍了拍林宝茹的手,劝道:“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互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你可不敢这么见外,让人听了还不得笑话咱?”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林宝茹自然是挑着好的说,倒是让里正媳妇跟琴嫂子心里受用又乐呵。 最后,她拿了篮子里的香皂豆子出来,有些羞愧的说道:“我也是无意地做出了这个物件,本来是想着跟着我娘在卖柴禾的摊子边上试着买卖,若是不行,就当作捏泥人儿的玩意儿分给孩子玩。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同富裕人家用的澡豆子有点相似......婶子跟嫂子如果不嫌弃,就留下两块试试,要是用得好,我以后再送些来。” 早在回来的路上,里正媳妇就笑着同林宝茹要了香皂豆,所以这会儿她拿出来,里正媳妇自然没推辞。 “我是听说了,今儿集上多少人五文的抢着买你这东西。你叫我声婶子,我当然也不能让你白叫一声了。”里正媳妇说着,就打袖兜里摸出十文钱来,“咱不来虚的,婶子就给你十文钱,你可别嫌少啊。” 相较于儿媳妇,里正媳妇一开始对她就很和善。 以前她也觉得王氏闹分家,太过儿戏了。一个没有依仗的寡妇,带着几个不成事儿的孩子,离了夫家可怎么过?纵然手里得了些物件,可也经不住糟耗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她还真是多虑了。且不说若不分家,二房几口人怕是还遭着罪呢。就单说现在看林家几口人,那面色模样,可不一丝半点都不像从前了么? 而且他家宝茹的气度,竟也练了出来。 她这么想着,看着林宝茹的神情就更爱怜了。 林宝茹哪能收这钱啊,她连连推拒着说道:“婶子,可不敢给钱啊,这本来也是自个做的东西,外头人不会做才稀罕的......” “你能寻了这门买卖,也是你的福气,婶子咋能白沾光啊。快点拿着,别让婶子生气啊。”里正媳妇说着就愣是把铜板子往林宝茹手里塞了过去。 等她再坐正绳子的时候,就开始替林宝茹一家觉得日子有些盼头了,“唉,你娘就是个闷嘴葫芦,往日里她受的那般委屈,但凡寻了当家大辈儿念叨念叨,何苦让一家子跟着遭罪!不过现在,也算熬出来了。” 她在娘家时候,日子过得就顺心。后来嫁了人,虽然说不上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也是体体面面的富足户。所以,从没受过罪的里正媳妇,自然瞧不得王氏带着几个孩子天天过得可怜巴巴的。 偏生王氏那人又爱讨好老宅那边,且还不同村里人往来,这让她多少有些瞧不上王氏。 好在她当娘的糊涂,可生了个闺女倒是心眼活泛的。如此,就叫里正媳妇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 林宝茹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一叠声的应着。只是那铜板,她却说什么都不装起来的。 “宝茹妹子,你就接了吧。我娘眼里揉不得沙子,她既然想要你的香皂豆,就不会白占便宜的。”琴嫂子笑着把香皂豆接过来放屋里的桌上,也跟着盘腿坐在了炕上。 本来就是一个村的,谁家过得什么光景,大家都瞧着呢。加上婆婆这会儿是真没想着省铜板,所以琴嫂子自然得附和着婆婆了。 她们的光景,若是为着十个铜板子让婆婆嫌弃了,倒不划算。 况且,这钱也不是她出,所以琴嫂子乐得做个好人。 再者说到底,她也不是那种占便宜没够的人。就算有些市侩,可也不至于一点人情都不讲。如今林宝茹左一句嫂子,右一句感激的说着,她要还巴巴的计较着,倒是显得不清理了。 林宝茹只在边上笑道:“这就是我家的一点心意,你们不嫌弃就好,可不能给钱。别说我不能接,就算接了钱,怕是我娘也得嚷我。” “你这孩子心眼太实了,你就说是婶子硬塞给你的不就行了?要不,让你娘找我来说!”里正媳妇清楚林家二房的日子紧张,左说右说,就是不愿意白得了那物件。 林宝茹见她是真心实意的,心里很是感激。若之前还有做戏的成分,那现在她就真的露了真心。 她见推辞不过,干脆就接了铜板,抬手塞到了炕被下头,笑着说道:“婶子,嫂子,你们是真心为我好,那我更不能收着铜板了。你们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哥虽然转好了,可他到底是个没经事儿的,我娘又耳根子软有时候没个主见,我下头的妹子跟小山还都小,往后要是碰上事儿了,少不得要求婶子跟嫂子帮拿个主意......”她说着,就愈发不好意思了,“你们要是跟我这么见外,那我以后可就不敢再登门了。” 这话让里正媳妇噗的一声笑出来,“你个鬼心眼,敢情是在这等着你婶子呢。你都说了这话了,我要还给你钱,倒显得难看了。” 边上琴嫂子也跟着附和了几句,三人也没算冷场。正说着话的工夫,里正就提着一挂晒干的北瓜皮回来了。 他进屋瞧见林宝茹在,就随口说了句:“来啦。” 林宝茹点了点头,看了看面色寡淡的里正,又为难的瞧了瞧里正媳妇,好似是有什么难事儿一般。 “宝茹,你是有啥事儿要跟你叔说吗?”里正媳妇也没耍心眼,怕她年纪小不敢开口,干脆直接问了一句。 林宝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顺着说道:“我还真有点事儿想跟里正叔商量。” 她这么开了口,里正倒是不好再出去,干脆就拽了长凳坐在桌子边上。 “叔,婶子,你们也知道,我们分家后就没了庄户。眼下我们虽然有个住处,可那到底不是我家的。所以我想问问,那块地儿,是村里的还是哪一户的?”林宝茹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下,就把心里的打算说了一遍,“如果是村里的,我是想跟叔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买过来。如果是户里的,怕是还得劳烦叔给想个辙,看看能不能牵线问问人家能便宜卖给我们不......” 短时间内,她们很难再寻到一块合适的庄户,然后从零开始起房子。若手里有了足够的银钱,那自然不打紧。可眼下,如果再被人赶出去,她们一家怕是就要露宿野外了。 这也是打分家以后,林宝茹最担心的事儿。毕竟,在原身记忆里,一家人狼狈的被赶出老宅的记忆太过深刻了。 第五十六章 里正见她个闺女来谈这事儿,不由抬头多看了她两眼。 其实他还真没想过,林宝茹会接着串门提起这话来。毕竟,这些日子也没谁说不让她们住那茅草屋。 不过她现在说起来,也足以见得这闺女心思周全。至少,不是糊里糊涂的人。 他捋了捋胡子,皱着眉头说道:“要是真说起来,那块地方倒不算是户里的。原先咱们柳林镇各个村里,都会划出几块庄户分给官府迁来的逃难户。” “咱们村那几个外来户,就是这么着留下的。只是这几年风调雨顺,没遇上什么灾年,所以就很少再有外来户迁过来了。”以前那些事儿虽然不归他管,可他也没少跟着族里的大辈儿安排,谈起这事儿来,也是门清的。“其实在那处茅草屋荒废以前,还真是住着人的。要论起来,还得从你爷爷那辈儿开始说。” “当时有那户人家算是和美的,只是不知道怎的他那婆娘忽然发了狂,把当家的爷们给砍死了。后来官府来折腾了多日,才知道,原来那家男人是个混的,因着信了外头传的他家闺女是讨债鬼,所以把还没满月的闺女溺井里淹死了,惹了他婆娘同他拼命。”到现在说起来,里正都还觉得浑身发冷呢,“后来官府把人带走了,那出过人命案子的房子,也就空了。” 他叹口气说道:“后来听人说,那边一到冬日里,那边井里就有鬼哭狼嚎的呜咽声。为着咱们村的好,我爹就带人把那口井添了。” “后来咱们村也动过心思卖那块庄户,可但凡家里有个老人儿的,哪个不知道内里的事儿?自然,那地方也就卖不出去了,你们住之前,就成了附近放牛放羊人圈牲口的落脚地儿。” 里正媳妇到底是外村嫁过来的,她以前是听说过桃溪村往上走几辈闹出过让官府都头疼的事儿。可还真不知道,这里头竟然有人命官司。 加上里正说的骇人,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院子闹鬼的事儿,难不成林老叔跟林家婶子不清楚?” 里正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由再次叹口气。 要说王氏跟章氏不清楚里面的道道还有可能,林老汉跟刘氏那个年纪的,哪里能不知道?当初,他们那一波人可是没少去凑热闹呢。 林宝茹看着里正露出个怜悯的神情,也能猜到他的想法。不过她现在对林老汉跟刘氏的作为,倒是无感的很。大概是无惧就无忧了,她不稀罕跟那边续什么祖孙情,自然就谈不上因那边伤心了。 不过虽然她心里无感,可面上却露出了个失落的表情。惹得里正媳妇又啐了那边好几口,“一家子什么玩意儿啊,二房没了男人做依靠,难不成就不是老林家的人了?” 林宝茹见她为自个的事儿愤愤不平,自然越发感动了。她抿了抿唇,强笑着说道:“婶子也别为这事儿恼火,左右现在我们一家过得挺好的。” 她说完,就看向里正道:“叔,那如果我要买那庄户,你看能不能便宜些?” 里正没想到自个都说道这份上来,这闺女居然还要买那晦气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搓了搓手有些艰难的说道:“你也不是孩子了,叔就跟你说实话吧。” “那宅子当真不吉利的很,出了人命事儿以后,那院子就成了凶地了。后来也有胆大的后生,不信有鬼,所以同人打赌说夜里敢住进去。”里正回想起当初的事儿来,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结果没几日,那后生在家好端端的吃着吃着酒就没了气儿......” 打那以后,谁还敢在那院子里隔夜啊。当初林宝茹一家搬进去的时候,可没少有人等着瞧结果呢。 也是怕惹上脏东西,村里那么多人才没几个真的去找王氏串门的。就算是有脏衣裳,也是招呼了人出门去送取。 只是日子久了,大家伙儿瞧着她家没出什么乱子,才有心善的婆子开始往那边走动起来。 也少不得有寻思的多的娘们暗地里说道,怕是那宅子不干净,才让林家二房过得那么潦倒。当然,碍着老林家那边,也没人真的把这话放台面上说。 里正媳妇听的打了个冷颤,犹豫了一下看向林宝茹说道:“宝茹,要不让你叔在别处给你寻一块地儿?我光是听着,都觉得瘆的慌。” 林宝茹苦笑了一下,“婶子,一个庄户二两银子,接着起房子盖院子,买梁砌墙,下来没个二三两的怕是也不行。眼下,我家也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这话的确是大实话,屋里的人也都清楚。所以想要再劝她的里正媳妇跟儿媳妇,也只能跟着叹气,没再劝下去。 “叔,婶子,我也知道你们的意思。不过我们在那住了一两年了,也没出什么事儿,说不定那地方就跟我们有缘呢?”她并不在意里正说的那些事儿,一则她是不信鬼神之言的,二来她觉得后来那后生未必就不是得急症猝死的。只是事儿碰巧发生在那后生在茅草屋隔夜后,所以大家的猜测就多了几分邪乎劲儿。 村子里传闲话,不都是越传越离谱么。尤其是这种关乎着鬼祟的事儿,更是如此,三人成虎就把那后生死的原因按在了凶宅上。 她见里正媳妇还想说什么,干脆就笑道:“往日里,我奶奶跟大伯娘总说我命硬,克死了我爹,还说我是半仙儿算过得灾星,会挡了大堂弟升官发财的路......” “许就是我命硬,才压得住那院子里的凶气儿呢?”林宝茹这么说着,就先笑了起来。 里正媳妇一琢磨,好似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老年儿里的时候,若遇上命硬克妻或者克夫的命格,老人们都会再寻个命硬的把俩人凑一对儿,这样日子也能过得红火起来。 况且,她这眼瞧着呢,住那茅草院子里,林宝茹几个不仅没出事儿,那日子还过出了盼头来。可是比她们在林家老宅住的时候,光景要自在的多。 这么一想,她也就放下心来。 “好像是有点道理。”她说着,就冲着里正扬了扬头,“他爹,你瞧着呢?宝茹一家子才住那茅草院子一两年,这说话办事儿的气度都不一样了。指不定还真像她说的那样,那晦气的地方,就得是有压量的人住才能镇得住呢。” 里正是没想那么多,那院子村里想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因为实在寻不到人接手,才一直丢弃着。如今他都说明白里头的道道了,还有人大着胆子要买,那他自然不会强拦着。 他咳了两声,想了想说道:“那庄户按理来说,也该是二两银子。只是因为没人要,倒是能贱卖。” 里正说这话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其实按着以前族里的意思,只要能卖了,那邪祟也就只能影响一家人了。总归一户的运道比不得整个村的运道重要。 他虽然瞧着林宝茹几个可怜,可更庆幸在他这,能把烫手的山芋处理了。 再者甭管是得了多少银钱,他这当里正的也都只能得了好处吃不得亏。 “那块地儿连上盖起来的院子跟屋子,前有房前房后的地儿,我就做主二两银子贱卖。你要真想要,到时候,我再寻几个族公做见证,立个字据,再去衙门里落个文书就行。” 二两银子,对于林宝茹来说当真算是不小的数目了。可她也是盘算过的,若是新买庄户起房子,可不如直接在这上头翻盖来的合适。 况且,现在里正话里的意思,还能搭给她家不少空地儿。这要是落在了地契文书上,也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不过她今儿提起这事儿来,自然还有旁的想法。毕竟,就算只是二两银子,她现在也没法一次性拿得出来。 “叔,我不瞒你说,眼下我一下也拿不出那么些银子来。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若是借,也只能十文八文的借一些,我奶奶跟大伯娘那边怕是一点都不会帮衬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痛痛快快的说道,“我是想问问叔,我能不能分着期的买那处院子。” “就是二两银子,眼下我先给村里五百文。以后每个月,给村里五百文,直到还完为止。当然利息就按着镇上钱庄的利息走。”这个数目也是她来的道上盘算过得,她想着就算香皂豆没能被杂货铺瞧上,那她也能寻几个卖货郎合作。卖货郎走街串巷的多,若是做得好了,也不可谓不是个好选择。 就算这一条路不成,再不济,她也能多去镇上吆喝着卖些日子。照着今日集上的架势,她若能勤去着镇上些,也能有一笔不小的进项。 大概是心里有了谱,所以她神色间倒是没了之前的忐忑跟不好意思,“若是我运道好,能多卖些香皂豆,也可能会早些还清这钱。只是这事儿,还得跟叔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成。” 里正愣了一下,他还真没听说过这样买庄户的。不过按着钱庄的利息算钱,那这事儿对村里来说,肯定是稳赚不赔的。 他略略想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得跟咱们村的族公商量一下,毕竟,古来也没碰到过这个情况。不过成不成的你也别担心,左右那处院子也没别人惦记着,就算没地契,你们也能安心住着。” 第五十七章 可不是哪家爹娘都想林家这般混账的,丝毫不在意小辈儿们的生活,眼睁睁瞧着她们住进凶宅去。 林宝茹也知道,自个的想法不可能一说就成。不过她瞧里正的意思,这事儿应该也不为难。 了却了心事,她又同里正媳妇跟琴嫂子闲谈了几句,等看着天色不早了,才同人告辞回家了。 回家后,小山已经睡醒了,这会儿正蹲在门口看自家二姐跟三姐抓石子儿玩呢。 许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个饱觉,他这会儿的精神头好得很。这不,一瞧见二姐跟三姐一接住抛起来的小石子儿,他就忍不住“哇”的惊叹着拍巴掌。 小小的家伙,哄得采茹跟采荷高兴的厉害。 “大姐......”正玩着的小山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大姐,直接起身摇摇晃晃就冲进了大姐怀里。 他抱着林宝茹的腿,仰着头笑嘻嘻的喊道:“大姐,我长高高......大姐说吃饭长高高,小山有好好吃饭......” 林宝茹挑眉,弯腰抱起了小家伙,“自己吃的吗?” 林小山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瓮声瓮气道:“小山有自己吃的......可老掉,后来娘喂得......” “没事,下次小山自己慢慢吃好吗?”林宝茹点了点他的鼻头,“小山长大了,要学着自己吃饭,这样才是好孩子。” 早些时候家里困难,一家几口人没一个能吃得饱的。就是早就该学着自己吃饭的小山,都没力气抱起碗来,更别说拿稳筷子了。 那时候,她也想着教教小山。可本来就不多的汤水,每次都会被小山洒出一些来,后来她也就不强求了。 如今她们家也算是能吃饱了,小山明显长结实了些。林宝茹自然就又拾起曾经的要求来,要小山学着自己吃饭,自己穿衣裳...... 林采茹跟林采荷这会儿也收了石子儿不玩了,俩人一左一右的围着自家大姐一块回了屋里。说话的模样跟时不时闪动的星星眼,满满的都是喜欢跟依赖。 屋里,王氏正倚在炕底下接着窗户边的亮光缝着啥。 只是她的眼实在不好,缝几针就忍不住揉一揉。 林宝茹看着很是不忍心,她把小山放在炕上,也探身过去叹口气说道:“娘,不是说过了后晌,就不让你动针线了吗?” 她知道闺女心疼自个,就笑着说道:“天儿还早,我就想给你缝俩新肚兜。”说着,她就又眯了眯眼,“就几针的营生,也快好了。” 这两块布,是她特地给闺女留的。里面儿是做被里子剩下的棉布,外头是打宝茹给俩妹子买的粉布料上裁下来的。 要说王氏跟鲁大娘马婶子,不愧是做惯了针线活的人,虽然扯了一块粉布料子。但用旁的接上去,倒让采茹跟采荷的棉袄更秀气好看了。至少,她们不说,采茹跟采荷都没发现,自个身上的棉袄,原来是被娘裁了一小块布出去。 就连林宝茹之前,也那么以为。不过现在她瞧见她娘手里做肚兜的布料子了,忽然想起她娘说的那句“娘的宝茹,也是爱俏的年纪呢”,这样她还有什么想不透的? 她心里暖暖的,觉得这日子才叫日子。为家人盘算生活,相互之间照应爱护,任是谁都该羡慕着。 “大哥呢?”林宝茹暗暗的抽了抽有些发酸的鼻子,笑着依在王氏边上问道。 王氏用眯着眼把最后几针缝好,又在中间别了几针好固定住里面那层薄薄的棉花套,然后才开口说道:“你大哥去挖黄泥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话呢,林满仓就背着一篓子黄泥回来,许是高兴,他步子都轻松的很。 “娘,我寻李姥爷讨了一把麦秆,一会儿和泥正好能用。”林满仓把篓子放下,对着窗户招呼道。 王氏见他如今话越来越多,今儿都开始同外人打交道了,心里自然百感交集。她抬头接着揉眼的动作,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好好好,今儿晚了,就别弄了。明儿让宝茹看着你弄,省的再出了岔子,还得白费劲儿。” 林满仓应了声,把黄泥放好后,就径自去洗手了。 林宝茹见王氏一时伤感一时庆幸的,干脆就凑过去搂了人的肩膀说道:“娘,你该高兴的。” “对对,娘就是高兴,往后啊,娘就只剩下高兴事儿了。”她说着,就先笑了起来。 头黑之前,林宝茹又熬了一锅苞米粥,就着后晌剩下的骨头汤煮了点白菜,一家人又和和美美的加了顿饭。 吃过饭后,采茹跟采荷领着小山洗了脚,就先睡了。 而林宝茹却叫住了自家大哥跟娘亲,说起今儿去里正家商量买庄户的事儿来。当然,她也故作漫不经心的提起了里正说庄户里死人的事儿。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王氏听了这事儿,并没有被惊吓到,只是叹口气说道:“那事儿你鲁大娘也同娘提过,可那时候咱们一家几口人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我就想着住进来,要是被鬼祟吓死那是咱们的命数,要是能活下去,那也是咱们的造化。” 大概是抱着这种寻思的心态住进来的,王氏其实并没有太过恐惧过。后来时间久了,那事儿在她心里也就淡了。 不过王氏却没想到,自家闺女竟是存了买下这庄户的心思。她想到自个想给闺女留作嫁妆跟私房的钱,都要贴进去,甚至闺女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也得补了家用跟庄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这闺女,怎的就这么有主意啊!”王氏假意拍了林宝茹的胳膊一下,“买庄户的事儿,娘跟你大哥以后能慢慢来。你何苦把手里掏个干净?以后你去了婆家,没个铜板傍身怎么行!” 不说别的,单说万一闺女想要买个物件,可刘家人不愿意,那咋办?再者,若不是集市上,闺女却受了气想回娘家,手里没钱,搭车都搭不上! 林宝茹见她说的动情,就知道王氏是实打实为她着想的。那些,她的眼界不宽,并不知道在她看来能做私房钱的铜板子,许是在自己进了刘家后,并不能给自己加持什么依仗。 可她这颗慈母的心,是当真让人受用的。 林宝茹不忍看着王氏郁郁惆怅,赶忙开口说道:“娘,一家人哪能分你的我的啊?先不说里正叔还没应下这事儿呢,就是应下了,那也是好事儿。咱这里里外外的,可是省了不少银子,算起来也算是挣得了。” “况且现在大哥能砍柴卖钱,娘跟我也能洗衣裳添个进项,再有卖香皂豆的钱,咱也不愁攒不出来。只要咱好好地,别说二两,便是再挣下二十两二百两,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这话说出来,自个心里都觉得痛快。 王氏心情自然也就好转了些,而林满仓也在边上没多说话,可也点头应着。 这桩事儿算是过去了,后来林宝茹又同王氏说起了自个卖香皂豆的打算。一是她今儿去杂货铺跟刘家酒楼的盘算,二是她想寻几个卖货郎帮着卖卖。 最重要的是,以后做香皂豆用的猪胰脏的来处。 之前她卖的那些,还有家里存下的那些皂,都是因着腊月里村里杀猪,家家户户并不要那些猪胰脏,所以她才得了便宜。 可往后村里没得杀猪得了,她要想继续做下去,自然得考虑去哪里找猪胰脏。 太久没做过主的王氏,这会儿也有些发愁了。前头的还好说,她自个也能留意一下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可找猪胰脏的事儿,她却有些发蒙的。 林满仓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看着自家娘亲跟妹子皱着眉为难的模样,知道俩人这是真犯难了。 片刻后,他忽然开口说道:“我知道哪里能有猪胰脏。” 林宝茹跟王氏一伙的看向他,都没回过神来。毕竟,就算认定了林满仓并不傻的林宝茹,也没指望着这么几年不跟外头打交道的林满仓能有好主意。 林满仓憋了半天,终于说道:“以前我帮赵屠户捉猪,他说过想让我跟他学手艺......” 捉一头二百多斤的猪,可不是多容易的事,况且他还会给扛到杀猪台上。许是他力气大,从来都是一个人扛猪,所以就被赵屠户看中了。 只是那时候,他是家里最大的劳力,加上不乐意同人交往,所以就没答应。 王氏一听就明白过他的意思来,她心里有些难受,“那怎么行?要不是过不下去,哪家孩子愿意去当个杀猪匠啊!” 林满仓的神情丝毫没变,“我愿意的。娘,学了杀猪后,妹子们就再不会缺肉吃了,我也能早些攒够钱。”许是说得多了,他的话也越来越流利,“当杀猪匠也痛快,一是一二是二,还不会被人欺负。” 世人都觉得杀猪匠凶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抬手就能把几百斤的猪宰了。所以,村里甭管是再闹腾的人,都不敢在杀猪匠跟前撒泼。 第五十八章 因为林满仓执意要跟着赵屠户学手艺的事儿,王氏闹了一整宿的心。她倒不会埋怨谁,更不会觉得自家儿子是为这给闺女寻什么劳子的猪胰脏,才有了这个念头。 只是她常听人们说,杀猪匠干的都是杀生的活计,是消福的营生。但凡家里有点奔头的,哪怕勒紧裤腰带每日少吃点,都不会去当杀猪匠。 况且她眼瞧着常来村里的几个杀猪匠,基本都没寻到个好媳妇。甚至她还听说过还有的杀猪匠,因为带着晦气,打了一辈子光棍,老了老了,还得指望着徒弟给孝敬,若是徒弟不给孝敬那杀猪匠的日子可就难了。 王氏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时担心脑子刚转好的儿子没了福气,往后光造杀孽。一时又惆怅儿子将来说媳妇的事儿,这傻子的帽子还没摘个彻底,就又干上杀猪的营生,哪家贤惠能干的闺女还愿意嫁他啊。 林宝茹也明白王氏的心结,其实她也没想到,林满仓竟想当杀猪匠。 她以前也想过在嫁人之前,帮着家里安顿好以后的日子。在她看来,空有一身力气的林满仓,的确需要学一门手艺。毕竟,庄稼户,尤其是如她家这样没有很多良田可耕种的,只靠力气赚钱不是长久的法子。 他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能干的动,往后呢? 只是她的设想,是帮衬着林满仓寻个地方学个木匠手艺,或者铁匠手艺之类的。却没想到,一声不吭的人,拿起主意来会那般执着跟坚持,一点都不为旁人的想法所动摇。 林宝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侧过身小声的叫了王氏一声。 “娘,都说营生不分高低贵贱,大哥向来不爱说心里话,可今儿他却说了不少,可见他想要跟着赵屠户学手艺的事儿,不是琢磨了一日两日了。”林宝茹语气故作轻松的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不论娘有什么打算,总归都要大哥自己愿意才行啊。” 这也不是林宝茹第一次劝王氏了,大概往日里她总能把话说到王氏心坎里,所以每每劝说,无论是耐心的还是气愤恼怒的,王氏都能听得进去。 王氏心里也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说,这会儿听到闺女开口,自然也不再来回翻身了。 “娘也不是不同意,可是娘实在是担心,你大哥都已经二十多了,一直没能娶到媳妇。以前娘想给他寻个一样身上有残的,可都没人乐意来,如今娘瞧着他转好了,就贪心的想给他娶个全乎的媳妇。”王氏语气有些疲倦,看来这事儿压在她心里也很久了。“可他要是整日里跟杀猪刀作伴,那可怎么寻个好闺女啊?” 林宝茹司空见惯的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是......也不怪王氏,毕竟在本朝,二十多未成婚的男子太少了。尤其是农家院里的男人,多半都是十五六就成亲的,到了二十多岁时候那孩子都一溜能打酱油的了。 光说当初劝着她们不要分家的那些人,最大的理由,不就是几个孩子的亲事吗? 如今的朝代,向来都是男人立门楣。而立起门楣以后,大家伙儿就得看他能生几个儿子,这就跟许多女人能母凭子贵一样。若是成了亲没有儿子,就会被耻笑为绝户,有时候遇上家里老人不清亮的,许是还会惹出吃绝户的恶事来。 就更别说,一直没人愿意嫁的人家了。怎么着走出去,都会比旁人底气少上一些。 一时林宝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毕竟,她还真不知道有哪些杀猪匠能顺心如意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就算是要劝,她也寻不着例子啊。 林宝茹心里琢磨着说道:“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戏文里的乞丐还能出个苏乞儿呢,谁说杀猪匠里就不能出个杀猪状元来?只要大哥乐意学,日后学的手艺精湛了,那出路自然就任由他挑了。” “再者,大哥除了跟着赵屠户学杀猪的手艺,还能跟着他在十里八乡的走动长见识。若是大哥有心思,还能把附近户里养猪的情况摸个清楚,日后甭管是贩猪还是收猪倒卖给肉铺里,那都是极好的。” 王氏也知道这话是闺女说来宽慰她的,可仔细想想好像也是有那么些道理的。她设想了一下,心里的苦闷也稍减了一些。 “咱们村多少户人家,甭管是穷的富的,都没想做杀猪匠的。大伙儿都怕杀猪匠福薄,得不了善终。”除了儿子的亲事,王氏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林宝茹轻笑一声,“娘,你怎的跟奶奶和大伯娘一样了,你看看但凡家里过得好的,谁家日日念叨福啊灾啊的!要说杀生没福,那衙门里的刽子手,还有京城皇上手底下的大理寺刑部还有各种监牢里,碰上的人命事儿多了去了,也不见人家各个都没福啊。” 不仅没人说那些人福薄,怕是一般人家都要高看人家一眼,叫人家一声官老爷呢。跟人命打交道的当差的,不比杀猪匠要命的多? 其实林宝茹也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惹得王氏连连念了几句“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念完以后,她就嗔怪的对自家闺女说道:“可不敢胡说,大腊月里说什么人命事儿,当心遮运道。” 说完,她就想起闺女说的过得好的都不说福啊命啊的,所以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林宝茹嘿嘿笑了笑,也跟着说了两句百无禁忌,终于哄得王氏语气不再忧愁。 她见王氏当真是把话过了心,才仔细说道:“大哥能吃苦,又有力气,不过三五年必定能挣出一份好光景来。咱们庄稼人家,婚嫁的事儿上,还是要看闺女是不是知冷知热,能不能过日子。而小子们,则是要看能不能做依靠,能不能干活养家。大哥实诚,一瞧就是能靠得住的人,只要他把日子经营起来,肯定会有人瞧得见他的好。” 对于操心惯了的王氏而言,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说辞,自然劝服不了她。所以林宝茹就只能开解一下王氏纠结的症结,好在王氏虽然性子不够果断,可却也不知一味哀怨瞧不起杀猪这门手艺的人。 黑暗里,她长舒一口气,眼睛有些酸涩的说道:“这道理娘也知道,可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不过话说回来了,娘就算是替你大哥拿主意,又能拿几年呢?他愿意跟着赵屠户学,那就学去,总归比日日砍柴修田的强。” 老天爷能让儿子转好,于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儿了。她也不至于再贪心到想让儿子事事都占了好...... 第二日吃过饭后,王氏就同林满仓说了抽空买些孝敬,去寻赵屠户拜师的事儿。俩人想着,左右就要过年了,不如就趁着年节连拜年带拜师的寻赵屠户一趟。 若人家还乐意受林满仓,那再好不过。若赵屠户已经收了可心的徒弟,那她们只当是去串了一趟门攀了个关系。 一顿饭吃下来,心情最好的大概就是林满仓了。等收拾完柴禾后,他也没闲着,直接和了黄泥盘了个小灶子。还真别说,他做的活儿十分仔细。 林宝茹只是在边上提点了几句,他就能把灶子两头留个通风生火的地方,底下还给垫高了些,防着把火闷灭了。 腊月二十八,阴沉了几日的天儿就开始飘起了雪花。不过晌午,那小雪花就成了密密麻麻的雪粒子。等林宝茹去看晾着的黄泥炉子的时候,那雪都已经厚厚的一层了,白茫茫的甚是晃眼。 许是村里这几日过年的气氛浓重了起来,所以就算是下了大雪,家家户户也都是一派喜庆。还有一些孩子,早早就跑出来打雪仗堆雪人。 林宝茹瞧着外头的雪转小了,就笑着同王氏说了声,让采茹跟采荷去村里寻自个相熟的孩子玩了。 本来采茹跟采荷只是心里想想,却没想到自家大姐跟娘亲竟然真让她们出去玩。当即,俩人欢呼一声,抱着王氏跟林宝茹撒了会娇才拉着手跑出去。 窝在自家大姐怀里的小山,也跃跃欲试,一边指着外头的雪一边看着大姐说道:“大姐,要雪......” 林宝茹好笑的给他穿好衣裳,干脆把他放地上拉了他到房檐底下看雪。当然,她时不时的也会揉个雪球儿给小家伙玩。 打有记忆以来,这还是林小山头一次玩雪,所以甭看只是几个小雪球,也够他乐呵的。 王氏靠在炕头上,听着自家闺女跟小儿子笑闹成一团,那心情没由来的就轻松了起来。 玩了一会儿,林宝茹才抱着被冻得鼻头都发红的小山回了屋。就算回屋,小家伙手里还捏着俩雪球儿不放,等瞧见在屋里磨刀具的林满仓后,眼睛亮亮充满欢喜的小跑过去,“大哥,给你。” 林满仓被忽然出现在眼前还冒着冷气儿的雪球搞得一愣,抬头就听到小山奶声奶气的献宝的话,当即嗯了一声,眉眼松怔的接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等他那雪球拿到了手里,就听到小山换快的问道:“小山最喜欢的雪球,大哥,喜欢吗?” 林满仓觉得自个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脑子亮堂,就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小山的意思。大概是他在外头玩了这么久,送给自己的这个雪球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果然,他刚想明白,就听到自家大妹笑道:“小山,怎的你把自己最喜欢的雪球送大哥了,还这么美滋滋的啊?” 小山歪了歪头,只当自家大姐吃醋了,所以撒欢似得跑进她怀里,又举着另一个小雪球说道:“大姐也有,小山也送大姐。” 林宝茹笑嘻嘻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惹了小家伙更害羞了。 这雪杨洋洒洒下了多半一日,到了傍晚时候才彻底停了。也不用林宝茹张罗着去扫雪,一直坐着歇着看大妹跟小山玩闹的林满仓,就已经一声不吭的提了扫帚把院子里的雪扫成了两堆。许是担心雪化了,把院子弄得泥泞不堪,他还一点一点的把雪堆儿都清理了出去。 林满仓本来就是不做惯了活儿的,瞧着院子打扫干净了,他又把自家门前扫出了一条又宽又长的道儿。乍然一瞧,倒很是排场。 接下来几日,林宝茹一家过得风平浪静。一家人除了偶尔帮人洗几件衣裳,就是砸猪胰脏做香皂豆了。 不过腊月二十九这日,里正倒是捎来了个好消息,说是他同族公商量过了,这茅草院的庄户就按着林宝茹想的法子卖给她家。 林宝茹陪着自家大哥去签了庄户契约,随后又同王氏凑了凑,交了里正五百文钱做地契钱。余下的,则等着正月里到三月底之前付清了。 庄户与田地还不同,有了庄户,这里才真正成了二房的家。日后无论再出什么意外,或是再有什么人上门生事儿,她们都能挺直腰杆的把人赶出去。 而王氏,也是头一次觉得底气都足了。许是高兴,她就想着买些麦芽糖应应景。可往村里走了一圈,她才知道因着下雪,卖货郎年根这两日都没来村里卖货了。 她心里有些无奈,只能收好余下的一百多个铜板,想着等开了集再给孩子们解馋。 到了腊月三十这天,一直在屋里晾着的小灶子也干了。林宝茹烧了一锅水试了试,十分好用,而且比大锅也省事儿。得了心里想要的小灶,林宝茹自然高兴,所以同王氏讲了一声,就切了几片肥肉开始准备开新铁锅。 说起来,这养锅的法子,也是她前世学来的。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用铁锅,但极少会有人为着铁锅糊锅跟生锈而烦恼。原因自然就是在新锅上火后,第一次养锅上。 老人们总说,铁锅头一次上火,要开好锅。只要锅开好了,往后炒菜油少也不会糊锅,而且锅也会越用越亮。 林宝茹并不清楚这个说法里的原理,可她却知道,这话是有道理的。 她一边想,一边烧着的小灶膛里塞了几根柴,等灶子上的铁锅烧干冒了黑烟,她才把切好的肥肉排开贴在了锅面上。 刚在大灶台上蒸上苞米干粮的王氏瞧见了,笑着说道:“咱家灶台上用的大锅,还是你鲁大娘给开的锅呢。” 当时她家正穷困的厉害,甭说开锅的肥肉了,就是吃饭的荤腥都摸不着一点。当时她买了新锅,就想着甭管用好用歹,只能能让一家子吃上一口热乎的就行。 正巧鲁大娘打门口经过,瞧见她正安置那口大锅呢,就问了一句。等知道她并没有打算养锅后,差点没数落起她来。 农家人看物件亲,尤其是家里置办的吃饭的家伙什,只要不是烂了坏了,许是几十年都不会换个新的。这铁锅瞧着不起眼,算起来,也是几十文钱呢,若是没养好,三五年就得换了新的,倒是得不偿失。 不过鲁大娘也清楚她家的境地,干脆就回家切了几片肥肉,来帮着她把铁锅开了一场。当然,最后那点猪油渣,鲁大娘也是说什么都不要的。 打那以后,她跟林满仓时不时的帮衬着鲁家干些地里活,有时候也会送些柴禾过去。 鲁大娘一家也不是小性人儿,知道林家二房日子过得苦,所以有了吃食,甭管是自家碾的玉米渣还是地里种的麦子,都是一碗半碗的送来接济下她们。 时间久了,她同鲁大娘的关系也就更亲近了。 林宝茹听着她娘絮絮叨叨的说起过去的事儿来,心里也有些感慨。 俩人说这话的功夫,被林宝茹用筷子夹着擦锅的肥肉片,就慢慢变成了猪油渣。而那口黑色的铁锅,也因着擦满了热.腾腾的猪油泛起亮光。 林宝茹瞅着猪油渣金黄起来,就去扒了两根葱冲洗了下,切开丢了进去。这么一下,带着些许凉水的葱发出撕拉的声音,接着就是噼里啪啦滚.烫的猪油迸溅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那青青白白的葱片就爆出了香味,混着猪油倒是格外诱.人。 “娘,趁着还没到正月里,咱们做个疙瘩汤吃?”林宝茹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说道。 老年里都讲究正月里不吃疙瘩饭,不然一家子新一年的光景就会结疙瘩不顺当。 虽然没什么道理,可入乡随俗的事儿,林宝茹还是懂的。 她是不在意正月里吃什么有什么兆头,不过自家娘亲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就怕她心里再压上事儿了。索性,趁着没过年,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上一顿。 王氏不知道自家闺女竟事事顾着家里老小,她这会儿想着家里如今也买了白面,既然闺女提起来定然是想吃的,于是自然就满口应了。 正好这个时候,睡着觉得小山也醒了,坐在炕里头叫了几声大姐跟娘。 王氏又同闺女说了几句,才擦了擦手,回屋里去领小山了。 林宝茹盖上锅盖,回屋去挖了半碗面。她拌疙瘩的手艺还不熟练,所以这会儿只能点一些水,连搅带撕的往锅里下。不过到底是白面物件,又是爆香了葱花的油锅里煮出来的,所以稍微一滚,那味道真是好闻的很。 去玩了半日的采茹跟采荷一回家,就闻到了香味,本来还不觉得多饿的俩人,瞬间就饥肠辘辘了。俩人笑着洗了手,凑到小灶前头同大姐说起了打村里听来的事儿。 “大姐,她们说大伯娘家的人现在还住在奶奶家,这会儿奶奶不光得伺候着养胎的大伯娘,还是给那些人做饭收拾。”林采茹小声跟大姐说着自己听来的闲话,学舌的小模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让林宝茹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痛快劲儿。 林宝茹放下手里的碗,搅了搅逐渐粘.稠起来的疙瘩汤,好笑的说道:“这也正常,俩家到现在还没打起来,也算是好的了。” 想必是她奶奶刘氏,又许了什么好处给章氏,才让章氏能劝着章家人没来闹事儿。从她奶奶把大伯娘打的动了胎气开始,就已经有理变没理了,所以现在她也只能忍让着。 不过依着她看,这一时的风平浪静也就是眼巴前儿的事儿。毕竟,她奶奶那性子,让她暂时安稳一日两日的行,时间久了肯定要爆发的。 至于章家人,这会儿已经占在了道德制高点,无论是怎么让刘氏没脸,林家都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林家的老婆子差点把儿媳妇打的丢了孩子,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往后那边的事儿,听一耳朵就行,别沾染上。”林宝茹一边盛饭,一点叮嘱着林采茹跟有些懵懂的林采荷说道,“咱们只要过好自个的日子就行。如果有人打听你们这些事儿,你们只管说不清楚不知道就好。” 她们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边,可不能让人在这事儿上指摘。 林采茹跟林采荷想的虽然不够深,可这并不妨碍俩人听话。况且她们对老宅的事儿,其实也并不上心,也就是这两日出去玩时候,总能听得人说,所以才会回来学给大姐听。 热.腾腾的白面疙瘩汤,让一家人得胃妥帖安稳的很。这边二房几口人是一派温馨,几人说着闲话,吃的饱饱的。 吃过饭,林宝茹就招呼着采茹跟采荷开始换窗户纸。手巧的王氏,则在一边用大红纸剪着窗花。等瞧着自家闺女把白花花甚至白的有些晃眼的窗户纸贴好后,就把手里剪好的五谷丰登跟年年有余的窗花递过去。 林满仓探身在自家大妹选好的地方刷上一层面糊,帮着把窗花贴好。不过一会儿,那窗户就焕然一新了,看着喜庆又干净。 现在她们屋里可是新棉被新衣裳,窗明几净,让人看了就舒心。 因着省钱,所以林宝茹并没买对联。不过就算只是屋里贴个窗花,就够一家人欢喜的了,毕竟这几年她们院子里还没一次这般有气氛的呢。 收拾完屋子后,林宝茹就开始张罗起包饺子的事儿来。作为家里最大的劳力,林满仓义不容辞的开始剁肉馅。边上王氏则捏着剩下的红纸,开始一点点的叠小玩意儿。 采茹跟采荷忙着洗菜,时不时还冲着灶台上炖着骨头的大姐说几句话。 小小的院子,有节奏的剁馅声,混着几个小的开心的撒娇声跟说话声,还真是其乐融融。 农家院儿里讲究正月初一不能干活,所以今儿饺子馅准备得多,林宝茹和面也和的多。等几人包完了饺子,采荷在边上一数,足足有二百多个。 为着应景,王氏还拿了两个铜板洗干净包了俩铜板饺子。甭管赶明儿谁吃出来,都能讨个还兆头。 哪怕那饺子都还没吃,一家人脸上的笑就说什么也止不住了。采茹跟采荷坐在炕头上,歪头说道:“以前这时候咱们都是去奶奶那帮忙的,每次吃不饱不说,还得让奶奶说是饿死鬼投胎......”她俩说这话也没旁的想法,只是觉得心里高兴,“现在咱们自己过年了,再也不怕被骂了。” 俩小小的闺女说的欢喜,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亮光,让人看的心里又软又酸。 林宝茹心里头也高兴的很,听着俩人的话,她就笑了起来,“不光不用挨骂,还能吃个饱肚!” “恩!”俩闺女脆生生的应了话,然后又高高兴兴的说起了旁的。 外头稀稀拉拉的开始放鞭炮了,林宝茹也就放下睡着了还赖在她怀里的小山,然后招呼了采茹跟采荷去准备年夜饭。 所谓年夜饭自然要比平时风声很多,只是肉菜林宝茹就炒了俩。 白菜炒肉跟葱段肉,再加上锅里热.腾腾的骨头汤,当真让人垂涎欲.滴。 浓浓的肉香味弥漫在院子里,光是闻着,就让俩小的很是高兴了。正好这会儿小山也睡了一觉醒了,惹得进屋端碗的林宝茹又笑着说道:“小贪吃,莫不是被大姐做的饭菜的香味儿给叫醒了吧!” 林小山抽了抽鼻子,嘿嘿两声,小声说道:“小山就是闻到香味儿醒了的。” 他那小模样,说这话哄人都讨喜,惹得一家人又笑做了一团。 林宝茹去盛菜,顺便嘱咐采茹道:“先给小山擦擦手,一会儿咱们吃肉骨头。” 采茹脆生生的应了话,跳下炕就去洗布巾了。就算是被大姐交代着干活儿,那脸上也是笑的跟开出花来似得。 饭菜放到炕桌上的时候,采茹跟采荷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大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都习惯了娘跟大姐不上桌,她们不动筷子。 林宝茹被俩人透着光的眼神搞得心里软乎乎的,不由一扬手笑道:“看我能看饱啊?还不赶紧吃......”说着,她还夹了最大的一块肉骨放进了王氏碗里,“娘,多吃点,今儿我炖了不少,咱们能敞开了吃。” 王氏看着炕桌上乐呵呵说着话的几个孩子,满脸慈爱的笑道:“好好好,咱们都吃都吃。” 茅草屋这边,一家人就着简单的菜开始守夜。 可老宅那边,从几天前就开始不安生了,可以说除了章氏外的几人,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六十章 眼看到了三十儿了,章家人还没走的意思,便是她想说什么,可一对上章家人气势汹汹的模样,那话也就被噎住了。 作威作福了大半辈子的刘氏,这会儿可是真真懊悔起来。连带着一家之主的林老汉,也只能干蹲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唉声叹气。 至于林大冲,日日被章家人数落,但凡做的有一点慢的让章家人不顺心了,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偏生,章家来的不是他大舅哥跟嫂子,就是丈母娘,哪个都比他大,哪个说话分量都比他重。 这不,刚吃过后晌饭,章家人就闹着要吃红糖鸡蛋。说是红糖鸡蛋养人,最适合受了惊的章氏养胎吃。 家里统共才攒了一小篓鸡蛋,那是刘氏打算换钱用的,平日里她自个吃都算着数的来。可打章家老少过来几日,她那鸡蛋是每日都要下去一层,如今堪堪就剩下十几个了。 刘氏心疼的搂着自个的鸡蛋篓子,坐在炕头上抹着泪冲着儿子哭诉着,“那一家子就是来吃白食儿的,要伺候闺女养胎,至于拖家带口来这么一群么?” 这头儿她一个劲儿的哭着,外头又传来章家人阵阵催促声,真让林大冲的脑袋都快炸开了。 可眼前的是他娘,他总不能不孝的顶撞。而且这几日,他也瞧的清楚,他娘是真的受累了,所以这个时候,他休不得章氏,也怨不得他娘。 “娘,你行行好,再给我仨鸡蛋。”林大冲知道这些日子,他们供着章家人又是肉又是蛋的,肯定就割他娘的肉一样。可眼下,除了顺着章家人,把人哄走,比旁的都重要。“等开了春,我再去做工,工钱都给你,到时候你是想买鸡蛋还是想买旁的都行。” 刘氏心里窝火,又听得章氏家那个泼辣的嫂子又吆喝起来,才抹着眼泪把鸡蛋递过去。 “大冲,你看看咱家现在过得是啥日子,要再这么下去,咱家的光景可就都得败给你媳妇她娘家了。”刘氏也是被章家人吓唬怕了,这会儿说话都小声的丝毫不敢像当初对二房那样嚣张了,“你也想个辙,不然你娘就得被逼死了......” 正说着呢,章家老娘赵氏就端着一盆子脏衣裳进了屋,瞧见刘氏在炕上闲坐着,就耷拉着脸说道:“我这伺候闺女都快累死了,你当婆婆的倒是晓得多清闲。”说着,她就把盆子的衣裳往炕上一放,努努嘴说道,“这衣裳是我闺女换洗下来了,你赶紧给洗了。” 刘氏被这话气的一口老血闷在了嗓子眼上,可一想到章家握着自个的短处呢。她就是不敢说什么了,只能舔着脸忍气吞声的说道:“亲家母,你看我也干了好几日了,身上疼的厉害,要不这衣裳你帮着洗洗吧。” 那模样,可是半分不敢撒泼打滚了。 倒不是她不想,实在是章氏被自个打了的第二日,章家就乌拉拉来了一群人。 当时他们进了林家二话不说,先逮住林大冲揍了个鼻青脸肿。自然,刘氏也狠狠的被章家婆娘抓挠了一番。按理说,刘氏惯会同人厮打,对着章家婆娘也不一定会吃亏。可偏生,章家几个儿媳妇都来拉偏架,表面上是劝着俩人别打了,但暗地里可不就把刘氏围了个严实,让她想动手动不得,想跑跑不了。 挨了打不算,章家儿子还带了个与他交好的在衙门当差的弟兄来,险些把刘氏跟林大冲逮走。好在林老汉对着章家人点头哈腰,又讨了许多银钱让那差役高抬手,这才把事儿拦了下来。 且不说林大冲,光说平日里挑腾的最厉害的刘氏,哪里见过那场面?端是刘书来找人上门泼粪的时候,也只是嘴上不留情,让她没脸罢了。 可如今章家人一言不合,就把她结结实实的修理了一番。她挨了打还未嚷嚷着要个公道,那边就有衙门的公差要带她去衙门里走一趟。 就这么一条,就把她吓得直哆嗦,再不敢多说什么。唯恐章家人翻了脸,再拿去官府里告她说事儿。 她也跟林老汉埋怨过,可现在林老汉本身心里就有气,后来又对她寒了心,自然不会再宽慰她。他吧唧着自个早就吸不出烟气儿的眼嘴儿,张口说道:“这不就是你求的好媳妇?你不是一心觉得孙子好么,没准大儿媳肚子里又是个孙子,你就好好伺候着吧。” 打那以后,林老汉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就连章家人冷言冷语的对她,也没再开口。 赵氏自然也看出刘氏脸色多难看了,但她可不会在意刘氏心里有多不情愿。 “赶紧洗了,一会儿我跟他哥他嫂子也回家啊,过了年再来伺候我可怜见得闺女。”赵氏鄙夷不善的目光从刘氏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看了一眼还呆在一边的林大冲,意有所指的说道,“我闺女可不是她那没出息没仗势的妯娌,任由你们欺负。这回绕过你们,全是看在我闺女跟她肚子里孩子的面儿上,要是再有一回,咱章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要是再让老娘知道你们欺负她,那新仇旧恨就一块算。旁的不说,当时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还有大夫给我闺女看了诊,这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到时候章家去衙门里告你们个殴伤发妻跟儿媳的罪名,定能让你们一家进衙门剥一层。” 刘氏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骇的煞白起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赵氏对自个的横加指责也不敢反驳。 别说像以前那样气急败坏的跟赵氏骂咧了,就是大声诉个苦,她也得忌惮着章氏的心情。这日子过得当真憋屈,可不憋屈她也没办法,已经过了好几日了,她挨了打的脸跟身上还疼的厉害着呢。 其实赵氏说的话,也不是她自个想的。依着她的看法,夫妻跟婆媳之间打架生气倒也正常。 别说这次是闺女先没理了,就算是闺女有理,那当家的跟婆婆打两巴掌,也是使得的。最多,她就是给闺女撑腰,压着林大冲对闺女说个软话做个保证。 可她没想到,儿子从衙门里找来的差役却说,官府里是有关于夫家欺辱发妻的罪名的律法的。 之后,那差役文绉绉的说了许多,她听得不太透彻,却也记住了“殴伤妻者,减凡人二等;死者,以凡人论。 就一句话,殴打发妻,只要伤了人,就要受罚。 只是平日里大家都常说夫妻床头打架床位为和,就算是二人真生了怨,那还有同族的大辈跟亲友说和,怎么也不会闹到官府里去。 而官府也信奉民不告官不纠,所以也从未真的出现过妻告夫家打伤自己的事儿。 但如今不一样了,这条律法就成了章氏跟章家拿捏的资本。但凡刘氏害怕去衙门被惩罚一日,她们就能死死的压着林家一头。 刘氏本来还嗫喏着想让赵氏也搭把手干活儿,可还没开口就听到赵氏说要走。她心里骤然高兴起来,自然也不觉得身上疼心里疼了。 “哎,亲家母说的是,之前也是我人老了气性大,往后可是不会了。既然进了我家的门,那我就当闺女一样待,保管不让她受委屈。”刘氏现在就一心想着送走赵氏这尊瘟神跟她那人高马大的儿子跟儿媳妇,自然讨巧的话张嘴就来。 赵氏随意的哼了一声,“行了,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左右,也就两家离得也不远,农闲时候我想闺女了,也常来瞧着些......” 说完,她就扭身出了屋子。自然,临走前,她还不忘嘱咐拿着鸡蛋的林大冲要多放些红糖,一会儿再给她带来的小孙子跟有才蒸两碗鸡蛋羹。 这些日子家里乌烟瘴气的,所以林有志就回来了一趟,就推说要温习功课又回了镇上。而林有成,也是在家吃了饭一抹嘴就出去了,根本就不在意家里的事儿。 唯一留在家里又受刘氏疼爱的孙子林有才,如今也被章家人拢了心去,与刘氏并不亲近。这让刘氏心里又伤心又悲愤,只是活计多了,她也就再难想起自家死了的幺儿与大房孙子相像的地方了。 院子里的井边上,刘氏认命的在搓衣板上搓洗着各种衣裳,就跟当初王氏和林宝茹的待遇一模一样。 洗着洗着,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嘟囔道:“要是我的幺儿还在,肯定不会看着他娘被那老妖婆骑在头上拉屎撒.尿。” 刚从灶房里提了热水出来的林大冲听了这话,愧疚的看了她一眼,闷声说道:“是儿子没能耐。” 正蹲在院子里吧唧烟嘴儿的林老汉斜了俩人一眼,黑着脸说道:“要是老幺还活着,怕是也得被你折腾的没法呆在家里。” 刘氏被林老汉的话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哄,可这时候,她再不敢哭天抢地的喊叫。毕竟之前林老汉当着里正媳妇一群人说要送她回娘家的事儿,她可还记忆犹新呢。 这厢三人正嘟囔着呢,赵氏跟章家大儿子大儿媳妇就抱着孩子从厢房屋里出来了,几人来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只带着一张嘴来又吃又喝的。 可现在要走了,那手里提着的胳膊上挎着的,可是满满当当的。 刘氏瞧着,又是一阵心肝疼。可她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家里,别说是她,就是林老汉说话都不好使了。 第六十一章 林老汉自然也看见章家人拿的物件了,但他心里清楚的紧,不让人带走又不现实。要是不顺着章家人的心,指不定着大三十儿的,还要吵闹一番。 赵氏几个走的时候,是心满意足的。在村子里碰上几个闲着的人,赵氏也会夸几句她闺女孝顺,还说刘氏那当婆婆的就是不会做事儿,就洗个衣裳都直喊浑身疼,整日里就知道躺炕上歇着...... 这话也算是有真有假,不过落在外人耳朵里,就觉得刘氏那做派必然就是这样的。 好端端的腊月,刘氏是过得糟心又痛心。而林老汉瞧着空空如也的灶房,还有并不剩多少的猪肉 《农家宝妻》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第二日一早,林宝茹兄妹几个就收拾了个妥当。几人又开开心心的吃了顿饺子,就结伴去老宅那边拜年了。 初一上午都是本家里走动,多半是磕头拜年,并不算串亲,所以不用拿物件。 几人进林家老宅的时候,看着冷清清的院儿,还都有些诧异。等瞧见有些憔悴的刘氏,闷头不言语的林老汉,还有坐在热乎炕头上喝着热汤的章氏跟几个孩子时,林宝茹就猜出了个大概。 她暗地里挑了挑眉,心道还真是恶人就怕恶人磨。如今,章氏占了上风头,倒是让那个一贯不讲理又偏心的奶奶吃着闷亏还不敢闹腾了。 不过她跟王氏换了个眼神,只当都没瞧出屋里的端倪了。 说是来拜年,不过林老汉也清楚,二房几个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往年的时候,二房大年初一早早的会来煮饺子,帮着照应家里,等晌午吃团圆饭时候,则忙着一大家子的饭菜。 可现在,他还真没脸在留人家。 不过他不说,可不代表刘氏没这想法。 刘氏看着王氏,状似亲热的说道:“老.二媳妇,今儿就带着孩子们在院儿里吃吧,也省的再回去折腾一趟了。” 王氏迟疑片刻,刚要开口,就感觉袖子被拉了一下。她不解的转头,就听得自家.宝茹说道:“奶奶,一会儿我们还得给族里的族公跟叔公们拜年。” “还有村里几个以前帮衬我们日子的,也该去给人拜个年说个吉利话。” “这一遭转下来,估计得大半日工夫。”她说着,就顿了顿笑道,“要是奶奶实在念着我们,那我们就等后晌饭时候来吃个现成的可好?” 她说的在理,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刘氏被她一噎,脸色就有些阴沉了。她被章氏欺负,那是章家人在,可二房几个不成事儿的玩意儿也敢给她软话头吃? “你们去拜什么年?一个傻子一个野种,难不成还得给人拜出花儿来?”刘氏嘟嘟囔囔,满不在乎的摆手说道,“安安生生在家待着,省的出去丢人现眼。对了,村里人说你们赶集挣了钱,还买了不少吃食,一会儿都拿过来吧,咱一家好生过个年。” 这话一出,王氏就先不干了。她勉强的笑了笑,挡在自家闺女跟前说道:“娘,我们还是自个回家过得好。毕竟分了家,就是两户人了。往年时候,都是大哥带着有志他们仨去给本家长辈磕头,我们倒是缺了不少理儿。今年毕竟分了家,按理我这当娘的也该带着几个小的走动一下。” 这还是刘氏头一回被王氏顶撞,那心里能乐意?她啪.啪的拍了几下炕桌,气急起来,指着王氏的鼻子张口就想骂几句。 可还没等她秃噜出什么难听话呢,边上林老汉已经起身了。他下了炕,伸手揉了揉小山的脑袋,干咳几声说道:“行了,老.二媳妇想的周全,这事儿就该这么着。”顿了顿,他又从袖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来塞进小山手里,“小山年纪小,爷爷给个压岁钱。” 他一有动作,刘氏那就蔫吧了。只是瞧着老头子居然往外掏钱,她那心里可是老大不乐意。 不光她不乐意,章氏那也阴阳怪气的开口了,“爹,二弟妹如今能耐了,能挣大钱了,她不说孝敬你,怎的你还给巴巴的往她那送钱啊?” “可怜我们大房,眼下没个进项,我肚子里还有个讨债的,往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林老汉斜了她一眼,直了直身子,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如果你觉得日子难过,那也分出去得了。往后,你们跟二房一样给我奉养银子,二房如何你们也如何,不偏不向,也省的你又是嘀咕又是埋怨的!” 他说的这话,还是有杀伤力的,毕竟章氏清楚,自家婆婆手里肯定还攥着些私房钱呢。而且不分家,有婆婆照顾伺候着,再有公公撑着家里的大小事儿跟礼尚往来的礼钱,她们大房只会稳稳的得利。 要是分了家,不说旁的,就是三儿子的糟耗就不能把林大冲挣得那些钱吃个干净。 想到这,她就讪笑两声,“爹,你这说到哪去了。二弟妹不愿意伺候着你跟娘,那我跟大冲不能不伺候啊。” 林老汉见她这个时候还不忘了踩一脚二房,心里对她更是不喜了。可看着自家儿子为难的模样,还有自家婆娘吃瘪的神色,他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行了,天儿不早了,你该去拜年的就去吧。有志几个还睡着呢,你们也就别一块走了。”林老汉心里酸涩,叹口气冲着王氏跟林宝茹几个挥了挥手。 林宝茹自然高兴不在这带着碍眼,就同几个小的又说了几句讨喜的场面话,然后拉着手往外走了。 倒是林满仓迟疑了一下,语气淡淡的说道:“我看柴房里的柴禾不多了,过几日我给爷挑两捆过来。” 他越这样,林老汉那心里就越不好受。毕竟,当初他对这个孙子,也没多好。甚至瞧着婆娘跟大儿媳折腾这孩子,也从来没出言阻拦过,更别说有志几个对着这孩子又是打骂又是吐口水嫌弃的了。 林老汉越想越多,一张老脸都快要撑不住了,只能勉强的应了个声,让人先走。 二房几口人一走,屋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冷清气氛里。 林有志几个还是还没起床,而刘氏是被磋磨了好几日早就没了过去的霸道劲儿。章氏呢,心里还打着自个的小算盘,至于林大冲这夹心饼则是两边都不敢得罪。 章氏依仗着肚子,靠在炕上叠着的被摞子上嗑瓜子,一点没打算准备动弹的意思。 就是后来,已经零零散散的有人上门来拜年,都没见她上来帮着招呼一下。不过她那话说的也漂亮,只说自个动了胎气,又累着了,所以只能好生歇着。 旁人甭管信不信,总不能再跟她计较。不过也多半会有听过刘氏打儿媳妇传言的婆子,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劝说她放宽心。当然,也少不得打着串门说闲话幌子的人,故意来给刘氏说教几句。 刘氏心里憋屈,可也不敢在大年初说什么难听话。于是,甭管是上门的婆子媳妇,甭管是话里带音儿的说给她听还是故意说给儿媳妇听得,反正都戳的她心肝子疼。 大半日的,人来人往,到了后晌时候,又来了好几拨闲唠嗑的。所以等各家婆子瞅着天色,招呼着来寻林老汉说话的汉子们回家后,林家正屋的地上已经全是瓜子皮跟带着泥印子的大脚印了。 章氏当然不可能收拾,她推脱自个身子乏了,直接下炕扭身回厢房屋里歇着去了。 最后还是林大冲拿了笤帚跟簸箕打扫起来。 林老汉眯眼看着屋里乱糟糟的模样,再想起过去过年时候,但凡来人都是老.二媳妇跟几个孩子端茶倒水,收拾打扫。甭说是他们自家人了,就是外人来了都是满嘴夸赞的话。 可现在,二房一分出去,瞅瞅这一大家子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偏生自家婆娘还不醒悟,明明该是想透了二房的好,可就是死不承认,还把自个受磋磨的原因栽到二房身上。 他长吐了一口气,收起烟嘴儿,冲着刘氏说道:“我给你搭手,先把饭菜做出来。” 老宅这边这个年过的,要多糟心就有多糟心。可林宝茹这厢,却一日比一日过得舒坦。 大年初一,她们一家人去各家拜年跟串门。本来林宝茹就是两世为人,一些好听话张嘴就能来。而采茹跟采荷更是同她学了许多吉利话,再加上小山是个会哄人的性子,一圈转下来,几人不仅得了许多糖瓜跟瓜子,小山还得了不少压岁钱。 林满仓虽然话少,可若碰上对他转好将信将疑的大辈儿问话,他也能答上几句来。这让不少本来就可怜二房几口子的叔公们,都连连点头称赞起来。 初一后晌各家串门的都散场后,林家老宅可是又鸡飞狗跳闹腾了一阵子。只是这回,林老汉早早把大门关了个结实,倒是没惹了一群人来瞧热闹。 不过就算这样,老林家旁边几个离得近隔着墙头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于是老林家大过年却一家子叮铃哐啷的事儿,就再度让这几家知道信儿的唏嘘起来。 刘氏跟大房的媳妇还好意思说人家老.二家闺女是灾星,可往日里人老.二家没分出去的时候,可也没见老林家一地鸡毛呢。 这才几日啊,人家那边过的越发体面了,倒是老林家占着房占着地的几口人却活成了笑话。 就这竟还好意思舌添(tian)着脸说人家灾星不孝,啧啧...... 老宅那边,兵荒马乱又哭又骂的吵闹,一直持续到半宿。只是大过年的,也没人愿意上门寻晦气,加上林家的门一直紧闭着,人家不开,旁人也进不去,所以里面到底闹成了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不过他们越是这样,外头听到响动的人,就越发巴巴的瞪着。就想等着瞧初二白日里,老林家的人怎么出门。 初二是回娘家的时候,王氏本来是没准备的。可林宝茹却觉得,既然妗子能默认舅舅帮衬她们,那么那边应该不至于是脏心烂肺的主。 这么想着,她就同王氏商量,就算不回去,也该往舅舅家捎些吃食物件过去。 其实这么多年,王氏未必不念着过去娘家的好。只是她在某些事儿上来固执了,觉得既然嫂子瞧不上自个巴不得把自个赶出去娘家,那她也没必要再回去。 如今自家闺女给了下台阶,她自然就有些意动了。 王氏迟疑了一下,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娘怕你妗子不愿意让咱上门去,毕竟我跟你爹当初去,她都没给个好脸色。” 何况是这么几年,两家没个来往了。 林宝茹想了想,笑着说道,“娘,我这么说,也不是说咱们非得去。只是不说过去怎么着,毕竟大舅帮着寻了爹爹许久,咱也得念着情。这时候,就算人不去,多少也能捎些东西过去。” “或者让大哥带着小妹去拜个年,若是能续上情,那再好不过。若是续不上,咱也就不觉得有亏欠了。” 若只是普通亲戚,林宝茹或许并不会想这么多。可那日娘亲王氏提起大舅一家的时候,明显心里是想着的。 林宝茹前世的时候,尝遍了亲戚反目的苦,最后冷了心也就不惦记了。如今王氏就处在那么个阶段,想要再走动起来,可心里却有些发怯,想要彻底断了关系,心里又有些念想。 所以她想着,干脆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也当是全了王氏的心思,至少以后,这件事不会成为她娘的一块心病。 王氏也只是稍稍意动了一下,随后苦笑道:“还是算了吧,咱家现在也没什么好拿的东西。而且你大哥刚刚转好,何苦让他再去受冷眼。” 林宝茹见王氏情绪又低落起来,也不知该怎么劝说了。不过她瞧着王氏哄着小山睡觉时候,都会走神发愣的模样,还是不忍心。 思索片刻后,她同王氏打了声招呼说要去鲁大娘家串门,然后就带了几块包好的香皂豆跟之前做被面剩下的一大块布出了门。 她倒是没说假话,的确是去了鲁大娘家。只是她却不是给鲁大娘送物件的,而是去同鲁大娘打听,村里有没有王氏娘家村里的媳妇。 鲁大娘到底在村里过了大半辈子,稍微一想,就说起村里的水根家媳妇银杏就是王家庄的。 当她听了林宝茹的打算后,连连拍着林宝茹的手道:“好闺女,你娘可算是熬出来了,如今也有人疼有人护着了。”说完,她就笑呵呵的带了林宝茹去寻银杏。 村里相互捎带物件,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林宝茹刚说完自个的打算,银杏嫂子就拍着胸脯应下了。 林宝茹刚回家,就见着有人在自家茅草房外不断地张望。看身着打扮并不像是农家户的人,关键那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厮伙计一样的人。 一瞬间,就让林宝茹想起当初刘夫人说的话,赵立许是不敢报复刘家,可却不一定会放过没有仗势的林家二房几口。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那人就已经试着推开篱笆上摇摇晃晃的木门,随后家里的小黑就疯狂的叫起来。 林宝茹心里陡然紧张起来,随手从道边上别人家的柴禾垛上抽了一根粗棍.子,提着就往家里的土坡上冲过去。 第六十三章 屋里王氏跟林满仓听到动静,也掀开帘子出来了,等瞧见自家闺女急赤白脸的提着棍子到门口跟人对峙后,林满仓二话没说也大步往门口走去。 他一开门,先把自家妹子拉到了身后,皱着眉神色不善的看着来人。 刚被林宝茹吓了一跳的中年男人这会儿也清楚,怕是自个突然上门,让人误会了。所以他赶紧开口说道:“二位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说这话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倒是让林宝茹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怎的,林宝茹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个段子,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她走神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家随时可能出手揍人的大哥,问道:“不知您来是寻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来人笑道:“我是来寻林家二房的林满仓兄妹的。”他说着,就从怀里拿了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就是林宝茹做好的香皂豆,只是如今那被雕成花形的香皂豆,已经有些软塌塌的了,一看就是被人用过几次的。 “您是顺来杂货铺的掌柜子?”林宝茹对自个送出去的东西,心里有数。问这个时候,她基本已经能断定来人的身份了。 当时她怕担心留个女名儿惹了是非,所以在伙计问的时候,她就报了桃溪村林家二房林满仓的名儿。只是那伙计同掌柜子说的时候,也讲清楚是个女子带着俩妹子跟一个弟弟来的,所以掌柜子稍作猜测,就猜到了内情。 顺来杂货铺的陈掌柜笑着点了点头,“免贵姓孙,正是顺来杂货铺的掌柜。” 他今儿来是有正事儿,自然不想多耽搁,所以开门见山道:“年前你留了着香皂豆在柜台上,当时我瞧着稀罕,就让人去西市打听了一下,还真出了些门道。” “后来我就那东西拿回家让内人用了几日,我那内人说当真比皂荚子跟草木灰好用的多。我就琢磨着,干脆占个先,来打听一下如何个卖法。” 他这话算得上真,但并不详实。除了他家的婆娘用了那香皂豆外,这几日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来寻香皂豆了。还有几个洗衣房,也来寻这东西。 他倒是想撑些时候,看看能不能研究出里面的门道来。可架不住,已经有别的杂货铺开始到处打听这东西的出处了。 于是,刚过初一,他就带了心腹伙计来了。 误会解除,林宝茹就让林满仓把人招呼进了院子。不过碍着王氏的身份跟宝茹姐妹几个,所以他们直接去了厢房,当然那厢房屋里的门也一直大开着。 林宝茹看不透人心,不过她琢磨着,既然能迫的掌柜子赶不及到初七集上就来,可见内里是有什么缘由的。而这缘由,能让顺来杂货铺得了利。 她这么猜着,心里就稳当了起来。在同掌柜子谈价码时候,就更沉得住气了。 “孙掌柜的喝点热水。”王氏打发了采茹带着采荷跟小山呆在正屋里,就同林宝茹跟自家儿子一道去了厢房。 腊月里家里出了一箩筐的是非,如今就算财神上门,她也得警醒着些。至少不能让待嫁的闺女,同几个外男呆在屋里,否则传出去,外人还不定怎么想这事儿呢。 林宝茹没有多想,挨着王氏坐下后,就干脆的问道:“不知掌柜子打算怎么个买法?” 孙掌柜瞧这一家并没有因着自个突然来买货而激动,甚至眼下还能神色坦然的同自个坐在桌上谈卖货的事儿。怕是她们对这事儿早有商量的,想到这里,孙掌柜的目光就闪了闪。 他刚来之前,也打听了几句林满仓。听旁人说,这家在林家一直是任人欺负的主,也就是前些日子被欺负的狠了,才闹了几场。 所以,在寻到茅草房的时候,他对林满仓一家心里还是十分轻视的。 孙掌柜的琢磨着,这般穷困潦倒的人家,但凡自个给个甜头就应该感恩戴德的巴结上来。可如今看来,倒是他想错了。 他又打量了两眼说话的林宝茹,虽然身上是新衣裳,可怎么看她都只是个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不过端是她随意坐着的模样,都要比边上的娘亲跟兄长淡定的多。 在镇上能把个小杂货铺经营的风生水起的人,哪能是个简单的?所以哪怕心里有些疑虑,可他还是正视了几人几分。 他端了盛着热水的碗,意思的抿了一口,然后笑道:“咱杂货铺进货,也是有个章程的。姑娘这香皂豆虽然好用,可到底是不能说是家家户户都要用的,所以我是打算先进一些试着卖一卖。若是卖得好,咱们再往下谈......” 这话自然是有另一重意思的,若是卖的不好,那杂货铺也算不得有多少损失。 林宝茹脸上神情没变,略作思索说道:“这样自然也行,恰好过些日子,我也能再寻几个卖货郎帮着卖一些。”说着,她又好似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只怕顺来杂货铺就没法独占一头了。” 这话说的浅显,但凡在镇上做生意的,谁不知道他们挣的就是十里八村的银钱?若本能引来许多人的物件,被卖货郎挨家挨户的推着卖了出去,那店里的生意自然会落下去一些。 林宝茹不给孙掌柜迟疑的时间,接着说道:“其实我这香皂豆做的粗糙,但我手里还有旁的方子,稍作变通就能比富贵人家用的澡豆子还要好使。以前听我爹说过,外头大户人家戏台上有过戏文,说面脂手膏,衣香澡豆,士人贵胜,皆是所要。由此可见,若这香皂豆能做好,那所挣的银钱会有几何!” 孙掌柜听这话,心里有些发笑,暗暗想怕是这闺女想要哄了自个买她的东西,才说出这般异想天开的话。旁的不说,若真有她说的这么简单,那京城里那么多能人就没一个做出来的? 况且,看她家眼下住的地方,也不该是能做出她说的那物件的人家。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着摇摇头,“如果你们能真做出比澡豆子还好的东西,那我自然乐意全买下占个大头。可眼下,姑娘的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吧,咱杂货铺可没法为着不知真假的物件,下大本钱的。” “别说是我,就是东家那边,怕都难准许了。” 他说这话,也算是留了一线。哪怕心里不信林宝茹,可嘴上却只推到自个没法做主的事儿上。 听了这话,林宝茹也明白是自个急切了些。毕竟,画大饼的事儿,但凡有个脑子的,都不会相信。 想到这,她心里就忍不住苦笑起来,敢情自个也犯了夸海口的毛病。 “掌柜子说的是,这事儿是我急躁了。那咱们言归正传,说一说眼下香皂豆的事儿。”她收敛心思,心里算盘了一下,说道,“您也知道,我在西市卖过得香皂豆,都是五文钱一块。那天我只吆喝了一会儿,二十块就一扫而空,可见这东西的确是有销路的。” “凭着掌柜子的人脉跟手段,若是量少了,怕也不够卖。毕竟,不说十里八铺的乡下,便是附近几个镇子跟县城里,需求量也是可观的。”林宝茹说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更不成迟疑思索。“所以,我想着要么掌柜子干脆买断这方子,只是方子的价格不低。二则掌柜子打我这拿货,我按四文钱一块给您。您看,如何?” 孙掌柜见她侃侃而谈,且每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他如今贸然上门,可不就是因着有浣衣房上门打听?浣衣房瞧着不起眼,可架不住收的衣裳,大多都是衙门公人跟镖局,还有一些猎户屠夫的衣裳,那些人衣裳脏的厉害,手里也有闲钱。 若是洗的干净,少不得能让人送更多脏衣裳过去。 相较于那一堆脏衣裳得来的银钱,几文钱一块的香皂豆的确算不得什么。 柳林镇能有这样的需求,旁的镇子上自然也会如此。但凡他能把香皂豆送出去,哪怕只是一块一文钱的得利,抛去车马费。应该也能保证稳赚不赔。 可孙掌柜那也是人精一个,就算看出了里面的利儿,也会琢磨让林宝茹再让让步。 “话是这样说的,可真算起账来,可就复杂的多了。不说别的,单单是往外倒腾的路上,各方的开销也是不小的。顺来杂货是诚心来买货,所以姑娘看看能不能看着咱这份诚心,再让一让?” 林宝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于是稍作停歇后,她又说道:“这样吧,若是量大,您每进百块,我再给您让二十文的茶水钱。而且日后,我要是做出了上好的香皂豆,也都先着您采买。孙掌柜要是觉得如何?” 她心里清楚,对方是在试水。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没指望着,只让一家售卖香皂豆。 毕竟自己做的香皂豆,在没被人琢磨透之前,是稀罕物件。可一旦被人模仿了,那就失了优势。到时候,香皂豆的归路,只会是走量贩卖。 第六十四章 而她之所以提这两个条件,一则是知道对方不可能买方子,其实她也不想做杀鸡取卵的事儿。二则,这也是她在西市定下五文钱价格时候早就盘算好的。 过了腊月后,她所有新做香皂豆要用的猪胰脏都需得成本了。若是自己要调整香皂豆的方子,也需要另外买一些东西添加进去,而那些都需要银钱支撑。 而且她现在没有别的挣钱门路,只能在手头的皂上费些心思。若是能想出别的法子,回想起前世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些方子,或许这门买卖还能精进一些。 可要是她实在记不起来,怕是研究起来也要耗上许久的时间。 不过眼下能售卖一些,解了正月里要还村里五百文钱的燃眉之急,而且还能让她手里有些余钱再琢磨旁的进项。 孙掌柜又与她讨教还价一番,最后还到若散着买,四文钱一块。若是顺来杂货铺百块的买,那林宝茹就按三文五厘的价格交货。 两方商量好后,林宝茹就笑着看向孙掌柜说道:“如今家里还有百十来块做好的香皂豆,掌柜子是想现在带走,还是年后开了集,我们给您送过去?” 原先时候,林宝茹是设想过,若能谈的长远些,她肯定要同来采购的商户签订文书的。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前世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林宝茹,最清楚契约的重要性。 可如今谈的,与她设想的稍有偏差。虽然也能挣了钱,可孙掌柜显然还有顾虑,并未想简单几句话就定下两家的合作。 所以在现在看来,她们的交易,也只能算是银货两讫。这样一来,签契书,都变成了多此一举的事儿了。 孙掌柜见事情谈妥了,心中大定。至于初来时候,对林宝茹一家淡然态度的不解,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如今,他听得林宝茹询问,也就没再犹豫开口道:“大过年的,我就讨个吉利,把那些香皂豆都买了。于我是满载而归,于你们也算是挣得满钵金。” 说完后,他就先笑了起来。 百十来块香皂豆,瞧着多,可这几日浣衣房打听了好几次,他粗粗算着,只这一家就能要去一多半。而且现在农闲时候,各家外出做工的人也不多,过几日开集了,肯定又很热闹。 但凡一家子人出门,就有很大可能去杂货铺。到时候,他只需用略略让人在外头吹嘘一下香皂豆是如何好用,就得有不少心疼孩子催裂了手脸的妇人来买...... 而且直接买下百块香皂豆,他虽然少了茶水钱,可稍加动作也能扣下五十文的藏私。怎么算,这笔买卖都值得。 孙掌柜让伙计数清了那些香皂豆,随后多给了林宝茹几个铜板当时买下她装物件的篮子。几句和善的寒暄后,他才带了伙计匆匆离开。 而王氏这会儿,才有些回过神来。她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语气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的问道:“宝茹,你这是又挣钱了?” 林宝茹笑着把三百五十五文铜板放在桌上,那铜板叮咚叮咚发出沉闷的声音,每响一下,就让王氏的心砰的一下。这感觉,可跟分家钱,宝茹放在桌上让她拿去孝顺刘氏的感觉大不相同。 那个时候,她心里是又疼又苦。可如今,她那心砰砰的感觉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林宝茹看着桌上的一堆铜板,脸上的笑灿烂的紧。等她对上王氏惊讶咋舌的神情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娘,敢情你这是才反应过来啊。那会儿我瞧着你、宠、辱不惊的,还以为娘是真的沉住气了呢。” “什么不惊啊,娘都快惊的昏倒了。”王氏听出自家闺女话里的调侃,不由嗔怪的戳了戳她的脑门,然后叹口气说道,“别说这几年了,就是你爹活着的时候,咱家也没过这么大的进项!” 况且,她就算知道闺女那香皂豆能卖钱,可也只想着,像上个集一样卖个几十文就该是顶了天的。哪知道,人家上门几句话,都买了那么多。 林宝茹眉开眼笑的把铜板拢了拢,推到她跟前说道:“往后咱的进项只会越来越多,娘得相信,你迟早能成个富家老太太。” 林满仓到现在也一直没插话,只是那神情也有些发怔,显然也没想到自家大妹几句话就定下了一桩买卖。毕竟,在农家院里,就算是能耐人,也都是去做工挣得了钱的。 像他大妹这样的,甭说是妇人了,便是大老爷们也没听说过。 林宝茹看着他跟王氏的模样,也就猜到,大概刚刚孙掌柜跟她们谈价的时候,这俩人都愣着神呢。她抿嘴笑着想到,这才是傻人有傻福的真实写照了吧。 若不是她们一家人这么憨厚实诚,以至于听到那些银钱的事儿没个反应,怕是也会露了怯或者露了底儿。那样的话,事儿未必会像现在这样谈的顺利。 王氏摸了摸桌上的铜板,凉飕飕的,却让人看着打心里就欢喜起来。不过她念着这是自家闺女挣来的,所以并没犹豫,抬手拿了个帕子,把铜板抱起来递给自家闺女,笑着说道:“娘知道你有出息了,可这钱还是你自个收起来,当时咱说好的,你挣的钱以后当你的压箱底儿钱。” “前些日子,你把自个挣得铜板都补贴了家里,娘心里是又高兴又心疼的。”王氏拉了闺女的手,眼里欣慰又疼惜的说道,“可你也得给自个打算着些,咱家有我跟你大哥顶着就行。” 林宝茹知道王氏这是为着她好,如今,她陪嫁的事儿跟可能被刘家轻视的事儿,已经成了王氏的一大心事了。 这些天儿,虽然王氏没再唉声叹气过,可她也时常会看到王氏惆怅的看着她的目光。 边上林满仓也点着头,皱眉说道:“娘说得对。” 这话不算煽情,不过却让林宝茹心里鼓鼓囊囊的,感觉又高兴又酸涩。 她搂住王氏的胳膊,连哄带塞的把沉甸甸的帕子放到王氏怀里,“娘跟大哥心里想着我,可我心里也想着你们呢。别说庄家户嫁闺女不兴什么贵重的陪嫁,就是说起来,娘跟大哥给我带的良田的地契,就已经算得上顶了天儿的东西了。试问旁人家,甭管有没有儿子的,哪家闺女能得了娘家这样的看重?” “何况咱家虽然买下了庄户,可到底还欠着村里的钱呢,一日不还清,这买庄户的事儿就一日可能会节外生枝。所以咱家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一块努力着攒钱,把钱都还了村里。” 林宝茹说的不急不缓,却是实打实的真心。落在王氏耳里,自然就更感贴心了。 初二整日,二房几口人都没什么事儿。今儿是待闺女跟女婿的时候,所以鲁大娘跟马婶子,也都没来串门。 一家人吃过饺子,在屋里闲歇了会儿,闲不住的林满仓就去砸猪胰脏了。 林宝茹则带着采茹几个,开始捏香皂豆的形状。边上王氏一边搅拌着猪胰脏的糊糊,一边不停的训着小山让他别糟蹋东西。 “娘,这东西不怕捏,让小山跟着玩会儿吧。”林宝茹说着,就递了一块块成型的香皂豆递给了跃跃欲试的小山。 小山如今也两岁多了,正是喜欢学大人做活儿的时候。只是他到底人小,没一会儿那香皂豆就粘了他一手,而本来都已经做的差不多的香皂豆,也彻底浪费了。 他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家大姐,撇着嘴眼里就含起了泪珠子,“大姐,坏了。” 到底是孩子,这会儿既委屈,又害怕。惹得林宝茹赶紧又揪了一块递给他,“小山都是大孩子了,哪能总哭哭啼啼的呢,来,咱再捏一块,这会儿捏个最好看的。” 一家人也是说着闲话,守着火盆子捏了许多。等瞧着差不多了,林宝茹才把小块的香皂豆捡到篦子上晾起来,等散散味道,再凝固一些,东西就能往外卖了。 天色傍黑的时候,茅草房外头的土坡底下传来了几声招呼。林宝茹掀开帘子听了听,像是银杏嫂子的。她清楚,肯定是银杏嫂子去过大舅家了,这会儿来给她回个话的。 林宝茹担心大舅家不讲情谊,也就没敢同王氏说实话,只推脱说出去看一下,就出了门。 土坡下头一身新花袄的银杏嫂子正笑呵呵的等着呢,她脚底下挎着个篮子,瞧着好似放了不少物件。 银杏嫂子看见林宝茹出来,赶忙招手笑着说道:“宝茹妹子,你大舅给你们捎了些吃的用的,我给你拿来了。” 毕竟娘家都是一个村的,而且如今又都在桃溪村过日子,所以银杏嫂子见着林宝茹倒是十分热切。她一边说,一边学着今儿回王家庄的事儿。 “你妗子脸色倒是不怎么好看,不过接了你送的物件后,还是去挖了一小袋子粮食跟些鲜菜让我给你们送来。” 银杏嫂子学的绘声绘色,几句话就说清了大舅一家的态度。当时大舅往外头瞧了好几回,还接连问了银杏嫂子好几句王氏跟几个孩子怎的没回去。 而宝茹的妗子钱氏,则耷拉着脸,嘟嘟囔囔了半天,可在银杏嫂子说要走的时候,她还是手脚麻利的去屋里装了一篮子东西。 第六十五章 “宝茹妹子,你是不知道,我刚过去的时候,还以为你那妗子跟你们有仇怨呢。那脸色,要多阴沉就多阴沉,我还生怕说错了话,吃了她的话头子。”银杏嫂子撇了撇嘴,拍了拍胸口像是压惊似得,随后又眯眼笑道,“哪知道她是个面冷心慈的人......” 许是觉得自个说的有些多了,银杏还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林宝茹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同银杏嫂子道了谢,又听银杏嫂子说了几句王家庄的闲事儿,这才各回各家。 回到家后,林宝茹把十分有分量的篮子放在桌上。等靠在炕头上纳鞋底的王氏看过来后,她才把里面的一小袋子小米跟几根胡萝卜白菜拿出来。 王氏错愕的看着那些物件,怎的自家闺女出去了这么一下,就拿了这么些东西回来?虽然闺女的香皂豆子卖了钱,可那钱多数都放在了自个这,闺女身上也就集上花剩下的那二十来文了,怎么着也不可能买出这么多物件来。 况且现在是初二,闺女又没出村,就算想买,也不能凭空买到啊。 她心里有些拿不定是怎么回事儿,自然就看向了自家闺女等着解释。毕竟,她清楚依着闺女的性子,绝不会贪图旁人家的物件,更不会做什么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宝茹,你这是......” 林宝茹也不瞒着,她放下篮子后,就侧身坐在了炕沿上,一边帮王氏搓绳儿,一边说道:“这是银杏嫂子从大舅家捎过来的。” 说着,她又简单同王氏说了一遍,早起让银杏嫂子往大舅家捎东西的事儿。 王氏愣了一下,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半晌后她才有些哽咽的说道:“哎,你做得对。” 林宝茹见她情绪有些低落,赶紧凑上去说道:“娘,这是好事儿啊。你看咱们这么些年不跟大舅家走动了,可妗子最后还想着咱们,可见她对咱们的心不差。” 说到这里,她又试探着问道:“娘,你说大舅家跟咱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要不然,按着眼巴前的情况,两家决不至于走到不往来的地步。 就说她妗子,若不是真心软了,怎会捎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她虽然让银杏嫂子往妗子那送了物件,可若算下来,怕是还不抵那半袋米来的值钱。 要是说听说她能挣钱了,才巴巴的凑上来的,那也解释不通。一来她卖香皂豆都好几日了,也没见那边有人找过来。二则就算那边听说她挣钱了,可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就算能挣又能挣多少呢? 不过是手里做的些讨巧的物件,卖了也不值当的人用小米来巴结。更何况,现在她家日子虽然稍稍好了一些,可说到底还是潦倒的厉害呢。 思来想去的,林宝茹只能有一个猜测。大舅是个实诚人,而妗子也正如银杏嫂子说的那样,是个面冷心软的人。 可既然这样,那两家当初到底因为什么事儿不再行往的呢?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试图在原身记忆里找个答案。只可惜当时原身年纪小实在没有太多记忆,以至于她想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端倪。 王氏看着自家闺女疑惑的表情,也开始回想起两家不再往来那段时间的事儿。那时候,自家男人还活着,本来两家还好好的,她们有了吃食也会送过去一些,而大嫂家那边也时常捎信来让她跟林.老.二带着孩子回去吃个稀罕饭。 可后来大嫂生了三外甥,满月时候,就忽然变了脸。那一场后,嫂子看自己跟林老二就横竖不对眼了。 再后来,她跟林老.二往娘家捎带东西,都只见去不见回。更有几次,自个跟老.二回家,正碰上王家庄来人捎信过来,结果她还没说话,那人会劈头盖脸的冲着她跟她男人闹腾一番。 久而久之,她同王家庄的往来就更少了。 林宝茹皱眉,不解道:“就算大舅跟妗子同咱家有了隔阂,想要打骂一番,也没道理让外人捎着信儿的恶骂啊?要是这样,那舅舅跟妗子,在村里的名声还要不要?” “况且他们要真那样,也不见得会有人愿意捎骂人的话。毕竟,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冲着同村的庄稼户发难?还骂的人家狗血淋头的!” 王氏本来心里还惆怅着呢,一听闺女的这番话,她不由的抿了抿嘴。半晌后,她才恍然似得,可最后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娘,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怕是当时咱们家还跟奶奶和大伯娘在一个院儿里住着的吧!”林宝茹见王氏有了想法,于是叹口气说道,“你仔细想想,每次王家庄那边来捎信后,老宅那边的饭食如何,灶房里有没有多些吃的,家里或者说奶奶跟大伯娘屋里有没有新物件?” 王氏越想脸色也就越难看,她呢喃道:“怎么能这样?你奶奶当时总说被你大舅那边气的半死,你大伯娘也抹着泪说被王家庄的人欺负了,还......” 后来干脆,只要王家庄那边来人,婆婆刘氏跟大嫂章氏,就会横眉冷眼的把人骂的远远的。 离开了老宅,不再被刘氏跟章氏蒙蔽着的王氏,如今也显而易见的想的深了。只是被自家闺女提醒了几句,她竟然能推测出个大概了。 以往时候,她就算再纳闷难受,也没敢质疑过婆婆跟大嫂。与其说是不敢,不若说是被她们欺压的生不出半分想法来。而且家里的活计本来就压.在她身上大半,她又哪里能有那份闲心琢磨内里的情形? 到后来,林老.二没了后,她更是不敢再想。毕竟,那个时候依着她的性子,就算想通透了,又能如何!最后,还不得是她自个生一肚子闷气。 王氏心里难受,自然就没心情再拿鞋底子,就连打算给闺女做的那几个新鞋面,都再引不来她的注意了。 林宝茹只瞧着王氏不停变化的脸色,就确定了自个的猜测。她心里有了计较,于是小声宽慰王氏说道:“你也别难受了,正巧赶明儿初三是烧纸儿的时候,你也趁着这个时候,回去看看。要是有误会,两家说开了也是好事。” 王氏心里明白过来了,自然也就不再像上次闺女提这个事儿的时候那般拒绝。可想到自家着糟心事儿,许是惹了两家差点断亲的缘由,她心里就有些忐忑了。 “我就怕你妗子不高兴......” 虽然猜到了内情,可要真提到上门去的时候,王氏就有些踟蹰了。 林宝茹看她纠结为难的样子,就说道:“就算妗子不高兴,那心里也是念着娘的。何况当初大舅跟妗子,肯定也被奶奶跟大伯娘闹的难受了......” “而且,我总觉得,大妗子自个家也有几个儿子,日子也不一定富裕。可听了银杏嫂子说咱们家的事儿,就这么痛快的送来了小米跟吃的,这性子不可能是像娘想的那样,啥便宜都占的。” 她年前时候第一次问她娘关于姥姥家的事儿,当时她娘叹着气说起自家当时过得极差,一边被娘家盘算,一边被婆婆跟大嫂算计。但凡有点好处,两边先得抢上一抢。 可如今看来,妗子的性子或许不柔和,但心肠却是好的。 之前都猜测到了刘氏跟章氏身上,这会儿王氏自然也不会畏畏缩缩的不敢再琢磨。 老实人也不是没心眼,但凡她想开了,琢磨透了,就不可能再被过去懦弱的性子绊住,更不会再不停地给刘氏跟章氏找借口开脱。 王氏咬了咬牙,愤愤道:“那时候,你爹可是还活着呢。那可是她亲儿子......” 明明那个时候,刘氏这当婆婆的,看着自家儿子还是满心欢喜的。而且还会帮着带宝茹,当时还宝啊宝的护着俩孩子呢。 怎的,一转身就能那么挑拨着她跟她娘家? 王氏想不通,所以心里就有些怨恨了。 她想不通,可林宝茹却能想到缘由的。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奶奶对她家是真的不错,可不错的前提是在大哥是奶.奶.的心肝大孙子的前提下。而且她分家时候,听过奶奶说曾有个老幺,想必当时年纪不算大的老幺,也该是喜欢林满仓这侄子的。 所谓爱屋及乌,奶奶对二房的态度自然就好了。 可后来,奶.奶的老来子出事,而爹娘就被奶奶当做了仇人。加上大伯娘三天两头说半仙儿算出她这个二房的大闺女,就是灾星,久而久之的那点情分也就彻底没了。 而且依着奶奶贪财的性子,她自然想要把东西都扒进自个手里。所以,每次王氏回娘家带东西,她心里肯定都不痛快。来回这么几次,再有章氏拱火儿,不怕刘氏不生了歪心思贪了物件又抹黑挑拨二房跟娘家的关系。 到最后,她发现王氏没了娘家的依仗,就更被她随意磋磨了。自然不可能再瞧着王氏跟娘家和好,所以肯定又动了什么手脚,让两边误会。 就如同她娘,明明自个都觉得婆婆刘氏打骂指责的,可还会觉得娘家兄长跟嫂子不讲情面。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最终也没定下初三回王家庄的事儿。 王氏是觉得心里回不过味来,一时忧愁一时难受。而林宝茹是觉得,眼下她们回去,也的确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串亲。 旁人家说串亲拿些红山药跟芋头都是跌份儿的,可她家却连这跌份儿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她们倒是有些余钱去卖,只是现在过年时候,别说村里,便是镇上都没得地方开门卖货! 第六十六章 初二一整日,小院儿里都是欢声笑语的。到晚上的时候,几人围着火盆烤苞米饼吃,说是吃倒不如说是一家人凑在一起打发时间。 原本林宝茹是想着给几个小的讲些故事,毕竟,她前世看的里,无论穿越女主讲的是西游记的故事,还是白雪公主的故事,都能让一家人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她刚说完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边上王氏就已经一脸不赞同的说道:“怎能随便接不知根不知地的婆子的吃食?” 说着,她就催着林宝茹继续讲,等讲到白雪公主晕倒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脸早就知道的神情道:“看吧,我就知道那婆子不安好心,肯定是拍孩子的。” 边上采茹跟采荷也一脸赞同的看向自家大姐,说道:“大姐,我们都记得你跟娘说过的,不能随便要别人给的东西。” 许是烤着火,俩人的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好看。 林宝茹额了片刻,赶忙接着几人的话说起来,“是啊,所以一定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如果就自个在家,一定要把门窗关好,就算在外头,也绝不能轻易跟着别人走。”说着,她又伸手捏着边上正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山的脸蛋,重复道,“要是碰上坏人,也不要怕,要是能跑的过就跑去喊人,要是打的过,就往狠里打......” 她说到后边,还扬了扬拳头,惹得王氏又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大过年的,可不敢张口就是打打闹闹的。” 林宝茹知道她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打打闹闹的怕不吉利,所以笑着说道:“娘,我就是说说,再说了,打打闹闹的敢许也能让日子越过越红火呢。” 边上采茹跟采荷俩标准小迷妹瞬间上线,赶忙打蛇随棍上的凑到王氏身边,跟着说道:“大姐说的对,娘以前还常跟我们说摔摔打打长得结实呢,你看我跟采荷都从来都不生病。” 这话说起来也是老话了,以前王氏带着几个孩子下地,自打采茹能提得动篮子了,都是跟在她们后头捡麦穗或者锄草。而看着还走不稳当的小山的活计,多半会落在还没长大的采荷身上,当时来人可没少摔跤,三伏天里,俩小的又疼又热只会哇哇的哭。 王氏虽然心疼,可也没别的办法,最后只能吹着俩孩子碰到的地方,哄俩人说摔摔长长...... 如今那个最难得时候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来,虽然让人心酸可到底也不至于再惆怅抹眼泪了。 林宝茹笑着把手里烤的焦黄的苞米饼递给自家娘亲,轻快的笑道:“咱家可不就是摔摔打打的过起来的日子?往日里,咱们谁敢想能过这么自在的日子?” 甭管是累还是穷,最起码舒心啊。 王氏听了这话,自然十分赞同。她笑着点了点凑到自个跟前的俩梳着麻花辫的脑袋,看着林宝茹故作嫌弃道:“你瞧这俩,都是大闺女了,还这么往娘身上蹭呢,也不怕人笑话。” 林宝茹一边吹着手里的饼子,把香脆的铬渣掀下来嘎嘣嘎嘣咬着,一边口齿不清的笑道:“再大也是娘的闺女。”说着,她还冲采茹跟采荷狭促的一笑,“要不二妹跟三妹上我这蹭会儿?娘不稀罕你们,大姐可稀罕着呢。” 还没等采茹跟采荷顺势跑到她身边呢,边上抱着热饼子啃的小山,已经瞪着大眼睛连爬带跑的钻进了大姐怀里,“小山也要稀罕......” 那小模样,倒是跟家里的小黑似得,护地儿的很。 惹得全家哄堂大笑,就是王氏也眉开眼笑的戳着他的小脑袋瓜说道:“哎呦,敢情你这小叛徒,还叛变着呢。过去也没见你这么粘着你大姐呢!” 她说的是实话,其实这话里也没旁的意思跟想法。甭说只是几个孩子的关系更亲了,便是再有旁的改变,她也是能接受的。毕竟,相较于自家同老宅关系的改变,旁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小山霸占着自家大姐的怀抱,露出脑袋歪头说道:“最喜欢大姐。” 小孩子的心性最简单,喜欢也更为单纯。他喜欢大姐给他讲故事,给他洗脸擦手,还会给他穿新衣裳做小石子儿的暖包。反正自打大姐病好了,他觉得大家都跟着好起来了。 他心里越想越甜,抱着大姐的胳膊更紧了。反正大姐就是好的,他就是喜欢。 王氏哪不知道自家闺女的好啊,说实话,往前头推俩月,她还真没想过自家还能有吃饱喝足的日子。那时候,她想的最好的光景,也就是依仗着婆家的情分,好生给几个孩子安排了嫁娶的事儿。 她还想过,只要公公跟婆婆愿意帮衬着孩子们,她给家里一辈子做牛做马都行。 要是早知道能硬气一些,能有这样欢喜的日子,她肯定不会那么压着几个孩子委委屈屈的过那么些年。 现在王氏跟几个孩子还没发现,潜移默化中,她们的性子竟也有了不小的转变。最起码,再不复以前那样,遇到老宅的人跟事儿时,就六神无主了。 林宝茹捂嘴笑了起来,戏谑的问道:“那小山第二喜欢谁啊?” “第二喜欢娘。” “第三喜欢呢?” “二姐三姐......” “第四喜欢呢?” “大......大哥......”这会儿小山也瞧见一家人都看着自个了,等说道大哥这的时候,语气不由弱弱了起来。“小山也喜欢大哥,还喜欢大哥给做弹弓......” “哦,”林宝茹笑眯眯的捏着他的脸蛋,“那这么说,你是喜欢大姐给你做的吃食了?” 小山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摇摇头,有些困惑的说道:“小山可以都喜欢吗?” 王氏见自家小儿子为难了,笑着骂了闺女一句,“哪有你这么逗弄孩子的啊,瞧瞧把他都绕晕乎了。” 林宝茹松了手,任由她娘把小山接过去,笑的眼都弯了,“我怎的听着娘是吃醋了啊,是不是啊小山?” 小山懵懂的摇了摇头,吧唧了两下嘴巴说道:“大姐记错了,咱家没有醋。” 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又让一屋子人笑闹起来。 说了会儿闲话,王氏就提起明儿带儿子去赵屠户家拜年的事儿了。 这些日子,她早就习惯了有事儿同闺女商量着来,就跟寻主心骨一样。哪怕她都想好了,可还是得同闺女说上一说,看看周全不周全。 对于这,林宝茹也挺无奈,不过无奈归无奈,看到王氏现在开始打算自家的日子了,再不提让大房拉拽一把的事儿了,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娘以前听村里人说,屠户收学徒要孝敬的极少,但平日里杀猪宰羊的也不会给工钱,多半只是管个饱饭。”这话也是以前鲁大娘来唠闲话的时候提起来的,那时候鲁大娘瞧着她们娘几个过得实在艰难,就想着劝她把满仓送去屠户那里学个东西,不说往后有没有奔头,至少眼巴前儿能解决了吃喝。 不过她知道屠户日日杀生,也怕儿子折福,让本来脑子就不清亮的儿子再出意外。所以,哪怕再难的时候,她都没动过让儿子去当杀猪匠的心。 只是眼下,她们一家再不用被老宅压制着了,原本以为那话儿也就是听听而已。哪知道,脑子转好后的儿子,竟然一门心思的想去学杀猪。 王氏心里不情愿,却也拗不过儿子的坚持跟闺女的劝说。 如今她既然同意了,当然希望这事儿能圆满一些。最起码,不能让儿子去学手艺还受屈。 “你鲁大娘说,许多屠户收徒弟,就是一碗茶水就能认下。”因为屠户不好收徒弟,而且平日里赶猪奔走的活儿也十分劳累,还收不得工钱,就跟做白工似得,所以算下来,屠户也并不赔。更重要的时候,但凡拜师了,等师傅老了以后,还得受着孝敬。 可王氏心眼还是实诚,她宁可多出些物件,让赵屠户看重关照些儿子,也没想着抠抠唆唆的小家子气。 林宝茹不等她说完,就明白了她的打算。不过这事儿林宝茹也是赞成的,不是充大头,而是前世做过职场新人的林宝茹深知,与师傅打好关系的重要性。 尤其是林满仓,学的是一门手艺,还不是说让人指点几下就行的。 若是开始的时候,让师傅得了好处继而照顾一些,可比一开始就让师傅不喜的好。 “拜师也算一桩大事了,况且大哥去是学人家看家本事的,不是指着去做工挣工钱的。所以咱在拜师的孝敬上多送一些,也无可厚非。而且这事儿若是成了,大哥吃喝住都要跟着师傅,无形中也是一笔开销。”林宝茹想着,家里现在已经不算是穷的叮当响了,也不差那点东西。所以接着说道,“不说比得上别的手艺师傅,至少面上也得让人家过得去。” 对于屠户杀生折福不折福的这事儿,林宝茹其实并没太大感觉。就跟她说的,要是人人都这么想,那天底下的人都甭吃肉了。 所以她并不觉得屠户比旁的大师傅要低一等,自然也不知,这年头木匠跟铁匠收徒比屠户要吃香很多。 王氏见闺女没有反对,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她笑了笑,心里格外欣慰。 不过欣慰过后,她就又有了愁绪,“咱年前儿手头上没什么钱,也没置办下礼品,这会儿倒是有些发愁。” 王氏皱着眉说道,“我想着,若是不行,就拿些干粮去。如果赵屠户愿意收你哥当学徒,那咱就像别的大师傅那样,随些孝敬的铜板子。若是人家不愿意收你哥,咱就只当拿那干粮牵线了,日后若是同赵屠户那买猪胰脏,也能得份情面。” 林宝茹想了想,点头说道:“是这么个事儿。”顿了顿,她又说道,“娘,咱就别拿干粮了,原本咱家的干粮就只是苞米面里掺了几把白面,对于旁人家来说也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再者,就算送,咱家这三五块干粮,也着实少了些......” “今儿舅舅跟妗子刚让人捎了些小米,那小米算是稀罕物件,不若咱们舀一碗带上。还有分家得的那些粮食,再带上一些。”林宝茹心里盘算着,“铜板就先别说给,且看看赵屠户的打算再说。若娘瞧着他是实打实的想教大哥,您再提铜板子的事儿。” 被闺女提点了一番,王氏的心里算是有了底儿。 林宝茹见大哥还是一言不发的,担心他会有些紧张,所以说道:“大哥,赵屠户要是真想收徒,也不会在意是不是能言会道的。你也不用担心,这事儿明儿要成不了,咱还有以后呢。” 林满仓点点头,神色明显轻松了一些。他咧了咧嘴,片刻后才说道:“我晓得,他上次就是看中我身上的一把力气。” 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天儿黑透了,才各自起身去洗漱歇下了。 外面冷风嗖嗖的,可再也吹不进贴了新窗户纸的茅草屋里。而那有些晃动的窗户纸上,好看又讨喜的剪纸画,都在寒日里透出几分喜庆跟暖意来。 早就暖好的被窝被烤过得石头子儿暖的热腾腾的,哪怕这土炕并没有通火,也不会让人觉得冰冷。 初三一大早,王氏就起身开始做起饭来。为着让儿子显得精神,她还指派着儿子去洗了头,然后绑上了新缝的发带。 吃过饭后,林宝茹帮着王氏跟林满仓把小米跟粮食装好,想了想,她又就把身上唯留的二十来文钱递了过去,说道:“娘,就算是茶水孝敬,也该着咱们出。如果赵屠户跟大哥真有师徒缘分,那咱也不能在茶水上让人看扁了。” 往后甭管到什么地步,哪怕是自家大哥要出来单干,最起码不落人话柄。 王氏见闺女把最后的体己钱都掏了出来,自然摆着手推拒。她们前几日挣得不少,总不能把闺女身上的全都讨走了。奈何林宝茹劝人的话是一套一套的,没几句,就让王氏红着眼接下了那些铜钱。 因着闺女没出嫁,而且她们要去的地方,还是据说煞气重的人家,所以王氏就没带林宝茹一同。 不过哪怕没有闺女在边上给提醒着,她这会儿也不怕了。就跟闺女说的,有什么好怕的啊,那屠户在凶悍,与他们而言也是个一般人儿。 第六十七章 林宝茹送走了王氏跟林满仓,就带着采茹跟采荷收拾起香皂豆来。她一边收,还一边教小山数数,没一会儿小山就有模有样的数起来。 只是他到底还小,前十数清楚了,往后就开始丢三落四了。不是少了十一就是丢了十五的,偏生他听到大姐说数错了,还会发蒙。 “这是咱家最后几块猪胰脏做的了,往后要是再没有猪胰脏,怕是就得停产了。”林宝茹有些哀怨的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是季节性的东西,要想寻个长久的出路,她还是得从别的地方费心思。 这几日,她总想起前世时候,去台湾故宫博物馆游玩,当时地导指着些小东西的模型说那些都是古代制作澡豆用的。当时,她还稀罕的看了看那些被公开的配方跟工艺。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想过靠着那些东西发家致富,毕竟在前世市场上到处都是洗面奶跟沐浴露。 不过因着与选修课的内容有关,所以在地导讲解说许多医学家都利用各种科学方法,试图还原澡豆的奥秘,然后借着古方再做现代调整,制作出更适合肌肤用的去污、溶脂、护肤产品的时候。她还是好生琢磨了许久,甚至揣测着市场,还亲自跟了一把国风热度,制作了不少手工皂跟香粉胭脂。 想到这里,林宝茹又忍不住长叹一声,可惜她就是能做的再多,也不可能做无米之炊。若是她穿越到王公贵族家,但凡想用的香料跟东西,都伸手可得,那怕是她早就能成了一代制皂大师了。 可惜...... “大姐,要不我们再去别的村杀猪台上找找?”采茹见自家大姐发愁,也跟着着急起来。 林宝茹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几日雪开始化了,到处都不好走,就不去了。”说完,她就又笑起来,“别愁眉苦脸的了,瞧瞧,这么俊的闺女都快成苦瓜脸了。” 采茹被大姐笑话的嘟了嘴,有些不依的跺脚哼了一声,“不理你了,我跟采荷去玩啊。” 这几日她们常去村里玩,也有了几个伙伴。所以这会儿见采茹跟采荷拉着手,她也就没拦着。 “去吧去吧,记得后晌回来吃饭。” 这厢姐妹俩欢欢喜喜的跑去村里玩,那边老宅屋里已经再次闹得翻天覆地了。 原来是昨儿初二,章家一直等着闺女,可到天黑闺女跟女婿都没回去。所以章氏的娘赵氏就不乐意了,直接寻了打桃溪村嫁到章家村的媳妇打听起来,这一打听可不得了,她们可不就知道自家闺女又挨了打? 传话的媳妇说的有些含糊,加上赵氏都快被气炸了,自然也没想着刨根问底,所以就造成她压根不知道,闺女是哄骗林家怀了身子而并非是真的有了喜。 于是初三一大早,她就招呼了家里的儿子跟几个本村的后生,气势汹汹的来了桃溪村。 赵氏本来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还没到林家呢,就已经吆喝起来了。左右,她是咬定了刘氏当婆婆的恶道,要活活打死怀了身子的儿媳妇。 也是之前的大夫嘴紧,就算诊出了章氏假孕,也没有往外露风声。所以这会儿,大家伙儿还都以为刘氏又是作威作福的婆婆病犯了呢。 正打发儿媳妇跟儿子去娘家拜年的里正媳妇,远远瞧见章家一群人乌泱泱的过来,心里可是惊骇坏了。她没敢耽搁,赶紧回家去招呼正吃着饺子的男人了。 所以也没等章家人跑到林家打砸起来呢,林里正已经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过来了。 纵然他再怎么恼火老林家一家子不安生,可也不能容着旁村的找上门来欺负人。 像刘书来那次,他一是惹不起,二是那件事儿让整个村得了好处。所以他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就算传出去,他也有话可说。况且那时候还只是腊月里,各村行走的人还不若正月里这么多。 现在章家人闹腾腾的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偏生章家又没拿捏着他们村的短处,所以要是放任了章家人闹事,那也就跟让章家村往他脸上扇巴掌没什么区别了。 林里正心里这么想着,那脸色就阴沉起来。 到了林家,赵氏正带着媳妇几个撕扯着刘氏,而她家儿子也摁着林大冲下手呢。就是一向不怎么管事儿的林老汉,这会儿也因着护着自家婆娘,被拉拽的不成样子。 章家人多势众,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压着林老汉一家打骂。而章氏则一直哭丧着脸,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时不时喊上一声别打了,可却一点用都没有。 林里正瞧着那场面,表情就更难看了,他呵斥道:“都干啥呢?大过年的,日子是不过了怎的!” 章家人纵然再有气势,可那也是因着林老汉一家没有依仗。如今他们桃溪村的里正带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过来,就算章家人也有些犯怵。 毕竟不是在自家村里的地界儿上,就算有因由,也没那么硬气。 况且,在场的有几个章家人,也只是同章氏一家有些亲戚关系,今儿跟着来也是卖个人情全当时助阵的。可他们来了以后,发现林家根本就是孬种,就算厮打几下也没得关系,这才为着在章家村里正媳妇跟前露个脸上的手。 也的亏现在还没头破血流,不然怕是桃溪村还得管他们要药费呢。这么一琢磨,一些后生就先停手往章氏大哥章强身后站过去。 一直被赵氏薅着头发捶打的刘氏,见本村助阵的来了,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趁着赵氏不留神的空当直接往她脸上抓挠过去。 赵氏被抓的惨叫一声,抬脚就狠狠的把刘氏踹了出去。俩人各自抱着伤处,哭嚎着叫着杀人啦杀人啦。那动静,让林里正直接咬牙切齿起来。 “行了,你们要是真觉得不够丢人的,干脆就去衙门里敲鼓告状吧!官家大老爷仁厚,看着你们这样儿,就是不过年,也得先给你们判一场官司。”林里正心里恼着,语气自然难听。他板着脸,指着章家一个年纪小的后生说道,“你年纪小,腿脚快,趁着我还没告官,赶紧回村把你们村里主事儿的喊来。我倒是要好生问问你们章里正,本来行往的挺好的俩村儿,怎的到了他这就这么来闹腾!” 这话说的是严重了,那被指着的后生也没了刚来的那股子气势。他有些蔫吧的看了看带头的章强跟赵氏,不搭腔也不动弹。 章强见状,冷哼一声说道:“这哪是我们来闹腾,明明是你们林家人欺人太甚。腊月的时候,我妹子怀着身子挨了打,那血都流了好几日。要不是我妹子劝着,我们早就把这对恶公婆跟脏良心的男人告县衙去了!” “怎的我们一家刚走没两日呢,他们又捶打我妹子!大年初二,还不让回娘家,怎的莫不是怕我妹子回去了告状?还是觉得我们章家人都是好糊弄,好欺负的!” 赵氏摸着自个破了相的脸撕拉撕拉的抽了几口冷气,吹了口吐沫,“就是,谁让你们林家人先不是东西。挨千刀的玩意儿,牲口还知道护犊子呢,他们可连牲口都不如......” 听了这话,林里正的视线就撇向了章氏,却见章氏脸上果然青肿一片。身上的袄子,还有几处被拽破了,露着里面的白棉花。 他虽然恼怒章家人蛮横,可现在更厌恶老林家两口子跟林大冲找事儿。之前他们打章氏险些把孩子打掉的事儿,自家婆娘回去可是给学的清清楚楚。 后来章氏娘家来人,在林家老宅里吃大户的住着,他也没过问过。一则是他想息事宁人,省的再出是非。二则这事儿传出去,那可不是啥好名声。 可没想到,林老汉一家这么拎不清。 跟着林里正过来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缘由,不由面面相觑。虽说他们不怕章家人来打架,可人家是来给怀孕的闺女撑腰的,他们还真没法说旁的。 一旁林老汉脸色青红交织,早就是满面愁容了。他当公公的,碍着面子不能说旁的,一旦说出来,大房怕是就真过不下去了。之前他恼怒的时候,的确是想让大冲休了章氏这祸害。可这几日下来,不说有志跟有成,就是有才这个小的都离不得她。瞅着她待几个孩子跟大冲还算贴心,林老汉就没法再起那个念头。 可要是不说出来,他又实在憋屈。 他跟林大冲为难,可刘氏却不是吃素的。 她瞧着章氏她娘赵氏带来的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狠狠的想冲着章氏冲过去,“狗日的玩意儿,你当你闺女是个什么好货色!她明明没怀身子,偏生勾搭了不知哪来的个冒牌大夫,说她有了双身子。还把屎盆子扣老娘头上,让老娘当祖宗一样伺候着你们一大家子吃喝......” “我就说,我儿子怎的一次就能让她怀上。敢情是怀了个鬼胎,哄骗着老娘补贴她娘家呢!”这么多人在场,她自然没能打着章氏。 刘氏见章氏缩着身子不敢出头,又不依不饶的瞪着赵氏骂道:“我看这就是你们章家盘算好的,指不定那个骗子也是你们找的,就是为着霸占老娘家的那些年货物件的......要不就是那野男人跟你们章家有什么勾当,不然他骗了一回,后头还敢上门来骗老娘掏两回钱?偏生,当着你们一家子面儿,还说的有板有眼的说老娘苛待儿媳妇!” 第六十八章 她一想起之前受的憋屈气,就暴怒起来。一边哭天抢地的抹眼泪,一边挨个数着这些日子被章家几口人当成牛马干的活儿。自然,她也不会不提最让她肉疼的,家里物件被章家搜刮一空的事儿。 这番话喊出来,可是让大家伙都震惊了。桃溪村的后生都议论起来,连带着看章家人的眼神都带了不屑。 现在章家那边来的人脸上早就已经都铁青一片了,刚刚跟着动手的几个后生,也都面色尴尬起来。 这要是真的,那可是丢人现眼的事儿了。甭说是传出去了,就是传不到外村去,都够人看笑话的了。更何况,这话一旦传出去,那章家村的姑娘们还怎的说婆家? 章强跟他媳妇见自家娘被刘氏这么指着鼻子骂,可妹子章氏都没开口吭一声,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他们也清楚,怕是刘氏嚷嚷的事儿,是八九不离十的。 俩人心里有些埋怨妹子,怎的胆子大到这份上,这种事儿是能随便哄骗的?一时又恼怒她瞒着婆家人吧,还瞒着他们娘家这边,如今为她出头的人倒是成了笑话。 赵氏也有些愣住了,她错愕的听着刘氏骂骂咧咧的话,又看了看哭哭啼啼的闺女,本来气愤的心就跟掉进了苦水里似得。她一张脸惨白,也没之前的咋呼模样了。 林里正也没想到事儿居然是这样的,他乍一听到的时候,心里也是惊骇的不行。只是这会儿,他是主事儿的,甭管多惊诧,也得绷着脸。 “今儿的事儿,你们章家村怎么也得给我个交代。要不然,咱们桃溪村的男人也不是摆设!”刘氏就像是个直楞着翅膀准备战斗的母鸡,蹦跳的几乎浑身的毛儿都要竖起来了。 接下来章家人势弱,而林里正说死了也不松口,咬死了要个说法。不然章家这群人,哪个也甭想离开桃溪村。 最后僵持不下的时候,章家村的里正也匆忙赶来了。他一来,还没责问林家人呢,就听得章强小声跟他嘀咕了原由。 这下,章里正的脸色也就黑成了锅底一样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家婆娘跟闺女,心里暗骂了句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 可嘴上,却不敢说硬气的,只是一脸尴尬的搓手对林里正说道:“林老哥,你看这也是误会一场,咱们俩村往日里也和睦,今儿何必为了婆娘那点事儿闹得这般难看?” 他心底里还是有些瞧不起林老汉跟刘氏的,更甭说只会闷头出去做工的林大冲了,所以自打到了桃溪村,他就没拿正眼瞧过一次那边几个人。 刘氏倒是不在意他瞧得起瞧不起自个,只是恶狠狠的盯着章里正,双手叉腰的啐道:“放你娘的屁,老娘被你们一家磋磨了这么些日子,难不成就白磋磨了!” 章里正冷脸,看着她皱眉道:“那你想怎样?难不成,还要我们章家赔你?” 刘氏扬了扬头,指着章氏道:“带着你这败兴闺女滚,往后你们章家的闺女,老娘可不敢招惹了。不然,老娘被你们卖了,还得给你们数钱呢。” 本来章家人跟桃溪村的人对上,都是为着本村的脸面,就算助阵也是偏帮的。可现在不一样,甭管是里里外外,章家都不占理了。 这样被媳妇戏耍还栽赃的事儿,甭说是挨打,就是打个半死,怕章氏都没地儿说理去。 林里正肃着脸,语气阴沉的说道:“要不也让大冲他爹跟他娘带着咱们桃溪村的爷们,去你们章家闹一场,然后我再同你说不值当的?” “左右今儿你得给个交代,不然还让人以为桃溪村的人是好欺负的。” 章家这边的人这会儿早就偃旗息鼓了,都恨不得今儿根本就没出门。尤其是家里还没婚嫁的,或是家里有儿女正在说亲的人,现在真是悔的不行,生怕被人知道自个今儿来桃溪村闹腾的这一番。 这要是让未来亲家知道了,还不得连累孩子们的婚事? 章里正心里不痛快,偏生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于是他直接扭头,伸手就冲着章氏跟赵氏母女俩打了两巴掌。 “老哥,我也算教训了这不成事的娘俩一顿。往后,我好看她们,肯定不让她们在生事儿了。”章里正赔着不是,勉强笑着说道。 林里正自然也不是真的想撕破脸,围着老林家的烂事儿,闹得俩村没法行往了,也不值当的。所以得了台阶,他也自然也就没再往下计较起来。 “这回的事儿就罢了,只是章家老弟,咱认识也多少年了,今儿我就掏心窝子跟你说一句,往后可是要管束好家里的人啊。”他语气沉沉的说道,“之前集上,你们章家的姑姑跟侄女,可就当着我的面儿欺负了桃溪村的媳妇跟闺女。当时,我也是看着你的面子,没找过去。可没成想,你们村的婆娘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章里正听得脑门蹦蹦直跳蹦,光是猜,他都能猜出怎么回事儿来。当时,自家妹子去串门,可是说了不少老林家分家的事儿。 当时他听得妹子给自家闺女出气,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被林里正提出来,倒显得他们章家人惯是欺负人了。 只是他能咋办?他只能捏着鼻子认错,半点没心思反驳的。 这事儿本来章家就不占理,要是真被桃溪村叫嚣出去,那他们村的闺女跟媳妇们还要不要脸面了。到时候,甭说是他自个跟着没脸,便是村里的大辈儿们还有县太爷都得让他吃挂落。 章里心里焦急,又惊又慌,只能一个劲儿的叫着林里正老哥儿,还攀着俩村过往的交情。服了半天软,才让林里正松了口。 这事儿了了,可一直闷不做声的林大冲却开口了,“爹,你们来了,干脆就把有志娘带回去吧。” 林大冲说的突兀,但让章家人觉得脸上没光。 别说章里正了,就是林里正也多看了他几眼。 “你说什么?我闺女给你生儿育女,现在你就为这么点小事儿要她大过年的回娘家?”赵氏瞠目结舌的瞪着林大冲,心道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这回儿也不用林大冲开口,刘氏就已经瞪着眼,像是要在赵氏身上剜出几个窟窿一样的嚷了起来,“我呸,什么小事儿,把婆家的名声败坏成这样,还是小事儿?她不要脸老娘还要脸呢。” “再说了,我们林家,供不起她这尊大神了。赶紧滚回去,休想再扒拉老娘的物件去养你们一家子吸血鬼。” 章氏也哭了起来,她扑到林大冲跟前,又是认错又是说软话保证。只可惜,自打上次她去茅草院子栽赃捉奸以后,每干一件事,就让林大冲心寒一回,这次更是让林大冲面子里子都容不下了。 之前章氏说动了胎气,然后哭着说要跟他好好过日子的时候,林大冲的确是心软了。他就想着,可能是自个真对她不够关心,才让她胡思乱想,可现在...... 不说旁的,哪怕她因为害怕假装怀身子的。可她怎的看着章家人骑在他们一家头上拉屎撒,尿的,还那般无动于衷?甚至在章家人走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家里物件都被带走,而且还左一回肚子疼,右一次让他娘给洗衣做饭? 林大冲是有些没主见,可不代表他一点气性都没有。眼下章氏好话说尽,他都没改口,一心就想休了她。 有了林大冲的坚持,还有刘氏的帮腔跟林老汉的默认,章氏最后还是被娘家人走回去了。当然,因着刘氏心疼哭闹的快抽过去的林有才,所以也没逼着自家儿子当场写下休书。 不过写休书怕也就是一两日的事儿,左右章氏再没理由跟脸留下了。 两边的人散了以后,林大冲才疲惫的蹲在了地上,捂着脑袋难受起来。 林老汉叹了口气,没再管他,转身喊了还神气着的刘氏回了屋里。等进了屋,他才看着刘氏说道:“有什么可得意的?今儿咱们一家,算是彻彻底底的成了十里八村的笑话。你当你撺掇着大冲休了老大媳妇,就是赢了?有了这么一桩事儿,往后,谁还敢嫁他!” 况且不是谁都愿意给三大小子当后娘。 刘氏心里哼了一声,翻个白眼说道:“还不是你跟儿子没能耐,要不然用得着我这婆子挡着章家人?”她说着,又哼唧了几声,摸着自个被拽掉一撮头发的头皮抽了口冷气,愤愤道,“真是便宜章家人了,要我说,就该领着人去把咱家的物件再讨要回来。” 她那边还嘟嘟囔囔的着呢,可林老汉的神情已经又阴沉下来了,“你趁早省了这份心,你要想再闹一场,就先离了老林家的门。” 刘氏有些不服气,可她瞧着自家老汉当真恼了,也没敢说啥。被打了两回,她还真有些怕了...... 林老汉见她经了这么多事儿,可依旧没个悔改的心思,干脆背着手出了门,只当是眼不见心不烦。 出门过柴禾棚子的时候,他就看到那柴禾棚子里垛起来的几捆柴禾,心里知道肯定是二房那边悄悄送过来的。 一想到自家硬逼得那边不乐意跟自家搭上关系,可哪怕是分家了,满仓几个都这么孝顺。而跟着他们生活的大房几个儿子,抛开小的不知事儿的不说,余下的老大跟老二都是一门心思想着自个,自私自利半点担当没有,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不知不觉的,他就走到了二房住的茅草房下头。那院子老远瞧着就破落的很,甚至比他们翻盖之前的旧房子还老旧。 他捏了捏手里的烟袋锅,蹲在土坡底下的道边上使劲儿吸了几口老旱烟。 等林宝茹抱着小山出门玩的时候,就见着林老汉脸色阴郁的蹲在道边上。她迟疑了一下,挪了挪步子停在林老汉跟前,“爷,你咋了?” 一直走神的林老汉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苦笑着看了看长大的孙女跟眼珠子黑黝黝的看他的小山,苦笑着摇摇头,“没事儿,就是闲的没事儿溜达溜达,就到了这边。你娘呢?” 林宝茹其实并不怨恨林老汉,不过对他也没多少好感。所以,哪怕她看出了林老汉有心事,也没再追问。 “我娘带我大哥去寻赵屠户拜师去了。” 林老汉听了,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可后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只叹了口气,点头说道:“挺好的,挺好的。” 说完以后,就转身走了。 林老汉又能想到什么呢,无非是想到自家婆娘念叨让大房家二小子去学木匠活儿的事儿。她当时还说,章氏那当娘的心黑,还打算省着孝敬钱送孩子去当杀猪匠,还不如她当奶奶的看着孩子亲。 那时候,林老汉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一对比,刘氏的话可不就跟笑话一样? 林宝茹不清楚这些,只是挑了挑眉,瞧着林老汉走远了,她才放下小山领着他在门前道上玩起来。 第六十九章 回了章家的章氏,这会儿被爹娘恼怒着训斥了半天,那边嫂子跟大哥也一个劲儿的埋怨她,本来就受了惊惶恐不安的她就更觉得委屈了。 她也不说旁的,只一味的趴在炕头上哭。 章里正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可看着闺女哭的实在可怜,就只能气的冲着赵氏嚷道:“看看你教出来的闺女,真是什么事儿也敢做。老子当了一辈子的里正,走到哪儿不是被人敬着被人高看一眼?现在可好,我这张老脸,可是丢到姥姥家了!” 赵氏犟道:“你就会怨我,今儿早起不是你张罗着让我去找林家讨个说法么?怎的出了岔子,你就赖在我身上了。” 眼看老俩就要吵起来了,章氏一脸悲痛的哭道:“爹娘,是我没能耐,给你们丢脸了......呜呜呜......” 赵氏当娘的,瞧着闺女先挨了打如今脸名声都丢了,心里哪能不心疼?所以也顾不上再同自家男人争执,甚至连刚刚刚被章里正当众扇了巴掌的事儿也忘了念,只管跟闺女抱头痛哭。 “咱娘俩的命,怎的就这么苦啊......” 章里正吧嗒吧嗒的抽着老旱烟,瞧瞧不争气的闺女,再看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婆娘,心里再大的羞恼也歇了。他叹口气,语气虽然不好但却十分无奈的说道:“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说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是真不跟林家过了,还是想怎么着?” 他的话落下,章家大儿媳就脸上挂着笑开了口,“瞧爹这话说的,进一家门出一家门那是一句话的事儿啊?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小姑做的不地道,甭说是放在别人家,要是放在咱家,爹娘能受的了?” 章里正被儿媳妇噎了一下,斜眼瞧了瞧还笑眯眯的说着劝和话的儿媳妇,本来想说什么,可一琢磨儿媳妇的话,他也就闭上了嘴。 这种事儿,别说他不占理,就算有心偏袒闺女,也不能当着儿媳妇的面说啥。 这点事儿,他还是能掂量的清楚的。毕竟,往后他跟婆娘老了以后,还是得指望着儿子跟儿媳妇养老送终呢。 赵氏抹了抹眼泪,有些不悦的看向自家儿媳妇,“哪有你这样当嫂子的啊,自家妹子受了气,你还帮着林家说话。” 章家大儿媳周氏心里有些呕的慌,神情也有些不耐了,“这话儿媳妇可就不爱听了,我这当嫂子的可没做过半点让人指摘的事儿。妹子说被婆婆打了,我二话不说,跟她哥拖家带口的去给她撑腰。可偏生妹子不地道,那么大的事儿,瞒着婆家不算,还把咱蒙在鼓里。现在可好,我这当嫂子的找上门去让人踩了脸皮,回来还得落个不照顾着妹子的名号,这里外不是人的事儿,儿媳可不乐意再干。” 说着,她就扭身想出去,“往后妹子的事儿,可甭再跟我商量了。左右我再怎么做,再娘心里,也比不得妹子娇滴滴的几滴眼泪。” 赵氏哪里是这个意思,她见儿媳妇恼了,赶忙求救般的看向自家儿子。 章强皱了皱眉,拉住自家媳妇,“行了,别闹气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让人省心啊。” 周氏怒了努嘴,不再提走的事儿。 章氏也知道自己是理亏的,尤其是累了大嫂被人看笑话,大概就更不受待见了。可她也委屈啊,于是听了嫂子的话后,她就哭哭啼啼的说道:“我也没想到事儿会这样了......” 她刚开始也的确是被打懵了,后来听着里正媳妇带着人上门,更不敢睁眼了。直到遇上那个江湖骗子过来,她才顺坡下驴,将错就错的认下了怀身子的话。 大概那时候,她想的也简单,反正不能让自家男人真休了自个。 结果那几日,无论是拔尖惯了的婆婆,还是越发瞧不惯自个的公公,都对她百依百顺。就连林大冲,也体贴了许多,所以她自然就更享受了。 她想着趁着林大冲在家,抓紧时间假戏真做,只要最后真怀上了,还怕被戳穿? 哪知道后来她娘带着一大家子人上门去,整日里护着她,让她就算有想法也做不到。 而那个江湖骗子,竟也又上门两趟,为着混吃混喝得诊金,竟然也昧着良心说瞎话。 再往后,她就真的是骑虎难下了。也亏得那江湖骗子没再上门,要不然怕是她更会有嘴说不清了。 也是到了她那事儿败露以后,她才闹清楚,敢情那骗子就是桃溪村当初跑去找大夫的婶子,从村口碰到的。那婶子见他背着药箱,问了几句,就求着人救命,道上还嘀咕起林家那些子糟心事儿。 那江湖骗子倒也胆大,摸准了林家的命脉,就开始胡诌。结果却把她架在了火上...... 赵氏听着这话,又开始心肝啊可怜的闺女啊的哭起来。 “这明明是桃溪村那多事儿的婆子招惹下的骗子,怎的能让我好好的闺女顶灾啊!” 这会儿她可想不起,最后欺瞒了大家伙儿的,还是她闺女。只一味的埋怨着桃溪村的人,觉得要不是桃溪村的婆子多事儿,那骗子哪里会上门去胡言乱语? 若是没有骗子哄骗的那档子事儿,这会儿闺女也不会受这番罪。她们章家,也不至于跟着丢脸。 章家大儿媳周氏撇了撇嘴,有些不留情面的说道:“要不是这出事儿,怕是妹子年前儿就被赶回娘家了!” 她这句话一出,在赵氏怀里哭啼着的章氏,哭的就更起劲儿了。惹得屋里几个人,都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周氏也不是帮衬着林家说话呢,只是她打心眼里,不想养着名声坏了的妹子。不说旁的,等林有志几个要用银子的时候,章氏真能不管? 她要管,肯定只能在章家拿银钱。 就算章氏不管,那章氏日后在家里吃喝穿戴,还有几个小的来瞧她吃吃喝喝的,哪一样不用钱? 所以周氏当嫂子的,是怎么都不想白养个人。 于是她叹口气,语气软了软说道:“我是当嫂子的,按理不该说这些。可妹子真要不跟妹夫过了,往后过的怕也不会太容易。再说,若要有人问起妹子被休的缘由来,咱可怎么同人说?” 她这话倒是说在了章里正的心坎上。作为里正,他哪怕再心疼闺女,都不得不考虑闺女被休以后,对章家村别的姑娘带来的影响。 要是林家没道理还好,偏生林家占着理儿。甭管是闺女欺负老实人,假意怀身子让一家子伺候,还是自家老妻带着儿媳媳妇的在闺女婆家又吃又喝的,哪一样说出去都不是好听得。 况且他老妻还带着人气势汹汹的上门去打人...... 但凡有人打听,怕都会觉得章家村的人欺负人。 往严重了说,单单他家孙子辈的孩子往后都不好说媳妇,不好嫁人了。 他盘腿坐在炕上,一声不吭只一个劲儿的抽烟。 倒是章强听着娘跟妹子不停过得哭啼声,心里火的厉害。他有些暴躁的说道:“那怎么办?妹子跟娘就白给林家人打了?”大概是他听着自家妹子哭的太过凄惨,干脆说道,“要我说,就不跟林大冲那狗日的过了,咱又不是养不起妹子!” 周氏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家男人,心道就你妹子跟你娘是人,旁人就活该被你们当猴耍了?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想想罢了,还真没胆直接说出来。 章氏一听这话,哭的就更厉害了,半天才抽噎着说道:“我不想被休了。” 到了这时候,她自然也想起过去在林家过得自在日子。哪怕后来婆婆总指派着她干活,还使唤她,可她也能得了好处。而且她男人林大冲虽然不会说好听话,可但凡屋里的事儿,都依着她。 更重要的是,她还总惦记着自家大儿子是当大官儿的命数。她是真怕自个被休了以后再让儿子的官途被二房的灾星挡了,又担心以后林大冲娶了新婆娘,那官家老夫人的头衔跟好处被旁人占了去。 “爹娘,往后有志可是要有大出息的人,要是我就这么离了林家,那咱们还怎么沾光?”章氏愁苦着一张脸,满脸委屈的抽噎着说道,“而且大冲对我也算不赖的,这几年眼看着我往娘家拿东西,都没说过一个不字儿......” 不得不说,章氏也是个会拿捏的主。到这个时候,她依旧是不会承认自个犯了大错,可字里行间却非要把自个往高了抬。就好似,她不想离了老林家,全然是娘家着想一样。 奈何章里正跟赵氏,就吃这一套。 章里正又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心道他哪能不知道这个?当初他同意闺女嫁过去,还不是看着林大冲老实能对闺女好! 可眼下事儿都闹到这种地步了,就算他们念着林大冲的好,可林家那边未必念着她的好啊。 周氏瞧着几人的神情都有了松动,心道怕是公公跟婆婆也没真的想让小姑子被休回家。毕竟,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名声坏透了的被休回娘家,又不是光彩的事儿。就算婆婆不在乎,那公公还得顾着脸面呢。 于是她赶紧说道:“哎呀,说到底也就是一场误会,没什么深仇大恨的,那林家也不至于因着这个让一家子妻离子散的。” 见章氏终于止住了哭啼看过来,她也不卖关子了,开口说道:“妹子要是真不想离了林家,我倒是有个主意......” 第七十章 周氏的主意倒也不稀罕,算是投其所好吧。既然林家人挑了章氏的理儿,那往后让章氏变着法的去讨好了林家老两口,同林大冲好生保证一番,再寻个中间人说和说和,这事儿应该也不至于没有缓和的余地。 章强自然不乐意自家妹子伏低做小,不过章氏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也清楚,要是真被休了,那甭管是回娘家,还是以后再嫁,她都不可能再寻到这么好说话的男人了。 所以哪怕章强不乐意,可在章里正的默认下,章氏还是开始同嫂子周氏取起经来。 这厢章氏病急乱投医的想赶紧找到拢了林大冲回心转意的法子,那边林家老宅里刘氏正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之前藏下的一盘子果子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儿吃着。 直到天儿都快黑了,一直在屋里背文章的林有志跟一天都没着家的林有成都来正屋了。 “奶,你怎的还不做饭?” 林有志跟林有成看着靠在炕上打瞌睡的刘氏,神色间都是不满。往日就算家里闹翻天,可也没让他们饿过肚子的,怎的今儿都到了这时候,灶房里还是冷锅冷灶的。 刘氏斜斜靠在被子上,没好气的说道:“你奶奶我还饿了呢,也没见你们给我做口吃的。” 林有志皱眉,十分不赞同的说道:“奶奶,夫子说君子远庖厨,你怎么能想着让我跟有成去做饭?这当真是有辱斯文。” 刘氏原本还真是很看得上这仨孙子,除了想着以后享福沾光之外,更重要的是,她一直觉得自个带大的孙子肯定会偏向自个的。 哪知道,这几日一桩桩的事儿闹起来的时候,仨孙子一个比一个指望不上。老小年纪小,容易被哄骗就不说了。 可老大跟老二,说是没回家,可实际上还不是躲着给自个说理撑腰呢? 这么一想,她看着林有志就更不待见了。她撇了撇嘴,嗤笑道:“什么君子不君子的,那什么劳子的君子也不能饿死吧。去去去,想吃饭,就自个做去。” 说完,她就一脸不高兴的翻了个身又靠在被子上了。至于炕上哼哼唧唧,哭闹累了的林有才,她也没再巴巴的哄着。 林有志落了个没脸,也不好意思再在正屋呆着了,所以喏喏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而林有成倒是不在意刘氏的冷脸,他瞧着自家大哥离开之后,才蹭到炕上,伸手给刘氏捶起了腿。 “奶,我知道我娘跟我姥爷家做事儿做的不地道,不过她是章家人,可我的根儿实实在在的就扎在咱林家呢。”他见刘氏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说的就愈发起劲的,“大哥那就是个书呆子,你甭跟他置气。喏,这是我跟着东子哥在县城里挣来的钱,都孝敬奶奶了,旁人可是一文都没摸得着呢。” 刘氏听到有钱拿,可不就赶紧的睁开眼,结果还真瞧见了一直不起眼的孙子手里攥着一把铜板子。 这回她也不闹气了,赶紧坐起身接过了那把铜板,哼了一声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娘也没得?” 林有成这几日算是见识过了大场面了,说起好听话来,就跟换了个人似得。 “可不,就为着给不让我娘那边瞧出我挣钱的事儿来,这些日子我都没敢在家呆着。”他说着,就露出了个苦兮兮的表情,“奶奶是不知道,这几天我在外头呆着,可是差点被冻死咯。” 这话说的刘氏心里受用,说到底,她就是不忿自个带大的孙子不站在自个这边。不过现在瞧着,有成倒是个实在的孩子,倒是她误会了。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林有成的肚子饿的实在厉害了。刘氏才出了屋去灶房里做饭。只是她却不知道,在她出了屋后,林有成可是借着在屋里哄有才的由头,好生在她屋里翻找了一会儿...... 之前伺候章氏的时候,刘氏也做菜做饭的,可每次到灶房里,都有老头子给打下手。 说白了,她顶多也就是炒炒菜揉揉面团。可眼下,老头子压根就没回来,她只能自个塞柴烧锅,忙的她连骂了好几声娘。 林老汉跟林大冲回来后,一家人才冷冷清清气氛低沉的吃了一顿简单的饭。不过许是刘氏手忙脚乱的,那饭菜的味道,可是比以前王氏帮着做饭时候,差的远多了。 林老汉一想起二房那边来,吃饭的心情也没了。 而林有志跟最小的林有才则皱着眉吃了一口,就把菜吐一边上了。尤其是林有志,还皱着脸埋怨了几句。 本来心情转好的刘氏,翻了个白眼说道:“一个个的都当自个是大爷了,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说着,她就把饭菜干脆扒拉到了自个跟前。 倒是林有成眼珠子一咕噜,又同她说了几句好听话,直哄了她去炒了几个鸡蛋。 到了傍晚时候,刘氏认命的坐在灶房里洗刷收拾着。许是乍然做的活儿多了,她光觉得浑身疼了。 刘氏有些撒气的把碗筷放的啪啪作响,一会儿念叨章氏是个阴沟货,一边咒骂王氏是个不恭顺要遭报应的。 总之一句话,甭管是大房还是二房,娶的俩媳妇都是不省心的。 只可惜,她到现在还不曾想过,如今村里提起她来就跟提笑话一样。若是说林老汉跟林大冲因着这些天儿发生的事儿,面上无光的话。那她这当婆婆的,可就妥妥的被贴上了恶婆婆的标签了。 不提老宅那边,在快到傍晚的时候,陪着儿子去拜师的王氏,一脸喜色的提着篮子,领了儿子回了家。 回到家后,她语气轻快对着正熬煮着糙米饭的闺女说道:“宝茹,你可真是咱家的福星啊。” 林宝茹一听这话,又忍不住露出了个囧囧的表情。今儿她可什么都没做,也没跟着出门,怎的又被夸了? 王氏也不卖关子,一边洗手,一边解释道:“今儿我给了孝敬以后,想着你说拜师学手艺那是长长久久的事儿,你哥往后还指望着人家的看家本事过活儿呢。所以,我就咬了咬牙,把你给我的铜板子递出去,说是当拜师的孝敬钱了......” 当时赵屠户也十分惊讶,再三确认她是送儿子来学杀猪手艺的。随后,赵屠户不知为何忽然特别高兴,不仅没收那孝敬钱,更是招呼着自家闺女去后院里割了一条五花肉,死活非得让她们带回来。 王氏当时可是心惊胆战的,后来还是赵屠户的闺女说,他爹当了一辈子杀猪匠,可每一个人瞧得起他。平日里,就算那些贪着跟屠户学东西能吃得饱的人家来,也多半是说几句场面话就过去了。 哪知道,王氏不光正儿八百的送了物件过来,竟还比着木匠师傅收徒弟的要求,要给他孝敬钱。 本来赵屠户瞧着一身力气能干活儿,而且话不多的林满仓,就很是喜欢。不过就算喜欢,他也是打着自己的算盘的。毕竟,有这样一个浑身蛮力的徒弟,他往后可就能省不少事儿了,更重要的是他不用再另外找人帮着抬猪。 这无形中,就算是他赚到了。 不过现在好了,对着看重自个的王氏母子俩,他自然也就多了几份真心。 “赵屠户后来简单问了你大哥几句话,说要是你大哥好好学,再过个秋就能自个去各村杀猪了。”王氏笑眯眯的舒了口气,心情很好的拿出篮子里的那条五花肉,看了一会儿,说道,“今晚咱加个肉菜!” 不光是王氏,这会儿林满仓也很是高兴。他先把水缸里挑满水,又同睡了一觉的小山说了几句话,还给他编了个荆条篮子。 直到他瞧着他娘跟大妹絮完了话,才开口说道:“师傅说过了初六就让我过去,往后吃住就跟着他。要是农忙时候,也能回来帮着种庄稼收庄稼。” 大概赵屠户也是乡下出身,而且家里也种了田地,所以在这事儿上特地嘱咐了几句。 这么一番话,让林宝茹对还没见过的赵屠户,多了不少好感。这样的师傅,应该不会难相处...... 几人说着话,就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而林宝茹也是打穿越后,第一次用五花肉做了炸肉段。 香脆鲜嫩的肉段,一进嘴里,肉香就溢满了嘴巴。从嗓子眼到胃里,让人舒坦享受极了。 就着美味的饭菜,就是王氏这素来都是舍不得多吃一碗的人,也敞开怀吃了个饱肚。 等她刚把最后一口苞米粥喝完,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饱嗝儿。 她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娘今儿吃的,倒是有些没出息了。” 林宝茹听了这话,就想起原身的一段记忆来。所以她也明白了,王氏不是真的为难情。只是对以前的事儿,还有些心理阴影。 说起来,这话儿就早了。前些年,几人在老宅吃饭的时候,有一次王氏盛饭时候胃里灌了凉风,所以没忍住打了个嗝儿。 原本那事儿,根本算不上是个事儿。可偏生,大伯娘章氏阴阳怪气的说她是没出息吃撑了才打嗝儿的。 奶奶刘氏听了这话,也是一脸不喜的盯着王氏数落了一顿。随后更是同去串门的婆子们,口无遮拦的说起王氏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吃撑了的闲言。 后来王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当着人打嗝儿,哪怕是当着自家孩子们,也总是克制着。 林宝茹也知道她娘的心结,于是笑道:“这算啥没出息啊,就算是皇帝大老爷也要放屁打嗝儿呢,咱老百姓怎的就不能了。” 王氏被安慰了,就跟着笑起来,“你这孩子,皇帝大老爷也是你能编排的?” 不过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指责闺女的意思。这年头,戏文里还唱皇帝大老爷的事儿呢,她们在自己家说上一句半句的,在她看来也不算个事儿。 一家人吃饱喝足了,搭着手一块儿收拾了碗筷,然后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才各自散了歇下。 大概是又了结了一桩心事,今儿王氏也不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外面月色皎洁,地上本来化开的雪水,又结了一层冰。 万籁寂静的夜里,茅草院儿里的小黑也安静的钻在自个的小窝里不出来。只是就算趴在毛毛草里睡觉的狗崽子,一听到什么动静,就蹭的一下直楞起耳朵了。等确定了没什么问题,它才发出一个惬意的呜呜声,又窝进了毛毛草里。 初四这日,天儿放的更晴朗了。一大早吃过饭,采茹就带着采荷神神秘秘的跑出门去了,就连自家大姐吆喝着让她们慢点儿跑也没反应。 第七十一章 林宝茹看着自家俩妹子兔子一样的背景,摇摇头感慨道:“真是儿大不由娘,昨儿个还说大姐最好,她们就喜欢同大姐说话呢。今儿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王氏好笑的点了点她的脑袋,翻了个白眼笑骂道:“要说,也该是娘说这话嘞,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机灵话。” 林宝茹笑眯眯的看着王氏,假装打了打自个的嘴巴,说道:“是我说错了,娘可不敢恼了我不让我吃干粮啊。”说完了,她还佯装可怜巴巴的往干粮簸箩里瞧了一眼,那里面恰就是王氏刚出锅的白面苞米饼子。 今儿早起,林满仓捯了许多小麦,虽然有些粗颜色有些不够白,可并不妨碍今儿的并子里多放了些。所以这锅干粮,与其说是饼子,倒不如说是馍馍来的恰当。 俩人正说着话呢,外头就传来村里人的声音。 “宝茹娘,你家来客咯......”她说着,就同身后赶着牛车的人说道,“你姑姑一家就住这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她热切的招呼着身后的几个人,顺道还对着已经出了门的王氏跟林宝茹扬了扬手,“宝茹娘,我就不上去歇着了,一会儿我那侄子们也该来拜年了......” 王氏跟林宝茹见那婶子这么说,心里就明白,怕是那婶子压根就没想进门。不过想想这院子的凶名,还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人家会忌惮也是正常的。 于是俩人同那婶子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就下了土坡。 王氏一瞧清楚土坡底下牛车上的人,当即就哽咽起来,已经许久不曾掉过的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得落了下来。 “你是老大斌子!”她说着还伸手摸了摸手里还提着赶车鞭子人的胳膊,然后看向他边上站着的那个,说道,“你是老二虎子!” 她的话刚说完,后头就又窜出一个瘦高的孩子来,“姑姑,还有我呢。” 王氏一见后头出来的这七八岁的孩子,哽咽的就更厉害了,“是是是,你是老三展健!” 她之所以见到老三哭的更厉害,可不就是因为,打老三小时候,两家就几乎算是断了来往!如今,她能认得老大老二,可若不是老三喊姑姑,她还真认不出来。 老大王斌见王氏又惊又喜的直抹眼泪,就拍了自家小弟一巴掌,对王氏说道:“姑姑,你就叫他狗子就行了!” 王展健一听他大哥的话,当即就不乐意了,叉着腰撅嘴道:“我才不叫狗子呢......” 不过他反对的话还没说完,王氏的注意力就被牛车上下来的俩媳妇引了过去。她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自家侄子,问道:“这是我的俩侄媳妇?” 俩媳妇见她说的有些犹豫,再瞧她一副破包骨头的瘦弱模样,心里也都有些不忍。 俩人笑着应了话,自个叙了身份。王斌媳妇小钱氏还抬着怀里儿子的手冲着王氏扬了扬,说道:“小宝儿,叫姑奶奶!” 林宝茹这会儿清楚了来人的身份,于是上前先叫了表哥表嫂,然后就安抚起王氏的情绪来。 “娘,表哥几个来的早,路上正寒着呢,咱们赶紧进屋,我给表哥几个烧几个火盆,也让大家伙儿暖暖身子。” 王氏被闺女提醒了,也不再耽搁,赶紧招呼了一行人回家。 到了门口,王斌拴好牛车,就跟自家兄弟往下卸东西了。那牛车上,整整两大框子东西,有白菜萝卜,还有些干菜跟粮食,瞧着十分丰盛。 “姑,这干豆角跟南瓜干是我娘家爹娘自个晒的,不是啥好物件,你可别嫌弃啊。”进了院后,小钱氏钱大云也不说院子破落不破落,更不提屋里阴冷不阴冷,就先指着一篮子干菜说起来。 “还有这儿的白菜萝卜,是弟妹跟婆婆自个种的,也给姑姑拿来尝个鲜。”她说着,就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屁股,让他上炕跟小山玩做一团了。 边上被点了名的还有些羞臊的徐青青红着脸,也跟着叫了声姑。 王氏拉着俩侄媳妇的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高兴。不过一会儿,她又红了眼,“好孩子好孩子。” 当初因着不来往了,所以那边俩孩子成亲,她也没得了信儿。自然,也说不上去瞧一瞧了。 如今看到的时候,侄媳妇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她那心里自然又是欢喜又是懊悔。 王虎子人是个憨厚的,见自家姑姑一直抹眼泪,就说道:“姑,你别哭,有啥遭难的事儿,就跟咱们说。” 他这话落下,一屋子人就都跟着附和起来。不说别的,王斌跟王虎子还有王展健兄弟仨的敢情都是极好的,而他们娶的媳妇,也都是实打实过日子的人,惯不是偷奸耍滑的,所以也是团着自家的人。 加上王斌跟王虎子小时候,经常跟林家二房来往,所以感情自然深厚。再有家里爹娘的念叨,几项相加,他们几人可不就对王氏一家真心实意的么! 这会儿林宝茹也瞧出来了,林家不曾有过的情谊,王家体现的淋漓尽致。相较于林家的勾心斗角,王家人无论是兄弟间还是妯娌之间,都更为淳朴真实。 没一会儿,出门抱柴禾的林满仓也回了家,他瞧见几个堂兄弟,也是愣了半天。等回过神来后,一群人又热热闹闹的叫了一番。 屋里的地儿不大,一群人都做炕头上倒有些盛不下。所以王斌跟王虎子,干脆就拽了长凳坐在一边上说话。 家里没什么好物件,果子跟瓜子,什么都没准备着。好在之前拜年的时候,当家的大辈儿瞧着采茹采荷跟小山乖巧机灵,给她们兜里装了不少糖果子,这会儿正好能待客。 不过旁的点心,家里实在没有,于是林宝茹只能给几人每人倒了碗热水,也好在王家人都有心理准备,倒也没在意这事儿。 王展健哄着小山跟小宝叫哥哥,然后给俩人拨糖。而大人们,则在炕上地下说着闲话。 瞧着日头都上了头顶了,林宝茹就起身去准备做饭。不过她一动,边上同王氏说话的钱大云跟徐青青,也跟着出来要帮她整治吃食了。 几人连叙旧带说话,一顿饭就吃到了半后晌。等王家人要走了,王氏才拦着几人,要几人把东西带回去。这么些物件,在庄稼户里可算是大手笔了。 一直最跳脱的王展健咧嘴笑道:“姑,你就留着吧。这是我爹跟我娘天儿不亮就开始准备的......”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自家大哥一巴掌拍到了一边,“姑,你别听狗子胡咧咧。这就是当侄儿们的一片心意,你可不敢推拒。” 王氏又不是傻得,她半晌没言语,只哄着眼眶哽咽道:“以前是姑的错,大哥跟大嫂这是给我跟你堂兄几个送光景来的啊。” 都说童言无忌,王展健虽然没说的清楚明白,可但凡有个心儿的人都能回过味来,这些东西都是谁要几个孩子送来的。 这时候,王氏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初二那日,闺女对自个说的话。 当初大哥大嫂绝对不会为着贪图她的那点东西,把她们二房逼到那种地步。不然,如今二房已经穷困至此,大哥跟大嫂怎会让孩子们接着拜年的由头送这么多东西来? 王家人刚出门,就有个马车停到了茅草院的土坡下头。 王斌几个有些诧异的看着底下的马车,这年头,能坐得起马车的人,可不多。一来那马除了道上跑并没别的用处,二来马的嚼头多而且但凡一个不小心就会生病。 所以不光庄稼户,就连一些宽裕的靠赶车为生的人家,都很少买马用马车。 几人心里有些担忧,所以就站在门口打算瞧瞧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却见马车上下来个滚胖的婆子,那婆子下了车,瞧见二房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也是吓了一跳。 她本来担心这些人是来找茬的,可瞧王氏跟林宝茹一脸自在的站在几人边上,就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她笑着上前,“宝茹娘,你这是有亲戚来拜年啊。” 王氏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个打哪里认识这么个人了。于是她笑道:“恩,是娘家的几个侄子来,不知大姐是......” 胖婶子抖了抖身上的肉,客气的笑了笑说道:“我是来帮我家夫人传个话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家夫人,就是刘少爷的亲娘。之前,您跟她在酒楼里见过的。” 她这么一提醒,王氏就明白,估计是刘夫人那有什么想法。 王氏勉强的笑了笑,“大姐就只管说就是了,我这几个侄子,也不是什么外人。” 胖婶听了这话,也就放心了,她打量了几眼林宝茹,半天也没瞧出个不同来。她还真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怎的就值当的自家夫人惦记的。 不过她到底在刘夫人身边时间久了,也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所以哪怕她心里觉得林宝茹平平无奇,可语气还是十分和善的说道:“我家夫人说,之前不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下聘的时候让宝茹姑娘受委屈了。所以,她想着初六那日亲自上门来一趟。” 初六登门,自然不是要再度下聘。毕竟,放在哪里,都没有一个闺女下俩次聘礼的说法。这要是传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闺女家一女要二嫁呢。 第七十二章 送走了王家人跟胖婶儿,王氏在屋里坐了半天没动静。 她知道大过年的哭哭啼啼的不吉利,可一想到过去的那些个事儿,还有自个跟林老二一直误会大哥大嫂贪图物件不讲情面,就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王氏心里哪能不难受?若是林老二还活着也好,至少解了误会,他也能清楚自家娘家人没盘算林家的物件,更不是想婆婆跟嫂子整日里吆喝的那样。 偏生林老二没了这么几年,可以说他到走,都不知道王家人是惦记着她们的。 她一时埋怨自个,一会儿又怨恨公婆跟章氏,到最后又呜咽着哭起来。便是小山都跟着撇着嘴,给她擦眼泪。 林宝茹心里也难受,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吧,可也能想到王氏心里的落差跟懊悔。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宽慰王氏,因为后晌饭都招待着王家人吃完了,可采茹跟采荷还没回来。 因为王家庄离得远,所以后晌饭开的早。林宝茹本来也是出去找了一圈的,可没瞧见自家俩妹子,也就是碰到里正家孙子石头了,石头说采茹姐带着采荷在杏儿家玩儿呢。 她想着,只要俩孩子没跑出村去,也碍事儿。左右现在家里没什么活计,她俩寻了交好的姐妹多玩儿会也是应该的。至于表哥表嫂,往后她们两家行走起来,俩人也能见着。 哪成想,天色都暗沉下来了,这俩人还没回来。 林宝茹心里忐忑,唯恐是在年节时候,有外来的人贩子进了村。哪怕她一整日没听到村里有什么动静,可也担忧的厉害。 “娘,我出去找找采茹跟采荷。”林宝茹没敢说自个担心的事儿,只是跟还有些心神不属的王氏简单交代了一句。 王氏点了点头,强忍着心里的酸涩应了声。倒不是她当娘的心大不在意闺女,实在是村里疯跑大半日的孩子比比皆是,之前采茹跟采荷同别人家闺女去玩,也时常到天儿晚了才回来。 也是因着这个,今儿吃饭的时候,她还笑着同侄媳妇解释了几句。顺带着,她特地让宝茹给俩孩子留了些饭菜温着。 林宝茹见她娘神情恹恹,而大哥跟小山都闷着头小声跟她说这话,就没再说什么直接出了门。 她想了半晌,按着原身的记忆去了石头说的杏儿家,可到了才知道,采茹跟采荷只是去借了个篮子就走了。并没有在杏儿家里呆多久。 一听这话,林宝茹心里咯噔一下,她又问了杏儿平日里她们爱去的地方。一道找下来,竟然毫无俩人的影子。 眼看已经是傍晚了,冷风呼呼的吹着,她还没寻到人。 这下林宝茹也不顾忌王氏的疲乏模样了,直接回家寻了人一道出来找起来。 一家人把村里几乎都找遍了,就连老宅那边也问过了,可就是没寻到人。 许是打问的多了,刚送完亲戚的鲁大娘几个,也招呼着家里人出来帮着寻人。也有胆大的后生,同林满仓商量着结伴往后山找了一趟。 可甭说是找到人了,连根人毛都没寻到。 “宝茹娘,你别太担心。今儿村里来往的人多,要是真有人贩子来拍孩子,怕也出不了村。”鲁大娘见王氏腿都有些发软了,赶紧安慰起来,“再说采茹跟采荷都是大闺女了,就算拍花子想拍,怕也拍不走。” 王氏擦了擦眼,看着鲁大娘说道:“平日里俩孩子都是听话的,从来没像今儿这样......你说我这当娘的,怎的就这么大意,明明后晌饭时候,宝茹找了一圈没找到,可愣是没当回事!” 边上跟着来寻人的林老汉跟林大冲也是一脸愁容,他俩见村里实在在找到人,就又招呼了几个人往远点的山道上找了一遭。 “咱在往后山找找吧,别是......”林老汉想说当年猛虎的事儿,可瞧着王氏已经惨白了一张脸几乎要昏死过去了,当即就改了口,“甭管找到找不到,都算是老头子欠大家的一份情。” 但凡在场的上点岁数的,可不都听出他没说透的话?于是,一行人吆喝着,提着棍子跟铁锹就往后山过去了。 得了信儿赶过来的里正,也让腿脚快的汉子去他家拿了火把跟柴禾。就在一群人六神无主到处找人的时候,林宝茹忽然想起,昨儿自个念叨没有猪胰脏的时候,采茹说过要去别的村捡猪胰脏的事儿。 她心里焦急,也顾不得会不会露了挣钱门路的事儿了,赶忙拉着鲁大娘问道:“大娘,你帮我照顾着我娘,我去村外找找。前日个,采茹跟我提过去邻村的事儿,当时我没应下,我是怕来孩子主意正自个偷跑出去。” 鲁大娘一听这话,赶忙伸手拦住她,“眼看天儿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去怎么能行!”她环顾四周,可瞧来瞧去也没看到合适的人。这个时候,黑天摸地的要出村,寻个后生跟她结伴肯定不行,可小媳妇儿跟村里的闺女胆儿也小,也不适合...... 她正想着呢,就见刘氏抱着林有才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刘氏见一群婆娘还聚在一块呢,就拔高声音冷嘲道:“呦,这是作啥呢?一个个的都不想让财神爷上门了啊,大黑天儿的也不回去上供!” 等走到人群里了,她又仰着下巴问道:“那俩赔钱货找到没?” 刘氏的语气实在不好,加上说的话又阴阳怪气的,倒是让鲁大娘几个心里都有些气愤。 “呵,就算财神爷不上我们家,也绝对不会去你们家的。端是看你这不慈的模样,仙家都得嫌弃了你去。”鲁大娘可不怕给她话头子,直接翻了个白眼,回敬道,“你家俩孙子丢了一整日,咱村里老老少少的都帮着找。倒是你这当奶.奶.的,就跟个没事儿的人似得,还真是活该没人待见。” 刘氏皱了皱眉,那表情就更不好了。 不过林宝茹可不想现在跟她吵起来,她只当没听到刘氏的话,同鲁大娘说道:“大娘,我自个出去寻一趟就行,左右这道儿也不算难走,我走的慢着些,也不怕滑跤。” 至于旁的危险,她就算想到了也没提。这时候,她可不想在耽搁。 刘氏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呸了一口就把怀里的孩子塞进了软着腿脚哭啼的王氏怀里。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闺女丢了,都没本事站直了去找。”刘氏骂骂咧咧的啐了王氏两口,瞧着鲁大娘又要说什么,干脆叉着腰冷着脸说道,“行了,磨磨唧唧的还找不找人啊,要找就赶紧走,别耽搁老娘一会儿回家给财神备酒席!” 说完,她就先往前走了几步。等瞧着林宝茹还有些迟疑,不由回头凶狠狠的说道:“还不赶紧走,往日里给你娘撑腰的时候,不还伶牙俐齿的一股子机灵劲儿么!” 林宝茹见她不耐烦的催促着,才反应过来,她竟是要陪着自个出村寻人。 不过有刘氏陪着,那是再好不过的。况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自家跟老宅关系的时候,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采茹跟采荷找回来。 前头刘氏脸色难看的骂咧,一会儿说王氏不中用,一会儿说二房就是一家子白眼狼。到最后,还瞪了林宝茹几眼,说肯定是二房不孝顺她被仙家惩罚了。 待天色完全暗下来后,并不擅长走夜里山路的林宝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刘氏的步子,还在路上左右瞧着。尤其是踩到又结了冰碴子的雪水上时,她还踉跄一下,惹的刘氏更是瞧不上她。 “瞧你娘都快把你养成个千金小姐了,都是泥腿子家的闺女,怎的走几步道还打滑啊。”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刘氏还是伸手有些粗鲁的拽住了林宝茹的胳膊,帮她站稳了。 林宝茹看着历史臭烘烘的脸色,忽然感慨起来。前世看电视剧,常会看到大反派,可关键时候却能拿得准主意坚定立场的帮把主角。那时候,还有许多人说反派不坏,观众不爱。 她想,若自个穿越过来的事儿写成戏本子,那刘氏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了? 不过她的这个想法刚有些苗头,就瞧见几步外的道儿上,俩半大的身影正相互搀扶着,哆哆嗦嗦的往这边走。 于是,林宝茹也就彻底念不起刘氏的脸色了,赶忙小跑着冲向俩人。 采茹跟采荷一边护着满满当当的篮子,一边抹着眼泪往前走。一旦道边上的枯草被风吹响,或者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声音,俩人就受惊似得打个冷颤。 本来她俩是想着就在邻村捡些猪胰脏就回家,可捡完了以后,俩人瞧着天儿还大亮着呢,就商量着干脆往远点的村子走走。哪知道,过了后晌,天儿黑的这么快。 再加上俩人往回走的时候,一听见风吹草动,就跟个受惊的鹌鹑似得不敢动弹。所以,回来的道上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采茹跟采荷忽然被人挡了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尤其是年纪小点的采荷,更是直接哭出了声。 林宝茹看着眼前泥猴儿似得俩妹子,又听到采荷小声的哭啼,早就心疼的厉害了,哪里还记得责备了。 “别怕别怕,是大姐过来了。” 第七十三章 林采茹一听是大姐的声儿,也绷不住哭了起来,只是她总想着自个身上摔了几个跟头沾了一身泥,所以没敢扑过去。 不过采荷却不管那么多,一听到大姐的声音,泪眼不朦胧的她就直接哭嚎着喊起来,“大姐,嗝儿......” 林宝茹心酸的哄了俩人半天,才哄得俩人止住了哭。随后,抽泣着的俩人,被她一左一右的拉了起来。 站在后面的刘氏满脸不满的说道:“行了行了,大黑天儿的哭丧啊,也不怕晦气。” 采茹跟采荷不防突然听到奶奶不耐烦的话,都吓白了脸色,憋着气不敢在抽泣。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氏瞧着俩小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怜,反正等林宝茹拉着俩人走近了后,她就有些不自在的说道,“真是跟你娘一个样子,哭的人脑壳疼。怪不得你爹娶了你娘以后,一辈子就没顺当过,好好的运道也得被你们这群爱哭鬼给哭散了!” “奶奶,采茹跟采荷受了惊,你就当心疼她们,别训了。”林宝茹软着嗓子,叹口气说道。 甭管刘氏今儿怎的就想通了,过来帮她一把。反正自家算是欠了这份情了。 刘氏一听这话,顿时气鼓鼓的瞪了姐三一眼,鼻孔朝天的仰着头就往前走了。虽然脸上还是慢慢的嫌弃模样,可那步子,却刻意放慢了些。 她这番模样,要放在平时,定然会惹了林宝茹狠狠怼几句。毕竟,以前但凡她这样出现在茅草屋,二房肯定非伤即受气。 可现在她瞧着,刘氏倒是有些口是心非的样子了。算不上对她们好了多少吧,可遇上二房出了大事儿,她还是没袖手旁观只说风凉话。 刘氏是不在意采茹跟采荷为啥出村的,在她看来,二房本来就不安生。如今大房几个孩子,都这么不顺她的心,二房的就更别说了。所以,她压根没想着盘问。 回到村,林宝茹几人正好碰上打后山寻人回来的林满仓几个,这会儿瞧着没事儿了,她赶紧同去找人的几个年轻人跟叔伯们道了谢,又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等这些人招呼了自家婆娘回家,她才让大哥往里正家跑一趟,道个谢。 倒是王氏,瞧见完好的采茹跟采荷,心里忍耐不住上去就冲着俩人哭骂起来,“好端端的,你们俩出什么村啊,你们是要吓死娘啊。” 她说着,就又嚎啕大哭起来。 刘氏心情不太好,又恼着她总哭,自然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好日子都让你给哭没了。当初我就不乐意让老二娶你,这娶回来就是个扫把星,先把我可怜的老幺给哭没了,又把老二哭没了,真是没完没了!” 王氏虽然不再惧怕老宅跟大房了,可瞧见自家婆婆黑着脸不喜的表情,还是下意识的收了声。 也就鲁大娘叹了口气,把怀里睡着了的林有才递给刘氏,说道:“林家婶子,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啊。” 往日里她再大的恶道,今日好似都消弭了。至少,在二房有了事儿的时候,她这当婆婆的虽然冷言冷语,可却并没有站在一边看笑话。 刘氏被堵了一口气,唾道:“老娘跟她好好说个屁,行了,老娘懒得废话,回去了。”说着,接过林有志,一扭身就要回家。 转身的时候,她恰好看到林大冲扶着老头子过来,于是撇了撇嘴把孩子递过去。 “人家的事儿你们倒是跑的勤快,家里那一堆的杂活儿光指望着老娘干呢!” 林大冲手忙脚乱的松开林老汉的胳膊,接过睡着迷糊的孩子哄起来。而林老汉,本来没打算理她,可想着这婆娘今儿也算是做了回人事儿,所以就没再给她冷脸。 林宝茹自然清楚,今儿的事儿是承了奶奶的情谊,所以她不提往日的隔阂,上前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甭管事儿大事儿小,一码归一码,刘氏骗了她的婚事,还欺负了二房这么久,身为二房的闺女,自个心里该恨。 可今儿她伸了把手,自个也该道谢。 到了天黑透的时候,大家伙儿才彻底散了。 回了家后,采茹跟采荷没免得了被王氏责备了一阵,甚至说的紧的时候,王氏还啪啪在俩孩子后背上拍了好几下。 采茹跟采荷眼眶里包着泪珠子,虽然又冷又饿,可却不敢吭声,只是小声抽噎着。 “娘,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带采荷出去了。”更为懂事儿的采茹擦了把眼泪,小声保证起来。 林宝茹放下篮子,也说道:“娘,采茹跟采荷也是好心,这事儿该是我的错。” 说着,她就把昨儿个的事儿说了一遍,惹了王氏心里有苦有酸的。 其实王氏哪里是真的怪俩孩子,说到底,她也是吓着了,生怕采茹跟采荷出什么事儿。毕竟,她是经历过大虫把林家老幺叼走的事儿的,更听说过附近村子,有调皮的孩子去山坳子里玩,结果跌到山底下没了的事儿。 所以,相较于没经历过这些的林宝茹,她的情绪才会更激烈一些。 闹腾了半天,加上前晌她知道娘家还惦记着她,心里又悔又恼了大半日。而后晌她先是心里别扭了半日,又担惊受怕的寻了俩孩子半后晌,这会儿缓过劲儿的王氏,也实在觉得头晕疲累的撑不住了。 林宝茹自然也看出来她现在虚弱的很,所以就劝着她跟小山一同歇下。甚至今晚,一向要求几个孩子睡前洗漱的林宝茹,也没让小山去洗手洗.脚了。 屋里王氏堪堪睡着,却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她梦着娘家的大哥跟嫂子,一会儿又念起林老.二。甚至脑子里不断闪现着婆婆刘氏对她的指责,还有林老.二劝说她忍让的场景...... 紧蹙着眉头的王氏,在睡梦里如何不安生的,林宝茹并不清楚。现在,她正语气轻柔的拉着采茹跟采荷洗手洗脸呢。 不断打着哭嗝儿的采茹,语气委屈的说道:“大姐,衣裳脏了......” 边上采荷也跟着撇起嘴来,“裤子也破了......” 俩孩子一道上心惊胆战的,这会儿回来了,看到了熟悉的人,心里自然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林宝茹也猜到,俩人不只是因为衣裳掉眼泪的。可眼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开解,于是就笑着说道:“我说俩小花猫怎的可怜巴巴的,原来是惦记着新衣裳呢。”说着,她就揉了揉俩人的脑袋,“虽然脏了,但我瞧着都是些泥水,等今晚在火盆上烤干了,拍打拍打就能干净。” 她说着,又瞧了瞧采荷的膝盖上,那棉裤果然破了个洞,“破了也不当紧,咱娘绣的小花可是有名的好看,明儿个让娘给你绣个梅花,保管你穿出去谁都得说好看。” 这么哄了几句,采茹跟采荷才破涕为笑。 林满仓怕俩妹子受了冷,所以还专门炕了几根大柴禾烧炭。那火烧的,直叫在灶膛前头接着火吃饭的姐妹俩,浑身热.腾腾的,本来还苍白的脸蛋没一会儿就红润起来。 吃过饭后,林采茹才拉了大姐看篮子里的东西。 虽然被娘教训了,可一想到自个解决了大姐的难题,采茹跟采荷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大姐,这是我们捡的猪胰脏。”林采茹喜不自胜的把篮子递出去,明明眼眶还红着,可眼里就是闪着开心的光。 林采荷也赶紧挺起小胸脯,邀功道:“恩恩,我跟二姐捡了好多好多......” 林宝茹看着一篮子猪胰脏,又瞧见采茹兴冲冲的模样,还有采荷屁颠屁颠凑上来讨夸的表情,忍不住搂住俩人。 “都是能干的,都是大姐的好妹子。”她这么表扬着,俩闺女脸上的笑意可不就更真切了?不过夸归夸,林宝茹还是斟酌着说道,“采茹,采荷,挣钱虽然重要,可是却比不过咱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今儿你们是没事儿,但凡有个闪失,甭说是猪胰脏,就是给大姐一篮子黄金,又有什么用?” 林采茹跟林采荷有些懵懂,但见大姐说的郑重,她们就把这话记在心上,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大姐,以后再也不会了。”林采茹小声的说道。 “那咱们说好了,以后不管去哪,都跟娘和大姐知会一声。要是去远处,也得跟家里商量了,可不许再这么悄没声的走远了......” 采茹跟采荷抿着嘴狠狠点头,姐妹仨凑在暖和的灶膛前头说了会儿话。 林宝茹惦记着俩人走了远道儿,还受了惊,所以睡前给俩人灌了半碗热水才放俩人钻进了被窝。 一进被石子儿烤的暖和又绵软的被窝,俩人就打个了惬意的哈欠。采茹揉了揉眼,拍了拍想等着大姐的采荷,等瞧着采荷睡着了,她才慢吞吞的盖好被子也睡下。 大抵是累狠了,第二天日头都高高的了,俩人才醒了。等穿衣裳的时候,采茹跟采荷才发现,炕头上叠的整齐的棉衣裳,不仅干干净净的了,就连被挂坏了的地方都被细心的绣上了花草。 俩人想到大姐昨儿晚上说的话,都眼巴巴的看向了正抱着小山坐在屋里,看拾掇饭的娘亲。 王氏见俩人一个劲儿看着她,心里腾然一软,“看什么,还不赶紧穿上衣裳,也不怕冻着了。” 第七十四章 采茹跟采荷见娘亲没再生气了,就乐呵呵的起身了。 按道理来说,今儿是初五该是迎财神的时候,只是二房没买鞭炮,大早时候自然没放个响。 只是林宝茹心态极好,见王氏听着旁人家响鞭炮的动静听的认真,于是说道:“老祖宗都说了,靠人不如靠己,求神不如求己。财神再保佑,自个不干也是白搭的。” 她这样的说法,王氏倒是头一次听说,于是稀奇的说道:“你哪里听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不过听着,好像挺顺口的。” 林宝茹心里先是咯噔一下,随后见王氏没想着追问,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不过她也发现,自个好像太忘形了。 她讪笑了一下,再度把话推到了林老.二身上,“我爹在的时候,不是常给讲外头的事儿么,我就给记住了。” 一说林老.二,王氏就更不怀疑了。 初五不兴串亲跟拜年,正好趁着各家各户都在家的时候,林宝茹跟王氏商量着,拿些东西到挨家挨户的给昨儿帮着找人的几户人家道个谢。 这事儿也不论拿的东西贵贱多少,哪怕只是个苞米饼子几根柴禾,也算是她们二房记着人家的好呢。 “这是该着的。”王氏听着闺女的话,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可是你爷爷奶奶跟大伯那,咱该拿些啥啊?” 这事儿,林宝茹道不觉得作难,“咱家现在柴禾还多,可爷爷奶奶那却少了砍柴的人,所以这会儿应该缺着呢。一会儿让大哥送几捆柴禾过去,娘再切一条肉,也当是咱们的孝敬,也当是道谢了。” 左右,大伯家跟爷爷奶奶还没分家,所以给到一块也说得过去。 况且,她们现在的情况,实在还没大手笔还人情的能力。 娘俩商量了一会儿,又问了林满仓的意见,拿了准当的主意才去准备起来。 这回按着之前换钱的门道,王氏也只带了林满仓去各家各户道谢。但凡她们登门的人家,多半是送人一小捆柴禾当谢礼。东西不贵重,不过也让得了物件的人家都乐呵起来。 去里正家的时候,林宝茹特地嘱咐了她,把要给奶奶那送的肉切下一半来,余下的就给里正家拿过去。当然,这得五花肉的道道,也得跟里正家透个底儿,也省的日后再有闲话传出来。 最后回老宅道谢的时候,自然是一大家子一块去的。虽然刘氏的脸色还是有些臭,甚至对着王氏一家没说一句客气话,不过好歹不是张嘴闭嘴的咒骂了。 林老汉一直觉得把二房分出去,心里不是滋味,可如今瞧着离了老宅的二房,日子过得越发舒坦了。几个孩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面黄肌瘦唯唯诺诺了,心里才略微好受了些。 不过他心里好受了,刘氏心里却越发不得劲了,“哼,你也别装模作样的,老娘可清楚你心里的盘算,怕是恨不得老娘赶紧死呢吧。” 王氏软着声儿说道:“娘怎么会这么想?儿媳没这想法......” 不仅没有,也是不敢有。 “别说有的没的,”刘氏伸手把炕桌拍的蹦蹦作响,翻着眼皮子说道,“要真没有,怎的就不见你上门来伺候婆婆?大过年的,家里家外忙活的一大摊子事儿,也没见你来搭把手,还说你不是想累死老娘?” 王氏看了一眼自家闺女,见闺女神色不该,一丝动作也没有,于是也就坐在板凳上不动弹,“娘也知道,我院儿里这么多年没好好拾掇过,所以这些日子就没腾开手得空过来一下。” 刘氏瞧她面上低眉顺目的,可哪怕自个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可王氏就是稳稳坐在屋里的板凳上,丝毫没起身动手的意思。那心里,就更恼火了。 “呸,那个牲口棚子有什么好收拾的。”刘氏唾了一口,脸色阴沉道,“说白了,不就是偷懒耍滑不想来帮老娘干活么!” 说着,她语气尖酸的冲着林老汉跟林大冲嚷道:“瞅瞅,你们惦记着这好媳妇做的饭菜呢,人家可不念着你们......” 她本来就是个受不住委屈的,一想起这些日子自个遭的难,心里的怨念就更深了。当然,章氏那边离得远,她摸不着。眼下王氏,可不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林老汉被她阴阳怪气的话说的闹心,眼皮子砰砰直跳,眼瞧着这婆娘又要骂咧黑心烂肺的那一套了,就忍不住厉声呵斥道:“胡诌什么呢,既然分了家了,那就是两家人,到哪都没道理让分了家的媳妇跟孙女上门来伺候着。” “你要是真能耐,就去章家把可你心儿的大儿媳妇叫回来,让她好生伺候你。要不然,让你娘家兄弟的娃来伺候!”林老汉黑着脸瞪了刘氏一眼。 虽然就是一眼的事儿,可直接让正骂咧诅咒的刘氏,憋下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根本就没林大冲这木讷汉子说话的份。所以,露了个脸后,他就跟林满仓去安顿柴禾去了。 至于屋里气氛凝重的场面,他也没遇上。 林老汉伸手在炕沿上磕打了几下烟袋锅,眼看那烟杆子晃晃悠悠的的,他才停了动作。 “你是个好的,是咱老林家先对不住你的。”林老汉叹了一口气,丝毫没在意脸色难看的婆娘,只管说道,“往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挣了钱有了出息,也让那些看笑话的人瞧瞧......” 顿了一下,他又看着王氏叮嘱道:“你跟孩子砍柴不容易,往后就别往这边送了。我还能动弹,就算我不能动弹了,还有你大哥在呢......” 边上憋着一口老血听话的刘氏,脸色几经变化,终于还是没忍住气呼呼的说道:“凭啥不送?她一日是老林家的人,就一日得养着公婆。就算她不当林家媳妇了,那满仓还是林家的孙子呢,也得替他爹孝顺着,不然就是该天打五雷轰的东西!” 刘氏这话说的理直气壮的,甚至还有些冠冕堂皇,就好似无论怎样,二房不伺候着她那就是黑心肝似的。 王氏尴尬的不言语,林老汉则听不下去了,怒目圆瞪的看着她,“够了,天底下怎么就有你这种贪心不足的婆娘!昨儿个我还当你是悔改了,没想到那可老心眼还是被猪油蒙着呢。老.二一家日子过得怎么样,你是眼瞎了看不到吗?” 刘氏被林老汉忽如其来的怒骂搞的一愣,可哪怕是不敢叫嚣着跳脚了,心里依旧过不去。她梗着脖子,嘀咕道:“那怪谁,老.二还不是被这没良心的婆娘给克死的?她当初要是能拦着老.二,老.二至于出门没了踪影么!” “她要真是个心好的,还受不住我说几句难听话?要是她真有良心,这会儿就该巴巴的照顾着公婆,拉拽着林家其它能成事儿的孙子。”刘氏也知道这话多少没理儿,可这时候,总的先占个高。所以,她嘴皮子一秃噜,就没遮没拦的说起了尖酸话。 许是越说,她越觉得自个是真委屈,所以干脆拍着大腿一抹两把泪的哭喊起来,“老天爷哎,你可睁睁眼吧,当婆婆的都被逼的没法活了,最后还得被老头子嫌弃......” 林老汉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墨来了,等瞧着自家婆娘又开始作妖了,心里是简直快气炸了。 他语气不耐的吼道:“你就仗着这么点事儿这么点话,欺负老.二家老实呢!” “老.二在的时候就不说了,左右你是仗着当娘的,怎么欺虐儿子他都说不出话来。可他人都没了,你还一门心思的把事儿栽在老.二媳妇头上,你也不怕半夜里老.二回来跟你算账!” 刘氏被吼的哆嗦了一下,再不敢说那些有的没得了。她还真有些害怕老头子动怒,没了依仗以后,刘氏也就被拔了牙的老虎似得,也就硬撑着架子罢了。 “你把大房几个孩子当宝,可满仓也是你带过的孩子,怎的不见你心疼半分?之前你念着怕有成受苦,不让他去跟屠户学杀猪。可如今,你大孙子却为过光景,拜了赵屠户当师傅,他以后就是你瞧着最见不得的杀猪匠了!” 林老汉拳头啪.啪的砸着炕桌,目光不善的盯着刘氏,就差指着她的鼻子冷声呵斥了,“我告诉你,往后我大孙子要是折了福有什么难事儿了,那你就是老林家的罪人!” 他这几句话,可谓是诛心的很。直接让刘氏不甘心又不能说,只能坐在炕上喘着粗气。 然而林老汉可没打算再轻拿轻放,左右一家子早就成了村里的笑话了,也就不怕再添一桩事儿架几根柴了。 “你天天骂老.二媳妇是小娘养的,是遭天谴的,要是老天爷真长着眼,不得先把你这老泼妇收了?” 刘氏本来就是秋后的蚂蚱吓蹦跶呢,现在见老头子瞪着眼恨不能把拳头打她身上的模样,自然也就缩着脖子消停了。 林老汉见刘氏不再念叨了,才有些疲倦的挥着手让王氏带着几个孩子先回去。 几人走的时候,自然又同林老汉跟刘氏打了招呼。只是满腹怨气的刘氏,根本没搭腔。 刘氏就算再不痛快,可也没旁的法子。她那点小心思,今儿是彻彻底底的被老头子给掀了底儿,但凡她再上去纠.缠,怕都都得不了好。 王氏几个出了门的时候,林大冲正好回来。 他瞧见王氏几个看过来,不由窘迫的搓了搓手,干巴巴说道:“回去啊。” 王氏点点头,恩了一声,没再说旁的。 她原本是想着劝几句林大冲的,可想起自家现在的情况,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她们现在算是自立门户了,就算跟老宅这边有些关系,可往外了说,那就是个亲戚罢了。况且,就算没分家的时候,她对老宅的事儿也没个发言权。 这么说着话的工夫,林有成就脚步虚浮的回来了。他瞧见林宝茹,倒是破天荒的打了个招呼,只是那假模假样的笑里,带着几分林宝茹看不懂的打量。 许是听到动静了,一直在屋里的林有志也出了门。他见要走的是王氏几个,又念起自家奶奶近日里越发烦躁的脾气,就想着拿着书里的条框说上几句。 于是他皱着眉往前走了几步,叫住了王氏几人。 “婶子。” 第七十五章 林宝茹打穿过来,就早知道大房这个所谓的大才子是何货色。说得好听点,他是读着圣人书的清高人,可说难听点,这就是个摔锅侠。 甭说他心里觉得跟二房有什么感情了,便是一直护着他的亲娘跟奶奶,他大抵都没觉得多亲近的。 果不其然,林有志一开口,就是一场自以为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婶子,侄儿知道你跟奶奶有些过节,可如今奶奶年纪大了,身旁又没有个得心的人照顾。婶子跟堂兄堂姐是做管熟了家的,所以婶子是不是该放下成见来帮衬奶奶一把?”林有志故作老成的叹口气,看了一眼不做声的王氏,只当自个的话当真是有用了呢。 于是他有再接再厉道:“书中常说,百善孝为先,不就是这个道理?若是婶子跟堂兄的名声好了,往后的日子自然能更上一层楼的。” 林宝茹听了这话可就笑了,她歪头毫不留情的嗤笑道:“大堂弟说的极有道理,只是大堂弟跟二堂弟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的就不能照顾奶奶呢?难不成大堂弟的意思是,你们不会尽孝,也不想尽孝?” 林有志被这句话噎了个脸红,可让一向被自个看不起的堂姐笑话了,他就有些羞恼。 不过他倒也想得清楚,这两日奶奶不光在饭食上凑合的很,就连衣裳烧炕跟火盆子都不爱准备了。一到半宿里,冷风嗖嗖的,让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的屋里更加清冷。 而之前,哪怕是刚入冬的时候,屋里的火盆子跟火炕,都会被婶子或者堂姐堂妹烧的热腾腾的。就是他们踩了雪水的鞋子,还有沾了泥点子的衣裳,都会被二房洗的干干净净。 就算林有志读书不日日呆在家里,可都是回家拿着一包脏衣裳,出门就换成了干净整洁的换洗衣物。 更别说吃食上了,每次回来,大堂姐都帮着婶子给整治好饭菜。大概她们自个也知道在老宅里讨嫌,所以也不碍着他的眼,说几句讨好的话就走。 不过这点心思,林有志是没法说出口的,更不可能认。 他脸上有些发燥,可还是强撑着脸面,貌似困恼的说道:“我跟有成到底不是女人,并不会做什么活计。况且进了春儿,我就准备着要下场考试了,所以现在半点时间耽搁不得,恨不得没白天没晚上的温习。” 他说了这话,边上的林有成也就跟着附和起来。 “堂姐,我知道你是恼着奶奶的,可奶奶到底是长辈,你若因为以前的事儿计较,倒是显得太计较了。”林有成也怕又被林宝茹拿话挤兑,所以紧着再说道,“再说了,都是子不言亲之过,奶奶就算有天大的不是,也不是当后辈的该埋怨的!” “婶子,你说侄儿这话说的可在理?” 这话甭管放在哪里说,都让人没法反驳。尤其是在这个女人本就卑微的古代,更是占足了理儿。 可林宝茹却并不认这番说辞,她冷笑一声,斜睨了一眼林有志,“大堂弟说的是,不过大堂弟理直气壮的花着卖堂姐得来的银子念书,反过来还能这般指责我们,不知这道理可有出处?” 她挑了挑眉,语气淡淡道:“天底下寒门学子多得是,大有作为的也有许多,可不是个个都像大堂弟这般吸着婶子叔叔家的血,还能趾高气昂的!” 林有志今日是头一次同林宝茹对上,自然也就是第一次感受这个被奶奶跟娘亲咒骂了好几日的大堂姐所谓的伶牙俐齿。 他虽然是仗着读书人经常给人摆脸儿,可若是遇上辩驳的话,还真没那么多说法。 “大堂姐这话说的未免太难听了。”林有志紧紧皱眉,面色不悦的看着她,“我未曾同你说难听话,只是劝告几句罢了,人活一世该当仁善礼信。” “况且奶奶当初也是一心想给你寻个好人家,哪里想过要卖你了?刘家虽然有些落败了,可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放在平日里,堂姐想登门怕是都登不上。”林有志满面通红,心里忍着难堪,梗着脖子说道,“要不是想拉一把堂姐家的光景,奶奶跟我娘又何苦费这番心思?” 这话说的,让林宝茹冷笑连连。她算是知道了,敢情林有志那点脑子全用在这上头了,不然读着圣贤书的人,怎有脸说出这么些个厚颜无耻的话来? 林宝茹不耐同这人再说话,她算是看清楚了,林有志当真是空有个脑袋。就算读了书,那心胸境界也越不过他娘。说难听点,这就是长了颗少爷的心,却只有个下人的命。 偏生,他自个还自视甚高,哪怕是想要人给他做活儿,也要说的堂而皇之一样。 “呵呵,大堂弟这话,可敢当着外人说?可敢在圣人画像面前写下来?我倒是头一次见你这么恬不知耻的人!”林宝茹面色浅谈的看向有些气急败坏,但却强撑着脸面的林有志,一字一句道,“你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想来能听明白这句话......” “吊死鬼擦粉,真是死不要脸啊!” “你今儿为何巴巴的拦住我们一家说这番话,咱都是心知肚明的。”林宝茹是当着烦了大房这几个人,出口的话自然就不留情面了,“你身上的衣裳怕还是年前的旧衣裳,大过年的也没说换洗一下。你屋里的桌椅板凳估计也多日没擦,早就蒙了一层土脏兮兮的了吧!还有瞧你的脸色,这几日应该没吃过饱饭吧。” “呵呵,离了二房,离了你娘,敢情你就成了巨婴了。旁人说你娘跟奶奶给我寻得那少爷是五谷不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可人家好歹是个少爷,再如何不争气如何闹笑话,边上都有丫鬟小厮的伺候着。” 林宝茹见林有志的一张脸已经涨的通红,却并未在意,继续补充道:“倒是大堂弟,真真是白读了一肚子圣人书。先不说你如今指摘当婶子的,本谈不上孝顺恭顺。就说你巴巴凑上来讨嫌,也够让人恶心的了。” 林有志被这么斥责的脸上滚烫,那脸色更是烧的发烫,他脸色阴郁的看向林宝茹,不可置信的张嘴想说什么。 只可惜,林宝茹却并不给他留说话的余地,“我要是你,但凡生一点这样攀着二房伺候自个的想法,就早该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更不会像你一样,心里存着龌龊又不齿的想法,面上却一派清高样的说什么仁义礼信!” 她这机关枪一样啪啪啪的一通话,让林有志的面子彻底挂不住了。 “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同你个无知女子计较这么多。”说完,林有志就摔着袖子打算回去。 其实他那模样,更显得心虚。甭说在想着劝二房回来照看家里的日子了,便是多呆一会儿,他都觉得自个的脸皮又要被掀一层了。 眼瞧着林有志逃似得往屋里去了,林宝茹高声吆喝道:“大堂弟,你好歹是读书人,可别总琢磨让圣人蒙羞的事儿!” 王氏瞧着林有志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感慨道:“以前瞧着也是个好的,怎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娘就觉得有志这孩子真就那么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想起边上还站着林大冲跟林有成呢,当即就收了声。然后一脸歉意的看想林大冲,讪笑道:“大哥,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一会儿,可还得给满仓收拾行李呢。” 林大冲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的很,不过他也清楚,自家这侄女说的话虽然难听,可理儿却是那么个理儿。 他也说不上恼不恼林宝茹,反正心里是又堵又气。 离了老宅走了一段路后,采茹跟采荷才吐了一口气。俩人屁颠屁颠的跟在大姐身后,过了会儿干脆一左一右搂住大姐的胳膊,仰着头一脸崇拜的说道:“大姐真厉害,比文曲星都厉害。大堂哥念了那么多书,写了那么多字,都说不过你。” 文曲星下凡的话,还是她们打奶奶跟大伯娘嘴里常听的话。虽然俩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也明白那话肯定是很厉害的话了。 有时候大堂哥还能学着书里的话,把奶奶跟大伯娘说的脸红。 更别说以前,都是堂哥说教她们,都是经常把她们说的难听又差劲。让她们心里又委屈,又害怕。 所以在她们心里,害怕奶奶跟大伯娘,可更不喜欢大堂哥。 可如今,大姐几句话就能让大堂哥哑口无言,甚至还灰溜溜的逃走了。这还不能说明,大姐厉害吗? 林宝茹别俩人夸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俩人可比那些个糟心的堂兄弟们可心儿多了。 她一脸轻松了揉了揉俩人的脑袋,眉开眼笑的教着俩人自个为人处世儿的道理。 “大姐告诉你们,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就跟案板上的黄瓜一样先拍。” “遇上这样的人永远不要怕,只要咱们站得直,就不怕他们说什么歪理。”林宝茹低头,正对上两双黑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现在你还还小,只需要记住大姐的话,以后不管走到哪,遇上什么事儿,只要自己觉得没错,就不要轻易被人几句话诓骗了。当然,若是遇上吵架生气的事儿,你们也要不知缘由不做评论。” 自己要离那些不明原由,就劝你大度宽容一些的人远一些。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坚定一些,绝不做那样的人。 随大流没错,可绝不能盲目的随大流。 就好比,她们家虽然跟老宅那边划清了界限,可林宝茹清楚,但凡以后老宅那边出什么事儿牵扯到了她们。身旁肯定就会有许多人上来劝解,拿长辈跟亲人的话劝说王氏跟她们。 回到家的时候,也到了该做后晌饭的时候了。 林宝茹洗了手,跟王氏交代一声,就用之前炸的猪肉渣开始熬菜。 而林满仓,则又开始了早就习惯的砸猪胰脏的活儿。他边上的采茹跟采荷,也手脚麻溜的剥着猪胰脏上面的那层油脂,若是瞧见里面不够干净的,俩人还会小心的挑去胰脏中的筋络。 头吃饭的时候,林满仓就已经砸了大半篮子的猪胰脏了。粗略瞧着,应该能够妹子分上六十多块了。他琢磨着,明儿后晌离家之前,一定要抽空把余下的都给妹子砸好了,等她要用的时候,自己搅一下就行。 第七十六章 吃过晚饭后,采茹跟采荷蹲在灶台前头洗碗。而林宝茹则拿了细筛子开始收集灶膛里的草木灰,她一边把细细的白灰收集起来,一边琢磨起制作碱水的事儿来。 其实相较于草木灰,还有一个法子砸出的猪胰脏更好用。用香油搓过猪胰皂,洗的手脸更润滑,而且一整日也不会催的眼皮子难受。只是之前家里太穷了,她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敢提买香油的事儿。 毕竟,人都吃不饱,哪里有铜板子去卖香油! 不过如今倒是好了,家里卖了些香皂豆,也算是挣了钱。手头一宽裕,她可不就有心思盘算别的方子了! 前世的时候,她稍稍记事儿了,姥姥还用草木灰提的碱水砸猪胰脏。到后来条件稍稍好点了,家里开始用食用碱了,姥姥才不再自个制碱水。 她看着一旁簸箕里的草木灰,回想起前世大学实验室里的那些简单实验来。当时课代表还专门讲过,提取自然碱水的比例,好像是三比七。 只是之前自个做猪胰脏的时候,心里顾忌的事儿太多,只想着姥姥用过的火碱。却忘了,用火碱虽然洗东西祛脏,可要是洗手洗脸就会有灼烧感了。 而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用食用碱。而能替代食用碱的,除了自个如今直接简单粗暴的添加草木灰的方法外,使用感更好的则是添加碱水。 想到这里,林宝茹也不再筛草木灰可。她起身把小锅洗干净,而后按着记忆里的方法往里面添了草木灰跟水。三比七的比例,虽然不够严格,但眼看却是差不多的。 林宝茹看着草木灰慢慢沉淀下去,而水面稍稍没过,才蹲下沈去点了火。她倒是没敢把火烧的太旺,只瞧着那水煮开了,就停了动作。 等瞧着锅里的水越来越少,直到到了她心里默数的时间,这才把过端下来。 “大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采茹有些奇怪的看过来。 林宝茹先让她拿个了擦干的碗过来,一边把锅里的水倒进去,一边解释道:“之前咱们用草木灰直接捏香皂豆,洗手的时候,水里的颜色多少有些难看。所以我就想着,干脆熬煮一下这些白灰,然后直接用熬煮过的水和猪胰脏,或许用起来会更好一些。” 水倒进碗里要静止许久,不过林宝茹想着赶紧试试,所以干脆取了少量的水搓了块香皂豆,只等明儿晾干后看效果了。 说实在的,虽然前世选修过化妆品化学的课程。但那时候,她学的理论要比实践多得多,所以满脑子纸上的知识,却并不能像人家旁的穿越女主那般随手就把心里想的东西做成了。 忙活完这些事儿后,林宝茹瞧着时间还不算晚,就拢着小山跟采荷在炕上讲起了故事。这次她也学精了,再不讲那些童话故事,就专挑着扈三娘之类的奇女子的故事讲。 果然,采茹跟采荷都听得津津有味,就连懵懵懂懂的小山听到扈三娘打斗的时候,都跟着拍着巴掌。而王氏听着,一会儿皱眉不解,一会儿疑惑诧异,到最后竟也感慨世上竟然还有那样厉害的人来。 讲了会儿故事,林宝茹又带着几个还没犯困的家伙儿说了几个脑经急转弯。 这些日子闲下来的时候,林宝茹常会带着几人做些小游戏,或是猜谜。若是交小山做口算的时候,她都会带上林满仓跟采茹采荷。 有时候,就连王氏都会被她拉着一块听。 这样听得久了,林满仓几个竟都能几块的算清简单的数目来。哪怕如今没有阿拉伯数字,可乘法口诀却是可以通用的。被林宝茹逼着默背了几日的林家兄妹们,现在也习惯了张口就算林宝茹随口提的数字。 几人听了故事,被林宝茹考了算数,刚想得意一会儿。就在脑经急转弯上,被林宝茹单方面虐杀了。 于是在采荷跟小山鬼哭狼嚎的耍赖声中,一家人乐呵呵的洗漱一番睡下了。当然,临睡觉之前,采荷跟小山不免被王氏几个调侃几句,而后惹的俩孩子红着脸嘟着嘴蒙头钻进被窝里...... 这一夜几人睡得依旧香甜,只是迷迷糊糊的林宝茹脑子里涌进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或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竟然梦到前世敷面膜的自己,甚至好像看到当时看某红书的各种成分党测评小视频。 看过视频之后,还有些迷茫的她,又被扯回到跟着地导去博物馆游览的时候,地导给她讲解那些古方护肤皂的法子...... 几乎一整夜,她都没有踏实的睡着过。不过唯一庆幸的是,那些她曾经以为忘了,或是模糊不清的记忆,竟然渐渐清明起来。 虽然有些方子记得并不是多清楚,可到底有了眉目。 第二日一早,林宝茹起来的时候,感到浑身酸痛疲惫。她看了看身旁的还睡得酣甜的小山,艰难的穿上衣裳下了炕。 许是大早的时候,王氏又往火盆里添了炭火,所以这会儿屋子里并不多冷。 她打了个哈欠,到火盆边去瞧自个做的香皂豆。没等她拿着干了的香皂豆打算去试一试,忽然发现昨儿静置在碗里的草木灰水,如今上面透明的那一层,竟变成了淡黄色。 林宝茹有些惊喜的看着那淡黄色的液体,心道莫不是自个歪打正着真煮出了碱水来?原本,她以为直接煮出来后,静止好的水就能用,可现在看来,静止了一夜的水好似才更纯一些。 当即,她也不忙着洗手了,赶忙又取了两小团砸好的猪胰脏,混上碗里的水砸起来。待到两小块被砸的彻底粘.稠起来,她才把东西捏成型,放到一旁晾上。 做好饭的王氏进屋,见自家大闺女还在捏猪胰脏,不由说道:“就算挣钱,也不能一睁眼就干啊。你一日日的这么忙,也不怕累坏了身子。” 当娘的,就算日子过得再苦,自己活得再累,也不愿意儿女跟着一同受苦。就好比现在林宝茹的活计,比之她以前上山砍柴下地种田的活儿,不知轻松了多少。可每次看到闺女忙和,她都觉得闺女比旁人家的孩子受累的多。 本来林宝茹也只是试试,所以就笑着说道:“知道啦,我先吃饭,然后再整这些。”顿了顿,她还是没忍住有些高兴的说道,“我就是把草木灰煮了水,想着用干净的水替代白灰和进咱们的香皂豆里,要是真能成了,许是咱们的香皂豆还能多挣一些。” 王氏一听这话就惊讶的有些发愣了,“还能挣?” 也不是她怀疑闺女的话,实在是她原以为,初二那日挣的三百多文钱,已经算是顶了天儿的了。那些个铜板子,就算是旁人家的壮劳力,没个把月也挣不回来...... 林宝茹心里高兴,忍不住兴奋的点了点头,“等开了集,我再去买些白豆粉跟白术、鸡蛋,到时候再想办法试试别的方子。” 反正她现在没别的技能,一没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二没有强大无可比拟的背景跟家世。所以如果有机会能把眼下这条挣钱的道道走通畅了,那她自然不会轻易松手。 相较于以前,只想接着猪胰脏做的香皂豆挣第一桶金的想法,现在的林宝茹,则对未来更有信心了。 毕竟,破解她现在这个只靠猪胰脏跟草木灰制的香皂豆容易,可要想像她一样用精准比例熬制出的碱水制作香皂豆,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而只要她做的香皂豆,使用感跟效果更好,那旁人再如何追风,都没法超越她。 有了这个念头,林宝茹就更开怀了,她笑嘻嘻的凑到王氏跟前,说道:“娘,你以后肯定能做个富家老太太,哈哈哈哈......” 王氏虽然心里还有些不相信,可听了闺女的话,心里也跟着欢喜起来。 如今的她,也算是见过“大钱”的人了,自然比以前那个动不动就怨艾的自己乐观的多。 于是她也不打击闺女的热情,只笑着哎着应了声,“娘就等着靠你让娘穿金戴银的当富家老太太了。” 俩人说了会儿话,在外头烧火煮粥的采茹跟采荷就开始拾掇饭菜了。 因为今儿刘夫人说要上门来,所以王氏还特地跟林宝茹商量着,一会儿准备什么吃食。念着家里实在没什么可招待的,她还专门让采茹跟采荷往里正跟鲁大娘马婶子家跑了一趟,看看能不能匀出一些瓜子糖果来卖给自家。 这一圈下来,几个热心肠的人家,就都知道林家二房有大事儿了。刘家觉得委屈了宝茹闺女,眼下当家人巴巴的要上门来给未来媳妇长脸呢。 里正媳妇是打心眼地待见林宝茹,自然乐呵呵的招呼着自家儿媳妇给采茹装了一盘子瓜子。只是采茹递来的铜板,她是说啥都不收的。 最后还是里正在边上说道:“别给了,只当是你婶子疼你们姐几个的。赶紧回吧,别一会儿晚了,耽误了你娘跟你大姐的正事儿。” 采茹听了这话,才道了谢小跑着回去了。 而采荷那边也是一样的,也就是采荷心眼儿灵,腿脚又快,所以最后把手里的铜板放到人家桌上才跑走了。惹得鲁大娘几个,在后头叫了许多声儿。 还没等采茹跟采荷回来的时候,茅草屋院子里早热闹起来了。一向往来的少的院落外头,还拴着一个牛车。 采茹跟采荷远远瞧着,还有人不断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呢。 刚哄着小山吃了饭的王氏,也是一脸发蒙的听着院子里热闹起来。她当是刘家人来了,赶忙起身迎了出去,可一掀门帘,那眼眶就先红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除去正搬着篮子往院子里走的王斌跟王虎兄弟三,还有个面容黝黑神情憨厚的汉子。 王氏只看着那汉子,就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大哥......” 她心里五味杂陈,心里酸涩的不成样子。甚至那些她曾经耿耿于怀觉得大哥跟嫂子心狠的事儿,这会儿都半分想不起来了。 王树林瞧着妹子扶着门框掉眼泪,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他到底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干巴巴的开口说道:“别哭了,一大把年纪了,让孩子们笑话。” 他这么一开口,王氏心里就更难受了。 牛车上边上站着个黑状的妇人,边上则是前日来串过亲的钱氏跟徐氏妯娌俩。 她拽了拽身上崭新的衣裳,神情有些别扭的看着自家儿媳妇问道:“我这身瞧着精神不?” 钱大云知道自家婆婆素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前日里听了她们说姑姑家如何林家人欺负的险些活不下去后,那脾气直接就上来了。要不是她跟二弟妹拦着劝着,怕是初四那日都要连夜赶过来了。 不过哪怕她最后没过来,可也是一整夜嘟囔王氏这小姑子没气性没志气,都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了,竟然还能忍着。这么些年,莫说跟娘家说几句了,简直是连个屁都没放过。 可当时婆婆钱氏寻不到姑姑王氏念叨,只能大半夜里揪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发作了一番。左右不过是嫌弃他们王家兄妹都是闷葫芦,就算天大的不对付,难不成还能生仇? 后来钱大云想起宝茹妹子亲事的事儿来,同婆婆提了一嘴儿。 随后初五那日,婆婆就翻箱倒柜的把自个藏了许多日子的布料子翻出来,又拆了旧衣裳续成棉套子,给公婆俩做了身体面的衣裳。 钱大云还记得当时婆婆一脸嫌弃的说,宝茹那丫头的亲事,依着林家老俩的德行,肯定不会盘算好招。她当妗子的,得去给孩子撑个场面,最起码不能让宝茹丫头像王氏那样被瞧扁了去。 钱氏一进院儿里,就瞧见王氏一副软趴趴的模样,当即直接瞪眼说道:“哭啥啊哭,往日里不是挺能耐的么,闺女都让人盘算着坑了,还犟着驴脾气自个撑着呢!你说你就算不念着我的好,那以前你大哥怎么对你怎么对孩子的,你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啊!” 钱氏本来心里还别扭着呢,可等真瞧见王氏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了,就忍不住又心疼又着急了。不过她这人,强硬.了一辈子了,也实在数不出软和话来。 王氏见自家嫂子也跟着过来了,赶紧擦了眼泪,招呼了几个孩子出来认人儿。 林满仓跟林宝茹还好一些,俩人以前在钱氏跟里待的时间久,虽然许多年不见,可感情还是有的。倒是采茹跟采荷还有小山,有些发蒙的跟着喊了舅舅妗子。 钱氏这人脾气大,可却是个稀罕闺女的,所以她意见采茹跟采荷仰着头怯生生的模样,说话的语调下意识的就缓和了一些。 “妗儿,你跟嫂子们赶紧进屋。”林宝茹见王氏还有些喏喏的,干脆先热切的把人招呼进屋里。 屋里桌上,是采茹跟采荷借回来的瓜子跟糖,算不得多,只能勉强凑在一块装了俩盘儿。 而屋里别说是像样的茶水跟点心了,就是糖水都没得一碗。 王氏显然也瞧出自家嫂子打量屋里的情形来,于是低着头小声说道:“大嫂,我不知道你们要来,所以屋里啥都没准备好......” 钱氏横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我可不得来呢!你瞧瞧林家是怎么对你们的,要是我再不来,怕是几个孩子跟着你还得受磋磨!” 她说着,就招呼着儿子把篮子里的物件都拿出来摆上。 “行了,我都听说了,今儿跟宝茹议亲的那家要上门念叨事儿,咱们虽然日子穷,可也不能让人看低了。这些物件,是年前里我准备出来的,本来打算着年后给老.二家还愿用的。这会儿倒是能应急......” 虽然一开始她心里是别扭的,恨不得瞧见王氏就先数落一顿。就是在道上的时候,她还想着,一定更不能给王氏好脸色看,哪怕不能骂王氏个狗血淋头,也得好生摆摆嫂子的谱。 怎么着,也得让王氏那个脑子坏掉的小姑子得了教训。 可等见了面,瞧着她们一家还住着坑坑洼洼的茅草屋,钱氏那心坎里哪还能存下那么大的气? 不过她也清楚,这分家都分了好些日子了,她当嫂子的就算再想寻老林家理论,怕是也没理儿。 王氏一边连连哎着,一边抹着眼泪同林宝茹跟钱大云徐青青张罗点心的摆放来。 钱氏也是瞧不惯王氏唯唯诺诺的模样,伸手拍了她的胳膊一巴掌,“这么多小辈张罗呢,你就甭搭手了。”说完,她就拉人拉过来,叮嘱道,“你这性子一会儿可不好谈事儿,我跟你说,要谈闺女的亲事,你就得硬气些,还得能端得住。别让人以为,咱闺女是上赶着她家的。” 显然,钱氏也是听说过刘家的那些事儿的。在她瞧来,自家这个外甥女虽然算不上多好看,可要是放在农家院里,那也是出挑的了。 而刘家虽然有钱,可架不住儿子是个百事无成的不成兴。要那人长得再干瘪难看点,还真不一定能配得上自家外甥女。 也不是钱氏太过自信,实在是,小时候还是原身的林宝茹在她跟里时间长,加上当时她连生了几个都是儿子,所以心里是一直喜欢林宝茹的。哪怕这几年没行往过,她也觉得打自个手底下长大的林宝茹,是一等一的好闺女。 要是放农家院里,但凡奶奶给张罗好了,那是不愁找不到个好人家的。 王氏听着钱氏的嘱咐,心里也是软的厉害。她点着头,一边应承,一边念起还是闺女的时候嫂子对自个的照顾来。 当时大哥不在家,她个没出嫁的闺女,可不都是靠着泼辣的嫂子护着的?那时候,甭管是阿猫阿狗还是那些个心术不正的混子,就没几个敢招惹她的,只因为那些人只要敢跟她说句不正经的话,嫂子都会提着铁锹追出二里地去。 可她是怎么误会了嫂子的呢?大概是除了婆婆跟大嫂章氏的挑拨外,更重要的就是婆婆骂咧她不如三只鸡的话,已经刺痛了她的心。 当初说好了嫁给林大冲,可转眼嫂子却因为三只鸡把她改许给林老.二的事儿,她一直没敢问个清楚。可哪怕不问不说,那些话也像是一根毒刺一样扎在她心口上了。 以至于,后来她看嫂子叉腰不讲理的模样时,就有了偏见。 想到这里,王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嫂子,我想知道,当初你怎的就把我许给了林老.二?明明当时......” 钱氏听她翻起了二十几年前的事儿,当即就翻了个白眼,“你当林大冲是个好的?” “你嫂子我别的不行,看人也算是准当的了,林家老大说的好听点是能干能挣家业。说的难听点就是跟他爹一个德行,拿不起放不下,做事儿一点担当都没有,而且在家里做不得你婆婆的主。要真嫁给他,性子是个泼辣的还好点,像你这种面团性子的人,怕是被你婆婆生吞活剥了,他都不敢放个屁。”钱氏本来是不想搭理王氏这茬子话的,可又想起她打听到的林家那些个糟心事儿,就唯恐王氏想不开,刚出了狼窝,又想着跟林大冲搭伙过日子了。所以,她抬了抬眼皮子伸手戳了几下王氏的脑袋,“你可别给我胡琢磨,老林家就是一个烂摊子,你就算想二嫁,也得盘算好了,寻个干干净净的人家。” 也省的一家大小的,再遭一回罪。 王氏见嫂子还是没说到正题上,索性眼一闭牙一咬鼓着劲儿的开口,“可我婆婆总指着我鼻子骂我,说嫂子贪图她的三只鸡,还说我连那几只老母鸡都不如......” 钱氏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当即就跳了起来叉腰骂道:“她个老虔婆是这么说的?” 不过说完这话,她也意识到,依着王氏的心眼跟性子,绝不可能有胆子随便编排婆婆。也就是,刘氏那老不死的玩意儿,是当真这么说过,而且肯定还不止一次。 她这暴脾气啊,直接就伸手去拉王氏的胳膊,“走走走,看我今儿不撕了她那张老脸。咱王家的姑娘,就算不是什么小家碧玉的,也不能让她个老女昌妇这么欺负!” 钱氏一边骂咧,一边唾道:“我当林老.二是能护着你的,他居然也纵着他娘胡咧咧!也就是他现在不知死哪了,不然我非得好好问问他,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还同他娘闹的那一番,莫不是给我做戏的?” “当年要是瞧着他比他哥有心儿,我哪会轻易放过他老林家!还有那三只鸡,你成亲以后怀上满仓,我就让人捎给那老虔婆了。她竟也能豁出脸皮不要,说那么昧良心的话!” 王氏被嫂子忽然暴怒的模样吓了一跳,就算她再怎么缺心眼,也猜透了,这事儿嫂子肯定没理亏。也就是说,打一开始,婆婆刘氏就瞧不得她好! 不过听嫂子的话,当时林老.二娶自个,还当真是真心实意的。王氏稍稍回想了一下,在刚嫁过来的那几年,也就是林家老幺没出事儿之前,她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婆婆虽然算不上多喜欢自个,可带孩子做饭,也会帮衬一把。就算婆婆有时候跟大嫂章氏嘀咕着使唤她,多半也是无关痛痒的活儿。 敢情当时是林老.二同婆婆闹腾过...... 只是后来老幺出事,自家男人觉得愧对了婆婆,所以也不敢再那么护着自个。只是一味的让她跟孩子们退让...... 钱氏可不管她心里想没想透彻,只管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脑门嚷道:“你是缺心眼啊,但凡你回家问一句,你婆婆那老虔婆还敢那么作践你?” 第七十八章 她一边说,一边就拽着王氏,非得让她穿鞋去同刘氏要个说法。 钱氏这人平日里性子就火爆,遇上事儿后,常会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甭管她过去怎么埋怨小姑子忘恩负义,可心里还是同小姑子近的。如今她听到有人挑拨自个跟小姑子的关系,那心里的火儿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王氏被拽着半块身子都快掉下炕去啊,惊的边上同两个表嫂说话的林宝茹,赶忙上前去扶住她。 “妗儿,你先别恼呢。你也知道我娘以前是什么样的脾气,有什么事儿只会自个咽肚子里,她实在不是那种给舅舅跟妗儿添堵的人啊。” 不光是林宝茹,这会儿小钱氏钱大云,跟徐青青那眼皮子都砰砰的直跳着。俩人也都放下手里忙活的事儿,赶忙上去劝说起来。 好说歹说的,几人才把钱氏的火气给劝下去。 “林家老俩真不是个东西,还有你那大伯子哥跟嫂子,都他娘的是一窝子混账。”钱氏气的一张粗糙的脸一鼓一鼓的,胸脯子都不停的起伏着,接连喝了两碗温水才歇了气儿。 她看着给自个端水的林宝茹,语气有些不太好的说道:“宝茹丫头,你往后可不敢像你娘这样。以后甭管走到哪去,都得记着自个是有娘家有依仗的人,哪怕咱没别的能耐,至少护着家里的闺女是没问题的。” 林宝茹听着妗子的话,觉得这人说话虽然蛮横了些,可当真是个直肠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真担心黑着脸进院子的妗子,是来找茬的。毕竟,初四的时候,堂哥们送了那么些个物件过来,可别是瞒着她送的。 为防着妗子突然发难,林宝茹还一直紧绷着神经来着。后来她听着,妗子说话虽然难听,甚至整个人对王氏的嫌弃都是毫不加遮掩的。 可那些个看似不讲理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口是心非的。话里话外,可不还透着对她们一家的心疼,跟对王氏的情谊? 她顺着钱氏的手劲儿坐到了炕头上,顺从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不说我有哥哥跟俩表哥给撑腰呢,就算离得远通知不到,我也不会让人随意欺负了去。” 但凡想欺负她,也得准备好被她撕了面皮。就好比章氏跟刘氏,任凭她们是仗着泼辣劲儿闹事儿,还是仗着长辈的身份算计她,但凡让她瞧出来了,都会回敬回去。 如今自作孽的刘氏跟章氏,可不就是得了报应。 钱氏听了这话,心里的愤怒劲儿就小了许多,“好孩子,为难你了。不过你这样想才对,咱活一辈子,哪个不是头一回,要是天王老子官家老爷仗势欺人也就算了,一群恶婆娘,凭啥让咱忍着让着?” 林宝茹听她说的厉害,不由好奇道:“妗子,你以前碰上过欺负你的人吗?或者同你撒泼打滚的婆娘。” 钱氏自打嫁到王家,就常年瞧着公婆俩老好人被奶奶跟爷爷压榨,又常被外人人占便宜。加上王展健是个实诚脑子不会拐弯的,她要是不厉害着些,还不得被那些个总想抠唆她家物件的人家给作践死? 也是后来她接连给王家生了仨儿子,腰杆子也越来越直,所以就算她把人打了挠了,也没人真敢叫嚣着要王家休了她。 于是她瞧见林宝茹两眼方亮的打听起过去的事儿时,兴致就起来了,“哪个村里没那些个长舌妇,没那些个光想着占便宜的不要脸的混子?” “就算是当初你太姥姥上门来盘削咱屋里的日子,欺负你姥姥跟你娘的时候,我都没让半步。”说着,她就兴致勃勃的拉着林宝茹,开始讲自个当初的事儿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妗子当初把你娘护的太严实了,让你娘的性子比你舅还绵软。偏生,她还是驴脾气,心里有气儿也不说个清楚。”钱氏说着,还不满的冲着王氏翻了个白眼。 王氏在边上心里泛着酸,其实她知道嫂子心眼不坏。可当初,也的确挺害怕嫂子的泼辣劲儿的。尤其是当年,她娘常会让她顺着嫂子,别惹嫂子生气,被让嫂子操心,不然怕嫂子在家里闹腾...... 后来她又亲眼见过嫂子差点用铁锹拍死上门耍流氓的混子,对嫂子就更是又惊又惧了。 林宝茹听到钱氏说起在村里一铁锹把个流氓吓尿了的事儿时,痛快的拍手叫好,“妗子这么做,太威武了,真解气。家里男人不在,咱也容不得那些人欺负!”顿了顿,她又问道,“那后来呢?” 钱氏见林宝茹竟然跟自个想到一块去了,说起来就更痛快了,“后来你太姥姥非得戳着你姥.姥的脑门,说家里的儿媳妇跟闺女不干不净不三不四,气的我当时就掀了你太姥姥家的桌子。” “那事儿闹大了,我干脆拿着菜刀去那流氓混子家把人拽了出来,寻了村里的里正讨个说法。” 当时可是把里正吓的不轻,甚至开了祠堂,把那混子打了半死。那以后,村里长舌妇跟存着歪心思的男人们,再不敢把坏主意打到王家身上了。 哪怕王家庄人都知道王家公婆不待见她们一家,甚至家里男人常年不在家,都没人再敢招惹过有着钱氏的王树林一家。 王氏听着自家嫂子还给闺女灌输着那些厉害的招数,心里说不出的囧。她想开口拦几句,又怕惹了嫂子不高兴,只能心惊胆战的看着闺女一副赞同的模样。 林宝茹听了一会儿,就瞧见王氏欲言又止的神情了。略略想了想,她才攀着钱氏的胳膊问道:“妗子,我听我娘说,小表弟满月的时候,你同她跟我爹闹了一场气,可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当时到底咋了......” 钱氏瞥了一眼神色郁郁目光有些躲闪的王氏,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你娘跟你爹也不知打哪弄了一副镯子给送去当满月礼了,说是银手镯,我当时在我娘家面前可是好生炫耀了一番。哪知道,那副镯子给三儿戴上没一刻钟,三儿胳膊上就起了一大片红疙瘩,满月的孩子哭的几乎岔了气儿。” “后来我娘家一在首饰铺子里的亲戚仔细瞧了,才说那镯子根本不是银的。三儿也是因着带那玩意儿,沾了一身晦,起了疹子。”她一边说,一边不高兴的看向王氏,“那个时候,我没拖着还疼着的身子打他们一顿,已经算是好的了。不闹气,难道还要稳稳妥妥的让他们坐席吃酒!” 王氏错愕的瞪着眼,“嫂子,那副银手镯,当真是我跟宝茹爹用存了许久的钱换的。当时,那手镯可是用了整整一两银子。” 那时候,她们过得虽然不算富裕,可到底有林老.二那个壮劳力在,抛去交给婆婆刘氏的,一年也能偷摸攒下一些。 钱氏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咬牙,“真的还能让三儿闹了一场疹子?” “为着让他活命,我还按着老人的说法给他取了个狗子的贱名儿。” 后来,林老.二跟王氏不再敢上门去了。她心里就更觉得,这俩人是心里有鬼。加上每次喊狗子狗子的时候,都会让她想起自家.宝贝儿子受的罪,对王氏一家就更没好气了。 不过等自家小儿子慢慢长大,她心里的那点怨气也就消了一些。时不时还会让人捎带些东西送到林家二房,就想着,让那边借着道谢的名儿寻个台阶。 可哪知道,好几次去,村里人都是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回来。 甭管是刘氏还是章氏骂的,反正回来的人都义愤填膺气恼的说着林老.二跟王氏不地道的话。次数多了,钱氏那可还算结实的心,也就给伤透了。 要不是前几日林宝茹摆脱银杏去送物件,刚嫁到桃溪村看了许多林家笑话的银杏说起了老林家的那些事儿,怕是她还想着跟王氏一家老死不相往来呢。 林宝茹见钱氏两眼冒火的模样,又想着王氏没必要在这事儿上说瞎话,心道怕里面还有内情呢。 她思索了片刻,有些疑惑的看着王氏问道:“娘,你跟爹准备的银镯子是哪里买的啊?莫不是被骗了?” 王氏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是你爹托了你大伯从县城捎回来的,说是新样子,县城的人做满月都兴送那个的。” 林宝茹皱眉,“那大伯是一回来就给了你们,还是先回了他屋里,然后才送过来的?” 王氏仔细回忆了一下,“是先同你大伯娘说了一句的,就因为这个,你大伯娘还好生在你奶奶跟前说我往娘家扒拉物件。后来要不是你爹愣逼着你大伯赶紧把镯子送过来,怕是那副镯子都的让你奶奶扣下了。” 林宝茹冷冷的笑了笑,“我奶那个时候,能怕了我爹发脾气?” 事关银子的事儿,依着林宝茹对刘氏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瞧着王氏把手镯送娘家的。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心里都有了谱。看来这事儿的关键,还是在章氏跟林大冲身上。 两家把梗在心里的事儿说清楚了,误会也算是解开了。 钱氏一脸嫌弃的啐了一口,哼了一声骂道:“以前我就瞧着林大冲不可靠,看来还真是个窝囊的,这事儿也能瞒!” 王氏想着林大冲好歹也算是拉吧过自家的日子,所以小声说道:“他倒是不常在家,许是不清楚那些个事儿。” 钱氏不屑的呸道:“就算一回两回的不知道,可他婆娘那么多年做的那些个恶心事儿,他能一点都没听说?还有你公公,也不是个好东西,但凡有一点良知,也不该眼看着那老虔婆跟恶儿媳满肚子吐坏水儿!” 林宝茹十分同意的附和道:“就是,爷爷跟大伯帮衬过咱家,可要不是他们纵容着,奶奶跟大伯娘又怎么敢做那么多坏事儿?” 第七十九章 钱氏瞧着外甥女跟自个一条心,更是高兴了,“哼,等我回去了,得好生翻找一下那副镯子。若是以后去林家老宅上讨说法,我非得把那镯子砸他们脸上!” 几人说这话呢,王狗子就抱着小宝拉着小山小跑着往屋里冲回来,“姑姑,娘,来了好多人。” 他说的没头没脑的,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王氏跟钱氏一惊。 钱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狗日的,当咱王家人都是死的啊,今儿是什么日子,她们要是敢来找晦气,我非得挠花那群黑心烂肺的婆娘!” 说着,她一扬手就带着自家大媳妇跟儿媳妇气势汹汹的往外走了。王氏跟林宝茹也赶忙在后头跟上,尤其是林宝茹,唯恐妗子脾气火爆,再被奶奶她们点了脾气。 倒也不怪她怀疑是老宅那边又来找茬,实在是按着以往,若刘氏知道她昨儿给了林有志没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初,她还只是给章氏几句难听的呢,奶奶刘氏都能找上门来把她砸个满头血。 如今自个几乎把她宝贝孙子说的一无是处,她还能忍? 不过等几人出了门,瞧见的却是笑盈盈的一贵妇人,那贵妇人瞧见屋里出来的不是王氏,显然也愣了一下。不过片刻后,她见王氏跟林宝茹跟着打起了帘子,心里就知道,怕这人同二房关系是好的。 于是刘夫人就笑道:“宝茹娘,你这是家里有客啊?” 王氏见她模样和善,而且身后跟着的儿子手里还满满当当都是物件,心里也就缓了一些。无论两家是因着什么牵扯上关系的,也甭说那刘书来如何脾性,至少自家闺女有婆婆上着心儿,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了。 她想到自家嫂子刚刚说的话,心道上次她是没见过世面,乍看到身着绸缎的富家夫人懵了,以至于一直手足无措唯唯诺诺的。可今儿,她是如何都不能再给闺女跌面子了。 于是王氏深吸一口气,迈出了门槛,笑着介绍起来。 “这是我娘家哥哥跟嫂子,还有几个侄子跟侄媳妇。她们是听说未来亲家要上门,担心宝茹奶奶那边来闹腾,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了。”虽然王氏的话说的依旧是绵软的,可难得的让人感觉到大大方方的。 刘夫人能撑起刘家的家业不让它被儿子败光了,那心思必然是多的。所以只是一个呼吸间,她就看明白了王家人的心思来。 不过相较于林家老婆子,这模样凶悍的妗子,心眼儿倒是个好的。于是她也和善的朝着几个人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我原还担心传出了风声,再节外生枝了。所以,今儿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几个懂些拳脚的伙计......” 钱氏侧目看了一眼后头,果然瞧见俩五大三粗的汉子正站在刘家马车边上。 她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难不成你还想过跟那老虔婆动手?” 在镇子上做生意,刘夫人什么人没遇到过。只是几句话,她就打量出眼前这黑壮的妇人是个什么想法。 于是她哈哈大笑几声,挑眉说道:“我可不自个动手,喏......”刘夫人冲着自家提着十几斤吃食布料,正被累的呲牙咧嘴的儿子努了努嘴,“我这一事无成的儿子,自个都能找上门去给林家老太太跟那什么劳子的大伯娘寻晦气了。” 钱氏一听这话,心里就舒坦了。她原本看着刘书来,见他模样虽然轻浮,身形也瘦的跟个猴儿一样的,心里是不满意的。 可听到这瘦干的后生竟能给自家妹子跟外甥女出口恶气,那点儿不满意也就淡了许多。 几人也没多寒暄恭维,简单见过面后,就进了屋。 进屋后的刘夫人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心里就更笃定王家人待王氏几个是真心实意的了。 所以,她瞧见小山跟小宝的时候,也不介意卖个好。 她坐在炕边上,一边逗弄孩子,一边伸手取了刻的很好看的银角子塞进俩孩子手里,表情欢喜道:“来来来,给大娘奶奶拜个年,领压岁钱啊。” 这几日小山早就被教着说了许多拜年的吉利话了,所以如今一听拜年,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拱手说起来。那一串串的喜庆话,就跟不要钱似得打嘴里冒出来,惹得边上咿咿呀呀的小宝也拍着巴掌跟着学起来。 “吉吉......意意......” 刘夫人被俩孩子哄得眉开眼笑,忍不住回头看向林宝茹说道:“瞧这俩鬼机灵,哎,宝茹你可赶紧进门吧。进了门早点跟我家那臭小子添个孙子孙女的,咱也日日这么高兴着。” 林宝茹被她大胆的话弄得脸一红,她也不吭声,反倒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边上站着正揉着酸痛胳膊的刘书来。 刘夫人的话出了口,就察觉到有些不对了。她明白自个是得意忘形了,于是抬手笑呵呵的拍了下大腿,有些歉意的说道:“瞧我这嘴,一高兴竟然就胡说起来了。”说着,她就看向林宝茹跟王氏道,“宝茹娘,宝茹,你们可别介意。我也实在是高兴的厉害......” 她可不就是高兴着呢,自打儿子替宝茹送了那金簪子后,她这颗老母亲的心啊,就没平静过。 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别说是帮着什么女人打算了,就算是她这当娘的,也没见儿子上过几分心。可偏生对上宝茹这闺女后,儿子就跟变了个性子似得。 前头她以为儿子到桃溪村泼粪就是想搅黄这门亲事,可后来仔细想想,要是他真那么打算,应该是寻到二房院子里闹腾一番。可偏生,他却去了早就同二房不对付的林家老宅那边。 往深了想,可不就是在提宝茹丫头出气? 后来对上赵立以后,他这惯是不着调的人,竟然也总盯着那边,唯恐赵立再寻了王氏娘几个的麻烦。 再后来,就是那个金簪子。自家儿子,别说去选首饰了,就算是去吃花酒看花魁,都是只顺手拍银票的主。让他费尽心思去铺子里挑东西,那可比要他命还难。 更重要的时候,她后来为着保准儿,还亲自去了毕玉斋。据那掌柜子说,当时自家儿子可不止买了一个金簪而已。那另一样簪子,儿子是给谁买的呢? 刘夫人也算是了解儿子的,他身边压根就没个能让他费心的女人,哪怕是丫鬟都没一个能让他留意到的。所以,那簪子只能是给宝茹丫头的。 这么一想,刘夫人心里能不乐呵? 能给儿子寻到个可心儿的人,况且还是个有主见能管事儿的,那以后成亲了,就不怕宝茹管束不了他。 就这么着,刘夫人看着林宝茹的目光就更亲热和善了。 钱氏性子倒是大咧,摆摆手道:“这倒不是个事儿,我也见不惯那些个肚子里一套肠子,人前一套模样的人。” 刘夫人虽然觉得钱氏言语粗鲁,可听她言语痛快,倒也欢喜的。 几人坐了一会儿,刘夫人才把话转到了正事儿上。 她拉了宝茹一同坐下,又指了指自家黑着脸却不敢跳脚发火的儿子,说道:“上回下聘,也是怨我没打听清楚。当时只知道你那婆婆能做主,又有宝茹大伯娘做媒人,所以稀里糊涂的就下了定。” 说着,她就摇着头,压着心里的脾气,尽量平静的说道:“那个时候,大抵也是我犯了糊涂,只想着赶紧寻个好人家的闺女娶进门,好让我儿子收心。所以,也没想着追问几句。” 她没敢说的清楚,毕竟,最初的时候,她压根没把林宝茹当回事儿。说难听点,就是指望着性子软弱又没胆量的林宝茹,赶紧给儿子生个孩子,好让她在还能动弹的时候,教养出来撑起刘家来。 后来让她真对林宝茹另眼相看的,还是胖婶打听来的那些事儿。能撑起被奶奶跟大伯娘欺负到走投无路的家庭的闺女,便是言语中咄咄逼人,那也是一番能耐。 况且后来又牵扯到赵立的事儿,让她对林宝茹又喜欢又歉疚。 如今听说宝茹丫头都开始做生意了,虽然只是在西市上吆喝着买些柴禾跟物件,可在她看来,这丫头也是当真有几分本事的。至少,那脑袋瓜绝不是自家儿子这种朽木能比得上的。 所以,她要真能嫁进刘家,那自个定然能轻松许多。 刘夫人的算盘打的噼啪响,至于什么和离不同心的想法,她却是没想过的。毕竟,就算她眼界再宽,可到底也是生活在女子嫁人就如同投一次胎的年代。 如今这个年代,若是女子嫁了人还有外心,那外头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把人淹死。 王氏见刘夫人说的也算是真心,就叹口气,苦笑道:“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也以为我婆婆跟嫂子,就算再如何瞧不上我们,可在孩子一辈子的亲事上不会胡来的。” 哪知道,她稀里糊涂的一点头,竟让婆婆跟大嫂给闺女找了这么一户人家。若只是这样,她也哭几日,认命也就认命了。 偏生,她还听说,刘书来去老宅闹事儿的时候,竟说当初婆婆跟大嫂是一心想把自家宝茹卖到刘家当姨娘的! 好端端的人家,哪怕是穷的要吃草根了,又有几个舍得把孩子送去当姨娘的呢? 姨娘说的好听点,是伺候着少爷,吃喝不愁穿金戴银的。说难听点,若哪一日不得少爷的喜欢了,下场只会比丫鬟还惨。 初五那日,她又听着林有志竟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让闺女去刘家,甭管是做姨娘还是当媳妇,都是自家占了大便宜。那时候,她就能想象的到当时婆婆跟大嫂去刘家念叨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也正是因为那个,她心里才更惆怅更紧张了。 不过现在看刘夫人的表现,倒像她过虑了。 第八十章 刘书来可不管自家娘亲跟一屋子人说什么事儿呢,他刚抬头去看林宝茹,就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心里不由一虚,浑身哆嗦了一下。 可等回过神来,他就不乐意了,老子看你咋了。你个臭丫头,土不拉几的,老子看你是瞧得起你。 于是,刘书来不甘心的又抬起头来,刚要冲着林宝茹瞪过去。就瞧见她娘抬手指向了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看他的时候却眯着眼一副你等着瞧的模样。 关键是,她娘那手指头能不能不搓,搓起来怪吓人的。毕竟,临出门的时候,她娘让人把他屋里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那些个手艺玩意儿都给收了...... 一想到自个的心血随时可能被他娘一气之下烧个精光,刘书来就一脸扭曲的低下了头。 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 那土丫头惹不起,拿着镰刀想砍人的大舅哥惹不起,他娘更惹不起。 刘书来只觉得自个的命越来越苦了,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怎的平日里那些让扒到他身边的女子能掩面逃跑的“花楼赌债”的话,怎的用在林宝茹身上就不管用了呢? 莫不是,林宝茹当真是喜欢上了他? 毕竟他也算是玉树临风的,站在人群儿里,一群人巴巴的讨好着的主。 此时的刘书来,大概还没太认清楚自个在良家百姓眼里的形象呢。他这番想法,全都来自于赌场跟青楼画舫的一群酒肉朋友,还有那些个想着巴结上他继而攀上刘家关系的人。 那些人本来就是有酒有乐子就能闹腾好几日的,平日里又最瞧不得书院里那些个惯会惺惺作态的人。所以,被大家认为纨绔之首的刘书来,自然就成了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推崇的俊秀了! 当然,如赵立那般的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他们也瞧不上。所以,赵立一派,并不在他们的纨绔行列之内。 刘书来还沉浸于良好的自我感觉中无法自拔呢,自然就越发觉得自个的猜测是准当的。 毕竟,这么些日子,也没见她跟她家人凭着攀附刘家关系的事儿,去铺子里占便宜。甚至之前酒楼吃饭,一穷二白的俩人都偷摸给结了账。 既然不图钱,那可不剩下图他这个人这一个选择了? 刘书来暗暗琢磨,莫不是之前自个去林家老宅闹腾,还有打赵立手里救他的事儿,让她芳心暗许了? 他瞧瞧撇了一眼林宝茹,越想越觉得肯定是在这样的。也算她有眼光,竟然一眼相中自个这青年才俊来。这么想着,刘书来心里就美起来了,就连后背都下意识的挺直了。 一想到她虽然土了些,而且还偷摸的心仪着自个,刘书来心里就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加上她总在背后说自个的好话,以至于先前想好不屈服于恶势力的刘书来,就不好意思用旁的手段让人难堪。 他悄悄摸了摸下巴,心道这事儿还真让人为难。 一边想,他还一边偷偷瞄了一眼林宝茹,却见穿着一身青绿花袄的人儿,今儿好像格外白净。那模样,也好像张开了一些似得,虽然不至于说多好看,可也说得过去。 忽然之间,刘书来就想起陈嵘那句,要不就凑合一下的话来。 好像娶个崇拜自个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当然,就算她崇拜自个,也休想让自个喜欢上她。 不过念着她那么心心念念的给自个说好话,以后自个也能对她好点。只是她那副动不动就让人脑瓜开瓢儿的粗鲁样子,还是得改一改。 至于大舅哥,恩......惹不起就躲着些就好了。 只要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能瞧见个真心崇拜自个的目光,刘书来心里就忍不住美滋滋的了。 于是,好像怨念也就没那么深了。 他这边想的美着呢,却不知道林宝茹那边却另有盘算。 为着名声跟一家人不被赵立那边打杀上来,林宝茹是没法子,就算再不欢喜都得嫁进刘家去。不过她不乐意跟个常年里花天酒地的种马男一块生活,就想着,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回报一下刘夫人,同时给自个寻个退路。 至于刘书来,哪凉快哪呆着去。他要是个贪色的,回头自个就给他挑几个美人儿照顾着。要是个贪酒的,那就怂恿着他日日出去玩闹喝酒。 只要这人甭打扰她,她也不会使旁的手段。 俩人各有想法,于是再看向彼此的时候,眼神里难免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只是让刘夫人跟王氏瞧着,就成了俩人越发对彼此有意。于是,在刘夫人的保证下,王氏那颗心也渐渐落到了实处。 等到了晌午的时候,又有一辆马车匆忙过来,上头赫然是初四上门传话的胖婶儿。胖婶儿到了,也不啰嗦,直接指派着酒楼跟过来的几个小厮开始在屋里摆桌子。 本来就不算大的正房,这会儿被一大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的,而桌上七荤六素的菜,也让人瞧得眼都直了。 王氏了却了心事,神态就自然许多了。 她歉意的同刘夫人说道:“按理来说,今儿该我做东的......” 刘夫人笑着摆手,并不在意的说道:“咱姐妹儿,可不讲究那些个俗礼。你养出宝茹这么好的孩子,还让她给我当儿媳妇,已经是我的福气了。甭说一顿饭,便是十顿八顿的饭菜,我也该着了请。” 她这话说的王氏跟钱氏都喜笑颜开了,谁不乐意自家孩子被夸?就算是钱氏,哪怕是听着外甥女被人捧着,那都是高兴的。 刘书来在边上想要插几句话,可还没等他说呢,就被他娘扒拉到一旁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娘,亲亲热热的拉着林家臭丫头的手落了座,顺带着还数落了许多他的不是,心里有些委屈。莫不是林家闺女才是他娘亲生的吧,难不成他是他娘打桥洞子底下捡回来的? 不论怎么想,光担心着自个那些被娘扣下的物件,刘书来就是再怎么不情不愿,也得默默的入席了。 刘夫人专挑着自个特意挑的甜食给采茹几个小的夹过去,等瞧几个小的在性格跳脱的王狗子影响下大口朵颐起来,她才乐呵呵的把筷子头转向林宝茹。 “宝茹,你尝尝,这是我刚请的厨子研究的新菜样。你甭看它清汤寡水的,可却是拿鸡汤吊出来的,听说最是滋补。”刘夫人一边给林宝茹夹菜,一边略过她消瘦的身板跟屁股。心里暗暗道,这闺女肯定是往日里被欺负狠了,瞧瞧怎的这么瘦。以后进了自家的门,可得好好养一养。 自家婆婆当年好像还留着许多给她养身子的私房方子,回去可得翻找出来。 “亲家啊,我也不瞒你们说了,之前我同你婆婆跟你大嫂下聘的时候,也没让人看什么好日子,就说哪日里方便,就哪日里来迎。”刘夫人说着,就露出了个愧疚的神情。 不过想到自个心里的打算,她还是赶紧补救道:“不过自打我瞧见宝茹丫头,心里头就喜欢的紧,自然不能让她委委屈屈的过门。” “我也不说什么场面话了,甭管以前有什么岔子,总归这亲事是板上钉钉得了。昨儿个我寻了镇上最好的先生给看了日子,说是马蛇俩属相,今年二月跟七月都有大好日。所以,我想问问你,对俩孩子成亲的日子可有什么想法?”刘夫人瞧着比自个年纪小的王氏,竟然有些老态了,心里不由叹口气。 上次在酒楼里谈俩人的亲事,加上近日凑一起说了半晌话,她哪能瞧不出如今宝茹丫头在家里的地位? 往浅的说,是帮着王氏拿主意的人儿。可往深了看,林宝茹那丫头,可算得上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 不说旁的,从王氏到小山,哪个不依赖她? 不过这样,倒也让刘夫人更坚定了自个的想法,宝茹这孩子绝对是一块璞玉。只可惜,林家老太刘氏看走了眼,竟把这么好的孩子当根草了。 王氏见刘夫人并没有只顾着她刘家的脸面推脱过去的事儿,心里更觉得刘夫人为人当真是好的了。 她笑道:“虽然我是当娘的,可因着我糊涂,让闺女遭了罪。这会儿,不如让宝茹自个考量,甭管她选哪个日子,我当娘的都依着。” 大概世上娘家婆家都一样,娘家疼惜女儿,总想着再多守闺女几日。可婆家,则相反,巴巴的盼着儿子赶紧把人娶进门。 林宝茹见俩人都一脸殷切的看向她,手上剥瓜子的动作一顿。虽然她知道,让娘家立起身最简单的捷径,就是先嫁到刘家,借着刘家的财力跟人脉把娘家扶起来。 可前世里看多了身边人婚姻不得善终的例子的林宝茹,更知道,她不愿矮人一头。哪怕,是在这个把以夫为天,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当做理所当然的年代,她都不想留下什么扒拉婆家的物件去接济娘家的话柄。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如今简易版的香皂豆能买些钱。抛开下个月要交村里的庄户钱,家里应该能有些存余。到时候,她在去集上买些豆粉跟养肤的中药粉,只要调配得当,香皂豆的效用跟体验感只会更好。 虽然成本高了,可她也能提高消费者的定位,继而能把价钱卖上去。 当然,这都需要时间来实现。 想到这些,她就露出个羞涩的表情,故作为难的说道:“我听娘的话。” 这些日子,王氏也算是摸透了自个闺女的性子。她闺女她清楚,压根就不是个脸皮薄的人,所以她一瞧闺女低着头抠瓜子皮的模样,就明白了闺女的意思。 于是她笑着对刘夫人说道:“我这闺女是个贴心的,说实话我也是舍不得的很。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我是一门心思的张罗着家里田里的活儿,也没好生守过闺女。如今她要嫁人了,我才醒悟过来,索性还有些日子来得及再疼她一场。” “所以我想着,要不就等七月里的好日子?” 刘夫人本来就是客气一下,她当然早就打算好了,选二月里娶儿媳妇。二月里天儿虽然还有些冷,可春物也开始发了,兆头极好。 不过如今闺女娘都这么说了,她倒是不好再说旁的。 边上钱氏听得王氏的话,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可不,如今已经是正月里了,光是你给闺女准备嫁妆,怕都来不及。七月里日子还长,甭管是打箱子还是做被子,时间上都宽裕的很。” 她说的也是事实,不过却让面上淡定的刘夫人心里小人儿不断跳脚着,谁在乎那些个陪嫁啊,她是在意儿媳妇娘家陪嫁的人么?她只想赶紧把人娶回家,了了心事,以后有儿媳妇管着儿子了,她也能歇歇心。 况且家里的铺子跟产业,也能有人搭手看了。毕竟那些个惯是会偷奸耍滑跟做假账的铺子,是年年蒙蔽自家一看账目就满脑子浆糊的儿子。 偏生她精力也有限,亲自查账也只能查看跟刘家根基有关的那几个铺子。 若是有林宝茹这胆大心细的媳妇在,她还愁家里的产业被那些个包藏祸心的人蚕食? 第八十一章 吃过后晌饭,刘夫人一行人才出了院子离开。 这么一走,家里就稍稍冷清下来了。 林满仓看着在灶台上拾掇的大妹,迟疑了半晌才走过去。他一边把摞起来的碗筷拾进篮子里,一边斟酌着捋了一下自个心里憋了整日的话。 “刘家儿子是个不成兴的,今儿在桌上就黑着脸瑟瑟缩缩的,往后顶不了事儿。你......” 林满仓又想起了之前他说的那番话来,什么给妹子寻个好去处,什么爱玩闹吃花酒,常日里在青.楼里赌坊里泡着...... 这种人,就算家业再大,就算他娘再高看自家妹子,都不可能是个好依靠。 况且林满仓心里也觉得,刘书来压根配不上妹子。那种赖皮的混子,要不是仗着祖辈留下的产业,怕是连臭虫都不如。 他心里有些不平,唯恐妹子是为了一家人才委曲求全的。 林宝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笑道:“其实仔细算起来,他虽然不着调,可也不一定不是个好选择。” “先不说我跟他的亲事早就人尽皆知了,就是单论人,他不是个爱受管束的,可我也没打算管束着他。”林宝茹见她大哥还一脸不赞同还欲言又止的别扭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哎呀,大哥放心,日子都是人过出来了,再差还能比过去还差?而且他就算再不着调,也不是个蛮不讲理随意打女人的人。” “再说了,他就算真欺负我了,那不是还有你跟俩表哥给我撑腰壮胆呢么?”说着,林宝茹就冲着正往过走的王斌跟王虎子问道,“对吧表哥。” 王斌跟王虎子其实没太听清楚林宝茹跟林满仓在说啥,不够瞧着憨厚不善言辞的林满仓疑惑的看过来,俩人下意识的点头应承起来。 正在扒拉灶膛里的草木灰的采茹跟采荷也抬起小脑袋,“还有我们还有我们,我们也会保护大姐的。” 领着小宝跟小山在院子里跑闹的王展健见有热闹,也赶忙凑过来拍着胸脯嚷嚷道:“要打架吗?那算我一个!” 正好搬着桌子出屋的王树林,听见自家小儿子闹着要打架,那脸直接就沉了下来,吼道:“三狗子,你皮又痒痒了是吧!” 王展健撇撇嘴,他本来就是家里的老幺平日里受宠,最不怕王树林了。所以这会儿,见王树林要骂他,他干脆就瞪着眼,挺着胸脯子很有气势的说道:“皮痒痒了也要先抽欺负表姐的人。” 听到动静出屋的钱氏一听这话,心里就乐了,她瞪了一眼自家男人,拍手说道:“狗子说的对,旁人想欺负咱家的人,得先问问咱同意不同意。”说着,她又看向屋里的小钱氏跟徐青青,叮嘱道,“你们也是一样,虽然你们是妯娌,可也要记着咱王家人不算计自家人。当然,要有事儿,咱王家上下几口子一块顶着!” 王氏瞧着自家嫂子说了这话后,钱大云跟徐青青都十分欢喜的应下了,俩妯娌还相视一笑,十分默契的样子。这让她心里,很受震动。 若是当初,她也这般坚定的教自家的儿女们,是不是老宅那边就不敢那么磋磨她们了? 不过想归想,难过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她看着自家的几个孩子感情也十分要好,心里很是满意。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王家俩媳妇帮着林宝茹把家里家外打扫了一边。而王树林跟王斌则搭着手,把茅草编起来,把被寒风吹的有些散开的屋顶又补了补。 忙活完了这些,天儿就到了傍晚了。几人不敢再耽搁,又叮嘱了王氏几句,才赶着牛车走了。 送走了王家几口人,林满仓也提了行李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王氏还忍不住掉了眼泪,“满仓,娘知道你不是个傻得,可娘还得嘱咐你几句。” “你跟着师傅去学手艺,就得勤快着些,有眼色着些。说花里胡哨的话咱不会,但那些个脏的累的活计,你多替你师父做着些。” 林满仓连连点头,沉着声说道:“记住了。” 林宝茹想着做屠户必然常与血水跟油渍打交道,所以赶忙去扒拉了块猪胰脏的糊糊,又用烧的草木灰水和起来,捏成团。这会儿也没工夫晾晒了,所以林宝茹干脆就直接给他包了起来,“大哥,这东西好用,比之前咱们卖的香皂豆还要好。你拿过去,也别小气,记得晾一下给你师父几团,要是还有别的做工的学手艺的要用,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同人分享一下。” 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但凡用了这物件的人,多少也能照顾着些林满仓。 林宝茹担心他舍不得,于是又补充道:“咱家这东西还多,用完了,你就捎信回来,我跟娘再给你送。” 林满仓也是头一次离家,看着娘亲跟妹子担忧的神情,他心里也有些难受。就连鼻翼眼眶,都泛着酸。 一家人送林满仓,直送到了村口才停了步子。 回来的时候,王氏的情绪低沉的厉害,就算遇上打招呼的乡亲,也多半只是勉强的应付两句。要不是有林宝茹在边上解释着,打着围儿,怕是还有有人背地里说几句王氏的不是。 不过现在,大家伙儿知道王氏竟送了唯一的儿子去屠户那学杀猪手艺,心里就忍不住同情起她来。哪里还会计较她的态度啊。 毕竟,大家都眼瞅着呢,林家大房的儿子,大儿子是公婆贴补着送去读书了。不说旁的,就是一年的束脩就五六条肉,还有好几两银子呢。 老二虽然没读书,但听刘氏年前儿说是打算花钱送去木匠那里学东西的。 老三没长大呢,也日日被刘氏心肝心尖子的叫着,以后肯定也受不了屈。 可一样是林家孙子的林满仓,前头多少年都闷着头给老宅当牛做马。如今好不容易脑子清亮了,能撑起家了,却被日子逼得要去当杀猪匠。 哎,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前后不过半个月的工夫,老林家跟林家二房已经成了村里的焦点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那就直接能被传出好几个版本呢。这不,林满仓去赵屠户那学手艺的事儿,又被编排上了。 编排的结果,自然就是坏透了名声的刘氏,是怎的不慈的了。 外头的风言风语,并没影响到林家二房这里。 回到家,林宝茹就去看自个昨儿跟今早用草木灰水做的香皂豆。她稍作搓洗,发现水果然比直接用草木灰清亮了许多,而且去污效果更好了。 于是趁着天儿还没黑透,也是免得王氏兴致一直这么低落着,她干脆招呼了采茹跟采荷拉了王氏,一块捏起了升级版的香皂豆。 也是昨儿烧的草木灰水不少,如今倒是把昨儿大哥砸的那些猪胰脏全捏完了。 看着一块块猪胰脏,林宝茹笑眯眯的,她甚至瞧见了这些东西换成铜板子的时候了。 一直到晚上要歇下了,铺被窝的采茹才从炕被底下摸出一块银角子,惊呼道:“娘,大姐,这里有一块银子!” 家里多了银子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林宝茹跟王氏赶忙看过去,却见那大小形状好像是今儿刘夫人给小山跟小宝压岁的那块银角。 林宝茹脑子转得快,赶忙问王氏道:“娘,小山的那块银角子呢?” 王氏呆了呆,才从腰带的荷包里摸出来。 “在这呢!” 毕竟在家里,一块银角子不算小钱,若换成铜板,怎么着也有二三百文。 这么大一笔巨款,王氏怎么可能让小山自个保管着呢?所以,早在后晌饭给小山洗手的时候,她就已经悄悄把小山那块银角收了起来。 那就是说...... 林宝茹深吸一口气,“这是小宝那块。” 不用多说,肯定是临走之前,钱氏给放下来的。偏生,她什么都不说,就连小宝的亲娘小钱氏都笑眯眯的半点不满都没有。 王氏明白,这是自家嫂子心疼她们呢,所以这会儿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说你妗子这人......心疼咱们就明着说啊,她也不怕咱们昧良心不认这事儿。” 林宝茹听着她说这话,就知道大概之前压.在她娘心头上的误会一解开,直接让她娘的那颗心就轻松起来了。所以才会有了着看似抱怨,实际上却是感激跟炫耀的话。 她笑着把银角子塞进王氏手里,调笑道:“娘这话说的有趣,妗子可不是心疼咱们,她怕是最心疼你了!” 王氏哪能听不出闺女戏谑的话?于是没了心事的王氏,抬手就戳了戳闺女的脑门,假意烦了她的说道:“就你知道的多,快点去洗漱了睡觉,赶明儿不是还想赶集么?当心明儿了起不来......” 林宝茹嘿嘿一笑,抱着脱了棉鞋的小山放在小板凳上,让他一边玩水一边洗.脚丫。 第二日依旧是天儿还没亮,一家人就出发了。 有了上一回走山道的经验,这次林宝茹倒是没怎么拖后腿。只是走了一段,她还是气喘吁吁的得歇一会儿喝口水。 不过这次,刚过寅时,已经人就到了西市。自然,也占了个好地方。 且不说这会儿一家人怎么欢欢喜喜的摆起了摊儿,只说顺来杂货铺的掌柜子,现在就已经火急火燎的满嘴燎泡了。 他来回踱步,看着身旁的伙计问道:“东家还没信儿呢?” 边上伙计看着急躁躁的掌柜子,摇摇头表示没有。 “掌柜子,眼看就要开集了,林家那姑娘肯定得来,要不要再定些香皂豆,您可得早些拿主意。”小伙计见自家掌柜子一副无头苍蝇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焦急,“昨儿个刘家那边,可是大张旗鼓的去了林家,说是为着两家的亲事。一旦那姑娘嫁进了刘家,那香皂豆可就成了刘家的囊中之物了,咱们到时候也不好再盘算!” 孙掌柜的听伙计絮絮叨叨个没完,也有些烦躁,“我当然知道,只是东家让等消息,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直天儿有些泛白了,后门才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等伙计开了门,外头的人才一脸喜色的冲着掌柜子过来。 “掌柜的,东家让人琢磨出来了,这就是猪胰脏混着草木灰做的。” 孙掌柜的一听,心里就欢喜起来。 “哎呦,也不枉我花了三百多文钱。”知道东家得了方子,孙掌柜子才松了口气。 小伙计见状,赶忙上去恭喜起来,顺带着恭维道:“掌柜子高明,既稳住了那小娘子一家,又让东家派人琢磨出方子来,这一来一去,往后咱就剩血赚了。” “就是就是,掌柜子若是得了东家的赏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当伙计的啊。” 随着日头升起来,院子里传来阵阵恭维的声音,喜的孙掌柜满脸带笑。 第八十二章 林宝茹不知道之前上门采购香皂豆时,还一脸和善的孙掌柜,暗地里竟有了这种盘算。 这会儿,她把王氏推来的几捆柴禾靠在墙根里,然后又同边上已经算是熟络的卖烧饼的婶子交代了几句,让人帮着先看下柴禾。 原本这就不算个事儿,只是瞄一眼罢了,所以那婶子没说二话,只管笑呵呵的应承下来。 安顿好物件后,林宝茹就帮着王氏把小推车上余下的两捆柴绑好,然后俩人一道往上次送柴的馆子送了一趟。 当时被林宝茹叫着老叔的人刚好开了后门,一瞧见林宝茹就先笑了起来,“哎呦,我说一大早的我就这么高兴,敢情是你这能说会道的闺女来了啊。” 他说着,就瞧见了王氏手推车上的柴禾。那柴禾,明显比年前儿自个六文钱买的那些还要多一些,单瞧那又直又粗的柴禾棍子,他就知道,这是眼前俩母女卖个好呢。 于是他赶紧把后门全打开,又吆喝了个伙计过来搭手卸车。顺带着夸道:“你们心眼可真实诚,年前那些柴禾晒的都干透了,我原以为六文钱只是占点便宜,可烧起火来才知道是得了大便宜了。” 这掌柜子原本就是个和善的,他是真正的穷日子出身,知道人穷的时候,甭管是卖物件还是做工,在那些个有些余钱的人眼里就似是矮一截。 所以他发迹以后,每每瞧见心眼实的农家人,就会想起自个当年因着没钱吃过的冷眼。自然,但凡是自个需要的,他也乐得拉人家一把。 林宝茹见他言语痛快,也跟着笑道:“当时答应老叔的,我们自然是记着的。本来我是想着先过来问问老叔需不需要柴禾,可又怕白跑一趟,毕竟今儿只我跟我娘来赶集了,也没人帮着看摊儿。所以,思来想去的,我就拽着我娘一道来了。” 正说这话呢,打厨房里出来个系着围裙的妇人。这妇人脸色有些糙黑,大饼脸上坑坑洼洼的,许是被冷风催的多了,留了许多裂痕。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生,她还抹了许多水粉,瞧着既不服帖又有些怪异。 只是掌柜子并不觉得她难看,还高兴的招手把人叫过来,顺带着欢喜的说道:“小梅,这就是那日卖给我柴禾跟香皂豆的闺女,你瞧,光看模样都是个机灵的。” 梅老婶听了这话,还真就打量起林宝茹来。她这人长得丑,可性子却是个好的,更待见长得秀气的闺女,所以见林宝茹大大方方的让她打量,心里就更喜欢了。 “恩,这闺女好看,比往日里送柴禾跟送菜的人长得都水灵。”她说着,就先笑起来,“小姑娘,你也别恼我这话,我这人长得丑,所以最喜欢秀气俊俏的人。” 林宝茹露出个羞臊的表情,“老婶儿,你可别打趣我了,我这模样可算不上好看。” 梅老婶儿听了,一张夜叉似得黑脸就抖了几下。她乐不可支的笑道:“在我面前说自个长得不好看,那不是骂我呢!” 王氏见了来人,本来心里就有些拘束。如今听跟着她好像有些恼的话,更是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倒是林宝茹笑的如常,她扫过那妇人的手背,见那手背虽然算不上光滑,可明显比脸上要滑溜的多,于是像模像样的福了福身,而后语气轻快笑道:“老婶儿,可不敢怪罪我。我今儿给老婶儿来了好物件来,本来是想讨好老叔,好让他以后光顾着我们的生意。不过我今儿瞧见老婶了,才明白自个该讨谁的欢喜。” 说着,她就挤眉弄眼的递给梅老婶一个眼神。这下,倒是弄得掌柜老叔脸上发囧,不过却哄得梅老婶儿笑的尖牙不见眼了。 “好好好,就凭着你这几句话,往后馆子里用的柴禾,我就做主定你家的了。”说着,她又黑又厚的大手就拍了拍林宝茹的胳膊。 等王氏推着手推车跟伙计去卸柴禾的时候,还有些发蒙。怎的自家闺女没大没小的几句话,就把家里卖柴禾的事儿给定下了? 倒不是她回不过神来,实在是卖柴禾,不光是自家,就是西市别的农家汉子们,每每遇到买主都恨不得点头哈腰的把人伺候好了。 就算是她,也常会软着脾气,卖柴的时候又是敬着又是给人搭着干枝杈的。有时候,还会两捆折成一捆,便宜些卖。 可现在明明自家柴禾长到了六文钱一捆,这买家竟还乐呵着。 她想不明白,可林宝茹却知道,自个这就是投其所好罢了。年前集上只瞧着掌柜老叔挑拣柴禾的模样,就知道他以前肯定也砍柴卖过柴,最是知道整捆柴禾里的道道。 比如有些人瞧着柴禾捆大,可实际上柴禾根本没晾晒透,烧起来并如晒干的好。或者有的人贪着多卖,把柴禾里捆上零碎的树枝子,对于馆子里来说实在不好用。 还有当时他的言语,就足以证明,他是个看重实用性的人。所以今儿林宝茹特地帮着王氏把柴禾里多加了几根,瞧着好像是多搭了柴禾棍,可一旦把这生意说妥当了,那以后就是个稳定的进项。 而且,她仔细盘算过,把柴禾固定供给馆子里,可比在西市叫卖要上算许多。 再者,刚刚她瞧见掌柜老叔对梅老婶的和善劲儿,就猜到,这大概是患过难的夫妻。否则,凭着老叔的模样跟如今开着馆子的钱,又怎么会在个黑婆娘面前软和着语气说话? 所以,前者她投了掌柜老叔的好。后面她又恭维哄笑了梅老婶儿。 当然,这么说倒不是她觉得梅老婶儿容易感情用事。毕竟,哄人开心,只是井上添花的事儿。根本上,还是梅老婶儿也瞧的出来,自家的柴禾对于馆子平日里炒菜做饭而言,十分实惠。 等王氏去卸车的时候,林宝茹就从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拿出几块新的香皂豆递过去,“老婶儿,原本我是打算一会儿寻了顺来杂货铺去送货,顺便想找几个卖货郎帮着卖一卖我刚调好的新香皂豆。不过现在我瞧着老婶儿觉得亲切,就先给您用几块,只当用个稀罕。” 用草木灰水砸出的香皂豆,少了草木灰的那种白涔涔灰呼呼的颜色,倒是显得清亮干净了许多。梅老婶光是打眼瞧着,就知道肯定比之前她男人买回来的要好得多。 她眼前一亮,伸手接了东西好生打量了会儿,才笑道:“那也不能让你白送了,一会儿结柴禾钱的时候,让你老叔一并给了。” 梅老婶也是个心眼耿直的,本来就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性子。况且当初她嫁给自家男人后,可是吃尽了苦头,也尝遍了人情冷暖。如今年纪大了,以前硬着跟铁一样的心肠,也就慢慢软了,瞧见跟自个当年受苦时候年纪相仿的闺女,就乐得给个好。 况且她现在守着饭馆子,加上儿女们在外卖货做工也都能挣钱,所以日子过得得意的很。自然就更不会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了。 倒是边上一直笑眯眯的掌柜老叔皱了眉头,“你说你把香皂豆卖去了顺来杂货铺?” 林宝茹见掌柜老叔表情有些不太好,心里自然咯噔一下,“恩,初二那日,顺来杂货铺的孙掌柜去我家买的。他还买了不少,把我家里上一批香皂豆全收去了。” 掌柜老叔皱眉,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她,好似十分为难。 边上梅老婶见状,啐了他一口说道:“你怕个球啊,那孙老狗用这下作的法子骗人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说着,她就拉了林宝茹解释起来,“闺女啊,你可是上当了!” “顺来杂货铺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瞧着外头是体体面面的,可芯儿里早就坏透了。” “但凡他做不出来的东西,都会先买一批那东西,一边卖一边让人送去他东家的作坊研究,但凡研究出法子来,以后那物件就成了他一家的似得。但凡谁再卖,都得不了好。”梅老婶儿一边说,一边就嫌弃的呸了几口,“要是研究不出来方子,他还会连哄带骗的用尽手段偷方子。” 可偏生,他拿到方子后,只要原主家上门说理儿,都会被他反咬一口。 “当初大石村的张家,你听说过吧,人家媳妇好端端的制茶卖茶,都能被他按上个偷了方子的逃婢的罪名。”说起那些个事儿,梅老婶儿就有些义愤填膺了,当初她家馆子里也用了不少张家的茶叶招待人,可张家一被告了,衙门里来了好几拨人问话。那几日别说做生意了,便是原有的物件,都被那些个杂役差役的顺走不少。 到后来,顺来杂货铺的东家更是指派着孙老狗过来讨什么茶叶钱。呵,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柳林镇里大石村上百里远,就这也能给人家栽上脏名声! 林宝茹皱眉,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些事儿。之前瞧着孙掌柜跟个笑面佛一样,说话办事儿也有规程,她还想着虽然生意没像前世里那样写的那样,没落在文书契约上,继而谈成长久了买卖,可好歹也算是寻了个好销路。 可如今听着梅老婶两口子的话,她忽然就醒悟过来了。敢情当时孙掌柜子决口不提落文书的事儿,是打着一边卖着香皂豆打出名气,一边琢磨方子的主意呢。 怪不得他不怕自个翻脸不认帐,等卖好了就不认他提的便宜的事儿了呢。 一想到这些,林宝茹心里也就有些呕的慌了。 第八十三章 王氏过来,正好听到这番话,不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家闺女,“那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宝茹见她娘担忧起来,赶忙宽慰道:“这事儿倒也不打紧。” “就算他解开了那法子,可到底也只能算个简易版香皂豆。比咱今日里拿出来的,要差上许多。”况且,只要她有余钱买旁的料子,还愁做不出更好的手工皂? 左右方子都在她自个脑子里,只要她不松手。甭管那顺来杂货铺的东家跟掌柜子多鸡贼,也别想占了好。 她说完,就郑重的冲着梅老婶跟老叔行了个福礼,“多谢老叔跟老婶儿的提醒,不然怕我往后还得着了顺来杂货铺的道。” 梅老婶见她听了顺来杂货铺的算计后,丝毫没有慌乱,心里就更待见这人了。于是她挥挥手,笑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以前我跟你老叔刚开始摆面摊儿做买卖的时候,可被诓骗过好几回,当时也是几个心善的大娘寻了个时候同我们念叨了几句,不然指不定我们老俩还攒不下这饭馆子呢。” 这么一说,林宝茹也就明白眼前俩人一副热心肠的缘由了。除去俩人本来就心善外,大抵也是念着过往得过旁人的恩惠的。 果然,世上的善意都是延续的。 今日她受了帮助,他日就会把善意传递出去。 瞧着话说明白了,王氏跟林宝茹也就没打算多呆。 等掌柜老叔去柜上拿钱的时候,梅老婶又同宝茹娘俩说了会儿闲话。 也是这时候,林宝茹才知道,掌柜老叔原来是靠山村的赵家人。 一听是靠山村,她就愣了一下,而后看向王氏问道:“娘,大哥不是去靠山村赵师傅家学的杀猪手艺吗?” 王氏点了点头,立马来了兴致的看向梅老婶问道:“老嫂子,你听说过靠山村的赵屠户不?” 梅老婶儿闻言赶忙点头,“那是咱家兄弟。” 靠山村只有一个屠户就是赵老叔的亲兄弟,当初家里穷,他兄弟俩可都是没白天没黑夜的盼光景的。 “我那兄弟也会个命苦的,他原本也不是杀猪匠。之前前头娶的那个媳妇,身子骨弱,生了闺女以后就整日里抱着药罐子续命。我兄弟当时就是土里刨事儿的,咱那时候也只是给人做些粗活过日子,就算帮衬,也帮衬不上多少。旁人都劝他甭给我那可怜的弟妹看病了,那就是个无底洞,可他不听啊,就认准了只要人活着,就得救。” 就那么着,家里好不容易存下的余钱都糟没了。就连田地都给贱卖了,可最后也没救回他媳妇来。 再往后,他自个拉扯着闺女长大。日子过得艰难的很,别说吃饱饭了,就是喝些米粥都要难上天。 “有一回他听说杀猪匠没人干,但能挣钱还能吃上肉,所以就把孩子托付给我们,自个凭着一股子蛮劲儿去当了屠户。”虽然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可梅老婶儿提起往事来,也是忍不住心酸叹气,“如今日子是好过了,可他到底是个日日见血的屠户,有时候还会帮着衙门里抬尸,但凡是好人家的闺女哪怕是被休了的都不乐意嫁她。” 至于那些个贪图他家条件的,多半一见他,就问他什么时候把闺女打发出门。还说十五六的闺女,早该寻婆家了,这么一直耗着不是个事儿。 但凡他说要给闺女寻个好的,说亲的媒婆就会嘀咕那么个出身,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但凡有人家不嫌弃,就不错了。 时间久了,他就没心思再娶个婆娘了。至于闺女,也就给耽搁在家里了。 说这会儿话,赵老叔就拿着一串铜板进了后院,他边上还跟着个挑着担子手里拿着拨浪鼓的卖货郎。 等走到跟前了,赵老叔才乐呵呵的指着身边的卖货郎对林宝茹说道:“刚我去柜上拿东西,正瞧见李货郎打门口过去,想着你不是说打算让卖货郎帮着卖物件么,我就自作主张给你把人叫回来了。” “你也甭怕,该怎么谈就怎么跟他谈。李货郎在咱们镇上,也算是出了名儿的孝子,人是个可靠的,不会坑了你。” 边上王氏瞧清楚来人以后,有些惊讶的说道:“唉,你不是常去咱们桃溪村卖东西的货郎么?腊月里倒是没瞧见你去几趟,我们都还当你不做这买卖了呢。” 李货郎瞧见眼熟的,也跟着笑道:“哪能不做啊,这营生不大,可胜在灵活。平日里,我娘有什么不对付的,我也能在家守一两日。年前时候,我娘伤了风,躺了几日,我就没赶上到各村卖货。” “不过如今开了年,倒是能常去桃溪村了。” 王氏跟梅老婶听他说老娘生了病,赶忙问道:“那你娘的身子可爽利透了?” 李货郎叹了口气,一边把担子放下,一边说道:“哪能好透啊,到底是上了年纪,害了病也不是三五日就能好的,且养着呢。我这也是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才同邻家商量着让人帮忙瞧着点我娘,我就抓着空出来卖卖东西。” 不管多少,最起码有个进项,能撑得住一家子的吃喝。 李货郎瞧着气氛因着他的话低落起来,赶忙寻了个话头说道:“说起来,我同你们村李姥爷家还挂着些亲呢。还有你们村几个嫂子做的针线物件,都是我帮着卖的。” 说到这事儿上,王氏就有些惊讶了,“原来你跟李姥爷是有亲呢,怪不得每回去,都帮着李姥爷干活呢。”她说着,就看向自家闺女解释道,“咱们村都知道,李货郎是个实诚的,是个热心肠。以前只以为他是瞧着李姥爷可怜才帮忙的,原来两家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容易的。” 有了这番话,林宝茹就觉得瞧着有些圆滑的李货郎,还真比面上和善心里藏了暗心思的孙掌柜可靠的多。 别的不说,有赵老叔跟梅老婶夸赞,还有娘亲王氏的话,再加上李货郎本就常在桃溪村行走,想来不会是个昧良心的。 李货郎可不知道今儿的买卖是要跟还没说一句话的林宝茹谈的,这会儿同王氏寒暄了几句,就有些纳闷的问道:“婶子,我光听赵叔说你们有好物件,不如先让我瞧瞧?” “要是针线绣活儿的话,我是劝婶儿压些日子再卖。现在农闲时候,各家嫂子大姐的都闲在家里,做绣活儿的多,所以现在卖是卖不上价钱的。”李货郎也不说虚的,也不是他觉得王氏没旁的好物件,实在是农家妇人寻他卖货的,多半都是荷包花样子之类的小东西。 说了这一会儿话,王氏性子也放开了些。左右都不是拿捏架子瞧不起人的主,说起话在自然就自在很多了。 王氏笑着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自家闺女说道:“今儿还真不是我要同你卖东西,是我这闺女有些物件想让你帮着瞧瞧。” 这年头虽然讲究男女大妨,可也不至于到不能见外男的地步。篱笆院儿的庄稼人,填肚子的事儿可比那些个穷考究的规矩重要得多。 于是被点了名的林宝茹大大方方的往前走了一步,笑着同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就把篮子里的一块装好的香皂豆递过去。 这回不用林宝茹自个多说,边上热心的梅老婶已经噼里啪啦把香皂豆的事儿给说了个清楚。 “你瞅瞅我这手,用了几日那香皂豆,竟也白嫩了许多。”梅老婶倒不是偏着林宝茹说话,她实在是瞧不上顺来杂货铺的那号子人,所以但凡能把生意介绍给别人,她都乐意的很。 况且这事儿也就是几句话,张张嘴儿给人说清楚,让人得个证儿,既不费心又补费工夫的。 梅老婶说着,就忍不住唾弃起顺来杂货铺那桩子事儿来。只是李货郎一听这东西竟还卖给了顺来杂货铺,不由有些迟疑,他是走街串巷的,可也怕惹上麻烦。 毕竟当年顺来杂货铺告张家逃难的媳妇偷方子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但凡他们有些营生的,都知道当时张家跟那些个同张家进了茶叶的商户,都赔了不少。 若是顺来杂货铺再不要脸的闹上这么一遭,那可就麻烦了。 梅老婶见李货郎有些犹豫,心里一沉,才有些懊悔自个刚刚竟秃噜漏了嘴。她有些歉意的看向王氏跟林宝茹,可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林宝茹却不发怯,她也理解李货郎的担忧,不过他们担心的事儿,林宝茹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笑着说道:“李大哥也先别拒绝,你且看一下我今日带来的香皂豆再说。”她说完,又把视线投向梅老婶,问道,“老婶儿,年前老叔买的香皂豆,你可还有存余的?” 梅老婶愣了一下,赶忙说:“还有一些,那东西好用,我可是省着的。” 说完,她就一扭生回厨房去拿了。临出厨房的时候,她想起自家老汉之前说那闺女还用一盆子水让他试试的事儿。于是,看着粗壮实际上很是细心的梅老婶,还舀了一瓢温水,把木盆端了出来。 林宝茹感激的看了一眼梅老婶,然后又借了梅老婶身上围着的溅上油渍的围裙。 她专挑了一块明显的油片子湿了湿水,接着就把自个新做的香皂豆拿出来在上边搓洗一番。虽然水稍稍有些变化,可却丝毫不浑浊。关键是,那块油渍竟浅淡了大半。 随后,她又拿了梅老婶之前用的混着草木灰的那块,虽然也有去油的效果,可盆里的水却浑浊难看得很。 李货郎愕然了半天,半晌才瞪着眼说道:“我的乖乖,竟这般好用。” 第八十四章 林宝茹笑道:“不光能去脏,我先做的香皂豆,洗手洗脸都是极好用的。往日里做的那些个虽然也能用,可到底混了不上台面的草木灰,用起来多少有些难受......” 李货郎直愣愣的盯着她手里的那块香皂豆,急忙问道:“你今日拿来的这新香皂豆,可送去顺来杂货铺了?” 林宝茹笑着摇摇头,再度满眼感激的看向梅老婶两口子,“还没呢,原本是想着给老叔送完柴禾,就去顺来杂货铺的。也亏了老婶儿热心,多说了几句,不然......” 她这话说的有些心有余悸,不过落在梅老婶耳朵里,倒是中听的很。毕竟,旁人念着自个的好,任谁都高兴。 李货郎本来就是个心眼活泛的,只这么一瞧,就知道林宝茹手里的香皂豆肯定能挣钱。于是他狠了狠心咬牙问道:“那你这东西,可想好了怎么卖吗?” 林宝茹见他露出些许悲壮神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倒也能体会他的心思,于是便开口说道:“李大哥不用担心,我既敢卖,就不怕顺来杂货铺使坏心眼。” 一来,她这方子千千万,自然一次会比一次更好。再者,端是她手里的两种香皂豆,使用感就不可同日而语。 “要是顺来杂货铺不生了歪心思就算了,若是他真的昧良心非要诬告我个什么罪名,我也有招数应对。”林宝茹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堵他不一定敢那么做。” “况且我们两家一没签文书,二没私交往来,我甚至只去杂货铺买过一回东西。所以,他便是坏了心,也没由头告我个偷盗方子的罪名。” 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倒是让李货郎也回过味来。 想他走街串巷这么些年,竟还没个妹子看的通透。往日里,他们都被顺来杂货铺告的张家血本无归的事儿闹怕了,却忘了,当时他们之所以敢那般,是因着张家媳妇是外来的逃难的,原本就跟顺来杂货铺的东家签过卖身契。 可眼前的这闺女不同,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娘绝对没有跟人签过什么劳子卖身契。 这么一想通,李货郎就放心了。他又瞧了几眼林宝茹,笑道:“你瞧我这脑子,转的竟还没你快。” 林宝茹抿着嘴算是奉承了他几句。 随后俩人又说道正事儿上,林宝茹也就不瞒着了,说道:“之前混着草木灰的香皂豆,我在西市卖是五文钱一块,卖给顺来杂货铺是四文钱,每百块让二十文的茶水钱。” 这事儿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左右价格就是这样的,她之前既然定下了,就没打算改过。 “如今我新做的香皂豆,虽然更好用,可若李大哥诚心帮我卖,我也按这个价,如何?” 李货郎十里八乡的哪不去?但凡农家那些个在灶台上做活儿的妇人,谁又能免得了弄到身上老脏洗不干净? 况且他看着香皂豆洗手洗脸还真有些好处,若是费点心思卖个年轻的媳妇跟闺女,也不愁卖不动。 再者,县里跟邻县的卖货郎他认识的也不少,自个得了茶水钱,把香皂豆按一块四文钱送出去,也值当的。 他这么一盘算,就干脆的应下了这个价。 “不看别的,就看李姥爷跟梅老婶的面儿,妹子说的价儿我也得应下。”他说着,就笑道,“不过我这也头一回做着买卖,还得说句丑话,若是卖不出去,妹子可不敢让我全砸手里啊。” 到底是小本买卖,碰上下本钱的事儿,自然要思虑思虑再思虑了。何苦他还想着多进一些,放给附近别的卖货郎,可若是手里压的多了卖不出去,那对于现在他的情况而言,可就是雪上加霜的事儿了。 林宝茹见他说这话,就松了一口气。她听得明白,这是李货郎又旁的打算呢,不过对她来说,多一个人寻销路,她就多一份出路。 “李大哥说的是,这样,若李大哥进的多却销不出去,我就按着三文钱的价格再回收回来可好?”她抿唇,却没有大包大揽的拍着胸脯胡乱许诺。 毕竟做买卖的事儿,谁能包赚不赔? 而三文钱回收,自个能吃一文钱的差价,就当时成本了。而对于卖货郎来说,也能随时止损,继而心里有底儿。 “妹子真是灵透的,你也别怪咱,这事儿咱也想要个定心丸不是。”李货郎见林宝茹说的爽快,也跟着笑起来。 俩人又说了几句,李货郎是担心林宝茹变卦,所以就在饭馆的柜台上寻了纸币,两家写了个简单的契约。虽然没想着去衙门里盖上大红印,可有赵老叔跟梅老婶做见证,倒也准当。 “我今日带了六十多块香皂豆,不知李大哥想先拿多少?” 李货郎心里琢磨,今日到下个集还有五日,自个分出去一些,再各家各户的卖一些,五十块应该不会砸手里。 “那我就先拿五十块,若是卖的好,我去桃溪村的时候,再顺道进一些。” 接下来,俩人银货两讫,各自乐呵呵的同赵老叔跟梅老婶告辞了。 李货郎一边挑担子,一边跟王氏唠起闲话来,“前些时候,听说你们村林家有个闺女许给了镇上刘家,这事儿婶子听说过没?” 他是没什么恶意,只是纯粹的说个稀罕罢了。 王氏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自家闺女,没有答话。 李货郎却没瞧出她的不自在来,继续说道:“哎呦,那也是个可怜人儿,刘家大儿子可是个打架嫖赌的主,咱镇上谁瞧他都像是瞧笑话一样。听说年前儿,他还因着爬墙头被他娘拎着耳朵教训了半晌。前日个好像是为着去赌坊,钻狗洞子还被卡住了,可是让人笑话了两日了。” 林宝茹面上带着笑,心里早就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了。等瞧着李货郎看过来,她就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说道:“李大哥心善,你说的那个可怜见的林家闺女,好像就是我!” 一句话,让李货郎跟赵老叔两口子愣了半天。几个人呆呆的看着林宝茹,随后都讪笑起来。 不过早就听多了刘书来如何犯浑的林宝茹,却并没有太在意这事儿。她把余下的香皂豆收好,又把钱递给娘亲,才笑着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左右长多大都是要嫁人的。好歹人家也算是三书六聘的提的亲,也算是咱高攀了。” 余下几人听她的语气,似乎真没有不高兴,这才缓了一口气,赶紧说起了别的事儿。 也亏得现在天儿还早,上门吃饭的人也少,偶有几个来吃包子喝粥的,也有伙计招呼着,不然怕是得耽搁了赵老叔两口子的生意。 本来因着这么一遭事儿,林宝茹跟王氏都推辞着不收柴禾钱了。奈何后来梅老婶儿沉了脸,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是闹什么花样子呢?咱一码归一码,就是帮你们说了几句话罢了,可不值当白得你们当营生的物件。” 等回到西市的时候,集上已经开始上人了。直到坐到自家柴火旁边,王氏还忍不住不停地摸着自个怀里的二百多文铜板子。 “娘,别摸了,那钱就在您身上呢,不会长了腿儿跑走的。”林宝茹坐下喝了一口水壶里的凉水,小声调侃道。 王氏瞪了她一眼,可却没绷住,还是满脸是笑的说道:“哎呀,娘现在越来越觉得不真实了。按着你挣钱的速度,下个月咱就能把庄户的钱还完了。指不定,开春以后还能把茅草房顶换套新的呢!” 林宝茹瞧着王氏喜上眉梢的模样,也跟着高兴起来。 边上卖烧饼的婶子见娘俩笑呵呵了半天了,不由调侃道:“嫂子,你这是有啥喜事儿啊,这么一阵子了,都还笑得合不拢嘴呢。” 如今王氏也算是听闺女说得多了,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还不是我这闺女懂事儿,总哄了我高兴。” 那婶子也没多想,顺着她的话唠道:“可不是么,你看自打宝茹丫头跟你来赶集卖柴,你省心了多少啊。” “那是,这不刚刚我家这丫头还谈拢了往赵家饭馆里送柴禾的生意呢。虽然说卖的不算多,可好歹能有个稳当的收入。”王氏说着,就想起自个当初满心愁苦的守在这摊儿上跟儿子吆喝卖柴禾的时候来。 那时候,她哪里想过今儿的日子啊。 显然,卖烧饼的婶子也念起了当初刚见着王氏的时候,那干巴巴的又瘦又小的人,但凡一提起家里的事儿,就忍不住抹眼泪。 当时那心酸的模样,就是她个外人瞧着,也会跟着难过。如果现在瞧着,只过了个年的工夫,原本一脸老态的王氏,脸色竟好了许多。 看来老话说的是对的,这人啊,果然是心宽了才能显出福气来。 想到这,她就对着王氏劝说道:“你也想开点,这不好日子来了么?” 其实王氏也就是想起过往来,感觉有些惆怅罢了。若非她自个没本事,又何苦会逼得闺女帮着一家人立门户啊。 第八十五章 混迹在西市面摊上的陈嵘,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来哥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要说他真动了春心吧,瞧那一脸苦大仇深给的臭烘烘表情,好似也没见多喜欢林家闺女。 可要说他不喜欢吧,偏生好好的酒楼不带,香喷喷的温柔乡不留,非得来这全是蛮汉子的西市来。 放在往日里,甭说是他们了,就是家里的管家怕是都不会来这里。 他戳了戳手底下黑黢黢的大海碗里白岑岑,丝毫引不起他食欲的面条.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来哥,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要不是自家来哥那插着面条的动作太过凶恶,他还真会怀疑自家来哥就是来专门瞧林家闺女的呢。 刘书来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哼,老子是来找场子的!” 既然决定了要娶那土妞,怎么也得让她瞧清楚,谁值得她崇拜。省的她每次跟变脸似得,对着他娘眉开眼笑,一看向她那眼神就冷飕飕的。 一个土不拉几的黄毛丫头,还真是反了天了,当着以为她喜欢自个,自个就能纵着宠着她么? 至于之前打赵立手里救她的事儿,有点儿跌份,算不得数。 也是因着这个念头,素来都窝在赌坊玩骰子,钻在花楼里补觉的刘书来,才破天荒的提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陈嵘来了西市。 可过来了,他又没个由头大刺拉拉的跑气林家人跟前。倒不是他羞臊,他是怕林家那土妞相差了,以为自个当真钟情她呢。 至于他心底里,因着忽然冒出个喜欢他的女子而生出来的陌生涟漪,还有微微的说不清楚的窃喜,他是绝不会承认的。 陈嵘听了这话有些懵了,“啥扳回一局啊?”说完,他就上下瞧了刘书来几眼,小声凑过去疑惑道,“就算要找场子,也该去寻赵立啊,在这守着算什么事儿啊?” 刘书来哼了一声,吸溜了一口面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懂,老子这是要提前振夫纲!” 许是他说的有些不清楚,陈嵘眨巴了眨巴眼睛,问道:“啥?” 刘书来忽然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唾了自个一口,怎的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于是,他咽下面条去,抹着嘴忍着心头那点儿因见着林宝茹而起的雀跃跟欢喜,假装面无表情的说道:“恩,就是来盯着林家人,抓她们的小尾巴,好让我娘看清她们的真面目!” 这么一说,陈嵘就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忙表示道:“明白了,以前那些个贪你身上银子的人,咱都是这么对付的。” 几人说这话的工夫,林宝茹已经张罗着把手里剩下的几块香皂豆给卖完了。至于墙根底下的那几捆柴禾,也一并卖给了来挑柴禾的人家。 今儿收摊早,林宝茹跟王氏与卖烧饼婶子闲谈时候,也就说起了顺来杂货铺跟李货郎的事儿。 卖烧饼的婶子到底在镇上呆的年头多,一听她打问顺来杂货铺呢,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堆那杂货铺昧良心的事儿。当然,关于李货郎的话,同她们在赵老叔饭馆子里听来的没什么差池。 如此一来,林宝茹就更加放心了。最起码,自个没有掉进什么陷阱里。 现在王氏跟林宝茹手里没余下柴禾,只有个手推车,倒也便利。所以俩人商量着,干脆结伴去买些吃的用的。 大半日的工夫,连带上卖给李货郎香皂豆的钱,俩人算是挣了二百五十八文。许是挣得多,王氏瞧着自家闺女再拉肉买菜的时候,倒也没头一次一起赶集时候的心疼抠唆了。 家里还有几根骨头,只是肥肉却都吃饺子用完了。所以,林宝茹跟王氏就买了半斤肥肉,念着家里没有鸡蛋,俩人还特地在街边上买了七八个土鸡蛋。 随后就是买了小半袋白面,还有些豆面之类的。 王氏不知道自家闺女好端端的为何买那么多豆面,毕竟豆面虽然便宜,可家里并不常吃。若说混着白面捏饼子,也不若苞米面好用。 她正打算让闺女少买些,忽然又想起好像之前闺女说过,想买些什么面什么粉的做香皂豆。她这么一回想,也就没再开口。 反正无论闺女买了想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她要是冒冒然的拦了,怕是会伤了闺女的心。 因着林宝茹这次买东西买的多,小伙计不光把俩人送到门口,还手脚勤快的帮着她们把粮食面绑在手推车上。直到俩人走远了,那伙计还吆喝着下回再来。 她们身后刘书来拽着陈嵘鬼鬼祟祟的跟着,等瞧着那土妞跟王氏停下,就吓得刘书来蹭的一下摁着陈嵘的脑袋躲在边上的摊子后头。那模样,可不就跟做贼没什么区别了? 陈嵘摸着碰到摊上有些疼的额头,委屈的说道:“来哥,咱们也太丢人了吧,这么偷偷摸摸的,怎么看也不像能扳回一局的样子啊!” 刘家布庄的刘掌柜的,刚在西市寻了几个农家商量好种棉花的事儿,正往回走着呢,就看到自家平日里这个时候一股子颓靡模样的少爷,这会儿正两颊通红的摁着陈家少爷的脑袋。 俩人蹲在一个卖画的摊子边上,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就连周围投过去的嫌弃或是打量的目光,也浑不在意。 他正想着要过去瞧瞧,就瞅见自家夫人心心念念的准少夫人,就在不远处,挎着林王氏的胳膊在道边上挑拣着白菜萝卜。那模样,倒丝毫没发觉被刘家少爷盯上了。 刘掌柜的要过去的步子顿时一拐,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还低着头同陈三少嘀嘀咕咕的少爷,而后会心一笑。果然孩子大了,就有了自个的心思了。 自家这最厌恶情爱的少爷,也开窍了。 一想到少爷大了,娶了少夫人,就能生小少爷了,刘掌柜就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他想着,这事儿回去了,怎么也得同自己爱婆娘念叨一下,回头让婆娘告诉夫人,也让夫人跟着欢喜欢喜。 毕竟,自家少爷长这么大,可还没做过一件正儿八经的事儿呢。这么正儿八经的瞧上一个姑娘,也是头一次。 刘书来可不知道这些,他听陈嵘居然灭自个威风,长她人之气,当即就狠狠的在他脑袋上又敲了一下。 “没听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啊!”说完,他就探头往外瞧去。可一瞧,就愣了,咦,人呢? 正巧边上不停的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还有几个眼熟的混子凑过来看着稀罕的说道:“哎呦,刘少爷这是当贼呢?怎的,狗洞子不好钻,如今却喜欢钻摊底子了?” 刘书来斜眼瞧着那几个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几个就是前日个在赌场上被自个赢了个精光的人。于是,他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在我手里输的连裤衩子都没剩下的玩意儿啊。”顿了顿,他又恍然想起道,“哎,对了,你那花里胡哨的裤衩子,可是被赌坊的人拿去铺狗窝了,也不知道那狗嫌弃不嫌弃!” 刚来要看他笑话的人,被噎的脸瞬间就通红一片了。他面色不善的盯着刘书来,抬手就想抽过去。 刘书来也不是怂的,他平日里在他娘手底下犯怂,谁让他惹不起。可遇上个不知打来的臭狗屎,也想在他头上撒欢? 于是,刘书来抬脚就踹了过去,倒是结结实实的把人踹了个跟头。 但凡去赌场的,哪个不是酒肉玩意儿,大多数身子都被掏空了。像刘书来这样,在闲的蛋疼就在赌场上摸几把牌,无聊了就去花楼里戏耍一会儿,然后回家补觉补身子的,实在太少。 于是,单方虐打,刘书来一点都不丢手。 “你你你......你敢打我,当心我告诉我小姑,我小姑可是赵家当家老爷最喜欢的那位呢。”被刘书来拳打脚踢的男人,一边躲闪,一边愤怒的喊道。 刘书来现在最烦听到赵家的名号了,之前赵立招惹不过他,去打个女人的主意。 如今这个更是怂包,自个没本事,还搬出个赵家妾室来压他。他气笑了,冲着脚底下的男人脸上啐了一口,“老子管你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是什么玩意儿,自个跟个缩头乌龟似得在老子跟前丢人现眼,怎的不直接钻回你娘肚子里,让她拖着肚子护着你?” “老子知道你是打哪蹦跳出来的,来找老子晦气之前,你也没打听打听老子的名号?跟老子耍横,你他娘的还嫩了点。” 他痛痛快快的骂了一场,连带着陈嵘也趁着那人没还手之力的时候,狠狠的上去补了几脚。 地上打着滚躲闪的男人,此时是半点不敢嚣张了,只是一味的哭着叫着的说不敢了。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原本赶集的人,这会儿也有不少聚过来的。就连差役也往这边过来了一趟,等瞧见闹事儿的刘家少爷后,几个差役都摇着头一扭身往边上让了让。 哎,这年头差事不好干。 刘家虽然没了当家的刘老爷,可根基还在,每年里也往衙门捐不少银子。况且他们几个差役去堵牌,若是遇上刘少爷,但凡赢了,都能痛痛快快的得了银票,若是输了,六少爷多半会大手一挥把账抹了。 这么来上几回,他们当差的,哪个不乐得卖刘少爷一个好? 况且他脚底下那个也不是个好玩意儿,就仗着同赵家那点子关系,常年对着街坊邻居吆五喝六的。挨顿揍,也是该着的。 等到刘书来骂高兴了揍满意了后,才抬脚踹了踹地上那人的屁股让人麻溜滚走。只是他没想到,一转身就对上杜哆嗦嗦脸色惨白的王氏,还有面无表情挑眉看着他的林宝茹。 第八十六章 然后,本来还觉得胆大能耐的刘书来,心里忽然就有些发虚了。 “那个......那个我刚刚......”刚刚耍横时候还毫无惧色的刘书来,这会儿就有些结巴了。 倒是陈嵘满不在意的探出身来冲着林宝茹说道:“你别崇拜我来哥,我来哥厉害着呢,可不是你能巴结攀附的上的......哼哼......哎呦......” 还没等他得意完呢,脑门上就被砸了一拳,而后他就看到自家来哥阴郁到一言难尽的脸。 陈嵘打了个哆嗦,“来......来......” 林宝茹面色复杂的看了俩人一眼,心里暗暗叹口气,说好的恶少,怎的看起来都只是小学生的智商呢? 没等她感慨玩呢,王氏就已经软着腿靠在了她身上。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人,此时却红着眼连连说道:“宝茹,娘错了,娘不该应承这门亲事的。碰上这这这样的人,往后你可怎么过啊......” 林宝茹见她娘有难受起来,赶忙哄道:“娘,你别胡乱琢磨。刚刚的事儿你是瞧着的,也是那人讨打,若是放在咱们身上,有人打上门来,咱还不能还手么?虽然他说话是难听了些,打架也莽撞,可也不是那种平白惹事的人......” 她在王氏耳边说了半天,直说道王氏半信半疑才闭上嘴。 “行了娘,咱还有些许多东西没买呢,赶紧去买。”说着,她就接了她娘身旁的手推车,拉着她娘人群外头走去。 被闺女劝着宽了心的王氏,也回过劲儿来,知道周围还有看热闹的人,所以再不敢多言语。俩人没再看刘书来一眼,扶着手推车就走远了。 回去的路上,王氏又悄悄抹了好几次泪。可一想到闺女的心里,许是更难过,可还的劝着自个,她就不敢哭哭啼啼的提那桩亲事。 之前看着虽然不稳当,可好歹也人模人样的。 可今儿...... 还有他身边那人说的话,难不成自家好端端的闺女嫁过去,就成了巴结他家? 倒是刘书来,这会儿心里又慌又喜的。他旁的不行,可在赌场上混迹的多了,就练了一双灵敏的耳朵,只要他有心,但凡一些琐碎的声音都能听到。 也正是如此,他在听着林宝茹的那些个话的时候,心里就一时得意,一时扭捏起来。 这丫头也不算那么没眼光肤浅的么,竟然看到了他的内在好。 也不枉费之前他帮衬过她...... 但是一想到王氏刚刚看着自个的那副失望模样,刘书来心里就没由来的有些慌张。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总觉得,不该这么着。说不上是他怂了还是怕了,就是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焦虑。 陈嵘揉着被打的脑袋,在边上不满的嗷嗷叫了几声。奈何刘书来压根没理他的意思,最后他也只能无奈的啐了好几口,抱怨了一番。 “来哥,刚刚多好的耍威风的机会,你干嘛放她们走啊。”陈嵘有些不解的问道。 刘书来斜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说道:“刚刚老子想到,圣人说好男不跟女斗,好汉不耍威风。你说咱巴巴的当街吓唬个闺女,传出去了,多丢份儿啊,搞得跟赵立那小子似得......” 听了这话,陈嵘就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他是没出息了些,也爱胡闹,可要说跟赵立行径一样,他可不愿意。 陈嵘觉得,所谓纨绔就是他们这样,吃吃喝喝的无所事事,平日里赌一把青楼画舫里闹上一场,过得自在舒坦。但在是非上,他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公子哥,最瞧不上强抢民女,把脑袋栓在下半身身上的人。 “来哥说的有道理,”陈嵘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想,“可是圣人说过好汉不逞威风的话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刘书来挑眉,眼不红心不跳道:“恩,我就是从书里看来的......” 说着,他就大步往前走了。 倒是陈嵘一叠声的小跑着跟上去,嘟囔道:“来哥,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啊,我怎么都不觉得圣人还能说这话。” 刘书来听了这话,啧了一声,随后露出一抹笑来提醒道:“正因为你读书少啊......所以才哄你......” 被忽悠了的陈嵘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自个又被诓了,随后他就不乐意的跳起脚来。 “来哥,你不厚道啊,怎么比二哥能瞎掰!”他唔了一声,接着说道,“二哥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肯定是瞧上未来嫂子了,心里想着人家呢......还巴巴的去给人挑了首饰......” 他这么一说,刘书来就想起了躺在自个屋里抽屉里的那支金簪来。说起来,那还真是给林家土妞儿买的,只是一直没想好该怎么送出去呢。 不过喜欢她? 那怎么可能! 他好歹也是有审美的人,就算喜欢,也该是喜欢那些娇小可人,说起话唱起词儿来让人酥酥麻麻的美人儿呢。怎么可能上赶着对个黄毛丫头动心...... 虽然这黄毛丫头,长得一点都不像她那鼻孔朝天的大堂弟林鳖孙,甚至还有些秀气......养了些日子,瞧着好像还有点白了。 不过那干瘪瘪的身板,依旧没看头。 俩人说了几句话后,陈嵘才瞧见刘书来正脸的时候,不由诧异道:“来哥,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刘书来猛然回神,干咳了一声说道:“这天儿真是忽冷忽热的,这会儿竟然有点热了。”说着,他就一把搂住陈嵘的脖子,“走走走,西市没啥好玩的,咱去赌坊玩两把,再去春香楼喝杯玫瑰酿!” 陈嵘本来就爱去这些地方,自然也就不纠结为啥自个觉得冷,可自家来哥竟然会觉得热了。 俩人哥俩好的说道起春香楼听来的稀罕事儿来,听说林鳖孙的兄弟前些日子还想去春香楼,只可惜银子不够,最后只被龟公带去后院儿下等院子玩儿了会儿。 不过那地方,刘书来跟陈嵘从来没去过,所以具体道道并不清楚...... 只是俩人都清楚,进了那地方,不脱身皮,怕是不行的。毕竟,下等院里的茶水可都是添了料了,甭管是身上有一文铜板,还是十文白文,都存不住的。 另一边,林宝茹劝了王氏半天,才堪堪稳住她的情绪。 随后她又跟王氏商量着,去了一趟顺来杂货铺。 果然,这次来,无论是伙计还是在柜台上忙活的孙掌柜,都没再热切的上来同她说话。 林宝茹见状,心里也确定了之前的猜测,怕是顺来杂货铺不仅借着她的香皂豆寻到了稳定的买家,而且还真的研究出了自个那方子。 虽说她再卖香皂豆之前,心里就清楚,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但凡卖出个名号来,必然会有人费心琢磨香皂豆的做法。不过她却没想到,顺来杂货铺的动作会这么快。 不过想到自个篮子里新制出的香皂豆,她心里倒是也不慌了。 林宝茹上前,同孙掌柜打了招呼,而后故作不知内情的问道:“掌柜子,不知之前的香皂豆卖的可好?这几日我又新做了一些,不知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孙掌柜就已经不耐烦的摆起了手,“咱杂货铺什么没有,只是几块香皂豆罢了,东家作坊里又不是做不出来。” “你要是买东西,就寻伙计给你拿。若是来杂货铺里卖东西,那怕你是想差了,咱杂货铺可没从别人手里收物件的事儿。” 这话说的一点情面都不讲,恨不能直接否了当初他主动上门去收购香皂豆的事儿。至于他跟林宝茹口头达成的协议,他是绝口不提。 王氏见他话说的难听,一张脸就忍不住难看起来。她拉了拉自家闺女的袖子,唯恐那掌柜子落了闺女的脸面,惹了闺女心里难受。 只是林宝茹却并没什么旁的感觉,确定了顺来杂货铺当真不是个合作的好选择,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顺来杂货铺走的这一趟,并没有影响林宝茹的好心情。往镇子外头走的时候,几人又遇上了李货郎,俩人见李货郎远远瞧见她们就已经露出了个喜笑颜开的表情,就知道大抵新做的香皂豆卖的不错。 果然,李货郎把最后一块香皂豆递给个年轻媳妇,又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后,就挑着担子往林宝茹这边过来。 等到了俩人跟前,他才抹了一把脸,高兴的说道:“大妹子,原来你这香皂豆早就有了名号了啊。我刚刚在外头一吆喝,可是不少带孩子的嫂子过来打听。” 他原本就是靠嘴皮子跟腿脚吃饭的,但凡有人过来打听,他自然能把那物件夸上天去。况且,这次的香皂豆,当真比以前的腰好用许多。 加上价格上,又没涨价,还只有有限的几十块,所以得了信的妇人跟媳妇,都乐得买。就好像,五文钱能买到比上个集更好的东西,是占了天大便宜似得。 林宝茹没问他到底卖了多少,毕竟,她们俩之前算是银货两讫的。此时,甭管人家挣多少,那都跟自个没什么关系。 不过想着自个要研究新的手工皂,若是真能成了,肯定还要再寻销路。 如今,依她的人脉跟门路,其实并不如跟卖货郎合作。一来,眼前的人可靠。二来,她也想将自家生产的各种皂子当做牌子,让卖货郎走街串巷的时候给吆喝出去。 第八十七章 林宝茹没想过一步登天,毕竟她清楚,真正要白手起家,必然得有个积累的过程。虽说她现在是挣钱了,可说到底,也只是让家里的日子宽松了些。 可她却也不想一直这么小打小闹。 抛开如今卖的正红火的香皂豆不说,她想做的是,日后无论自个做的香皂豆还是手工皂是否会被人仿着做出新款式。人们只要一听皂豆,第一想到的,就是桃溪村林家的。 就好比前世许多日化品牌,哪怕已经没落了,可只要有人提起,还会想起它是以香皂洗发膏之类的发家的。纵然它的市场已经被各种新品牌蚕食,但无论在哪里,都依旧能有它的一席之地。 想到这些,她就笑着说道:“只要不会让李大哥亏本就好。”顿了顿,她便接着开口,“这几日我想再把方子改一改,再多增几样香胰子,到时候少不得还要劳烦李大哥帮着卖一卖。” 李货郎如今是尝到了甜头,况且打他开始卖货起,就清楚,无论去哪里卖货,最好挣的还是妇人跟孩子的钱。 若是林家闺女当真能做出更好的皂豆子,或是再添几样稀罕的,那他还愁挣不了钱? 李货郎心里飞快的盘算着,他心思活泛,只几句话就听出林宝茹的意思来,这是想着让他占个先呢。于是,他连忙应声,“那敢情好,只要妹子别忘了这事儿就行。” 接下来,他又同林宝茹定了二十块香皂豆。或许是想卖个好给林宝茹跟王氏,李货郎十分痛快的拿了五十文钱做了定钱。 俩人简单说好了拿货的时间,也没多寒暄,就分头走了。 这厢李货郎心满意足的继续叫卖着,刚刚他倒是没同林宝茹说尽实话。那香皂豆虽然让他多挣了五十文,可更重要的是,因着那稀罕东西围过来的妇人跟孩子,还捎带手的买了他担子里许多旁的东西。 小的麦芽糖跟头绳,大的像是钗子跟镜子,都已经卖出去许多了。他半日里卖的,都快抵得上往日里两个集上卖的量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今儿就早早打赵家饭馆门口过了一趟,就能碰上这么一桩好事儿。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也不算是凭空而降的。若非他为人正直,孝顺娘亲,而且心思纯良,怕是赵老叔跟梅老婶也不会为他说好话。 又因着他对挂着些许亲戚关系的李姥爷十分照顾,所以得了王氏的认可,继而让林宝茹更放心同他合作。 所谓万事皆有因缘,他行善孝顺的品行在前头,自然就能得了旁人的认可跟信任。 林宝茹把五十文钱递给王氏,让她赶紧收好。大庭广众之下,王氏也不好推辞,况且她也怕被人偷摸了去。所以,在收起来的时候,她还十分谨慎的看了看一旁。 王氏虽然性子软,可却也知道,但凡财物不能放在一块的道理。自然的,她这五十文的铜板,就装进了袖袋里。 林宝茹见她动作越发自然,心里不禁觉得有趣,于是她依了依王氏的肩膀,笑道:“娘,今儿你收钱时候,姿态可是十足十的淡定呢。”说着,她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恩,有戏文里讲的当家夫人的范儿。” 什么范儿不范儿的,王氏并不明白,不过她也听出闺女话里头的笑意来。 王氏嗔怪的瞧了她一眼,说道:“就算娘心眼是死的,可也知道啥时候该给你装门面。要是让人瞧出,娘因着那些铜钱就两眼冒光,岂不让人瞧不上眼?” 俩人嬉笑着往前走了一会儿,后来林宝茹想起家里做饭就算不缺油少盐了。可各种调味料跟白糖,家里是半点没有。 于是,她就趁着王氏今儿大方,又商量着一道去买了些花椒大料,还称了一斤白糖。 等着摊主给过称的时候,林宝茹却瞧着摊子边上一口油桶,那桶里的油在大冬日竟未曾凝结,显然不是家里常吃的猪油。 她心里一动,赶忙问道:“大叔,你这桶里是香油吗?怎么闻着,没有芝麻香味啊?” 那摊主见她好奇,不由苦笑了一声说道:“嗨,别提了,这是孩子大舅打外头送来的什么菜籽油,说是十分好吃。可咱们这的人,谁认这个啊。这买了一冬天了,都没人要,如今眼看天儿要暖和了,我还发着愁呢。” 倒也不是说没人认这油,实在是这油炒菜,当真不如猪油滋味好。便是饭馆子里,都不愿意收它。自然,东西就砸在了手里。 林宝茹闻言,心里一喜,没想到赶个集,还能碰上好东西。别的她不清楚,可菜籽油调凉菜炸辣椒油,那可都是香的很。 “不知大叔怎么卖这油?” 那摊主瞧着刚刚痛快的要了许多东西的闺女,竟然对他发愁里的许久的菜籽油感兴趣,也不诉苦了,赶忙上前去说道:“您瞧这油挺干净的,没什么杂物,若是姑娘想要,就按十文钱一斤?” 集上的猪板油,便宜的也是十几文钱一斤,所以相比下来,这菜籽油价格正算不得高。 不过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即便是林宝茹心里能接受这个价格,可既然要卖,也得还些价钱。毕竟,她现在可不是能大方阔绰的时候。 “大叔,再便宜些,你要是八文钱,我就要上五斤,顺带着买您这摊子上的一个油瓮子。”林宝茹笑着说道,“往后我们缺了什么,多来几趟,也就有了,大叔就当时拉个回头客?” 摊主心里自然是乐意的,那菜籽油许久不下一点,放着也是赔钱。如今能卖出去一点,也算是好的。 他笑呵呵的应了,随后有利落了帮着林宝茹挑了个合适的油瓮子打上油。 最后结账的时候,摊主瞧着俩人买东西痛快,也高兴的多给了她们一把干辣椒。 这干辣椒是家里菜园子头上种了晒的,若说成本也没什么,所以但凡卖料子的人为着拉个老主顾,常会搭上一两把卖人情。 俩人刚收拾好东西,要推着满满当当的手推车往镇子外头走的时候,王氏忽然惊呼了一声。 接着,林宝茹就瞧着狠狠的撞到王氏的那个影子,丝毫没有停顿的模样,只管闷着头继续往前冲。 她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伸手摸了一下王氏的袖袋,果然里面空荡荡的。至于刚刚才放进去不就的整整五十枚铜钱,竟然一分不剩。 林宝茹前世到底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发现娘亲袖袋里的铜板被偷的后,她压根任何思索,只凭着本能就狠狠的把胳膊上的篮子扔了出去。 篮子里装着的几颗白菜砸在那人后背上,接着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滚了起来,恰被那人一脚踩上去狠狠的摔了个狗吃屎。自然,那人手里的一串铜钱也顺势飞出。 林宝茹顾不得同王氏说上两句,赶忙小跑着把铜板捡回来。顺带着气势汹汹的看向正从地上往起爬的人,冷声说道:“大庭广众青天白日的,竟然还有你这种没脸皮的臭虫!咱柳林镇的人各个淳朴厚道,可没你这种偷鸡摸狗的人!” 许是把钱找回来了,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了,刚刚还毫无顾忌的林宝茹心里才生了忐忑。前世的时候,她也曾听闻,一般这种在集上横冲直撞的扒手小偷,多半都是团伙作案。 就算偷东西的时候被发现了,多半也会有人接应着的。 可心里甭管如何不安,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她见周围有人围过来,也不管里面有没有偷钱那人的同伙,只管叉着腰牟足了气势,先发夺人道:“咱柳林镇前后十几个村子,要让你这臭虫坏了风气,那传出去了倒叫人笑话。左右赶集摆摊的,多好个外来的,你也好给咱镇的人往脸上抹黑?” “前几日我去后衙时候,听我大哥夸咱县的大老爷最是公正廉明,治下就没个偷鸡摸狗的。今儿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哪里来的毛.贼居然偷摸妇人血汗钱!” 地上被砸的呲牙咧嘴浑身发疼的贼小子,正要跳起来同林宝茹来个强硬的,就被她这番气势给压的哆嗦了一下。 他暗暗打量了一下林宝茹的穿戴,瞧那模样跟气度,还真像是无所顾忌的。莫不是真的同大老爷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犹豫了起来。连带着混在人群里的同伙,也跟着迟疑起来,就算是开口也不敢上来就帮着那人指责林宝茹平白无故的打人的事儿了。 其实林宝茹这话也是故意说得似是而非。她的确是去过衙门的后衙的,当时围着改村西那两亩地的地契名字,她是随着里正寻了文抄手到后衙立文书。 至于大哥说的话,但凡她们不说,谁能知道真假? 地上跃起的贼偷子没想到这次竟碰上硬茬了,只是听着她话里的意思,竟然跟衙门里的人有些关系。而且她大哥的那番话,可不就妥妥的像是当差人说的话? 想到这里,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好灰溜溜的认起错来。 第八十八章 他原本长得就瘦小,这会儿又哄着眼眶低声下气的说着自个的难处,倒是让不少人都心有不忍。 林宝茹心里冷笑,不说别的,只说他刚刚那番做派,瞧着就像是老手了。若只是初犯也倒好说,偏生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脸不红心不跳的,但凡明眼的,谁瞧不出端倪来? 只是周围好几个都是庄稼户的汉子,再加上他几个同伙的附和跟求情,倒是显得冷着脸的林宝茹有些咄咄逼人了。 “闺女啊,人家也不容易,你没听他说,家里孩子好几日吃不上饭了,这才出来偷东西的么?” “就是,但凡能过得下去,谁做这种丢人的事儿啊。” 更有些上些年纪的大娘上前拉了拉林宝茹,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反正你也没真丢钱,干脆卖大娘个面子,让那孩子先走吧。” 几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起来,无论是刚过来的,还是原本看热闹的,这会儿可都把自个的姿态放的高高的。 林宝茹眉头皱了皱,强忍着心里的厌恶呵呵道:“大娘,不是我不卖您面子。您只劝我算了吧,可您却不知道,或许这钱也是我们娘几个安身立命的钱。” “有句话说得好,退一步得寸进尺,忍一忍变本加厉!”林宝茹眯着眼,丝毫没有松口放过他的意思,而是说道,“若他家里当真揭不开锅了,那他一男人怎的不去做工不去挣钱?” “当初我娘一个弱女子,还日日上山砍柴,只靠着没个集上卖几捆柴禾养活五个孩子呢。怎的,我娘能做到,他就做不到?” 林宝茹冷笑一声,看着低眉顺目还假意同人使着颜色的贼偷子,幽幽道:“况且他打一开始就盯住我们娘俩,觉得我们好欺负。不然集上这么多刚卖的物件的叔叔大爷,怎的不见他敢动手?” 刚刚劝说她的大娘被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脸色有些难看,冷哼了一句,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难听,我好心劝你,你拿话挤兑我做什么!” 林宝茹闻言扬眉,“大娘哪只耳朵觉得我是挤兑你了,莫不是你同他是一伙儿的,听了我的话才心虚了?” 那大娘脸色一阵青白,最后啐了一口匆匆挤出人群里走了。 余下的人力,虽然也有劝说,可到底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让林宝茹算了。毕竟,哪个也不想被说成贼偷子的同伙啊。 王氏心惊胆战的站在闺女身旁,唯恐那贼偷子恼羞成怒的动手。只是她听着旁人的劝说,也忍不住拉了拉闺女的胳膊,小声说道:“要不算了吧。” 反正钱也没丢了,就是扔在地上的那几颗白菜,也不值多少钱。 林宝茹听得王氏开口,就知道这事儿定然让王氏受了惊。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讨个说法,只是当时的情形,她只能先压制住那贼偷子的气焰,也省的前头放走了他,后头又被他的贼同伙惦记上。 可没等她松口呢,就从人群后头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娘,那婆娘一瞧见低着头不敢言语的贼偷子,就直接抱着哭嚎起来。 “哎呦,我可怜的儿啊,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狠心,竟把你打成这幅模样啊!” 突然冲出来嚎啕大哭的婆娘,让一众人都错愕起来,一时不知这是要演哪一出了。 “行了行了,本来就是你儿子偷了人家小姑娘跟她娘的辛苦钱,就算被砸了两下,也是活该的。你这么嚎叫,倒是不占理儿。”倒是又不忍林宝茹受责难的人,上来冲着骂骂咧咧的婆娘说道。 只是那婆娘却丝毫听不进去,只管指着林宝茹的鼻子骂道:“就算我儿子偷你东西,那他不是也没得手么?你至于把人打了啊!” 说着,她就又是一番破口大骂,那粗鲁难听的话张嘴儿就来,丝毫没任何顾忌。只骂的好几个劝和的人,都纷纷对着林宝茹跟王氏摆手,让她们赶紧走。 然而,也不等林宝茹走呢,那婆娘就已经大步一跨,直接拽住了林宝茹的袖子。 “你个小浪蹄子,今儿不配我儿子的药费,就休想走!”说着,她一口吐沫就狠狠的吐在了林宝茹脚边上。若非林宝茹躲闪了一下,那晦气物大抵就会落在她脚面上了。 林宝茹忍着恶心,反手就把那婆娘的胳膊给别到后背上,顺带着还恶狠狠的威胁道:“我不使手段不代表好欺负,前头有婆子跟我撒泼,如今坟头杂草都三尺高了!怎的,你想试试?” 她语气阴测测的,手上力道也慢慢大了,倒是压的那婆娘哎呦哎呦真的嚎叫起来。 那婆娘原本为着讹钱假意抹得眼泪,这回可是直接滚了下来。 此时她听着林宝茹邪性的话,心里又惊又惧,语气也慌张起来,:“老二,你是死了啊,赶紧把这臭妮子给弄开!” 刚刚还哭丧着脸的贼偷子见状,赶忙冲着这边过来。 林宝茹倒也没再继续,手上使了个巧劲儿就把人推了出去,而后她眯眼道:“我倒是要瞧瞧,光天化日下,当着这么多热心肠的大娘大叔的,你个贼人敢怎么嚣张!” 她说着,一扭头就瞧见旁边摊子上剁大料的菜刀,旋即提起来冲着想要冲上来的贼偷子呵斥道,“有种你就上来!我且要看看,今儿把你这欺负弱小,只盯着妇孺钱袋子的宵小砍了,大老爷是会夸我胆大,还是会定我惩奸除恶的罪!” 林宝茹这不要命的架势,可是骇的那老婆娘跟贼偷子不轻,俩人哆嗦一下,再不敢妄动。就连一直骂骂咧咧的老婆娘,这会儿都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倒是边上有几个刚过来的汉子听了来龙去脉,义愤填膺的上前要扭着那贼偷子去衙门见官。 林宝茹也知道见好就收,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放下菜刀后才对着一众人行礼道:“多谢几位大叔仗义,咱柳林镇竟有这么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往后我可得同家里的妹子跟兄弟说说呢。” 这话一出,周围还犹豫着要不要搭把手的人,都开始有了动作。就连那老婆娘,也被人扭了起来。 不为别的,林宝茹这话倒是提醒了大家伙儿。 今儿做了善事儿,当了英雄,往后甭管去哪都能是吹嘘的资本。尤其是家里有正说亲的孩子的,更是在意这份好名声了。 眼看着那俩贼人被人围着要送去见官了,林宝茹才语气愤愤的说道:“往后别让我瞧见你们在偷摸咱农家人的钱袋子,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她这话,倒是得了不少庄稼户的好感。本来也是瞧着没旁的同伙了,所以不少人就跟着附和起来。 另一边,得了信儿匆忙赶过来的刘书来,摸着自个没几两肉的胳膊喃喃道:“我的个乖乖,得亏她就是个乡下土妞,不然在镇上还不得横着走啊!”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害怕啊。怎的啥事儿都敢招惹啊。 之前他瞧着她开了赵立的脑瓜,虽然觉得这人凶悍了些,可到底也是痛快的。可如今,他怎么瞧,这小土妞都不想能吃亏的人啊。 于是刘书来有些呆滞的看向陈嵘,问道:“你说她这么厉害,以前怎么就能着了林家老鳖妇的道呢?” 说好的,小可怜,让人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呢? 陈嵘也有些懵啊,他印象里,未来嫂子在村里人嘴里就是胆子小怕事儿的形象。就算上回爬墙头上偷听,也只是听到她被逼急了,冲着那什么玩意儿的大伯娘放了几句狠话。 说实在,就那几句话,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小儿科。 哪知道这次自家来哥拉着他匆匆忙忙过来,竟然瞧见了她这么凶悍的一面。 陈嵘脑子里忽然闪过年前那日,未来嫂子大哥手提镰刀冷冷的略过他们身旁的模样。然后,又念起刚刚他竟还不知死活的冲着人家叫嚣,于是一直粗,大条的陈嵘莫名的就打了个冷颤。 他声音有点哆嗦着,“来来哥,未来嫂子会不会记仇啊,等她进了刘家的门后,会不会报复我啊?” 刘书来哪知道啊,他现在就觉得,之前自个生起那土丫头越来越俊俏了,如果娶了或许也不赖的想法,肯定是因为吃错药了。 他可不喜欢这样泼辣的,他想要的,可是温柔似水,娇滴滴的会撒娇,又懂情调,还能同他玩到一块去的。 这这这......他娘给挑的这蛮人,可不是他的菜啊。 刘书来咽了口吐沫,瞧着那边人就要散开了,就赶紧拽着陈嵘想往边上的铺子里躲了。 可还没等他动弹呢,就见无路可到又反抗不了的贼偷子,竟趁人不备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子。 那刀子上的冷光一闪,周围的人本能的就躲闪开了。旋即,刚刚还被挡着的林宝茹跟王氏,直接暴露在了那人眼前。 许是那人也被吓红了眼,这会儿倒是不管不顾起来,只一门心思的攥着刀子冲着林宝茹冲撞过去。 王氏惊呼一声,一脸惨白的扑到闺女身上,唯恐她有个闪失。 说时迟那时快,刘书来从来不觉得自个竟有这么快的速度。只是一个呼吸间,他竟穿过躲闪开的人直接侧身把那贼偷子撞了个踉跄。 “你他娘的是男人不是,敢在老子面前伤人,不想活了啊!”刘书来喘着粗气,也说不上心里为何会这般慌乱。 第八十九章 大抵,他身边就算有不务正业的,多半也是轻浮一些,办事儿不牢靠一些罢了。像这样,为着几十文钱要伤人性命的,当真可恶。 林宝茹缓过神来,赶忙扶住瑟瑟发抖但却死命搂着她的王氏,“娘,没事了没事了,那人被刘家少爷撞开了。” 王氏一听她的话,整个人都被一股子劫后余生的情绪淹没了,整个人直接瘫软到摊子上掉起眼泪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怎的就差点丢了命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那贼人得了手呢。 她紧紧的咬着牙,不让自个的哭出声来。心里一时想着刚刚惊险的事儿,一时又想到莫不是自家闺女跟柳林镇相克?不然好端端的,只来赶了三次集,其中两次都生了枝节意外。 陈嵘这会儿也有些傻眼,他哪里敢耽搁,赶忙随手抓了个人塞了一块银子说道:“赶紧去刘家报信,再去找俩差役过来!” 被挡了去路的人正不高兴呢,就瞧见一块碎银子从天而降到了怀里。他当即就高兴起来,也顾不得瞧热闹的,连连应着声的就跑开了。 刘家那道上,他可是熟的很,但凡镇上的人就没人不知道镇子东边刘家的。平日里,但凡有人瞧见刘少爷喝醉了耍酒疯,或是跟人打架,又或者是被赶出书院的,都会巴巴的跑一趟刘家。 不为别的,只为有人去报信,总能得个甜头。 当然要是碰上刘少爷心情好,指不定还能得张银票呢。 所以说,刘书来着散财纨绔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自然,他让人耻笑一事无成只会败家的事儿,也是不是空穴来风的。 那老婆娘一看半路还杀出个程咬金来,直接仗着自个的泼妇身形就冲着他抓挠过去。 “狗日的,老娘跟你拼了!” 刘书来也不来虚的,直接上头抓住了她的头发把人甩到一边上。 那老婆娘本来就肥壮,这会儿站立不稳,直接轱辘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娘的,要打死人了啊,这是哪来的野男人,竟然帮着俩贱人这么对咱动手。”她瞧着跑了跑不了,打也打不过,干脆就坐在地上踢腾着腿叫唤起来。 刘书来气笑,“卧槽,老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不要逼脸的话。咱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怎的就不能见义勇为了?敢情你这话说得,做好事儿的都是男盗女(昌)了呗!” 他说完,就瞧见刘管家带着几个家丁过来了。 刘管家心里苦啊,可不管自家少爷多不着调,那都是刘家的主子。但凡是主,他们就不让让个外人欺负他! 于是,几个家丁也不说话,直接围了那满眼赤红被人押着的贼偷子,还有在地上撒着泼臭骂的老婆娘。 刘书来见自个有了仗势,那神色就更得意了,他冷哼一声冲着家丁说道:“去去去,把人丢去衙门,就说俩人差点害了我的性命。” 那家丁得了话,自然就打围观的人手里扭过了贼偷子。 倒是老婆娘见情况不对,肥壮的身子飞快的爬起来。这会儿她也不叫唤了,挣扎着推开靠过来的家丁,一脸心虚的说道:“我可没害人,我只是瞧见那贱人打了我儿子,一时气愤......你们......你们不能抓我!” 刘书来听了这话,倒是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还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就在那老婆娘觉得自个能脱身了的时候,却瞧刘书来一脸嘚瑟的抬头看向她,而后理直气壮道:“老子说你想伤人,你就是想伤人了。”说着,他就故意捂着刚刚抓过老婆娘头发的手蹦跳起来,“哎呦,老子的手腕肯定都要折了,你可得陪老子的药费!” 一边家丁们一脸果然如此的把不断挣扎着的贼偷子跟老婆娘提起来,另一边得了信的衙役也匆忙赶了过来。 俩衙役过来一看又是刘书来,脑袋都大了。怎的哪里都有这位爷啊,往日里,顶多就是在赌场上同抽老千的赌徒闹上一闹,再不就是在青.楼画舫里跟人抢屋子惹个事儿。 可今儿,打架了不算,怎的还跑到西市这穷苦人摆摊的地方来了? 刘书来瞧着俩人面善,一边交代着一边说道:“这俩人偷钱不成,还拿了刀子想捅人,这么多个人可都看着了。”说着,他才往边上走了几步,踢了两脚被人卸下的刀子,撇嘴道,“这算是大案了吧。” 俩衙役供着手跟他打了个招呼,见他这么说,也不说信不信,反正直接就摁着那贼偷子跟婆子要回衙门。 当然,作为受害人的林宝茹,还有刚刚她说话的几个热心人,也跟着去了一趟衙门。只是这次她们人多,也没法一一问话。加上一众人虽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可关于那娘俩偷盗跟想伤人的事儿说法都是一致的。 如此,就算那贼婆子跳脚闹腾的再厉害,也不妨碍被定罪。那俩人也被打了板子,自然,差点拿刀伤人的贼偷子,也直接被投进了牢里。 离了衙门,在家丁的簇拥下走了几步后的刘书来,忽然停下脚步,而后有些别扭的返回去瞧了林宝茹几眼。 “那个,虽然我救了你,可是你心里也别太激动,我这是随手的事儿,可不是为着你。”他微微仰着下巴,语气颇为高兴的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虽然不喜欢你,可也不会拦着你喜欢我。” 说完,他耳朵就有些发红,像是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宽慰一样的保证道:“看在你偷摸心仪我的份上,我以后肯定不会像陈老三说的那样吓唬你!” 王氏呆呆的看着自说自话的刘书来,刚刚还对他有些感激呢,这会儿就荡然无存了。 之前她虽然恼着刘书来,心里甚至有些厌恶他。可瞧见他救了闺女,心里的想法也就有些改变了。不为旁的,在这种时候,他既然能站出来救人,还真能说明这人本性肯定是好的。 而后他的话虽然有些无理,可王氏想着那到底是护着闺女的,所以倒也让人感激。 但是眼下他说的是什么狗屁话? 自家闺女,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他这么脸皮那般后,能说出这种话来! 王氏惊的不知该怎么开口,甚至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可林宝茹心里却淡定的很,她瞧着刘书来一副老孔雀开屏的模样,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了。 “您老大.发慈悲允许我喜欢,我还真谢您了!”说完,她就挑眉说道,“如果您老没什么事儿了,能不能闪开道让我们过去?” 她们可是还要赶路呢。 刘书来就算脑子在不拐弯,这会儿也听出林宝茹话里的满不在乎来。他皱着眉,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你也不要自暴自弃,虽然我现在不喜欢你,可说不定以后......” 林宝茹摆了摆手,翻了个白眼道:“您老要是瞧着日头晒得慌,不如找个阴凉的地方歇着。” 这话说的突兀,倒是让刘书来有些琢磨不过来。 边上的陈嵘闻言,忍着笑凑到自家受了憋的来哥身边,提醒道:“来哥,未来嫂子是让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呢!” 刘书来见她真的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就不乐意了,“你怎么这样啊!” 林宝茹见他左说右说就是不让路,不由斟酌了一下,说道:“刘少爷不喜欢我,我自也不喜欢你。只是前些时候出的事端多了,这桩亲事一时没法解了,这事儿还得请您见谅。” “今儿咱既然把话说开了,索性就说个明白。我家应下让我嫁你的事儿,是形势所迫,说到底不得不嫁的缘由也是因你而起,只当我借用你的名头避避难。若是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或是让我腾地儿,或是需要我张罗的,你只管说句话!” 林宝茹见他还有些发怔,叹口气十分干脆的说道:“反正我对种.马男,毫无兴趣。” 刘书来不明白种.马男是什么意思,可他听着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更重要的是,这个之前还夸着自个的土妞,竟然转眼之间就不喜欢他了? 林宝茹见他一脸呆滞,好像还有些疑惑跟质疑。于是就琢磨起来,莫不是他担心自个另有所图? 于是为安刘书来的心,也为给自己个交代,她接着说道:“你也放心,我不会贪图刘家的钱财。日后我们林家,也会有自个的买卖,养活一家人也是足够的。” 刘书来心里有些委屈,亏他这么些天都暗地里帮衬着她。那赵立后来不敢寻她麻烦,就连本镇一些鬼祟也没敢打她主意,可不都是他帮衬着的? 可现在,她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林宝茹见他还在发愣,也就没再理会他,只管帮着王氏推着手推车往外走了。 受了打击的刘书来,抹了一把脸,情绪低沉的去了酒楼。可他跟陈嵘也没吃几口酒呢,陈嵘就被陈老爷连环催的叫回去了。 “我不回去,一回去就让我相看姑娘。”相看就相看吧,那一个个的全都是跟照着书本里刻出来的一样,张口闭口就是什么顶天立地,礼仪风华,听得他脑袋都要大了。 第九十章 门口陈家的管家还好生劝说着,唯恐自家小少爷一气之下,又跑去画舫里好几日不现身。 刘书来心里正烦着呢,偏生陈嵘还一直在耳朵边叨叨那些女的如何矫揉造作的。所以为了清净,他干脆就直接把人打包丢给了陈管家。 喝了几杯酒,他自个觉得无趣了,索性就去堵了两把叶子牌。正巧,跟他对赌的就有俩下了衙的差役。 要说赌坊里的赌徒,甭管是家里有钱的还是赌红了眼的穷苦人,最喜欢对赌的就是刘书来了。不为别的,只为刘少爷阔绰大方啊。 这不,刘书来先输了了几把,痛快的把银票送了出去。随后连赢数把,直赢得对面那俩差役脸都白了。不过最后的时候,他照旧是大手一挥,让人把账抹了。 俩差役得了好,赶紧奉承了他几句,只把他哄得高兴了,才恭维道:“以后刘少爷有什么用得着咱兄弟的地方,只管说句话,但凡咱兄弟能做到的,必定万死不辞。” 刘书来摆了摆手,不太在意这话,不过临散场的时候,他还是说道:“往西市那边有一伙子贼偷子,你们回头给盯住了,省的他们出来丢咱镇子的脸。” 俩差役虽然有些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位酒池肉林的大少爷怎的就想起管西市的事儿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能还了人情,许是以后还能得个甜头,他们自然不会推辞。 这也就是陈嵘早早就被他爹逮回去了,不然怕是又得吐槽一番了。 刘府被刘夫人罚了的小厮刘达,这会儿正欲哭无泪的瞧着门口,就盼着刘书来赶紧回来救他。他想,往后任凭大少爷说的天花乱坠,他都不会再做什么替身了。 如今可好,被夫人发现了,直接罚他在后院里刷洗茅厕跟马桶了。而且,连晌午饭,都没让他吃上一口。 刘达苦兮兮的洗着熏死人的马桶,心里好不委屈。 吊儿郎当的刘书来一回府,先提着刚买回来的点心去讨好了刘夫人。原本刘夫人还生着气呢,可听了刘掌柜让胖婶递过来的话后,又觉得有些欣慰了。 她儿子是没出息,不过这专情劲儿倒是随了他爹。 本来她也没指望着儿子能有出息,如今才见了宝茹丫头几回,去花楼画舫跟赌场的次数,就已经少了许多了。算起来,也算是好事儿了。 至于他巴巴的跟着宝茹丫头,左右那都是年轻人的调调,她当娘的也不好干涉不是。反正只要那臭小子不越矩,培养俩人敢情的事儿,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也亏得那会儿得了信跟着去拦人并且去衙门的是刘管家,所以到现在刘夫人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又惹了祸,甚至,还得意的闹到了衙门里。到最后,更是在情场上大受打击。 若是知道,怕是她也就没这么乐观了。 王氏那边,受了惊吓,心里又惶恐不安的,所以最后林宝茹索性拖着她各花了三文钱寻了个牛车。因着她们推着手推车要捆到牛车上,所以又额外多给了两文。 这也亏得是刚开集,坐车的人不多,不然的话怕人家也不乐意给她们带手推车。毕竟,眼下这赶车的,可不是她们桃溪村的人。 路上本来不相熟的几个婆子跟媳妇凑到一块,没一会儿都唠起闲话来。也有那会瞧见林宝茹同恶人对峙的,这会儿就好奇的问起来了。 “你这闺女,怎的也不知道害怕啊?”有个年纪大一些的婆子摇着头说道,“西市那边可是啥人都有,我也算是去的多的了,听说那里总会有外头的恶人流窜过来伤人偷物。” 只是那些个人到底是外来的,得了手就跑,所以官府很难抓到。 王氏一听这话,一张脸就更无血色了。她哆嗦着嘴唇,手里紧紧拽着自家闺女,满心后怕。 林宝茹安抚了会儿王氏,就也故意露出个后怕的神情。她一边抿着嘴,一边无奈的说道:“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念着我跟我娘辛辛苦苦卖柴得的铜板子,不能让人摸了去!” 几个人听了这话,就知道大抵这娘俩的日子过得是艰辛的。于是,自然就跟着感慨咋舌起来。 那大娘瞧着林宝茹跟王氏相互依偎着的模样,就忍不住说道:“往后遇上这事儿了,可不敢莽撞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还不得让你娘悔死啊!” 王氏缓了一口气,也跟着叮嘱其闺女来。 林宝茹知道,眼下几人劝说她的话,也是为她好。于是,她压下心里的不赞同,只先点着头应承了一番。 等到王氏的情绪缓和了,就有婶子接着愤愤道:“也是那些不长眼的恶人,怎就巴巴的想偷摸咱庄稼户的钱!咱这些人家,哪个不是流血流汗的拼了命换那么些铜板子,他们倒好,黑着心的要断人的念想!” 大家也都不是富裕的人家,就算穿的体面地,多半也只是收成好攒下些东西。可甭管是谁,若丢了钱,那都跟丢了块肉似得许多日子心里都下不去。 自然,她们就更能体会林宝茹想把钱追回来的念头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那会的场面,还当真是有些惊心。 几人说这话的时候,牛车就停在了桃溪村的村口。 林宝茹跟王氏把东西搬下去,又同车上说了半道闲话的婆娘们道了别,这才安稳的往回走去。 也就是只余下俩人了,林宝茹才撇着王氏依旧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保证道:“娘,我以后再也不逞能了,你可别总把今儿的事儿压心上。” 王氏见她说的可怜,哪还能绷得住脸色啊。她叹口气,扯了个愁苦的笑说道:“娘就是有些怕!” 许是说起了心里话,她索性就慢下了步子,侧头看着自家出落的越发大方的闺女了。 “宝茹,”王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爱怜跟无奈,“娘知道你想的跟娘想的有时候是不一样的,娘也知道,你一门心思的就为着咱这个家考量,你惦记着娘惦记着你大哥跟采茹她们三小的。可如今你大了,也该为自个多想想!” “其实咱的日子能过到今儿这样,娘心里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娘现在就一个念头,让你高高兴兴的,风风光光的嫁人,以后能寻个依靠。” 王氏忍了忍,可眼眶还是红了起来。她怕惹了自家闺女跟着难受,所以就转过头继续看向手推车上满满当当的物件们。 “可要是你为着咱的光景被伤着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儿,娘宁可咱们还过以前的穷日子!” 一阵冷风呼呼的吹过来,那寒气直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天儿到底是晚了,便是随便的凉风,都能刮的脸皮发疼。 可王氏跟林宝茹,都没在意那细枝末节的凉气。只是错着步,各自说着心里话慢慢王家走着。 林宝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明白王氏的慈母心肠。 前世的时候,她曾看过一个文章,是说女孩遇到有人落水,二话不说就跳进去救人,结果险些遇难。后来女孩回家后,很得意的把这事儿说给了母亲听,可母亲不仅没有夸赞她,还勃然大怒的责骂了她一番。 就算多少年过去了,林宝茹依旧记得当时女孩说的她母亲责骂的内容。 那母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骂道:就你能耐,就你行,你半吊子的旱鸭子,怎么就那么胆大的下水去。万一要是出事了,你让你妈跟你爸怎么活啊! 当时林宝茹并不理解那母亲的心思,可如今见到王氏悲苦的模样,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对于母亲而言,孩子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无论是钱,名声或是旁的利益,都比不过孩子好好的活着。 这话细细说起来,并不正确,毕竟若都人人只为自己着想,那世上就太冷漠了。 可作为母亲,在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最正常的反应大抵就是先护住自家孩子。 就好比那日她乍一寻到走丢的采茹跟采荷后,也是想着,若她俩出了事,就算给她一篮子黄金又有什么用? 林宝茹心里有些酸涩,也有些堵得慌。可她却知道,自个是欢喜的,心里是快活的。 前世她求了十几年的亲情,后来冷了心表面不在意可内心极度亏缺的东西,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寻到了。 她想,大抵老天真的对她不薄。 林宝茹忍着心里翻腾不止的心绪,点点头说道:“娘,我知道了。只要咱一家子都好好的一起,旁的什么都不重要。” 絮叨了许多话的王氏,也渐渐平息下了心情。她见闺女说的动情的时候,还不忘安慰自个,不由轻笑了一声,无奈道:“你啊......” 这话倒是含了许多心疼,可更多的却是当娘的一片情谊。 俩人慢悠悠的往前,迎着寒风跟有些暗沉的天色,只是心里却都暖暖的,丝毫没有冷意,更没有往日里的彷徨跟不知所措。 其实走了一道,王氏也能想通,在镇上的那出子事儿,并不是闺女的错。闺女当时虽然莽撞了些,可她再担忧,也没为了旁人的错处一直同闺女置气的道理。 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王氏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她看了看闺女胳膊上的篮子,又想起里面被砸的稀巴烂可依旧被收拢起来的白菜,说道:“回去了烧个肉白菜,娘再给你跟宝茹几个摊几个鸡蛋饼。大正月里,咱也好生添添菜。” 林宝茹跟着答了声,随后就听到远远的传来几个欢喜的声音。 “娘......大姐......” 采荷原本是蹲在地上的,这会儿隐约看到大姐跟娘亲的身影,赶忙蹦跳着冲下家门口的土坡。 拉着小山的采茹,也被拽着跟着小跑起来,后来干脆抱起小山去接大姐跟娘亲。 第九十一章 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吃了个丰盛的晚饭,至于今日在镇上遇到的那桩子糟心事儿,还有厚着脸皮说下那番让人气恼话的刘书来,没人再提起来。 吃过饭后,采茹带着采荷收拾好锅碗,又领了小山去洗漱,随后几个小的就洗洗睡下了。 倒是王氏摸了自家闺女的手,小声说道:“其实你不说,娘也知道,你应该是不喜欢嫁去刘家的。” “今日娘亲眼瞧见那刘家少爷的不着调,更觉得委屈你。以前娘总想着你的名声,又被赵家那些事儿给唬住了。”王氏靠在枕头上,神情松怔的接着月亮地的光瞧着自家闺女,“可现在想一想, 《农家宝妻》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二章 刘书来被夜风吹得浑身发冷,这会儿自然就念着了暖呼呼的火炉子还有香喷喷的玫瑰酒,所以直接拖着刘达去了春香楼。 到了春香楼,他先拍了一张银票给老鸨,随后要了一堆吃食酒菜。也就是前后脚的事儿,他还没在雅间里坐稳呢,门就被人撞开了。 接着,就瞧见衣衫不整的陈嵘逃似得躲了进来。 俩人面面相觑,关上门后,刘书来才瞪大眼睛瞧着他一身胭脂水粉的模样说道:“你这是......被劫色了?” 陈嵘苦着脸,一脸痛苦的灌了自个一杯酒,然后出声道:“还不是我娘跟我大嫂出的馊主意,非要让我那个什么劳子的表妹同我生米煮成熟饭!” 说着,他就想起那会儿在府上险些丢了清白的事儿,不由浑身恶寒,“你说好歹那家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书香人家,往上数还出过几个秀才,怎的就能昏了头同我娘跟我嫂子商量出这般让人嫌弃的招数啊。” 这要是真成了,那他往后的脸可往哪放啊。被个女人合着家里长辈算计了,放哪个男人头上都受不了啊。 刘书来闻言咂舌道:“还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说着,他一副怜悯的表情看向陈嵘,还让了一杯上好的玫瑰酒过去。 陈嵘诉了几句苦,也就不再提那事儿了,左右今儿跑出来没成事儿,自家娘亲估计也就醒悟了。 “来哥,我是逃出来的躲难的,大半宿里你不好好回去休息,来着混什么酒喝?”陈嵘又喝了一杯,春香楼的玫瑰香,当真算是甜酒里的一绝,千金难买的名头倒也称得上。 刘书来听他问起来,不由露出个苦恼的表情。 他原是不想说的,可一想自家这兄弟旁的不行,可论起懂女人的心思来,可是比他跟老二加起来都强。 于是刘书来凑过去,认真的问道:“你说一个女人背地里夸你,说你的好话,可怎么就能说是不喜欢你呢?” 话刚出口,就骇的陈嵘打了个酒嗝。他眨了眨眼,片刻后就满脸八卦模样的开口了,“来哥,这是哪个小妖精啊,让你这千年铁树开花了?” 说到这,他忽然就想起那日二哥张勋盛带他偷摸去看刘书来卖首饰的场景了,于是他一脸了然,“难道是因为未来嫂子?” 刘书来见他一脸贱兮兮的样儿,一巴掌把人拍到一边,然后干脆直接的就把酒壶拿到一边。 陈嵘一瞧几个月就酿一壶的玫瑰酒都没了,当即扑过去抢那酒壶,顺带着还赶忙说道:“哎呀,这还不好解释,你瞧瞧那些个跟我交好的萍儿四儿的,哪个不是欲迎还拒的?嘴上说着不喜欢,可瞧见我送的物件跟银票子,哪个不欢欢喜喜的?” 刘书来沉默了,心里有些别扭,他很不喜欢陈嵘的对比。 刘书来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别把她同那些个人比,她要是图银子的,我倒也不烦心了。” 她那些话说的义正言辞,压根没留着余地,哪里像是会为了银子勉强自个说违心话的人啊。 陈嵘这会儿也不敢嬉笑了,他歪了歪头,心里琢磨着来哥的样子,好像对未来嫂子还真上了心。自个不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就让他巴巴的护上了。 之前有几家上赶着同刘家议亲的,但凡他们打听好的,都是女的人前人后各一套心肠,所以甭说是下脸面了,便是掀了面皮,自家来哥也没皱过眉头。 想到这,他不由好奇的问道:“来哥,你这是真动心了?” 这话一出,刘书来耳朵就又滚烫起来。不过他想了想,自个也没多喜欢那臭丫头,只是想到她居然不像自个想的那样待见自个,他心里就不舒坦不痛快。 他这人性子本来就不好,从来都是别人敢惹他不痛快,他就让别人一家子都不痛快。 如今心里憋着气,既想不通,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个小丫头片子,我能瞧上她什么!”刘书来不屑的撇了撇嘴,又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顺带着掩饰下有些发痒的耳朵。 陈嵘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追问了,他觉得这样才会正常的。看来他那会的反应还是岔了,就来哥这母胎单身物种,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个土不拉几的乡下土妞呢? 若说是来哥瞧上个前凸后翘,既懂男人又能说着让人酥软的调笑话的花魁美人儿,还差不多。一个干瘪瘪的,脸蛋没二两肉,瞧不出个好看来的黄毛丫头,哪有什么看头! 他对这事儿算是臭皮匠中的诸葛亮了,“来哥,你现在心里不痛快,是被未来嫂子下了脸,心里过不去。这事儿也简单,你想辙让她喜欢上你,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然后干干脆脆的告诉他,你不喜欢她。说你喜欢的,是跟她截然相反的俏女子,让她死心!” “这样你不就出了气了?” 刘书来皱眉,没好气的说道:“她都说了不喜欢我,我难不成还能拿刀逼着她改口啊。” 陈嵘赶忙道:“这还不好说,那么多戏本子,才子佳人的戏码但凡你拎出来使个遍,还怕有女人不动心?” 刘书来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那管用?” “管用管用,光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咱们镇上都唱了几十年了。要是不管用,怕是写那戏本子的人都得饿死了。”陈嵘见他不信,赶忙拍着胸脯保证。 春香楼俩人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连带着乱七八糟的主意跟计划罗列了一大摞。至于酒醒以后俩人能记住多少,那只有天知道了。 老.鸨听着雅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了,一边祈祷着俩头两位爷可别把屋子给拆了,又一边赶紧吩咐人悄悄去张家找张家大公子张勋盛来领人儿。 等她听着里头没响动后,慢慢的推开.房门,只见里头俩爷斜斜夸夸的站着,一个人啪.啪在凌乱的桌上拍着银票,另一个有模有样的拿着姑娘跟恩客们玩的骰子在哗啦哗啦的摇着。 她瞧着俩人喝的都有些不太认人了,心思一转,就招手叫了俩栏杆上倚着说话的姑娘过来。 “你俩进去伺候上,这俩爷家里可还没妻妾呢,你们要伺候的好了,甜头少不了。” 俩姑娘本来也没指着能攀上这两家,毕竟镇上的姑娘们没人不知道刘家少爷几个人?这几个看着荒唐,可数来数去,也只有陈三少偶尔会寻姑娘喝喝酒,可若说作陪玩乐,却是很少的。 不过俩人听了老.鸨的话,又探头瞧了瞧里头,见着里面的情形,可不就有些意动了? 她俩谢过老.鸨,往下拽了拽裙子,力挣一进去就能诱.惑死个人。 只可惜,俩人千算万算,进去以后的场面好像跟她们设想的有些不同...... 刘书来迷迷糊糊的瞧着有人过来了,赶紧高兴的把人吆喝过来,瞧人动作有些慢,干脆上前一把将人拖过来。吆五喝六道:“来来来,咱这次堵一把大小......” 说着,他就把一张银票拍到了桌子一边,“我堵大。” 那俩姑娘有些哆嗦的说道:“少爷,您醉了,我扶着您去休息?” 刘书来抬手一挥,甩来俩人缠上胳膊的手,嘟囔道:“休息什么休息,赶紧下注了!” 俩姑娘被他不耐烦的声音惊了一下,想走吧,舍不得这两条大鱼。于是俩人对视一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打怀里摸出几粒碎银子,这还是刚刚被人吃尽了豆腐得来的呢。 见俩人下了注,陈嵘还乐呵呵的开了蛊,“一......一二......三五......六......大” 他瞧着那骰子晕的厉害,只能眯着眼报着数。 刘书来听着是自个赢了,二话不说就把那碎银子拦了过来。 于是屋里俩姑娘瑟瑟发抖欲哭无泪,而角落里唯恐为抓去一起赌的刘达,只能爱莫能助的看着俩姑娘,希望她们自求多福吧。 自家少爷跟陈三少,回回如此,一喝多了就要抓人赌上几把。偏生,清醒时候大方的少爷,这个时候最小气,就是赢得人家连衣裳都脱.光了,都不会手下留情。 俩姑娘倒是想走,可惜喝醉了不讲理的刘书来就是不放人。 于是刚刚还想攀附刘家享福的俩人,这会儿可是后悔不叠。奈何,对手太强大,她们身上的银子已经输光了,俩少爷也没松口。 等到张勋盛得了信,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一推门就瞧见俩头发散乱,连发钗都被拿去当赌注的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接着,整个春香楼的人都瞧了过来,还有几个同张家刘家有些生意往来的人,拥着调笑的姑娘过来瞧了瞧,见是刘书来几人,还假惺惺的关切了几句。 他扶额叹息,心里都已经想到,赶明儿怕是就会有新传言传出去了。刘家大少跟陈三少大概是缺钱缺疯了,到了花楼却还逼得俩姑娘输了头花发钗,当真可恶! 他瞧着陈嵘跟刘书来,心里又无奈又恼怒,可见俩人醉的厉害,竟然还不忘招手叫着他,那股子气儿也就消了。 “老.二,你怎的来了?”刘书来吐了口酒气,歪头说道,“对了,你之前想打听的那个什么商队,我让刘家铺子里帮你留意了。” 几个人里,也就张勋盛还有些正经事儿干。所以,作为大哥跟三弟,刘书来和陈嵘是十分支.持他的。 说实话,他们三虽然瞧着像是酒肉朋友,可实际上每每帮衬对方一把的时候,都从不计回报。 这厢话还没说完呢,刘书来就已经一头栽了下去,那脑袋狠狠的磕在桌子上,那声响可是把屋里屋外几个人吓了一跳。 刘达跟张勋盛赶忙上去,几人手忙脚乱的把俩醉鬼安顿好,喂了醒酒汤又给敷了药,这一折腾天儿竟然就亮了。 第九十三章 宿醉醒来的刘书来,迷迷糊糊的想过来,他闻着香喷喷的被褥,又瞅了瞅床顶上吊着的高高的又红又艳的纱帐,半晌才放映过来身处何地来。 也好在他在春香楼留宿的次数不算少,所以也就是眨眨眼的工夫,就回过神来了。 等他烦躁的扯开纱帐让在外间歇着的刘达帮着找了衣裳过来,才发现自个那堆衣裳里,居然还散乱的扔着好几个艳俗的珠花跟一些他并瞧不上眼的碎银子。 他嫌弃的把那些个物件抖下去,一脸不悦的看向刘达,问道:“你打哪找的这么些个不上眼的玩意儿,丑死了!” 刘达欲哭无泪,他这锅背的实在有些怨了。 “少爷,这明明是你自个赢来的!” “胡说,少爷我就算赌钱,也没道理让人压这么写个女人用的玩意儿啊。”刘书来梗着脖子,闻着衣裳都被那香味弄得有些熏人了,心里就更暴躁了。他瞥了一眼刘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刘达,“就算你家少爷耍钱,那也该是跟一群大老爷们耍,大老爷们身上顶多是带着些家里的家当,哪个会拿一堆娘们带的珠花下赌注啊!” 那还不笑话死个人,况且,就算有人真那么下赌注。他也绝对是瞧不上眼,不会跟着玩儿的。 刘达心里苦啊,“少爷,您难道忘了,昨儿晚上,您跟三少喝多了......然后抓了俩......”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书来就伸手一拍刘达的脑门一下,“你可别框我,少爷我是喝多了,不是喝傻了。昨儿我明明跟俩瘦猴儿赌筛子了,哈哈,让那俩酒囊饭袋输的外衣都没留下。” 这话怎么接,刘达给少爷递了杯茶水过去,随后轻咳一声,仔细提醒道:“少爷,要是小的没记错,昨儿那俩瘦猴儿应该是春香楼的两位姑娘......您跟三少是赢了,不过赢得却是人家姑娘的珠花香衣......” 喝了一肚子茶水的刘书来一听这话,就呛了一口,他瞪大眼瞅着刘达。 却听得刘达继续说道:“少爷还好点,只是同三少抢了几样碎银子跟俩珠花。三少那边,可是搂着俩姑娘的香衣说什么也不放手,惹了不少笑话!” 彻底清醒过来的刘书来,听了刘达絮絮叨叨的话后,对昨儿半夜耍酒疯的事儿也就有了些印象。 他没脸的捂额,连连催促着刘达把物件拿走,“赶紧赶紧的,去让老鸨把物件送回去。真是酒水误人啊,老子的一世英名,都叫那俩瘦猴儿给坏了!” 其实就算这会儿还回去,又能有什么用。反正外头那些个关于他跟陈三少会玩的传言,早就传的一个比一个离谱了。 桃溪村那边,初八一早的时候,林宝茹就同王氏算了昨日赶集时候的账。 连带着卖柴跟卖香皂豆,还有李货郎给的五十文的定钱,俩人算是挣下了三百四十多文钱。 后来俩人去买了不少吃用物件,还置办了些林宝茹需要的豆粉跟香油等物件,就直接去了一半。如今数着,余下的也就一百三十六文钱了。 “娘,初二顺来杂货买香皂豆的铜板,加上咱昨儿余下的,应该够五百文了吧。” 王氏点了点头,下炕从屋里三五个洞子里摸索了一番,随后把收拢到一块的布包放在炕桌上。 她见自家闺女好似对自个的动作有些奇怪,不由笑道:“以前咱家是没过这么多闲钱,所以娘对收钱的事儿也没上过心。” “不过打那日乍得了这么些个铜板后,娘就总感觉的放哪里都不踏实。既怕丢了,又担心你奶奶她们来搜刮了去,所以干脆就趁着没人的时候,把那一串串的铜板都分开放起来了。”她一边解释,一边把布袋里零碎的铜板都倒了出来。 俩人数了一阵,才数清楚这么几日,家里竟又攒下了四百九十一文钱。 王氏想了想,又把刘夫人那日给小山跟小宝的银角子,林老汉给小山的压岁钱拿出来。自然,再加上年前她们余下的一百零三文钱,这下,那小炕桌上几乎满满当当的了。 “娘,你说这银角子怎么个算法?”虽然穿越过来已经是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可这种林宝茹从未接触过的银子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了解的。 王氏笑道:“银子都是按着重量算的,娘瞧着这两块银角子,该够半两银子了。若是换成铜板,少也得有五百文。” 这样算起来,她们手头上的钱,也够得还下个月的庄户钱了。 林宝茹想了想,古人常说穷要外诉,财不外露。虽然如今她们手里也有了足够的余钱,可若是乍然还村里那么多,说不准会惹了人眼红,继而再生是非跟口舌。 如今家里生活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一家子的奔头也是极好了。她可不想在成了村里扎眼的存在,最起码,在一切稳妥之前,她没想过出风头的事儿。 也别说什么同一个村的,既然有能耐了,该着拉扯旁人一把。如今的她,纵然有些门路挣钱,可也仅限于只够自家挣得。 “娘,咱们如今是挣了钱,但手头上也不能空落落的。一是咱挣钱的法子,现在还得瞒着旁人,不然往后指不定家里就安生不了了。二来若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咱也能应急。” 王氏也不是个没心眼的,听着闺女这么一说,也就明白她的担忧了。不过这事儿她还真不能不想着,旁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见不得人好的可是大有人在的。 但凡她家忽然有了钱的事儿传出去,怕是得让那些个有歪心思的人胡乱咧咧了去。 若是遇上有歹心的,指不定还会惹下什么祸事呢。 “恩,这样也稳当。”王氏见自家闺女自打病了一场后,言语越发利落,考量事情也有章程了,心里也不知该酸涩还是该庆幸。 以前闺女沉默寡言,虽然让她这当娘的心疼,可更多的却是无力跟茫然。如今闺女一日比一日知晓事儿了,不仅让她心里欢喜,更多的是让她也跟着定了心。 她说不上这种感觉来,可打心坎里就是越来越觉得闺女早就成了家里的依靠。 王氏也没觉得承认这么一点子事儿有多丢人的,毕竟,不是哪个当娘的都有这样的福气。 想到这,王氏就琢磨着,回头得问问鲁大娘,镇上哪座寺庙灵验,她可得好好去拜拜菩萨。至于大嫂说半仙儿算出来闺女灾星的话,依她瞧着,那肯定是无稽之谈,便是有必然也是大嫂跟婆婆瞧不上她,继而把怨气跟厌恶迁到闺女身上的。 不得不说,身为古代人,王氏便是再被林宝茹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心态,那迷信着命数跟半仙儿的念头也没消散多少。 娘俩又仔仔细细的道道着说了一番话,把说辞准备好,无论是哪个问到了挣钱的事儿,她们好歹能打个含糊。 吃过前晌饭后,林宝茹交代了采茹几个一声,就同王氏拿了些干豆角跟一小块肥肉去了里正家。 原本林宝茹是没打算跟着的,可王氏却说,家里的钱都是宝茹挣得,怎么着也该让她一同去。她们二房便是闺女,也同儿子一样能当家。 林宝茹推辞不过,又怕伤了王氏的心,也担心没人陪着的王氏几句话让人套了底儿,于是稍作思量也就陪着一道儿出来了。 如今她也算在村里走熟了,加上之前晚上寻找采茹跟采荷姐妹俩的时候,林宝茹同许多人家都搭上话了。所以这会儿,她随着王氏出门,也不用王氏提醒,遇到人便大大方方的说上几句话。 开口自然是先说着感激的话,若遇上人和善的问她要去哪里,她也不做隐瞒,挑着选着按着出门前跟王氏商量好的话答复了对方。 “婶子,我跟我娘去里正叔家说几句话。前头我家生了那么多事儿,也多亏得咱各家婶子大伯跟里正叔帮着做主,如今我家日子有些缓上劲儿来了,就想着去道个谢。”她说着,就脸上带着些羞愧道,“也是我家之前光景难过,分家以后该去谢里正叔帮着立文书的事儿,一直耽搁着。” 这事儿她说的也不算外道,村里若是有人需要里正作见证分家,或是里正带着人去县衙里办事儿,回来以后甭管是一碗糖水还是一顿招待是跑不了的。毕竟,纵然里正是管着村儿里上下事儿的人,那也不是圣人,就算不得了好处,也得给人面上长个脸。 只是之前林宝茹给了他些铜板,让他做人情。所以,后来无论是她还是王氏,都没再提去里正家道谢的事情。 可这事儿她们知道,外人并不清楚。所以如今正好被她做了由头,无论跟谁说,也交代的过去。 那婶子也就是随口一问,如今村里人谁不知道林家二房是一群可怜人?如今碰上了,她不好说旁的揭人伤疤,就只好这么随意的搭上几句闲话。 “你这闺女倒是个伶俐的,”那婶子说着,就看向王氏夸道,“怪不得鲁家跟马家嫂子,提起你家宝茹来喜欢的很,瞧着说话都是个稳妥贴心的。” 王氏跟着笑道:“可不是,也不怕你笑话,如今我们家那一摊子烂事儿,都让宝茹给捋顺了。就今儿,要不是她提醒着,怕是我还想不着这端子人情事儿呢。” 因着她们是有正经事,所以那婶子只感慨了几句,就催着俩人赶紧去忙了。 当然这厢有和善的,那边就会有嗑着瓜子没啥好脸色的嘲讽的。更有甚者,直接拿着老宅这几日发生的糟心事询问王氏娘俩。 第九十四章 不过王氏虽然尴尬,可也都不软不硬的把话顶了回去。 但凡别人含沙射影的说她不孝顺,她就能按着闺女之前交的那般,夸对方孝顺恭顺,只是那话却是反着说的。 若是有人瞧不得她们好,提起刘书来那桩子事儿,还意有所指的斜眼瞧自家闺女,她更是能不咸不淡的祝那人家儿女寻个“好人家”,若是受了气可不敢牵上旁人去撑腰。 王氏以前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可经历了一些事后,她再不想总让闺女帮着出头了。 自然的,等走到没人的路段,林宝茹就忍不住笑着夸起她来,“娘,厉害啊,你那些个话,可比我说千百句都厉害。” 哪怕没吵起来,可也够那些人心里膈应了。这要是她自个说的,绝会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王氏也听得出闺女话里的调侃,不由嗔怪道:“瞧你说的,敢情娘以前就是个面捏的人儿呗!” 林宝茹歪头故意想了想,煞有介事的摇头说道:“娘那是面捏的人儿啊,鲁大娘可是说,娘压根就是个面团。” 说着说着,这娘俩就一同笑了起来。 王氏伸手拍了她一巴掌,假意不高兴道:“你个臭丫头,这就知道笑话娘了啊!” 林宝茹也知道,不再唯唯诺诺,遇上事儿也能绷着脸怼人的王氏,现在心里肯定是又欢喜又别扭的,所以她也乐得说些讨喜的话哄王氏。 娘俩说闲闲的说着话,就到了里正家门口。 如今镇上开集了,不少有门路的汉子也都出去做工了。所以家里的婆娘跟老娘,就又开始三五成群的寻着地方唠嗑。 这不,里正家大门口的空地儿上,就坐着几个婆子说闲话呢。 几个人瞧见王氏跟林宝茹过来,少不了打听几句话。等听得俩人是道谢的,也就点着头赞许了几句。 有眼尖的瞧见林宝茹篮子里的物件,就笑着感慨起来,“宝茹娘,你也算熬出头了。这要是放在以前,甭说你拿了物件送人了,便是吃尽自家孩子的肚子里,怕是都得让你婆婆骂咧好几日呢......” 王氏跟林宝茹还没答话呢,边上一个佝偻着身子,满嘴豁牙子的婆子就搭腔了,“不过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到底是你公婆,如今日子过得不顺遂,你们多少也得顾念着些情谊。” 这话说的有些不中听,不过倒也是事实。 说话的是本村的王顺奶奶,她倒不是故意刁难王氏,只是她一辈子就是受着婆婆磋磨过日子的。可甭管当时公婆怎么磋磨她嫌弃她,她都把婆家上下伺候的妥妥帖帖,给公婆养老送终,到最后哪怕她男人也不待见她了,她还是想法设法的拢着婆家的心。 大抵是想法不一样,加上如今她把婆家那些人熬没了,外人也多会因着她过去的恭顺称赞她几句。所以,她碰上王氏,就忍不住念叨几句老话儿了。 边上马婶子怕王氏跟林宝茹面皮薄心里难受,就跟着说道:“什么情谊不情谊的,但凡真有情谊,至于把宝茹一家赶到牲口棚里么?”她说着,就忍不住瞄了一眼那奶奶,摇着头说道,“顺子奶奶,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好福气的。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宝茹一家住的地方,有啥说道么?” “你要是能说的林家老俩顾念的情谊,去那地方住上急宿,甭说是你说要宝茹娘孝顺了,就是咱也得那么唠叨几句呢。” 余下几个搓麻绳儿的妇人也跟着搭起腔来,她们几个年纪算不上大,家里也都有媳妇孙子孙女的,可没见谁会有林刘氏那恶婆婆的做派。 虽说这年头,都讲究十年媳妇熬成婆,可真过起日子来,有几个会死命的欺负儿媳妇的?但凡活得明白的,都知道,她们这一辈子,指望的是谁,活得是个什么0。 要是当婆婆的一门心思的欺负着儿媳妇,那在街面儿上,如何让儿子儿媳的立起腰杆来? 所以甭说把人欺负的不敢吭声了,就算有媳妇本身就是性子弱的,她们当婆婆的也该拉一把。让儿媳妇在村里立起个儿来,省的被外人贬皮笑话。 “提那些个事儿干嘛,瞧瞧林家老宅那些个糟心事儿,但凡是个脑子清亮的,都不乐的跟那边扯上关系。还不够丢人的呢!” 边上的大娘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啊,咱们村上下几百户人家,只要脑子没坏的,都瞧着呢。” 不得不说,但凡善待着媳妇的家里,最瞧不上的就是刘氏那番做派的人。 何况现在是当着王氏跟林宝茹的面了,她们也乐得帮衬几句,卖个好。 自然除了这几个三观极正的婆娘,凑到一块说着老林家那些个话头子跟唾弃刘氏以外。 在村里汉子眼里,更没脊梁骨的就是林老汉的,竟然能纵着家里的婆娘把好端端的家搞得一团糟。这要是放在他们家,就算不休了,也要打的她再不敢作妖。 在里正家门口,王氏娘俩耽搁了片刻,随后同人解释了几句,就进了院儿里。 这会儿琴嫂子刚哄着孩子睡着,一听到林宝茹的声音,就笑着迎了出来。 自然,正收拾着小孙子刚用过的碗筷的里正媳妇,也跟着笑着把人招呼进了屋里。 里正这会儿在家没出去呢,听王氏说过来有些事儿,干脆也不往外走了。他让大儿媳给俩人倒了热水,就招呼了人坐下。 既然来了,自然就要先说正事了。王氏也不含糊,小心从篮子里拿出包好的铜板,递过去说道:“里正,这是这个月的五百文钱。” “也是宝茹机灵,前些时候碰上个饭馆里的掌柜子要柴禾,宝茹多说了几句,就把这送柴的活计给揽了下来。加上她琢磨的那些个香皂豆也挣了个钱,凑了凑刚好凑够了这个月的庄户钱。”王氏一边说着,就叹息起来,“唉,也亏得有宝茹,不然我这会儿怕是还得为着庄户钱抓瞎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里正撩起眼皮看了俩人一眼,点点头赞同道:“现在看来,当初你们分出来是对的。倒是我那时候想多了,总觉得你们若分出去,孤儿寡母的一家子,怕是连年都过不了。” 却没想到,今日不同往日,这家人竟生生活出了个模样来。反倒是老宅那边,离了二房几口子人,把不少人羡慕的好日子过成了一锅粥。 林宝茹在一旁笑着搭腔道:“里正叔那时候也是为着我们好,便是到了什么时候,我都记得里正叔说的咱村没有苛待孤儿寡母的话!” 这话也算是个里正长脸了,其实当时,里正也是恼火着的,只是见刘氏闹腾的太厉害,才说没苛待寡妇的习俗。如今再从林宝茹嘴里说出来,倒是好听了许多。 里正神情跟着轻松了一些,又说了几句旁的,就把铜板接了过去。因着这事儿是过了族里的,且庄户地契也改作了林满仓的名字,所以林宝茹倒是没有纠结字据不字据的事儿。 桃溪村同她以前待过的职场不同,这里的人更有血有肉,也更在意名声跟威望。如里正这样家里几代人管着村里大小事务,又能得了几百人信服的人,品行肯定是没得说的。便是他并非多公正,至少也不会昧良心。 说完了正事儿,林宝茹就同琴嫂子在边上念叨起了闲话,她脑子活泛,说话又中听,没一会儿就哄得琴嫂子跟里正媳妇开怀笑起来。 这厢说了一阵子话,王氏跟林宝茹才寻了由头说家里活儿没干完,要先回去了。 “里正,前些时候去办了文书,我也没来好生谢你。今儿得了空,就想着来一趟。”王氏说着,就接了闺女手里的篮子放到炕桌上。她面上还带着些为难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也没旁的能拿出手的物件,就是昨儿赶集才买的一把干豆角跟一小块肥肉,你们也别嫌弃。” 里正虽然说不上是个两袖清风的人,可说到底也是个心善的。他是眼瞧着林家二房日子如何艰难的,这会儿自然不会收东西,“你们有心就行了,东西可不敢留,拿回去给孩子们添个菜。”顿了顿,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叮嘱道,“咱家不是晒了不少萝卜干跟山药干么,一会儿你给宝茹娘装上一些,让她们回去熬个甜饭。” 里正媳妇也不是个小气的,左右那些个东西,多半也是别人家送来的。她家不缺粮食跟菜,所以吃的也少。 这会儿听了自家男人的话,二话不说就去张罗了一小篮子。 如此一来,倒说不清今儿到底是谁送谁物件了。 不过这样倒显得两家关系也亲近了些,就算是出了门,王氏跟林宝茹也笑着同人说,里正家婶子心善,瞧着她们娘几个可怜,竟给了许多东西。 后来这话又传进了里正媳妇跟琴嫂子耳朵里,让几人也颇为高兴。但凡在村里行走的,谁还不爱听别人在外头给传个好话啊? 于是里正媳妇一家,越发觉得王氏跟林宝茹会来事儿了...... 第九十五章 后晌家里也没什么活计,林宝茹先带着采茹几个捏了二十几个新香皂豆晾晒起来,随后就在屋里摆弄起自个新买的那些个粉粉面面来。 她脑子里有许多方子,只是眼下缺的东西太多,单是香料就一点没有,所以也只能从手头上暂有的几样东西这里下手做新皂豆了。 原本,她是想着自个熬皂基做手工皂。只是后来考虑到只有皂基而缺了护肤成分的东西,手工皂也只能用来洗衣裳祛污渍,倒是让销路变窄了许多。 况且,她家如今只有两口铁锅,也并不适合熬皂基用。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先以古法做出古人更容易接受的澡豆子。 等日后手头上的钱多了,再添置香料跟脂制皂时候产生的甘油,也好让自个做的香皂豆更上一层楼。 林宝茹一边想着,一边按着之前选修课老师做实验时候,叙述的方子把白豆粉、猪胰与白面、鸡蛋清调在一起,时不时还往里面加一些早先熬好的碱水。 直到那调制好的糊糊瞧着十分细腻了,她才满意的把糊糊分了几个碗,小心晒在窗台上晾起来。 边上眼巴巴瞧着的采茹跟采荷,见自家大姐一脸严肃的模样,也都屏气敛声,小心翼翼的蹲在边上看着。 其实做这种简单的香皂豆,并不难,难的是如今她生怕错了一点,浪费了东西。不过在真做起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愉悦的。只看着窗户上晾着的香皂块,就像是看到了一串串不停掉进荷包里的铜板。 “大姐,这样就行了吗?”采茹好奇的问道。 边上采荷也踮着脚,不断地张望着窗台上碗里的几个小块。 林宝茹笑着敲了敲俩人的小脑袋,说道:“成了啊!” 待到俩人欢呼起来后,她才忍着笑,吩咐道:“你去叫娘跟小山回来吃饭,大姐给你们炒个大葱鸡蛋。” 一听到又有好吃的,俩小的几乎都要跳起来了,高兴的应着声就屁颠屁颠的出了门。 后晌饭也算是丰盛,因着今日家里多了许多调料,所以林宝茹除去烧鸡蛋外,还用爆炒了香辣白菜。 前几日她们接连吃了几天饺子,她每日里又会熬些骨头汤给大家养身子,所以今日倒是想吃点爽口的小菜儿。只是这个时节,甭说黄瓜青菜了,便是水萝卜也不多。 于是,林宝茹干脆去拔了几根墙角底下胡乱长着的小葱,洗干净以后切成碎末放进碗里。 她一边拾掇小葱,一边想到,等开春能种菜了,一定要同娘亲商量着那这片地儿开出来圈做菜地。好端端的地方,这么胡乱的种着些小葱韭菜的,实在浪费。 若是可以的话,房子外头的前后墙角里,也能移两颗桃树梨子树的,最起码夏天了也能让几个小的吃个稀罕。再有田里,等麦收完了以后,还得劝着王氏把田地包出去,也省的日后她那般瘦弱的人还没日没夜的惦记着地里的农活。 林宝茹心里盘算着这些事儿,可手上切辣椒末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等到一案板的一把干辣椒被她连切带按的弄成了小块状,才被她小心收进了碗里。 炸辣椒油这事儿,对于前世喜欢看某手小视频,还专门关注过几个美食主播的她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 其实炸辣椒油,最怕的就是把辣椒炸糊了。一旦糊了,那油便是再好,也会发苦。所以等她把辣椒粉收进碗里后,就进屋去稍稍倒了一点白酒进去搅拌了几下,待到辣椒粉全都沾上了酒后,她才倒了些菜籽油进锅里烧起来。 灶膛里的火有些旺,不过片刻,那菜籽油就冒了热气。林宝茹不敢耽搁,赶紧丢了些八角茴香跟小葱进去炸,滚烫的热油瞬间就烹出了香味。 闻着那油里炸的冒泡的料子出了香味,她才用勺子分了三次舀着热油浇进辣椒末里。刺啦刺啦的几声,白气儿就冒了出来,整个院子都飘着一股子又香又辣的味道。 林宝茹搅拌着浇好的辣椒油,心里觉得有些可惜,若这时候家里有些豆皮跟藕块,她还能做些香辣小零食。再不济,也能学着人家别的女主里写的那样,卤几个香辣鸡爪鸭脖的。 只可惜,自个穿越了,她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旁人不要的鸡爪鸭脖啊。甭管是饭馆子里,烤鸭店里,还是农家宰鸡杀鸭的人家,那鸡爪跟鸭脖子可都算是耐啃的肉的。 便是有些馆子里只用鸡肉跟鸭肉做菜,余下的鸡爪子跟鸭脖子,也会早早被厨子跟伙计分了去。 林宝茹吃香辣小葱有个习惯,除去放辣椒油跟盐之外,她十分喜欢往里面放足量的醋。吃起来的时候,既过瘾,又解辣,还不觉得腻。 忙和完了自个喜欢的小菜,她才哼着小曲接着锅里余下的热油炒了小葱鸡蛋。有混着韭菜末,炒了些家里一直泡着的萝卜干。 等王氏带着几个小的回来,大锅里煮着的糙米饭也熟了。因着今儿烧火烧的早,所以林宝茹还特意给采茹采荷跟小山蒸了两大碗白米饭。 热气腾腾的饭菜还在锅里呢,就让玩闹了一会儿的小山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林宝茹瞧着小山捂着肚子甜甜的喊着大姐,好笑的点了点他的脑门。 “你去发筷子,咱们准备开饭啦。”过了年明显大了一些的小山,赶忙欢快的同王氏进了屋。然而那炕头对他而言还是太高了,他就算蹦跶着,也没上的去。 于是小小的人只能撇着嘴看着身后的娘亲,惹的王氏又笑了一大场。 林宝茹也不在意小山急切切的干活的模样,扭头喊着采茹跟采荷过来端菜,顺带着把自个炸的香喷喷的辣椒油拿了回屋里去。 采茹跟采荷听到大姐指派活儿,都笑嘻嘻的跑过来,那模样倒不像是要干活儿,反倒像是来吃糖的。 原本早早就问道米饭香味的采茹跟采荷不妨锅里除了糙米饭,竟然还有两碗白花花的米饭,所以在端的时候格外珍惜也格外小心。虽说她们知道家里有了米,可这样精细的米饭,还是头一次上桌。 等姐仨把饭菜都拾掇进屋后,林宝茹就把两碗白米饭分成了不多不少的三份,采茹采荷跟小山的碗里,都添了大半碗。而她跟王氏跟前的,依旧是发黄的糙米饭。 王氏微微皱眉,责怪的看着她说道:“怎得不多蒸些白米?如今你管着家里的活计,该着吃好一些。” 林宝茹全不在意的笑了笑,一边帮着怀里的小山夹菜,一边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的那般精细做什么。糙米饭瞧着不好看,可吃着也是香的很。”说完,她还故意炸了眨眼对着王氏说道,“再说了,七月里我可就要出嫁了,万一吃的太精细成了个胖闺女,那可就不好看了。” 王氏心里知道,自家闺女主意正,只要她想好的事儿,便是自己再说,她都能有一万套说辞应付着。于是,王氏只能心疼的叹了口气,而后狠狠的把盘子里的鸡蛋,给自家宝茹夹了好几块。 热乎乎的饭菜,让谦让又和睦的一家人吃的十分舒心。许是了却了五百文的庄户钱这件心头大事儿,所以王氏也难得的说了许多村里的闲事儿。就连着她同林老二最初的那些个高兴事儿,也翻出来念叨了一边。 自打林宝茹升级版的香皂豆做出来以后,家里的日子好像忽然就顺遂了起来。 这不,初九一大早,李货郎就来桃溪村吆喝着卖起货来。 待到快晌午的时候,他瞧着自个带的麦芽糖跟花样子卖的差不多了,就收了担子,去了几家让他代卖针线活儿的人家问了几句。 这么一圈下来,他也欢欢喜喜的收了不少的荷包跟络子,还有几件新绣的枕头套。 忙活完这些以后,他捎带脚的去了李姥爷家,帮人拾掇了下院子,还把水缸都挑满了。随后,他见着院儿里没什么活计了,这才同李姥爷知会了一声,往林宝茹家走去。 他这回来,是来取香皂豆的。自打上次集上得了甜头以后,他可是恨不得赶紧的把定下的物件都取过来卖。 毕竟,混着香皂豆卖的时候,连带着他别的物件卖的都快又多的。可昨儿,他在叫卖时候,因为少了独一份的吆喝头,所以倒没引得多少人围上瞧。 别看只是差这么些个人围观,对于他而言,就少了许多买家。 昨儿也有镇上住着的馆子里的厨娘听集上买过新香皂豆的人,对着邻里提起他卖的林家香皂豆,比顺来杂货铺的好得多,所以在他回家以后,还有几个在顺来买过的人,寻到他家里打听的。 更有几个以前同他不算对付的卖货郎,还拿着酒肉上门去同他讲和。说白了,可不就是想打探下底儿? 奈何他嘴严,到最后也没吐露出林宝茹的事儿来。只说,要是那几个卖货郎想卖,他可以帮着拿货,只是他得先寻个时候问问制作香皂豆的东家。 他说的含糊,但却让人听得不明觉厉。就好像,那制作香皂豆的地方门槛十分高似得。掉的那几个卖货郎的心,是七上八下的,连声叫着老哥老哥的。 所以,他琢磨了一宿,就觉得这门生意该趁热打铁,千万莫要让别人登了先。这不,今儿一早,他就巴巴的赶了过来,想着再同林宝茹商量下收香皂豆的事儿。 第九十六章 林宝茹正用查看自个昨儿晾晒的新调和的美容皂呢,就听得李货郎隔着篱笆上半截的木门冲她招手呢。 “妹子,忙着呢?”李货郎一边说,一边从担子里的小罐子里掏出几块麦芽糖递给门口挑石子儿的采茹姐弟仨。 只是采茹几个虽然眼馋,可都没伸手接,反倒是摇摇头语气清脆的说道:“我们不要,要是想吃糖了,大姐跟娘亲会给我们买。” 这话逗得李货郎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道:“这就是你大姐给买的。”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把糖块塞进了姐弟仨手里,一人一块倒是没偏没向的。 这会儿林宝茹也过来了,她瞧着采茹几个抬头瞧她,笑道:“那就谢谢李大哥了。”说着,她就揉了揉采茹的脑袋说道,“去后头柴禾垛那叫咱娘回来,就说李货郎来了。” 采茹高高兴兴的应了声就一路小跑的去了,只是手里一大块麦芽糖,却没真的舍得尝一口。 林宝茹让采荷带着小山回家,顺边把李货郎招呼进院子。 因着王氏这会儿不在屋里,所以林宝茹也不好贸然张罗着让李货郎进屋。不过今儿日头好,也没个风,所以就算是在院子里,倒也不寒。 李货郎显然也想到了这个,所以也不用林宝茹解释旁的,就赶忙说道:“妹子可别忙活了,我带着担子,也不好多歇,咱就在院子里说几句吧。” 林宝茹见他没觉得被轻慢,才放下心来。 “妹子,前日个我定的香皂豆,你们可做好了?” 这回也不用林宝茹开口,边上的同小山一块吃着麦芽糖的采荷就点着头高兴的说道:“做好了,我们帮着大姐一块做的,里面好多样子,还是我给大姐出的主意呢。” 李货郎见林宝茹姐妹几个敢情好,就笑着夸了她几句。 正说着话的工夫,穿着旧衣裳去捆了几把柴禾的王氏,也拉着采茹的手回来了。 她瞧着李货郎笑眯眯的同自家闺女说这话,竟还舍了好几块麦芽糖,就知道他肯定凭着香皂豆,挣了不少钱。或许,他卖这香皂豆,当真比顺来杂货铺那边得的甜头更多。 大抵她也是被林宝茹影响的多了,这会儿面对外人倒也淡定,只是客套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让采茹帮着搬了个板凳过来,一家人一块坐在了院子里。 也不是她对李货郎跟孙掌柜有什么不同,实在是前头时候,孙掌柜本身就带着伙计,而且自家儿子也还在家。便是让人碰见了,说闲话也说不出难听话来。 可如今,家里儿子不在,又没个男人,让个走街串巷做买卖的卖货郎进屋里同个妇人跟适嫁的闺女说话。若让爱嚼舌根的人瞧见了,怕是得落下话柄来。 更重要的是,王氏自个也知道,自家现在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眼看着,家里吃穿不愁,而且还慢慢能攒下银钱了。 而且她瞧着闺女的架势,往后要做好这生意了,要往家里添置的家当肯定会更多。大大小小的买回来,少不了会惹了一些人眼红。 要是让那些有心的人嘀咕起来,怕是还得怀疑她们买的物件或是挣的钱来路不正呢。 所以,甭管是为着哪一样,她都不能招呼了李货郎进屋去。 李货郎也不在意这些个事儿,他瞧着王氏过来了,赶忙熟络的打了个招呼,欢喜的说道:“婶子,刚我还同宝茹妹子念叨呢。往日里不知道,今儿才知道,你跟我娘都是王家庄的,要是拉扯起来,咱还算是沾着亲带着故呢!” 其实这十里八乡的本来地儿就不大,往大的村子说,有一二百户人家也算是人口不少的了。更何况,当村的同姓氏的人也多,就算隔着姓儿呢,作为左邻右舍的,也能喊声嫂子大娘的。 仔细盘起来,十个人得有九个能挂拉上些关系。 不过对于王氏这土生土长的,又是外头村嫁过来的媳妇来说,提起娘家村的亲戚来,那感觉就不一样的很。 她乍一听到王家庄的人,心里自然高兴。 “你娘是哪家的啊?宝茹爹没了以后,我也很少回去走动了,倒是不知道咱还能牵上这点关系,要是早知道了,可得多从你这买些物件呢。” 李货郎笑道:“我娘就是树林叔家后头两排那户,要算起来,是比婶子大十来岁呢。” 这么一说,王氏倒是记起来了,家里离得近,她没嫁人那会儿,自然也常去后头那大姐家串门去。就是后来那大姐嫁了人,回去时候,俩人还手拉手说些亲密话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瞪大了眼问道:“你姥姥家也是王家门的,大锤伯家?你娘难不成是秀儿姐?” 李货郎听她还记得,心里也欢喜起来,赶忙说道:“可不是,我娘明儿可不就叫荣秀?听说这名儿,还是咱王家庄有名的老秀才给起的呢!” 这话一出,就勾出了王氏的记忆,她压着心里的激动,连连点头道:“是这么回事,为着那事儿,王家庄不少人家都羡慕你姥姥家的紧呢。” 都说他乡遇故知,这些年,王氏从来没打听过王家庄的事儿,也没敢回去走动过。所以,猛然听到以前熟悉的人跟事儿了,她那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 “你娘这些年可好?之前不知道咱有这么牵扯,要是知道了,初七集上知道秀儿老姐生了病,我怎么着也该带着宝茹去瞧瞧。”她感慨的说道,“宝茹小时候,你娘可是没少抱了。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没笤帚高的小子,为着你娘抱宝茹,还置气呢!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让婶子一点认不出来了!” 林宝茹见她娘难得的高兴,就说道:“这事儿简单,如今咱们同妗子一家走的亲近,往后回王家庄的次数也少不了。到时候甭管是娘自个,还是同妗子一道,都能去寻李家大娘串串门歇会儿。” 王氏听了这话,哪能不应承的。闺女有这份心,而且她们日子也过起来了,倒是不用总怕这怕那的不敢言语了。 几人说了会儿闲话,李货郎才说起正事来。他知道自个眼下的生意想要做大一些,还得靠着林家出香皂豆。都说听话听音,他也听出来了,林家不起眼的闺女,往后还盘算着更大更好的物件呢。 所以这会儿,他倒也不好藏着掖着了,干干脆脆的把这两日卖香皂豆的事儿说了一遍。 当然,外头旁的卖货郎,想要一同卖货的想法,他也简单说了几句。哪怕他心里也有些担心,怕林宝茹会过河拆桥,可思来想去,这事儿是瞒不住的,但凡那些货郎有心打听,迟早会打听到林家这里。 林宝茹笑道:“李大哥,咱也不算外人,这买卖是你帮着跑下来了,我也不能让你吃亏。”顿了顿,她又说道,“这样吧,你若是愿意,咱继续按之前在赵老叔饭馆里商量好的法子走,只是价格上,每块我再让你五厘。往后若旁的货郎要卖,你便让他从你那进货。若遇上外头地方的铺子或是李大哥吃不定的主了,你可以让他们寻我做进货或是做代售,价格上我自然不会出的比你这再低!” 换句话说,三文五厘的进价,只要没有旁的意外跟事端,一定会是她出货的最低价格。日后无论这买卖如何做,李货郎这里,都能占上一头大的。 俩人说定了这事儿,不过念着大家都是实诚人,也就没再定文书。 等他把余下的五十文钱付了后,林宝茹就让采茹把那二十块香皂豆拿过来,随后想了想,又把自个新做的美容皂送了他一块。 “这是我新做的美容皂,最是养肤,你拿回去给大娘跟嫂子用。若是觉得这么搓洗手脸不得劲,也可以擀成粉状收拢好了,日后洗手洗脸用。” 说实话,这美容皂也算是基础版的了。若是能有些花跟养肤的药材,许是效果会更好。不过就算只是这样,相较于普通人家多用洗米水草木灰,甚至稍微宽裕的人家用面汤洗脸洗头的情况,效果跟使用感肯定要好上许多。 李货郎也不推辞,乐呵呵的接了过来。得了好物件,李货郎跟更不心疼之前送几个孩子的麦芽糖的。甚至走的时候,他还又留了两根头花给林宝茹姐仨。 因为小山这会儿玩困了,王氏就抱着他回屋,只让自家宝茹去送李货郎出门。 到了门口的时候,李货郎踟蹰了片刻说道:“妹子,就凭你给我买卖的事儿,我也得劝你一句,若是能退亲,还是让婶子帮着你把亲事退了吧。” 他回头瞧了一眼,见王氏没出来,这才仔细说起如今镇上传出的笑话来。 “前几日刘家少爷同人去春香楼吃花酒,也不知怎的,在屋里迫的俩姑娘衣衫不整哭啼了许久。听说,他把人家姑娘的珠花外衣都抢了去......”李货郎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别扭。毕竟同一个未嫁人的姑娘说起那种腌臜香艳的地方来,也实在为难情。 不过本着好心,他还是继续说道:“我瞧婶子跟你也不是贪图刘家钱财的人,何必跟那纨绔少爷绑在一块,让全镇人看你的笑话!” 春香楼这地方,林宝茹纵然没去过,可也能猜出是做什么的。联想到当初刘书来说的,他惯是喜欢吃花酒逛青楼,林宝茹心里就越发觉得那人不堪来。 若非她现在没得旁的更好的选择,才不会违心的替那人说那么多好听话。什么赤子之心,什么热血青年,说白了,也就是安抚安抚王氏罢了。 不过眼下当着外人,她也不好表露什么,只是叹口气说道:“这事儿说起来话也远了,如今我这亲事已经是人人都知道了,尤岂是我们说退就退的啊。” 李货郎见她说的戚戚的,心里也有些不忍,只能多劝了几句也不好再多说。 林宝茹送走了李货郎,在门口思索了半天,直到自个把情绪调节好了,才回家去。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书来就算再不堪,总归是救过她的。她就是心里厌恶不喜,当着外人,也不会说他不好。 况且,只要她们一日没退亲,他相较于外人而言,就算是自己人。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让人从自个嘴里听到贬低他的话,否则那跟打她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想透了这些,林宝茹也就不再纠结了。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吧。现在的她,首要目标,就是挣钱攒钱。 这会儿几个小的吃糖吃的高兴,而林宝茹跟王氏则因为又挣了钱而欢喜,自然前晌饭也跟着丰盛了不少。 除去王氏熬得粥跟炖肉菜之外,林宝茹还去墙角没化开的雪堆瓮里拿了十来个冻着的饺子,准备个几个孩子做锅贴用。 如今家里有糖,又有肉汤跟各种调料,倒是养的几个孩子嘴巴刁了起来。这会儿采茹几个瞧见大姐又是拿糖,又是舀肉汤的,都乐呵呵的凑过来。 “大姐,我跟采荷给你烧火。”采茹裂着嘴,就跟采荷蹲在小灶火前头忙起来。 另一边稳当走过来的小山,不停地在她腿边上打转儿,瞧着自个什么也干不了,心里不由的有些委屈了。 林宝茹瞧着小山巴巴的模样,随手拿了颗葱过去说道:“小山帮大姐剥葱!” 在大灶台上忙着的王氏瞧见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才算是日子吧,不算大富大贵,可几个孩子安生懂事儿。就算是干活儿,大家伙儿也能凑一起欢欢喜喜的。 第九十七章 现在家里也有了粮,还有白面精米,肉跟菜也不缺了,一家人也就再不用担心回到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光景了。 林宝茹正要收拾屋子,刚扫完院子的采茹跟采荷就跑了回来。俩人儿如今的被晒的黑黢黢的脸蛋,都白嫩了许多,少了往日的干瘦,倒是可爱了许多。 “大姐,我跟采荷扫完院子了。” 如今的林宝茹,早就习惯了俩妹子干活后讨夸的模样,所以她也不吝啬,连着夸奖了俩人好几句。这一夸,可是让采茹跟采荷越发美滋滋的了,就连她手上归置屋里桌椅的事儿,都给抢过去干起来。 当然,一直巴巴趴在窗户边上不打扰大姐干活的小山,也睁着一双大眼睛争起宠来。惹得林宝茹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直把小山笑的有不好意思起来。 外头拾掇好柴禾的王氏一进屋,就听到姐弟几个笑作一片,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就算是浑身的疲累,这会儿也没剩多少了。 她瞧着干干净净,又满是暖和气儿的屋子,再看看炕上同几个姐姐闹做一团的小儿子,心里说不出的惬意。每回她看到家里的变化,都会不厌其烦的想着,原来离开了老宅,她们的日子还能过的这般快活。 如今满打满算,分家也不过一个月,可自家这破落冷清的茅草院,就有了家的模样。 最明显的,自然是几个孩子的变化了。往日里跟鹌鹑似得闺女们,都活泼俏皮了许多。而一向昏昏沉沉,只知道睡觉的小山,也从过去小猫似得小崽子模样,长开了许多,不光心性孩子气儿了,说话都清楚了很多,那腿脚子更是有劲儿了。 就连她一直发愁的大儿子,脑筋也转过来了。如今,虽然学的算不上什么好手艺,可要学会了,日后一辈子也是不愁再饿着了。 她越想心情越好,于是眼里堆着笑的看向屋里几个小的说道:“行了行了,都别闹了,刚你们舅舅妗子捎信说,过明儿家里宰了两只老鸭,问咱们去不!” 这回,不用林宝茹说什么,就光年纪最小的小山都拍着巴掌一脸高兴的嚷道:“娘,去妗子家......找狗子哥跟小宝玩......” 王氏走进了,戳了戳他的脑门,笑话道:“这小脑袋瓜里,装的人可还不少啊,这还没去,就念叨上你狗子哥跟小宝了。” 小山虽然年纪小,可惯是能听得出好赖的。这会儿,他光是看娘跟大姐几个的表情,也知道又被笑了。于是,他红着脸钻进大姐怀里,瓮声瓮气道:“也念叨娘!” 说完,他就似得怕王氏不相信一般,探出小脑袋来,眨巴着眼睛看向王氏重复道,“就是还念叨娘了。” 采茹笑嘻嘻的凑过去,点了点他的小脸蛋,“小山厉害啦,以前光跟大姐撒娇,现在都会哄娘高兴了。” 她这一笑,惹得小山就不满的在林宝茹怀里扭了扭身子,抬起小脑袋说道:“我见二姐三姐那会儿也跟大姐撒娇了。” 这下林采茹刚笑不说话了,倒是采荷跟着没皮没脸的趴在了大姐的胳膊冲着他咧嘴笑道:“就撒娇就撒娇,大姐说了,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说完,她还眼巴巴的扬起小脸袋,冲着自家大姐欢快的笑道:“是吧大姐?” 林宝茹低头瞧她,正对上那张干干净净满是纯粹笑意的小脸蛋,于是伸手拧了那肉嘟嘟的脸蛋一下,带着浓浓笑意说道:“是是是,你们说的都有理,就我跟娘最没理了!” 她这么一调侃,就让屋里的气氛更轻快了。 就连王氏也憋不住笑出了声,“就你的歪道理多,这会儿倒是巴巴的装委屈了。” 林宝茹见王氏毫不留情的掀了她的底儿,咧嘴笑道:“不这样,娘怎么会更喜欢我一些?” 这下可好,不光是采荷跟小山了,就连采茹都跑过来表忠心了,“我也喜欢大姐!” “我也是!” “我我我,小山才是最喜欢大姐的!” 这一整日,一家人也没做什么活儿。前晌时候,林宝茹跟王氏俩人轮换着砸了几挂猪胰脏。晌午时候,王氏趁着天儿亮,靠在窗户根里纳鞋底子,林宝茹则同几个小的在边上玩些手指游戏。 半后晌的时候,她哄了小山睡着,然后同王氏商量着把院子墙根里胡乱种着韭菜跟葱苗的那片地方归置一下,等天儿暖和了,也种些菠菜跟豆角黄瓜之类的。 一是整好以后院子也能显得更宽敞干净,二来开春家里要是准备养鸡鸭,少不得要给活物们拌吃食,而鸡鸭本身吃青菜虫子量就大。到时候,她们也不会为着一群活物手忙脚乱的。 王氏听了闺女的想法,连连点头,“这事儿是得提前琢磨好了。” “除了院子里,咱房子前后地儿都是落在地契上的,我想着天儿暖和了,移几颗桃树跟梨树苹果树的过来。”林宝茹笑道,“咱不为往外卖,就为着让一家子能吃个零嘴儿。” 这事儿也不难,而且也不算越外。村里家里有孩子的人家,不少人都会栽上几颗苹果树梨树的。若是家里院子大的,许是在院子里就种上了。 自家以前没想过这事儿,一时没精力,二还是她清楚甭管院子里置办了什么,最后甭管吃的用的,都落不进自家孩子肚子里。 去年开春的时候,她也是同鲁大娘要过一颗葡/萄树压/在院子里的。当时,就琢磨着夏天儿热了,干了一天活儿后,能让几个小的甜下嘴巴。 哪知道,婆婆跟大嫂瞧见她摆弄那葡/萄树了,是一阵冷嘲热讽的。那话说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说她带着几个孩子,不惦记着地里的活儿,非得伺候个烂树枝子,难不成那树枝子能养活人? 正巧后来地里也忙起来了,家里没人照看着那葡/萄树,等她想起来的时候,那根都干了。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不过自家/宝茹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恩,左右咱家这块也没旁的人家,也没遮着别人家的地头,多种些果树不碍事。” 边上采茹跟采荷听了,也跟着高兴的说道:“到时候,我们就给果木树浇水,让它们早点长果子......” “恩,等长了果子,我跟二姐就带着小黑守着,不让人偷摘了去。”采荷招呼了一声小黑,随后笑嘻嘻的插了话。 林宝茹揉了揉俩人的脑袋,“那到时候你们可就要辛苦咯,要喂鸡喂鸭子,拾掇小黑的窝儿,还得看着咱家的果木树嘞!” 一听大姐说这话,俩人赶忙挺起小胸脯拍了拍,脸蛋红红的点着头保证道:“大姐放心,我们肯定能干好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就一块琢磨起赶明儿去舅舅妗子家要拿的物件来。 前头说,初七集上林宝茹跟王氏买了白糖跟酒,还有她存在雪堆里冷这的,还没来得急炸猪油渣的那块肥肉。这会儿倒正好拿上。这几样东西,在农家院儿里算是上的了桌儿的了,甭管是走亲还是办事儿,拿着都算体面。 妗子虽然性子说话不好听了些,性子急了些,可对她们却是实打实的亲近。最起码,这隔着几层的亲,可比奶奶家这边的关系亲近多了。 不然,按着老林家的户续跟人口,不至于过年时候,都没几个人登门来说个喜庆话,就算是串门也只是鲁大娘跟马婶子而已。哪怕是大家伙忌讳着凶宅的名声,可在门口问个好,却也是使得的。 就如同她们一家,去各家拜年后,也会同走的亲近的婶子嫂子家问个好,说个吉利话。 说白了,可不就是她们一家因着婆娘的欺负,让旁人也跟着瞧不起。相较于她们而言,林老汉那边的态度,能影响许多人的态度。 不过林宝茹也明白穷在闹市无人识的道理,她们的日子过得困顿,谁又乐意沾上呢? 日子越发这样,王氏就越怀念自个生长的地方。最起码,在王家庄那边,她熟悉的人跟物是多的。 第二日一早,林宝茹一家就起了个大早,为着精神些,林宝茹还专门给采茹跟采荷戴上了新头花。 吃过饭后,采茹带着采荷收拾了桌子,而林宝茹则舀了些热水洗了碗筷。 大概是受林宝茹的影响,现在采茹跟采荷收拾起桌子来十分仔细,每每把桌椅擦干净后,还会学着自家大姐的模样,去把灶台跟锅沿收拾好。 以至于在院子里十分简陋的灶台,跟边上的小灶跟铁锅边上,一点饭菜的渣渣都不曾有。 等一家人收拾利落了,才手牵着手的给门上了锁出去。 出村的时候,林宝茹还特地往鲁大娘家绕了一下,跟人说了一下要去舅舅家的事儿,顺带着摆脱鲁大娘帮着看顾下家。说是看顾,其实也就是瞧着林家老宅那边别生幺蛾子。 这事儿不算作难,况且村里哪家出门,多半都会寻个知近的人帮着看下门。所以鲁大娘没多想就应了,自然她送林宝茹出门的时候,提起王家来也颇为感慨。 不过不管往年里怎么不行往,如今两家走动起来了,二房娘几个也算有个亲近人。 家里也没个会赶车的,所以王氏并没有带着孩子去借牛车跟驴车,而是慢慢顺着村外的路往王家庄走。 遇上当村的人打招呼时候,她也会停下来打个招呼说是说几句话。 对于王氏一家跟王家庄娘家又往来起来的事儿,随着王家那边来人,也早就在村里传开了。自然,为这大家伙儿没少在背后嘀咕内里的道道。 但凡心眼活泛的,瞧着王家来人不要命送物件的样儿,哪能想不透内情?所以,就算王氏不说,旁人提起了也会捎带几句老宅那边。 至于林家老宅那边,这会儿气氛是要多沉闷就多沉闷了。 初七那日,章家大媳妇亲自送了小姑子回来,还大包小包的带了许多物件,话里话外都是指责着自家小姑子年纪小不懂事儿,让林家见谅着些。 第九十八章 至于她们从刘氏手里抠唆出的银钱,周氏肯定不会吐出来。 不过周氏也是个会做人的,东一句西一句的,就把刘氏奉承上天了,又同章家那边跟着来的说和人一块做了许多保证。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让章氏留下了。 奈何林大冲心里早就厌烦了闹的家里不安的章氏,这会儿也不耐见着她。所以镇上一开工,他就离得远远的了。 至于林有志,倒是颇为有心的劝了他娘几句,可还没等章氏感动的觉得儿子心疼自己呢,就见宝贝儿子取了一堆脏衣裳出来,说过几日去书院要带。 于是,刚回林家屁股还没坐稳的章氏,就开始了往日里最瞧不起的妯娌王氏那般的生活。 每日里,洗衣做饭,收拾房间,甚至连婆婆的洗.脚水都要打好了。唯恐婆婆再翻脸,让她在林家没个容身之处。 可不管她做恭敬,都明显看出以前被她哄得团团转的婆婆,对她生出的防备心来。如今,灶房里半点粮食没有,米面粮油,都被婆婆收的紧紧的,便是半块饼子她都多摸不着。 即便如此,刘氏依旧不满意。但凡章氏干活儿,她总能挑剔出毛病来,往远了说就会同当初王氏在的时候做一番对比。 这么一闹腾,林家老宅那边,气氛哪里能好? 当然,这些事儿,也就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丝毫碍不着林宝茹一家幸福的温馨生活。 至于林宝茹挣钱的事儿,村里虽然有些风声,可也没传出什么难听话来。毕竟,大家伙儿都觉得,就算她挣了钱,多半也是跟王氏卖柴或者做手工活儿挣得,算不得什么。 刘氏那边倒是想借机上门榨上一些,奈何林老汉如今盯她盯的死死的,所以她压根不敢冒失的再跑去二房仗着身份闹腾。毕竟,又闹了一场气的她,心里清楚很,老头子现在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在意什么体面不体面了,若是铁了心的休她,还真不会再有顾忌。 于是,憋屈了的刘氏,没办法出门出气,也就只能克着章氏一个耍心眼了。 王氏一家走了一段路后,恰好碰上刚去镇上卖了粮食的王老头儿。也是之前王氏说过大锤伯,李货郎的姥爷。 王大锤也算是看着王氏长大的,毕竟两家前后隔得不远,王氏小时候又爱去寻他家闺女串门子。所以这会儿他远远瞧着像是王氏娘几个,赶紧嘚的停下牛车,问了几句后,就欢欢喜喜的邀几人上车要带她们一段。 “你们早该回去看看了,往年里,你大哥每年初二可是都蹲在门口的碾子上等上半日呢。”王老头儿眯着眼,一边赶车,一边同王氏说起闲话来。 王氏一听这话,心里头就酸酸的,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她叹了口气,有些愧疚的说道:“是我对不住娘家,这些年竟成了白眼狼,亏得大哥跟嫂子还一心念着我们娘几个呢。” 王老头听她说的难受,赶紧转了话头劝道:“一家人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呢。”顿了顿,他才侧头瞧了一眼安安静静搂着几个小的坐车的林宝茹,叹口气说道,“前几日你嫂子打你们村回去以后,都跟大家伙说了。这事儿论起来怪不了你,你们娘几个孤儿寡母的在婆家也不容易。” 大概是怕再招惹了王氏几个上心,王老头说这话时候,有些含糊不清。不过听那话里的意思,倒是实打实的心疼。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就回了王家庄。 老远没到村口的时候,眼尖的小山就扒着自家大姐的胳膊喊道:“狗子哥!娘,大姐,是狗子哥......” 王老头也笑着,他粗糙的手扒拉了几下胡子,笑眯眯看着王氏说道:“瞧你这外甥子,可是比你哥还殷切呢,老早就在村口收着了。” “大伯说的是,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王氏揉了揉红了的眼眶,也跟着笑起来。 因着有王展健也就是王狗子来接,所以几人在村口就同王老头儿道了别。随后,欢欢喜喜的由蹦跳着的王狗子带着往回走了。当然,这会儿林宝茹怀里的小山,也被抢到了半大的小伙手里。 王狗子本来是这一辈里最小的儿子了,打小虽然受宠,但是挨揍也多,所以也就只能羡慕别人家的大哥揍小弟了。后来家里有了小宝,虽然自个不算最小的了,可升级成三叔的他,甭说揍小宝了,就是逗哭了都会被爹训上一顿。 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个弟弟,可不就巴巴的想领着爬山掀房顶?顺带着,等他戳了祸后,自个这当哥哥的狠狠的揍上一顿。 不过他这心思,林小山可不知道,反正眼下哥俩玩的是高兴着呢。 一进村,跟个猴子一样淘的王狗子就冲在道边上闲唠的婆子跟老头子们显摆起来了,“二大爷,三奶奶,我姑回来了!”说着,还拍了拍小山的脑袋瓜,“小山,来来来跟着哥喊人。” 林小山虽然有些懵,可也规规矩矩的拉着他的手,小声的叫了人。引得几个婆子跟老头都跟着诧异起来,“呀,这是你姑家儿子?” “你姑人呢?这么些年不回来了,今儿回来,你这破皮猴儿可得听话些,别使坏啊。” 听有人说起这话来,王狗子就有些不乐意了,“我这猴儿可好了,才不使坏呢!” 说完,他吐了吐舌头,抱着林小山一溜烟的跑走了。那模样,依旧风风火火没个正形儿。惹得大家伙心里只蹦跳,生怕他没轻没重的把怀里的人给摔了。 这厢几人的正说着王氏呢,就见王氏带着几个女儿走进了。 她瞧见熟人,心里情绪也更激动了,都是好多年不见的人了,甚至她小时候才常在人家吃饭呢。如今乍一见,这几个大娘跟大伯都老了。 “二大伯,三大娘,你们歇着呢?”王氏忍着心里汹涌的情绪,手忙脚乱的招呼着几个孩子喊人。 林宝茹扶着她,既亲昵,又不扭捏的喊道:“二老爷,三姥姥好。” 后头俩跟屁虫林采茹跟林采荷,也赶忙甜甜的跟着喊了人。 瞧着仨闺女一个比一个水灵,闲着的几个人都连声说着好。 “柳枝儿,你说你性子咋就那么拗呢?要不是你嫂子回来说你在婆家遭的罪,咱村还当你不认王家庄的人了嘞!你说你好歹是咱们出去的闺女,受了屈,哪能不吭声啊,旁的不说,咱王家也算是大姓了,还容得了桃溪村那巴掌都数的过来的林家人欺负?”头发花白的三奶奶摇着头说道,虽然她眼神有些瞧不清了,可脑子还算清亮,之前钱氏寻了村里几个大辈儿念叨那些事儿,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边上二爷爷也吧唧着手里的烟袋锅跟着附和道:“可不,要是传出去,别人还当咱王家是怕事儿的呢。” 王氏感激的看着慈眉善目的几人,听着那些个暖心的叮嘱,越发觉得过去的自个真是有眼无珠。巴巴的把老林家那群人当个宝,却让王家庄看着自个长大的这些亲人们惦记。 “哎,我以前脑子混,以后就不会了。”王氏有些哽咽,不过面上却依旧笑着,“不过往后她们想欺负我们娘几个,怕也没机会了。” 王家庄的几个也听说王氏分家的事儿了,好像她那大闺女也是个利落能干的,帮着她把家里家外料理的井井有条的。就可惜林家老东西心狠,给好好的闺女许了一门玍古亲事。 想到这,吧唧着眼袋的二大爷就多看了林宝茹几眼,随后摇了摇头,心里觉得可惜。这么精神的闺女,一看就是个有福气能踏实过光景的,只可惜已经许了人,不然他还能厚着脸给家里大孙子张罗张罗。 可惜咯...... 眼下觉得可惜的,也不是二大爷一个。跟上俩跟着说闲话的,瞧见林宝茹的模样跟神态,可不都这样觉得? 不过,这些话,他们也不好当着人家闺女的面说。所以一群人同王氏几个又念叨了几句,才催着她们赶紧回去吧,可别让王氏大哥嫂子一家等着急了。 这些事儿,远在镇上还捧着一大堆戏文话本子瞧的刘书来是不清楚的,他现在正在臭皮匠诸葛亮陈嵘的指导下,罗列那些个花前月下的桥段。 等后来,他用尽手段,却没打击到林宝茹,反倒是自个深陷其中后,再听到王家村那些个还对林宝茹念念不忘的老头老太太,可是生了许多怨念吃了几坛子干醋。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上门后,王树林几人赶忙把王氏一家迎了进去。等问清楚满仓怎的没来后,王树林跟钱氏心里都不得劲起来。尤其是钱氏,直接戳着王氏的脑袋说道:“你当娘的怎的这么糊涂啊,就算日子不好过,这不是还有我跟你哥能帮衬着么!好端端的,你送还孩子去什么屠户那学手艺啊!” 她算是农家院里知道事儿知道的多的了,屠户往简单了说,是杀生的营生。可往晦气讲,但凡衙门里有什么恶心的衙役们不乐意处理的尸体,还不得寻附近的屠户帮着抬? 第九十九章 不然都知道屠户能挣钱能有肉吃,怎的就不见大家伙儿上赶着学? “眼看满仓该说亲了,我刚在咱们村给张罗起来,你怎的就......”钱氏越说心里越恼,满仓小时候总来家里住,她看着他就跟看着儿子似得。如今一听说自家小姑子竟然做了这么糊涂的决定,心里那能不急吗? 王氏以前是没听说过这些,如今听到了,那一张刚刚红润起来的脸蛋,瞬间就褪了血色。一时之间,她也有些六神无主。 “可......可满仓一心就想学那个,我......” “他要学你就让他去啊!你这个糊涂蛋哦,挂不得能让林家老虔婆欺负的团团转。” 林宝茹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随后一边安抚着王氏的情绪,一边羞愧的同钱氏说道:“妗儿,你别怪我娘了。之前我娘是不同意的,是我瞧着大哥好不容易自个做回主,所以才劝着我娘同意了的。” 林满仓跟林宝茹,都算是她瞧着长到几岁的。再者,她没闺女,所以一直都是打心底里疼宝茹这没享过福的闺女。这会儿听了宝茹的话,她就算不高兴,那火气也没法对着那张乖巧懂事儿的脸发出来。 王树林皱了皱眉,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也别听风就是雨,咱们这多小的地儿啊,平日里顶多就是丢鸡少鸭的,哪里有那么多命案!” “再说了,就是有命案,前头不还有个高的顶着么!满仓个学徒,都排不上号。往远了说,他们桃溪村离着镇上的县衙远着呢,就算要找屠户抬尸体,也轮不上他!”说完,他就催促着钱氏赶紧去跟俩媳妇张罗鸭子去,别到了半后晌,还吃不上一顿热乎饭。 钱氏还有些气,不过见王氏模样太过可怜,她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想了想,她索性不在屋里呆了,只是下炕的时候,小声叮嘱林宝茹劝劝王氏,别再让她犯了小性儿哭出毛病来。 林宝茹心里感慨,这妗子的性子可真是别扭。一边数落哭了人,一边又心疼着。不过她也明白,钱氏刚刚并没有恶意。相反,她的态度,要比林老汉跟刘氏好多了,最起码这是代表了在乎林满仓这外甥子。 钱氏出了屋以后,林宝茹跟同样红了眼的采茹几个才一同宽慰起王氏来。自然,王树林这当大哥的,也说了几句宽心话,直到最后他说过两日赶车去赵屠户家瞧一趟,王氏才算止住了心慌。 最后歇过劲儿的王氏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强颜欢笑道:“你大舅说的也对,哪里有那么多个糟心事儿?”说着说着,她就看了看林宝茹,笑道,“这事儿你也别忘心里去,你大哥当时的态度,要不让他去,怕是他也不会痛快。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吧,实在不行了,以后只让你大哥在咱们村杀猪也行。” 林宝茹见她情绪缓和下来,跟着放下心来。她打发了采茹跟采荷去门口寻王狗子跟小山玩,就跟王氏说了几句贴心话。 后晌这顿饭准备的很是丰盛,肉跟蛋应有竟有。就算王氏还是惦记着林满仓,可面对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热闹,她也笑着没扫兴。 心宽的钱氏,被林宝茹几个小的妗子妗子叫的欢喜的不行,一个劲儿的让大家多吃点。 热热闹闹的时候过得总是格外快的,就连王氏都觉得还意犹未尽的时候,日头已经靠西了。 为着能天明儿的回去,她还是忍着不舍,要带孩子走。 钱氏也知道,家里的屋子也盛不下王氏这么几口子人,就没多留。她让大儿媳把剩下的半只鸭子给王氏装进篮子里,又张罗了好几把瓜子塞进小山跟采茹采荷的口袋里,叮嘱道:“回去了,可不敢再哭哭啼啼的了,好光景都给哭没了。” 许是觉得自个语气实在有些不好,半晌后,她才像是有些不乐意的补充道:“主要是你气性小,气多了身子骨得垮,到时候你让几个孩子指望谁?” 最起码,有娘在,还能有个家。 王氏红着脸哎了一声,正巧外头套牛车的老大王斌也准备好了。听了王斌过来喊人,她就同忍着忐忑主动拉了拉嫂子的手,飞快的说道:“嫂子,以前是我不懂事,觉得......现在我知道了,不管我走得多远,娘家才是依靠!” 钱氏也不妨王氏这么煽情,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等瞧着几人坐着牛车走远了,她才笑着啐了一口语气恶狠狠,可神情却十分受用的说道:“这道理小孩子都懂,她一把年纪了,却刚想通,也不臊得慌。” 边上钱大云听了,笑道:“儿媳妇不知道姑姑臊不臊得慌,不过咱是知道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说完,她就挤眉弄眼的看向自己妯娌徐青青,故做调侃的问道:“二弟妹,是吧!” 徐青青虽然还是有些腼腆,不过她也习惯了家里比别人家更活泼的气氛,所以跟着点了点头,“嫂子说得对。” 钱氏瞪了一眼钱大云,然后回身戳了戳徐青青的脑壳,“你嫂子是个泼皮,怎的你跟着她也学坏了,现在也学着打趣娘了啊!” 徐青青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反胃,随后小跑着蹲到水道口干呕起来。 正扛桌子的王虎子见状,赶忙过来,一脸担忧的问道:“媳妇,没事吧!” 钱氏这会儿也说笑了,赶忙过去,关切的问道:“可是昨晚晾着肚子了?” 王虎子摇了摇头,“肯定没,前日个青青就有些难受,怕娘担心没敢说。这几日夜里,我警醒着呢,就怕她再着凉。” 一听这话,钱氏跟钱大云就了然的对视了一眼。钱大云也顾不得旁的了,回想了一下,随后惊喜的说道:“前俩月二弟妹都是同我前后来事的,可上个月我就没见二弟妹洗衣裳!” “娘,怕是二弟妹有喜了!”她说完,就一脸喜气的说道,“我去村东找一下陈阿婆,她最会瞧脉了。” 如今这时候,并不是哪个村都有大夫的。便是有赤脚大夫,多半也在镇上,或者别的村。 不过她们王家庄常给人接生的陈阿婆,因着经验多,帮人看喜脉,倒也能给瞧个细致。 王家这边不过一刻钟,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了。就连咿咿呀呀的小宝,坐在炕上都小心的瞧着婶娘的肚子,小小的手指头一扬一扬的想要够小宝宝。 钱大云心里欢喜,搂着自家儿子问道:"小宝啊,你说说你婶娘肚子里,是个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啊?" 小宝歪着头,疑惑的看了看他娘跟婶娘,然后咧嘴无齿笑起来。 倒是钱氏在边上拍了她一下,笑的开怀道:“有你这么当娘的么。” "甭管是闺女还是小子,咱王家都稀罕着。"为着宽徐青青的心,她假装虎着脸瞪了一眼王虎子跟王狗子,撇嘴说道,"娘这辈子,生了仨怨家!盼了一辈子闺女没盼着,到你嫂子那,又是个儿子。你要是给娘生个闺女,那算是全了娘的心。你要是生个儿子,那咱家也算是人丁兴旺!" 听了这话,徐青青的心才着着实实的落了地。说实话,她还真怕婆婆一心想要儿子。毕竟,她是眼瞧着,往日里公婆多稀罕小宝,也是亲眼见到过姑姑家没儿子撑腰的时候,是如何被婆家欺负的。 之前,她去桃溪村的时候,也隐约听到过姑姑被婆婆磋磨的原因。可不就是觉得姑姑生的儿子不中用,往下就是一串闺女,还养着个捡回来的小儿子! 不过同林家人的想法不一样,她就觉得,能养好捡回来的孩子的姑姑,人肯定是个善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徐青青算是松了口气。她想起刚刚做饭时候,大表妹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太好,抢着干活儿,也不让她抬锅灶,心里不由感激起来。 刚刚要是她豁出劲儿去自个抬那口大铁锅,怕是得闪一下子。就算是大表妹,刚刚不还抻着了肚子,揉了好一会儿么! 她心里庆幸,就忍不住同钱氏说起了刚刚的事儿,惹了钱氏又是心肝又是好闺女的感慨了一番。 当然,后来林宝茹得了信的时候,也后怕了一会儿。要知道,她回来后才发现,自个肚子跟腰那给拉伤了,如今疼的厉害着呢。 接下来几日,家里倒是没什么事儿。只十七二十七集上,她们往赵家饭馆子送了几次柴禾,顺带着把手头上最后一点香皂豆交给了李货郎。 如今家里余钱越来越多了,而且手头上的银钱,要付余下的一两银子的庄户钱绰绰有余。所以林宝茹倒是不着急了,所谓无债一身轻,大抵如此。 进二月的时候,天儿又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天雪粒子。虽然没一会儿就停了,可天儿到底阴沉起来,连带着村里串门唠嗑的人都少了。 头二月二的时候,林满仓终于腾了个空回家看了看。他是跟着赵屠户送猪崽子路过桃溪村才回来的,一来是惦记着家,二来也是给大妹送猪胰脏的。 第一百章 这些日子,他几乎把附近能收拢的上的猪胰脏都收拢起来了。赵屠户那,因着他勤快话少干活儿从不计较,所以越发喜欢他,自然但凡去屠宰场杀猪,都会把猪胰脏给他要过来。 于是,短短半个月的工夫,他就攒了十几挂了。 这么久的工夫了,王氏也早就想开了,现在瞧着越发精神越发健壮的儿子,她就更放心了。所以,关于打钱氏那听来的那些个话,她也没同自家儿子提。 左右,她只求着儿子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晚上,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吃了个团圆饭。这顿饭,几乎是把家里有的菜,都做了个遍,直到几人吃饱了,还剩了一些。 也亏得这天儿还寒着呢,放上一宿也坏不了。不然,怕是吃撑了,王氏也得把那点剩饭紧下肚子去。 吃过饭后,几人守着火盆念叨起闲话来。 王氏当娘的,免不了的提起了钱氏给林满仓张罗媳妇的事儿。倒是林满仓有些脸红,头一次哼哼唧唧有些藏着掖着的说道:“娘,这事儿你们别张罗了,儿子现在没想法。” 王氏皱眉,“你这孩子,你都二十大几了,咱们村像你这么大的,那孩子都遍地跑了,娘能不急吗?” 倒是林宝茹瞧出了端倪,她看着自家不善有表情的大哥越来越窘的神情,惊喜道:“大哥,难不成你有喜欢的闺女了?” 这话一出,王氏也跟着看了过去。 林满仓被看的脸色越发红了,不过他也知道,自个的心思肯定是被大妹瞧不出来。于是,他抿着嘴,点点头算是认下了。 不过许是怕被娘跟大妹追问,他干脆起身说道:“娘,我困了,先回屋里歇着了。那啥,这事儿你让妗子别惦记了!” 说着,五大三粗的汉子,就腿脚麻利的出了正屋。外头的冷风一吹,让他缩了下脖子,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把他心头的热乎劲儿给吹散了。 屋里,王氏跟林宝茹面面相觑,半晌俩人才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王氏才彻底的踏踏实实的放心下来了。虽说她也想问清楚自家儿子到底看中了哪家的闺女。可她也清楚,儿子性子敦厚老实,既然他看中了,那肯定是个好的。 这事儿,她当娘的得稳住,要做到宝茹说的那什么开明长辈。 进了阴历三月,天儿也渐渐暖了起来。 如今林宝茹一家,算是彻底还清了庄户钱。而且,她的香皂豆的生意,如今越发的好了。除了一些美容皂进了胭脂水粉的铺子外,就连普通的香皂豆,都卖的十分红火了。 倒是顺拉杂货铺那些最初做出的草木灰香皂豆,不仅滞销被砸在了手里。而且之前同他们杂货铺有往来的几个浣洗房,也都以为顺来杂货铺是拿着次货应付他们,不仅去杂货铺闹了几次事儿,甚至还同杂货铺把生意给断了。 至于孙掌柜的东家那里,也赔了不少。虽然不至于说伤筋动骨吧,反正也是糟心的很。 直到后来,孙掌柜又巴巴的跑去桃溪村,想再同林宝茹合作。当然,这次他倒是有诚意了,不仅带了纸笔想要签下文书,还拿了不少点心物件。 他这回,是主动提着想买方子,甚至开口到十两银子了。只可惜,林宝茹并不应承,她只笑着说那方子不值钱,若是卖了倒叫人笑话。 孙掌柜知道这只是她的说辞,不过这会儿也实在没旁的办法。前些时候,他也是想了许多法子,也打外头叫卖的货郎那里卖了一些香皂豆,只可惜东家那边做了许久,都没研究出到底如何不用草木灰又能让那香皂豆不黏腻难用。 后来他也让人盯着桃溪村,想打听出门道来,只可惜盯了半天竟然一点风声没听到过。 如今,他听说外头许多铺子里,不仅有了香皂豆,而且林氏竟还出了妇人跟闺女们都趋之若鹜的美容皂,那心里就更焦急了。 这时候,他再想起当初自个轻笑林宝茹设想,做出什么贵人们用的澡豆子之类的事儿来,一张老脸都觉得有些疼得厉害。 瞧着别家的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他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也得想着法的来置办了。哪怕知道,为着以前的过节,或许他得不了好! 可他更清楚,要是一直这么下去,顺来杂货铺迟早得完蛋。 林宝茹只推说自个精力有限,实在供不出那么大的量,所以甭说方子,就是货都没法足量的给。更别提,像以前说的那样,有什么新品了,先供着顺来杂货铺卖! 也亏得孙掌柜也想通透了,好说歹说,总归是拿了十几块货走。当然,价格上,也成了四文钱一块。 就算如此,在孙掌柜看来,也算是个好开头了。 开春以后,林满仓回来后,按着自家大妹的归置,把西墙根底下那片子葱地给锄了。然后,拢成了一溜一溜儿的小块菜地。 至于大妹拜托李货郎买回来的几颗果木树,他也帮着种好了。因着林宝茹盘算着盖房子的事儿,所以特地让他把树种的离院子远了一些。也亏得如今坡上的地都是她们的,远些也不妨碍,不然怕是得让人当成没主的呢。 林满仓本来就是个干活儿利落的人,打理好院子里的事儿以后,就去鲁大娘家借了几块砖头,用黄泥照了别人家的鸡圈在墙外头垒了个鸡窝。虽然瞧着简陋,可最起码娘跟妹子们要喂鸡的时候,也不用犯愁了。 正巧三月底的时候,鲁大娘来知会她们,家里的母鸡抱窝了。 王氏不敢耽搁,赶忙拿着提前换好的蛋给了鲁大娘。 其实她们如今手头不算紧,要直接买鸡崽子也绰绰有余。只是一来买的鸡崽子,乍离了群会闹病,不好养活。再者,如王氏这般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还是讲究能省一个是一个。 鲁大娘一边给她捉那窝刚冒头的鸡崽子,一边笑眯眯的说道:“我就说你家宝茹是个有福气的,你瞧这还不到半年呢,你家光景过得比别人家全毛全翅儿的人家都红火了。” 王氏看着篮子里叽叽喳喳的小鸡,心里也高兴着呢。昨儿个闺女跟自个商量着,想翻盖茅草房,如今满仓不在家,正好他们娘几个能先住厢房,把正房改成个套间,到时候采茹跟采荷都能有房间。然后仿照着别人家的格局,盖两小间东厢房,两小间西厢房。 这样孩子们大了,甭管是成家了拖家带口的回来,还是要分屋子住,都能住的开。 而且,西厢房外头一间,也能做灶房用。日后,也不用担心刮风下雨的时候,那棚子会不会塌掉了。甚至每回做好饭后,都不用再把碗筷粮食,一样一样的收到正屋来。 想到这,她笑的就更灿烂了,同鲁大娘说起话来的时候,就更是三句不离自家宝茹了。 其实林宝茹也没想到,本朝竟然这般缺少洗漱护肤的东西。尤其是她做的那些美容皂跟香皂豆,好用又便宜,就算是老百姓家都能买上几块用。 就更别说,那些个待嫁的闺女们,想要漂漂亮亮出家门的准新娘了。 她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苦中作乐的想着,要是这么下去,她应该也能走上人生巅峰吧。只是这砸猪胰脏跟搅拌的活计,实在太累人,便是有采茹几个帮衬着,也让她胳膊好几日好几日的缓不上劲儿来。 三月里还没过完呢,刘夫人就又上门了。这次,她瞧着林宝茹的眼神,就越发热烈了。连带着身后垂头丧气的刘书来,都忽然殷勤了不少。 林宝茹跟王氏都有些纳闷,不知道她突然造访,又是为了什么。 刘夫人寒暄了几句,就直接说了这次来的目的。她让刘管家拿出之前在镇上买的那块美容皂跟香皂豆,笑着说道:“我今儿来倒不是为俩孩子的亲事,实在是想同你们商量一下这香皂豆的事儿。” 说起这事儿来,刘夫人就有些无奈了。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林家竟然还能琢磨出这样的好物件来。虽说卖着不算贵,可架不住用的人多,而且要不寻常的草木灰跟皂荚子好用得多。 当管家传信儿说,打听到的是宝茹丫头在卖那东西后,可是让她震惊不已,甚至再三确认。后来管家更是把顺来杂货铺因着草木灰香皂豆同几家洗衣房生了纠葛,更让孙掌柜的砸了满手货卖不出去后,她那颗心更是欢喜又庆幸的。 其实刘家名下也有胭脂水粉跟杂货的铺子,只是相较于酒楼跟布庄,那几间铺子并不盈利,如今也是勉强维持着。 怎么说呢,可以说是要之无用弃之可惜。 尤其是胭脂水粉的那铺子,里面收了许多香料,只可惜在镇上销路并不好。只是投入了太多,加上还有那么几个同县衙官家有关系的夫人常来。若是关了,一是本钱得赔下去不少。再者,也就少了一条同官家交好的路子。 若非如此,单凭偶尔几户富裕人家来买,那三两二两的买回去熏个衣裳跟屋子的钱,还不够招待官家夫人的一顿茶钱呢。 而林宝茹卖的,恰恰是现在风靡起来,对于富贵人家算是神秘又稀罕的物件。只要包装好了,还愁成不了刘家胭脂水粉店吸引那些个富家夫人跟小姐的噱头? 这么零零总总的一想,刘夫人可就坐不住了,这不一早就登门了。 当然,为着培养俩孩子的感情,她天儿不亮就让人去赌场里逮了赌了一宿刚睡下的刘书来回家,顺带着让下人好好给他拾掇了一场。 第一百零一章 林宝茹一听刘夫人的来意,心里就有些不解了。当初她刚刚开始卖香皂豆的时候,明明送了一块去刘家,可当时刘家并未回话,所以她以为两家产业不搭边,就再没上过心。 当时她倒不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去的,而是觉得若是互利互惠的买卖营生,刘夫人定然不会苛待了她。更重要的是,她同刘夫人做生意,总归要比同陌生人好说话一些。而且若以后有什么意外,或是遭遇了什么难事儿,为着利益,刘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些,她不由奇怪道:“若夫人是为着同我家的亲事才想做这生意,那是大可不必的。这香皂豆跟美容皂,如今的确能挣钱,可利润却并不高。便是我卖给货郎,货郎再卖出去,也不过一块一文钱的利儿。” 这价格,她一直未曾更改过,也不曾对外隐瞒。就连邻县几家铺子,抱着迟疑的态度来打听消息的时候,她也是这般说的。自然,为着安那些铺子东家的心,她还签了几分代售文书,说是代售说白了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授权。 林宝茹之前有心把林氏皂业的名号打出去,所以哪怕现在自家连个作坊都没有,她也会同采茹把皂块上刻上林氏二字。也亏得她们现在日子清闲了,所以便是多费些事儿鼓捣那些皂块的模样,也不会觉得多累。 刘夫人皱眉,“你是说你把东西,交给了酒楼的掌柜子?” 林宝茹点了点头,她瞧着刘夫人的模样,好似并没有收到东西,甚至连自个的话都没听到。可当时,她瞧着那掌柜子满口答应着,说要传话的神态也不似作伪。 难不成,那也是个笑面虎,诓骗了自个? 不过就算那样,她倒也不会恼了,毕竟这年头穷亲戚不不受人待见呢,更何况是个乡下丫头。只是她想着,日后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儿,可得多考虑一些了,免得误了正事儿。 刘夫人这会儿哪会迁怒什么掌柜子啊,就刚刚宝茹丫头的一番言语,她直接就猜到这差错肯定是儿子搞得。 就在宝茹丫头说起酒楼掌柜的时候,刘夫人不免就想起了如今还好端端被收在她首饰匣子里的那支足量金簪来。她忍不住苦笑一声,有些怒其不争的斜了自家儿子一眼。 不过一想到儿子的心意,她又不知该夸还是该嫌弃了。 哎呦,若当时那不起眼的香皂豆进了她手里,她哪还会让别人家的铺子抢了先?如今可好,失了先机不说,许是还得让宝茹丫头误会。 不过这里头的事情,刘夫人并没有说透,唯恐让林宝茹觉得,自家儿子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瞧着金盘子也能当破瓦扔了。 “当时我也忙,就耽搁了这事儿。如今盘起铺子来,才想着,刘家底下还有间香料铺跟胭脂铺子,正好能卖你这美容皂跟香皂豆。”她也不纠结之前林宝茹往酒楼里送香皂豆,结果被自家儿子不识货,阴差阳错换了物件的事儿,直接说道,“我也不瞒你说,那两间铺子这两年生意越发差了,只是因着能维持着同一些官家夫人跟附近富家妇人和小姐的关系,所以我就一直勉强让它们开着。” 虽说是开着,可也只是维持罢了,说到底里面的伙计跟掌柜子的一应费用,都得有刘家别的铺子贴补。 林宝茹听了这些话,旁的感触还没有,只惊喜道:“夫人是说,您手里还有香料跟胭脂铺子?” 刘夫人不知所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颇为头疼的说道:“是有两间,不过那两间铺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甚至是一挪再挪,一直从热闹的东市,挪去了镇子边上的一个胡同口上。 不过林宝茹却兵不计较这些,重要的是,那里面有香料。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平复了心里的激动跟惊喜。 “不知夫人胭脂铺子里的东西,是自己制作的,还是打别处进来的货?”这一点,对林宝茹来说,也算重要。 倒不是说她想要兼顾了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实在是,无论是手工皂还是美容皂,若是能有稳定种植的鲜花花圃供花的汁液跟颜色,那效果跟成本可是比她想别的办法更好。 刘夫人见她目带殷切,心里一动,难不成自个是真挖到宝了?这丫头不仅做买卖有些手段,竟然还能做生财的物件?一个香皂豆跟美容皂,已经够让她惊讶的了,难不成她还能做出旁的来? “胭脂多半是打京城那边送来的,之前我也让人寻过制作胭脂跟水粉的匠人师傅,只是愿意来咱柳林镇的实在是太少了。”刘夫人说着,就叹息了一声,摇着头遗憾起来。 其实最初的时候,她也是极其看好这两件铺子的生意的。毕竟,就算寻常百姓家的妇人不爱装扮,可对于富贵人家来说,无论是妻妾还是有些体面的丫鬟,都缺不了描眉画目的物件。 尤其是那些妻妾小姐,但凡能寻到好物件,都是舍得花钱的主。 奈何这些年,她管着刘家上下实在劳心,有许多顾及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并未占了刘家大头的胭脂铺子,更被她常年忽略了。只是每年盘点时候,她就会发现两家铺子里出货速度慢,一耽搁就误了京城里出的新品。加上周围几个县城,又接连开了好几家想同的铺子。 所以那些个挑剔的妇人,多半也不爱来刘家香料铺跟胭脂铺了。 “只是可惜刘家东边一个庄子上,年年还扦插着一亩多地的花苗,真真是生生赔钱。” 说到这事儿,刘夫人就忍不住插了句闲话,“来年那些个重瓣玫瑰生的好了,我让人给你送些来,只当是个稀罕。等再过一年,若还请不带胭脂师傅,咱也就不种了。” 毕竟,种了也是白种,除了自个能赏赏花,旁的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林宝茹心里一听,就更欢喜起来了,她坦言道:“既然夫人跟我实打实的说,那我也同您交个底儿。” “其实如今外头售卖的香皂豆也好,美容皂也罢,说白了全都是简易版的,是最基础的,实际上也只是用这方便罢了。”林宝茹心里也不是没有盘算,所谓商人重利,她清楚甭管她跟刘家以后如何,眼前刘夫人要谈这门买卖,最重要的就是看到了利。 而她想长长久久的与刘夫人合作下去,自然也要表些诚意。现在刘夫人递了橄榄枝过来,且对方有的,恰是她所欠缺的,所以如果真能谈成了这门买卖,对她来说未必不是瞌睡送枕头。 “这竟是最基础的?”刘夫人错愕的看着自个带来的那两块皂,显然难掩惊讶。 林宝茹点点头,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解释道:“夫人也瞧见我家的情况了,如今也就是手里稍稍有了些余钱罢了。可是要买香料跟花圃,是极难得。所以,我就把自个琢磨出来的那些个方子,全都精简了一番,做出最便宜效果也最基本的皂块出来卖。” “也亏得我爹还在的时候跟着去外头跑商,遇上几个贵人,不然怕是我也学不来这东西。” 林宝茹知道,刘夫人不若自家娘亲那般好糊弄,所以在她生了疑惑之前,现行拉出林老二来说上一番。 说到这,她就露出了个落寞跟哀戚的神情,看了一眼王氏跟安安生生坐在炕里头听大人说话的几个妹子,叹口气说道:“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我哪里敢动这做买卖的心思啊!只是我娘的一双眼,早些时候为着养活我们兄妹几个,早就熬坏了。俩妹子跟小山又小,之前本来身子就弱,做不了,我也不愿意让她们再做重活儿。所以,逼得没招了,我才琢磨起卖香皂豆的事儿来。” 她也不隐瞒,直接把最初做香皂豆,只是为着洗干净打布庄买的那几块布的事儿说了个清楚。听得王氏跟采茹几个,也都哽咽起来。 瞧着一屋子人大的小的都红了眼眶,刘夫人都跟着难受起来。如此一来,她就算心里依旧觉得奇怪,也不好再深究下去。 林宝茹抽了抽气,抿着嘴看向刘夫人说道:“我不同夫人说虚的,虽然我这东西如今市面上少,可也保不准哪日就能被人仿制出来。若是想要长久,就必须把招牌打出去,让后来做出来的人,如何都没法超越咱所制的东西。” “就像是京城总有一些老字号的点心,无论他们卖的多贵,又或者换了多少点心师傅,只要一提起来,人们依旧津津乐道赞不绝口。就算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贵人们,也会点着名的光顾它们。” “这就是品牌效应,咱也需要把刘家跟林氏的名号打出去,总归不管日后买卖如何变化,不变的就是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卖皂块就能有咱们的地儿。” 这话刘夫人听得稀罕,京城里那些出了名的点心铺子,她自然是知道的。像是马蹄酥跟桂花糕,但凡京城里的人们提起,多半会说桂芳斋的最好吃。说白了,除去工艺跟用料之外,最重要的是马蹄酥跟桂花糕,最初就是打桂芳斋兴起的。 第一百零二章 可纵然人人都知道这事儿,但她却从没有听人说过,那种情况竟还能这样总结的。 其实这些事儿,在前世的时候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 但凡是在受过企业培训的,又或者接触过销售工作的,几乎都能明白品牌效应跟明星效应的厉害。 所以,林宝茹说这些理论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没有打结儿。 也是现在她还未曾能把招牌立起来,否则少不得要提一提借富贵人家的势,为自家美容皂做一番宣传。 不过对于这个,她倒是也不着急。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毕竟一拳打不出一口水井,一日起不了一座房子。 只是林宝茹却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越坦然,刘夫人的心里就越受震动。 刘夫人倒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她没想到,一个农家出身的闺女竟还能有这般见地。最起码,这般大方的态度跟脑筋,就比旁人强上不知多少。 她倒是不在乎林宝茹这买卖能走多长远,只是觉得,若自家儿子身边有这样的闺女帮衬着,那自个的家业应该不会随便就被儿子败个精光。 “好好好!”刘夫人心里大定,看着林宝茹这准儿媳妇,越发觉得满意了。 相比之下,儿子就真有些...... 她听得出来,林宝茹心有沟壑,应该早就规划好了之后的路子。若不是自个瞧见了前景,过来寻她,怕这闺女还憋着,一门心思自个一点点的实现心里盘算的计划呢。 “你心里是怎么打算了,我原是想着就算不收了你的方子,也是同你商量着能独一家的收你生产的香皂豆跟美容皂。不过现在瞧着,我想的倒是太浅了。”刘夫人也不托大,直接利落的询问起来。 有些事儿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刘家的酒楼跟布庄的生意是红火,可谁知道能红火多久?若是能让刘家更上一层楼,那她就算是没了,也不用太担心败家的儿子跟体弱的文言后半辈子生活孤苦了。 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的事儿,刘夫人压根就没考虑过。她这人,身为母亲跟女人,是感性的。可面对老爷留下的一摊子生意,还有那些个虎视眈眈想要瓜分刘家产业的旁支亲戚们,她也不得不理性。 前些日子,刘家照旧待了一大家子过年节,却没想到从族长到刘家叔伯,竟然琢磨起让她过继的三叔公家孙子的念头来。那孩子倒是个有出息的,可她底下有俩儿子,一不是绝户,二不是孩子没长大成人,哪里可能会有那心思? 后来大家伙左说右说,可不就提及了刘家的家业,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让刘家族里上下都分一杯羹。 不过当时,族叔公说的一句话,却也的确被她听到了心里头。当时叔公瞧着她油盐不进,恼怒之下问她,若以后她百年了,家里的铺子产业哪个儿子能料理起来?若是坐吃山空,她护着的儿子可能安安稳稳的活一辈子! 且不说大儿子刘书来是个那样不收管束的性子,便是懂事儿爱读书的刘书言,都得日日人参鹿茸的滋养的。就算好生的养着,家里也常要延请名医,唯恐他有个闪失。 可若是家业不再,他又能怎样承担得起那些调养身体的花费开销? 也正是如此,她越发盘算着给儿子说门能拿得住家里家外事情的媳妇。不求什么门当户对,也不求什么知书达理,哪怕是泼辣些,蛮横些,最起码能守得住家。 刚刚听了林宝茹的话,她打年节之后心里生出的焦虑倒是缓解了一些。若是当真能做到那种地步,虽不至于能保住家业多少代,至少儿子这一代一辈子也该花钱不愁了。 林宝茹瞧刘夫人的态度,揣测着这事儿应该是十拿九稳的。自个是有方子,也有生产的规程,可是要说往市面上铺,还有要利用一些富贵人家做活广告的事儿,却是毫无门路的。 而且她要是自家办作坊,投入颇大,至少现在以她家的情况是负担不起的。就算能负担得起,要是没有人在前头挡着,怕是没权没势的她家也会成了出头鸟,迟早会招来是非。 更重要的是,她未出嫁的时候,又信心能护住作坊。可若日后成亲了,离开了桃溪村,那娘亲跟几个妹子,能守得住吗? 万一有人仗着同村的情谊来闹事儿,娘亲能否挡得住? 不过现在,她看着刘夫人的意思,倒是有了解决办法。只要有刘家的名号在,又有刘书来那混世魔王的凶名震着,怕是一般人哪怕是刘氏也不敢轻易来闹事儿的。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索性把自个的规划和盘托出,“我原是想着攒些银钱,在家里圈出块地方来做个小作坊。不过若夫人愿意合作,这事儿却是可以一起做的。” “要是在村里开设作坊,人员使用跟管理可以由我们与刘家一同管理。我以方子跟技术入干股,占利润的三成。夫人投入银钱跟物料,日后挣了钱,可分八成。这样如何?” 原本林宝茹是想着四六分的,只是她也明白,要是有了刘夫人的人脉跟渠道,她手里的各种皂只会卖的更广。按着如今柳林镇的情形来看,三分的利润,也会比她自家熬年头挣得多。 刘夫人心里稍作思索,很快就嗅出开设作坊的利润绝对要比铺子里售卖得的多。虽说她看重林宝茹,可在目前来说,她更看重利。 所以哪怕她心里有了主意,还是同刘管家交换了个眼神。 曾经常跟在刘老爷身边去谈生意的刘管家,见夫人看过来,也稍稍点头认可。 这笔买卖,当真值当的。相比于刘家以前开设的旁的铺子,这作坊的买卖倒算得上是稳赚不赔的。毕竟,林家已经把香皂豆跟美容皂的名头打出去了,而且按着林家姑娘的意思,她手里还有不少更高级的方子。如果她说的不是假话,那未来刘家在这上边可操作的空间就是巨大的。 更何况就算刘家是花些银钱,说到底也是有数的,或许还不够自家少爷去几趟酒楼花费的多。 一直插不上话的王氏,这会儿越听越迷糊,可等瞧见刘夫人竟当场拿出笔墨让人拟了文书,且还递给林宝茹一锭十两足银后,她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 “宝......宝茹......”王氏极力平复着心情,半晌才问道,“你当着要开作坊?” 林宝茹点了点头,今儿刘夫人来的突然,所以她根本来不及同王氏提前交底儿。这会儿瞧着王氏的样子,倒叫她担忧了,不过当着刘家人的面,自个也不好多说什么。 显然王氏也想到了这一层,哪怕心里担忧闺女托大了,可也只能把话咽在肚子里,等着刘家人走了以后,再仔细问问闺女。 别说王氏了,就连刘书来也骇了一大跳。 他娘怕是昏了头了吧,跟个小丫头片子做什么生意,说的还像模像样的。 可等他娘真的盖了刘家的印鉴,如今还要给定钱了,他那心可就越发不平衡了。平日里,他要个钱,都要各种哄着他娘。如今这土妞不过几句话,竟让他娘巴巴的送钱来了。 可让他不乐意的,可不光这么一样。更重要的是,他娘居然开始出馊主意了。 “宝茹,我这儿子瞧着不成兴,不过皮糙肉厚也扛造,日后往作坊里送香料跟东西的事儿,我就让他带人来吧。”刘夫人脸上的期待之色过外明显,明显到刘书来忍不住跳起脚来,就是还回不过神来的王氏都赶紧开口了。 “这怕是不方便,毕竟宝茹还没嫁过去呢......” 刘夫人却浑不在意王氏对刘书来的嫌弃,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啊,农家院里订了亲的人家,不是都会常来常往么。我之前跟老爷去庄子里收租的时候,也听说人说过,庄稼户但凡下了定,婆家的儿子都会常去闺女家干农活儿,就是为着让娘家人瞧着他能做活儿,是个好的。” “你就当我家这混小子,也是来讨你们的欢喜的。到时候,作坊的活计,你们只管指派着他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氏也不好再拒绝。她哪能听不出,刘夫人这是想方设法的要培养俩孩子的感情,只可惜,自打那日刘书来说了那番话以后,王氏对他是怎么瞧都瞧不上。 不过林宝茹也不放心让刘书来在作坊里插一脚,按着他那大少爷脾性,作坊里还不得被他闹得鸡飞狗跳?万一他脑子想不开,往作坊里带些乱七八糟的人,搞得好端端的地方乌烟瘴气的,那她还不得糟心死! 于是,她似是有些担忧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少爷自在惯了,怕也不愿意常过来。而且在这穷乡僻壤的村里,我也怕他受不得。” 刘夫人见她竟时刻为儿子考量,心里就更乐意了。至于儿子的喜怒,可没媳妇重要! 她笑眯眯的瞥了一眼自家儿子,随后笑起来说道:“不,他心里是愿意的。” 林宝茹看了一眼有些傻眼的刘书来,听着刘夫人睁眼说的瞎话,心里也是颇为无奈。这真是怪事儿了,好端端的夫人,竟巴巴的送着儿子当劳力! 只是一想到刘书来的性子,她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于是只能微微侧头干咳了两声,给傻眼的刘书来一个动静。 刘书来回过神来,立马就从凳子上蹦起来,跳着脚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娘,你昨儿是不是没睡好啊!” “娘睡得很好,倒是你日日在外头玩闹,如今也该着干点正事儿了。”刘夫人神情淡定的瞧着自家儿子,随后端起大海碗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恩......这水有点凉了...... 刘书来见他娘竟来真的,当即就气势汹汹的回道:“那你让我做什么劳子的车夫马夫,这是什么狗屁正事儿!就算是正事儿,也该是去铺子里瞧瞧,查查账,谁会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送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 刘夫人眯了眯眼,也不生怒气,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恩,不送也行,反正你屋里的柴柴棍棍的,若是换成铜板,应该也够雇个人了。” 本来还做好跟自家娘亲争锋相对准备的刘书来,瞬间被噎住了,片刻后他才不情不愿的撇撇嘴说道:“你这习惯可太不好了,动不动就拿东西出气......” 林宝茹跟王氏面面相觑,不知刘家娘俩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瞧这模样,好似刘夫人是占了上风头的。 王氏心里一动,就忍不住看了看刘夫人跟自家闺女,心道若自家闺女能拿住刘家大少爷的命脉,往后的日子才能有保障。这事儿,回头她得好生跟闺女说道说道。 刘夫人见儿子终于又老老实实坐下了,这才再次扭头看向林宝茹跟王氏说道:“作坊的事儿就要你们多费些心力了,毕竟你们是当村的人,有些事情做起来更方便。” 林宝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只是这事儿得要夫人去里正家过个明路,往后我们行起事儿来,也能更方便些。” 有刘夫人出面,虽然能分了她们日后在村里的好名儿,可也能让村里村外的人都退让几分。 刘夫人不用多想,也能明白林宝茹的盘算,不过这事儿倒也不为难。况且,往后自家儿子也要常进出村子,要是总被桃溪村人觉得是来找茬的,反倒不好。 她稍微一琢磨,干脆起身拉了王氏的胳膊说道:“亲家,我毕竟不是当村的人,不如你陪我走一趟?也免得一会儿我见了你们村的里正,说不好话冷了场。” 王氏有心拒绝,但想着这事儿还当真得有个人带着去。宝茹虽然能干,可真到了里正家说正事儿的时候,有些话她作为后辈也不好插嘴。况且宝茹年幼,乍然跟大家眼里的未来婆婆一起去里正家,她也担心外头会生了流言。 反倒是她,甭管怎样,同刘夫人都是平辈的人,要是有什么岔子,她总归能反驳几句。而且也不会让外人,觉得有什么越外的地方。 若是自个不去吧,王氏又担心刘夫人万一有别的心思呢? 不是她不相信刘夫人,实在是现在她对刘家的印象,全因着刘书来糟糕透了。 最后王氏叮嘱了几句自家闺女,又好生叫采茹采荷跟小山跟好了大姐,免得大姐被狼叼走了。 林宝茹听着她娘那些叮嘱的话,心里发窘,这话说的,就跟刘书来和那几个刘家下人是狼似得。 甭管她是个什么念头,反正王氏跟刘夫人是手携手的出了门。当然,为着表示诚意,也是为着让王氏放心,刘夫人还特意把胖婶跟管家留下了。 坐在炕上的采茹跟采荷,警惕的瞧着刘家人,顺带着护食儿似得看着自家大姐。只是看向大姐的眼神,亮晶晶的目光灼灼。 “大姐......”采茹小心拽了拽自家大姐的袖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大姐是又挣钱了吗?” 刚刚大姐跟刘夫人说的那些个话,她虽然并不能全都听懂,可并不妨碍她跟采荷觉得大姐厉害。 林宝茹捏了捏刚到手的银子,本来就觉得欢喜着呢,这会儿瞧见几个小的眼巴巴的看过来,那心情自然就更愉悦了。她伸手捏了捏几个人的脸蛋,笑着说道:“现在还不是咱们的钱,不过不久以后咱就能挣许多了。” 采茹跟采荷见大姐笑的高兴,也都跟着眉眼弯弯的抿嘴笑起来。 “那下次李大哥来的时候,大姐能多买三块麦芽糖吗?”采荷伸了伸手指头,像是怕拒绝一样赶快的说道,“到时候,娘亲大哥大姐也能吃上一大块了。” 上次她们得了麦芽糖,高兴的同大姐跟娘亲分享,可大姐跟娘亲舍不得吃,只尝了一小口...... 在采荷心里,麦芽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甜甜的,香香的,她想让大姐跟娘亲都舍得吃。 林宝茹被采荷说的心里发暖,笑着应道:“可以,下回咱不光买几块麦芽糖,大姐再给你们买点果脯子!” 几人小声的在炕上说着话,没一会儿姐妹仨就同小山笑成了一团。 长凳上坐着的刘书来,瞧着那边笑的脸都红了的林宝茹,心里微微一动。虽然他面上还是浑不在意,连带着神情都是漫不经心的懒洋洋。可偏生一双耳朵好好的竖着,听得那土妞儿逗弄妹子跟幼弟时候轻声笑闹的时候,他耳根子还莫名的有些痒痒。 这样看起来,那臭丫头倒也不是一点都不温柔啊。 他越想,就越意动,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那支发钗...... 罢了罢了,就当他是大发善心好了。左右那簪子,除了眼前没见过世面的土妞儿,旁人他还真不知道该送谁。 何况,之前他打话本子里学了许多东西,又跟陈嵘琢磨了许多桥段,这会儿也正好能试一试好用不好用。 想到这里,刘书来就有些跃跃欲试了,虽然他有点说不清,自个到底是大发慈悲的心思多,还是真想要依着陈嵘说的那般先哄了她喜欢上自个再报复回去的念头多。反正这会儿,他总觉得,该做些什么。 刘书来不是个能压着性子的人,所以这会儿就假装咳嗽了几声,引得林宝茹瞧了过来。 他起身,从自家带来的东西里挑了几块点心走向炕边上。 “那啥,这点心挺好吃的,你让几个妹妹跟小弟尝尝。”他不由分说的把点心塞进林宝茹手里,还歪歪着身子斜靠在炕沿。也亏得他今儿出门时候,被刘夫人派人捯饬了许多,所以哪怕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也不至于让人瞧着像是往日里痞里痞气却又不怀好意的气儿来。 日头半开着的贴着纯白窗户纸的窗缝里照进来,打在林宝茹侧脸上,让凑近了的刘书来几乎能瞧见她脸上短短的绒毛,还有那些飞扬在那道日光里的浮尘。 一时之间,刘书来有些傻了。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心里空白了半晌,才想起一句话来,仔细看一下,这土妞儿好像真的没那么丑...... 只是他的呆滞,在林宝茹错愕的看过去后,瞬间消失。然后,本来就生了自个心思的刘大少,只能傲娇又别扭的扬了扬头,强行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道:“快点拿着。” 林宝茹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可也明白,这东西刘夫人既然敢拿来,肯定不会让刘书来做手脚的。而且依着她这些日子对刘书来性情的揣测,他虽然性格拐杖,但也不至于使什么下作手段。 于是她也不再纠结了,直接抬手把东西分给了几个小家伙。 采荷跟小山本来见刘书来过来,心里还紧张着,生怕他真的变了狼把大姐叼走了。可紧张了半天,却见那人只是来送点心的,就又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坏。 加上大姐都接了点心,还分给她们吃,那他肯定不是坏人了。 于是,姐弟仨心里欢快起来了,一人接了一块点心,小声的同刘书来道了谢,而后慢慢的吃起来。 倒是大一点的采茹,在外面玩的时候,听多了刘书来的坏话,所以这会儿就算吃着点心,心里也防备着呢。 刘书来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斜靠了半天,腰都快甭断了,也不见林宝茹寒暄着让他顺道做炕边上。甭说跟他说话了,就是连正眼都没瞧他两下。 他心里有点委屈,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那什么,我有话同你说......” 林宝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哦。” 刘书来见她竟然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根本没什么话本子娇羞的神情,就连什么呵斥登徒子的情节都没有,就有些懵了。 他眨了眨眼,心道莫不是刚刚自己说的话没说清楚?又或者,这小土妞没听到? 于是他有咳了两声,眼神有些飘忽重复道:“我说,我有话要同你说。” 林宝茹皱眉侧目,一脸不解的说道:“我知道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啊,我就在跟前,又不是听不着!” 这话该怎么往下接? 不过都开了口了,刘书来索性也不别扭了,直接说道:“我是有些心里话同你讲,这屋里这么外人,那话也不好说啊。” 在刘家大半辈子,今日跟着自家夫人来的胖婶儿跟刘管家几个,深吸一口气,暗道:对,我们都是外人。就您跟未来少夫人是自己人。 不过林宝茹没想那么多,刘书来一提心里话来,她就想起之前集上在衙门外头刘书来折回来说的那番话来。那日的事儿后,林宝茹也就明白了,这桩亲事刘书来也是不乐意的。 她原本以为,刘书来早些时候在酒楼说要给她牵线搭桥的话,就是为着戏弄她。 可有了衙门口那出事儿后,她就明白了,这总被镇上人当笑话看的,人人提起来都说好逸恶劳、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纨绔少爷,压根就没瞧上小白菜一样的原身。 不过相较于王氏那日的悲苦惆怅心情,在猜到这个可能后,林宝茹却暗暗庆幸。要是这样的话,那以后她的路子应该会好走的多。 毕竟,成亲以后的日子,两个人有默契的做戏,可比她一个人想方设法的推拒婚后生活要容易得多。 第一百零四章 林宝茹心里生了这个念头,也就坐不住了。她叮嘱了采茹两句,让她瞧着采荷跟小山莫要噎住了,若吃好了,就自个出去玩会儿。随后,就起身欲要跟刘书来出门去。 然而她的脚才落到地面上,小山就哭出声来,“我不要哥哥的点心了,哥哥别把大姐叼走......” 他这一哭,采荷也就停下了动作,跟着哄了眼眶。再看刘书来的时候,就带了些可怜巴巴的哀求。很显然,她同小山的意思一样,生怕自家大姐被人带走了,就回不来了。 刘书来哽住了,他瞪着眼呆呆看着几个小的带着哭腔的扑向林宝茹,随后抬手指了指自个鼻子,“我哪里像是要叼走你们大姐的人啊!” 小山抽泣着撇嘴道:“可是鲁大娘跟娘,都说大姐跟你走了,就是进了狼窝......” 刘书来本能的想要反驳,可一想起自个的名声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甭说旁人了,就是他娘不也时常念叨他这些话么! 他有些心虚的揉了揉鼻头,瞟了林宝茹一眼,轻咳一声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算坏人吧!至于让你们这么防备着么。” 虽然以前,也有不少人家防贼似得防着他。可实际上,他是真没做过什么强抢民女,逼良为女昌的坏事儿。镇上那些个当了姨娘或者而被抢走的闺女,多半可都是被赵立那小子祸害了的。 他充其量,也就是在赌场上闹上几番,可也从来没到逼着人卖儿卖女的地步。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镇上的人怎的就觉得他坏了。他觉得虽然自个能糟践银子了些,而且也时常打架,可说到底也没犯什么大错啊。 也是他想得简单的,有些事情,在他看来只是寻常。 可在外人瞧来,那就是天大的笑话,或是耻辱。 就好比,哪怕人过得穷苦,听说他为了去赌场被卡狗洞里,也会背地里笑话他。而一些觉得自个正派的人家,更会觉得他的作为上不得台面,当面背地里更会拿他为例子训诫自家后辈。 再者说他在花楼里喝醉了酒,抢了姑娘的珠花香衣。又或者他在赌场上遇上抽老千不讲规矩的赌棍,让人揍那老千一顿。按理说,这些都不算事儿,毕竟前头是你情我愿,后者是老千坏了规矩。 可这些事儿,无论哪一件传出去,都是他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证据。 旁人可不管他拿的那香衣朱钗是赢的赌注,还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有人在赌场上使歪门邪道。 大家瞧见的,只是他仗着刘家少爷的身份,逼着人下注赢钱,人若没有钱,就会遭打。 更何况,他日日流连在赌场酒楼画舫这种地方,整日里又总吊儿郎当不务正业,那传出去了名声能好听? “行了行了,别哭了,哭的我脑壳疼。”刘书来皱着眉头,有些无措的看着林宝茹,“我看起来,就那么坏?” 林宝茹无奈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坏倒不至于,就冲着你救过我跟我娘,你性子就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不过现在村子,不少人家都用你吓唬孩子。你听说过小儿不敢夜啼的说法不,现在你的名号大概就有这样的作用了。” 自打刘书来在老林家闹过那么一场后,各家传的关于他的版本可是已经有许多个了。虽不至于青面獠牙的当怪物讲,也都是豺狼虎豹一不顺心就吞小孩的形象了。 也正是如此,年纪比较小的采荷跟小山,才会对他又怕又惧。 这就是采茹大了一些了,因着他的坏名声,所以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害怕他,却不至于真把他当豺狼了。 刘书来听了她的解释,整个人都有些傻了,还半天才慢慢有了反应,“这......怎么说我也是个风.流倜傥人见人喜的大好青年,怎么就同豺狼挂上边了啊。” 说着,他就想起之前在桃溪村闹的那一场事儿来。 “那次,不也是事出有因么!要不是那什么劳的林鳖孙惹了我,我哪会吃饱了撑的跑到这地当来,找那个伪君子的事儿啊!”刘书来嘟囔道,“又不是闲得慌!” 至于到底是什么因,他没说,林宝茹自然也不会问。 刘书来这人没什么耐心,要是小山姐弟们嚎啕大哭,或是同他撕扯闹腾,他许是会直接甩脸子把人揍一顿。可偏偏,甭管是采荷还是小山,都直小声抽泣着,红着眼看他,让他都不好意思大声为自个辩解了。 林宝茹见他表情有些烦躁了,才弯下腰对采茹几个说道:“大姐不会被狼叼走的,这哥哥是刚刚同大姐谈生意的那位夫人的儿子。恩......要是没有意外,他许还是大姐往后最亲的人之一,就同你们跟大哥一样......别怕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小山跟采荷擦了擦眼泪,顺带着简单跟采茹解释了几句。 采茹本来就更听自家大姐的话,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哄起采荷跟小山来。许是几人瞧着刘书来真的没使坏,又念着他给的好吃点心,所以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止住了哭。 林宝茹跟刘书来出了屋子的时候,萝卜头还巴巴的爬到窗户上往外看,就怕一不留神大姐就不见了。 胖婶儿跟刘管家面面相觑,不过俩人也算是揣摩透了夫人的心思,这会儿瞧见自家少爷约了林家姑娘出门,她们那心里也高兴着呢。所以,刘家人别说跟出去了,就是动弹一下都没有。 外头天儿晴的正好,就连风也带着暖意。 院子西墙根的那块菜地里,都冒出了绿油油的菠菜,还有几颗说不上名儿的小菜苗。 自打被规整了以后,院子里就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了。 小黑趴在台阶底下晒日头,它原本也是会咬刘家人的,不过初六林宝茹教过几次以后,它就像是认得刘家人了一般,不再叫。 这会儿小黑瞧见林宝茹出屋,就拱了拱身子冲她嗷了一声,像是撒娇又像是打招呼。随后瞧着没什么事儿,才又懒洋洋的趴回了地上。 如今林家二房日子过得好,吃饭油水儿也大,所以便是只吃剩饭剩菜的小黑,皮毛都黑黝黝的发着亮。只这一点,它就比外头村里跑着的狗们瞧着好看的多。 自然,采茹几个带出去玩的时候,它也总是雄赳赳的,还真有那些点显摆的意思。至于老宅那边,就算哪个想同落单的采茹跟采荷说教几句,也会被小黑呲牙咧嘴的凶猛劲儿吓退了。 正月初六刘书来头一次被自家娘亲押着上门的时候,小黑瞅着他,可是跟恶狗瞧见了肉骨头似得,差点没扑过来。也亏得他本身就在赌场上见惯了那些场面,才没被吓到腿软。 如今第二次小黑看着倒是乖巧了好多,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得意了。于是,在从小黑跟前走的时候,可就有些嘚瑟了。 林宝茹不知道刘书来又抽什么风呢,走道儿都有些飘了。 不过想起李货郎说他日日宿醉在那种花楼里,想来也该是亏了身子,大概这就是前世书里写的酒囊饭袋被掏空了身体的纨绔走路的样子? 不过她这么想着,却不可能大咧咧的说出来。毕竟,往后她们俩抬头不见低头见,惹了人总归是不好的。 于是,她压下心头的各种心思,看向刘书来问道:“刘大少要同我说什么话?” “那个......我那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刘书来说话的时候,神色比之前更加不自然,“那个......我没说你不好的意思......” 林宝茹听说过他手段粗暴的对付老宅那边的人,也听说过他卡狗洞,翻墙头,钻酒楼画舫后门的事儿。她更亲眼瞧见过,这被人当成笑话的纨绔子,当街同人赵立骂天骂地骂老子,甚至见过他在衙门里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可还是头一遭见他那般好似百无顾忌的人,竟然也有扭捏的时候。 其实相比于别人,林宝茹对他的看法算是好的了。最起码,就算觉得他是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种马男,甚至觉得他挺没用的,可林宝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让人头疼性格乖张不遵从礼仪教养的人,内心也是颇为善良的。 至少,他是真没做过欺男霸女的事儿。 就算不学无术,赌钱喝花酒,败了家业,那也是刘家有那资本。 说句难听的,或是不合符三观的,他渣也是渣在了明处。从没想着做阴私的勾当,面上维持个好名声,暗地里却使尽坏手段。 所以,林宝茹对他的影响,还不算太差。也不至于避之如毒蝎,瞧见了就心惊胆战的。 她见刘书来气势有些弱,不由笑道:“恩,我知道你不是说我不好,你只不过是嫌弃我罢了!” 她直白又毫无遮掩的话一出,刘书来就先卡壳了。 这......像是个送命题啊...... 直接说嫌弃吧,他觉得好像有些对不住人姑娘。毕竟,他瞧见这丫头对弟弟妹妹的好之后,心里也生了些涟漪。 可要是说不嫌弃吧,又太违心。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各种戏本子上的桥段,随后求生欲爆棚的打着哈哈说道:“这话说得,好像你不嫌弃我似得!” 说完,他就先故作轻松的乐了起来。 林宝茹见他笑的畅快,心情也莫名的跟着轻松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不管刘书来如何看待她,反正她是当真不喜欢他的。 原本在接受了穿越现实以后,林宝茹就想找一个能闷头干活儿,体贴媳妇知冷知热的农家汉子过下半辈子。 那人或许不懂的说好听话,也不知道女人要用什么胭脂什么簪花,可他得对家忠诚,能跟她相互扶持着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她想的极好,可惜最后却莫名其妙的同个纨绔子有了婚约。而且这婚约,还不是她能说退就退的。 尤其是后来听多了刘书来又在赌场散了多少,在花楼里如何如何闹笑话,就更让林宝茹对这桩亲事期待不起来了。 不过如今瞧他调笑着自黑的样子,林宝茹又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无趣的。 她不至于圣母的想要做渣男改造者,可若是他性子洒脱不拘,亦或者就是个玩乐的性子,那许是往后他们打起交道来,都能自在一些。 想到这些,林宝茹心里忽然就有些轻松了一些。 她侧头瞧着刘书来好久,直到看的刘书来都有些心慌了,才说道:“说真的,我自个也清楚,我不是你的菜。” 刘书来忍着不去抓有些发痒的耳朵根,只是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林宝茹忽然说这话的意思。 “任谁见惯了花红柳绿,也就不爱看干瘪的素色了。大少爷见过各路美人,想来更不可能喜欢一个不知打哪出来的乡下村姑了。”林宝茹并不在意他的神情,接着说道,“就跟我们农家闺女一样,多半也只想着能寻个浑身力气,能下地干活儿能出去做工挣钱的汉子过日子。” “可我是千想万想,没想到会同你有了纠缠。”她叹了一口气,眼里带着无奈跟认命的意味说道,“不过仔细想想,你不喜欢我,也挺好。往后咱俩要是真成了亲,好歹也不会因为情情爱爱的事儿生了仇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书来哪能还听不出来。林家土妞儿,是真的没瞧上自个,亏的他之前猜着林宝茹图自个这人的时候,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又惊又喜的跟个愣头青一样。 一想到当时自己心里羞涩跟别扭了好几日,就连去赌场都没什么心思玩了,刘书来就觉得有些脸红。 他瞥了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的林宝茹,想起以前他跟陈嵘大嫂家商量亲事的时候,陈嵘大嫂曾是满心苦闷,甚至求着陈嵘跟他放她一马的事儿。 刘书来莫名的就觉得,这时候除了自个这个她不喜欢的男子,没有别的选择的林宝茹,心里应该是难过的。 要不是自个当初莽莽撞撞的闹了一场,又同赵立当街对峙一番,让林家二房几口人都成了赵家的眼中钉,而且还把他跟林家闺女的亲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许是,也不会生生把俩人绑到一块去,更不会惹得眼前的土妞儿对亲事都不在意了。 这么想起来,好像他之前满脑子不乐意,觉得林家二房占了自个多大便宜的那个想法,好像就显得十分过分了。 他暗搓搓的蹭了蹭手,憋了半天,也没能再说出一句调笑的话来。 也不知怎的,刘书来看着林宝茹笑眯眯满不在意的样子,就没由来的愧疚起来。 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堵,还有些慌乱,可最后也只能轻声咳了一声,有些结巴的安慰道:“那什么,你也别难过......我虽然不能下地,也不能挣钱,可我家有钱啊......到时候,你想花就花......而且刘家少夫人的名头拿出去,还是挺唬人的。你这么想想,其实嫁给我了,多少也是有些好处的!哈哈哈......” “我虽然在外头胡闹了些,可是对家里人还是好的。”刘书来见林宝茹像看啥子一样的看着他自夸,就慢慢噤了声。不过想到自个的那些个名声,他还是颇为认真的说道:“你不是说,我总归比你那什么文曲星的大堂弟能靠得住么!” 林宝茹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想起自个什么时候说过这番话了。 不过当初,她劝说王氏的时候,也的确说了不少刘书来的好话。若是后来王氏同鲁大娘她们闲聊时候无意中说出去,又传到了刘书来耳朵里。 于是,她也不纠结这个,只点着头说道:“那倒是。不过咱俩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那不如一次就说开了吧。” “我那日同你说的话是真心的,你我的亲事算是权宜之计,我依仗着刘家护着家人,自然也会帮着刘夫人打理刘家里里外外的事儿。” “只是我这人有个毛病,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若想在碰上喜欢的女子时候同我和平分手,让我顺利挪位子,那你日后你在刘家就得给我体面。这样算起来,咱也是谁也不算亏欠谁的,如何?” 林宝茹笑了笑,看着刘书来说这话的时候,竟没有丝毫的忐忑跟不安。就好似,知道他瞧不上自个后,她竟然真的松了一口气一样。 毕竟,感情债,最难还。 刘书来攥了攥手心里的簪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鬼,还是被林宝茹盯着看的太久了,这会儿竟然有些心跳加速。 可等听到她说的后边那几句话的时候,刘书来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惆怅跟酸涩了。 他暗暗琢磨了一下,可实在没琢磨出心里头那点不得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若说他瞧上这土妞了吧,那肯定是不至于的。 可要是说不喜欢吧,也没见自个讨厌她。 只是这感觉,突如其来,让他有些捋不清。 带着暖意的春风吹过,把林宝茹夹在耳朵上的碎发都吹乱了,连带着发梢也跟着飞起来,让她忍不住抬手挽了一下,顺带着把背后乱糟糟的头发拨到胸前。 他瞧着林宝茹白莹莹的脸庞,还有那几根俏皮的头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而后侧头故意撇开了林宝茹期待的眼神。 那什么,怎么会有女子的眼睛那么亮啊?跟以前他在瞧见的那些个见到他就满脸堆笑,眼里全是贪婪的那些人的眼神,全然不同。 干干净净的,让他既觉得稀罕,又觉得有些羞愧。 “我虽然混账,但是节操还是有的,既然要娶你,那肯定不会同别的女子胡来的。”刘书来憋了半天,最终有些慌乱的保证了一句。 俩人说话的时间不短,眼看着屋里都有了动静,像是有人要出来了,刘书来干脆一咬牙一闭眼,伸手把自个藏着的那个金发簪塞进了林宝茹手里。 “那什么......陈老三说哄女人,就得送东西......这是我随便让人包起来的,你瞧瞧欢喜不?” 林宝茹不放手里忽然多了个还带着些许温热的东西,等回过神来瞧得时候,几乎要被你金灿灿的簪子晃瞎了眼。 她张了张嘴,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是那种女子!你同陈三少哄青.楼姑娘的路数,实在不必往我身上使。” 刘书来听她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些恼了。他稍微一想,像是头一次脑子上了弦一样瞬间理解了林宝茹的意思。 于是他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我是给你跟我娘一人买了一支金簪,是首饰铺子的掌柜子给挑的......” 他说着,就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那簪子,“那掌柜子说,这都是新花样,买回去肯定能哄了人高兴。” 林宝茹哑然,她瞧着刘书来的样子不似作伪,心道怎的瞧着雷厉风行的刘夫人,竟然教养出这么个憨憨来? 说他是纨绔,好像真高抬了他。 在林宝茹的念头里,让人人都厌恶害怕,又暗地里笑话的纨绔,就算不欺男霸女,最起码也该是混世魔王。可眼前这个是怎么回事,怎的就成了首饰铺子里的冤大头了? 刘书来见她神情好了一些,想起当初她推拒他娘那手镯的事儿惹了,所以接着说道:“你也别推辞,这算是我今儿送你的礼物,祝你同我娘的生意做得顺利。” 说着,他还挠了挠头,“顺带着同你念个事儿,以后我娘让我来送物件,若是我岔了事儿,你可不敢去告状啊。”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你要真耽误了作坊的事儿,许是不用刘夫人教训你,我都要泼辣的同你打上一场了。” 毕竟,这作坊对刘书来或许是不算什么,可对于她来说,这可是一家人安身立本的依仗。更是她未来半辈子的靠山跟指望,万一哪日她脱离了刘家,那总不至于一穷二白没个后路。 不过这里面的想法,她并不想跟刘书来说道一番。毕竟,俩人的经历不同,想法总会有偏差的。 就如同,从小锦衣玉食的晋惠帝说的那句何不食肉糜! 林宝茹刚要把东西还回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于是,她的动作一顿,赶忙用袖子遮住了那簪子。 就算她没古人交际的经验,也知道花前月下,金簪礼物的,私相授受的,让人看见了容易多想了去。 她一回头,就瞧见采茹就带着采荷跟小山出来了。当然,因着屋里没有林家人了,所以胖婶跟刘管家也都出来了。 采茹几个一出来,直接就凑到了自家大姐身边。 最年幼的小山,还小声问道:“大姐,你怎么在外面这么久啊?” 那神色,可是充满了戒备。 林宝茹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只是同刘少爷多说了几句话。” 刘书来也不知道自个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在东西送出去的时候,心里还慌慌的。可瞧见大家伙都出来了,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那感觉,还真有些微妙。好像有点窃喜,又有些紧张。搞得刘书来,都想唾弃自个了。 不过有了这么一出,他忽然觉得自个被陈嵘教着说的那些个话,实在是用不上。 还没说呢,他心里就虚了。 要是说了,怕是他自个都先别扭死了...... 另一边,里正家如今算得上是兴师动众了。因着刘夫人说要在村里,在林家二房那建作坊的事儿,桃溪村几个大辈都聚到了里正家。 这事儿算是一件大好事,甭管那作坊用多少人,总归是能解决村里一些人的营生。 若是以后做大了,未尝不能带着村里都挣上钱。 退一步说,就算那作坊做不大,传出去好歹也能让桃溪村有些名号。 第一百零六章 瞧着一群林家大辈儿稳稳的坐在一边,王氏那心里真是忽上忽下的。以前,自个在他们面前,哪有坐炕头的份儿? 可眼下,跟着刘夫人,她竟然也成了里正家的座上宾。 当然,也有瞧不得林家二房忽然出头的老叔,这会儿说起话来有些阴阳怪气的。 他倒是不敢明打明的同刘夫人说什么尖酸的话,所以抿了抿茶水之后,就趁着人还没来全的时候,跟王氏说道:“林家老二家的,如今你们日子过得风光了,可不敢忘了你公婆啊。甭管往日里如何,你们总归还是一家人的,现在你们若是不管着不孝顺着,那也是造罪呢!......” 王氏虽然性子不再绵软好拿捏了,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儿,又碍着对方是长辈,加上今日她们来是有正事儿,她也不像招惹是非。 所以,哪怕心里不痛快,她依旧有些下不心去反驳。 最后,王氏只能不冷不热的恩了一声,再不看那老叔。那态度,倒是就差把心里的厌烦写在脸上了。 不过刘夫人却不是好说话的,她呵呵冷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里正说道:“我倒是不知道,村里的大辈能事儿管到人家里头。” “不过我想,这位老伯大概是想岔了一件事儿。我刘家之所以往你们桃溪村设作坊,完全是看在我这未来亲家跟未来儿媳妇的面儿上。”刘夫人的话不软不硬,但却底气十足,“你既提到了往日的事儿,那该知道我亲家跟未来媳妇遭的什么罪,过得什么日子!怎的那时候,你这当大辈儿的就不知道拿捏着身份,去说教林家人对她们孤儿寡母的好点?” 那老叔被说的脸上无光,哼了两声,想要开口呛声,可却被旁边几个看得出事儿的叔公拦住了。 刘夫人见他还不服气,不由叹口气,咋舌道:“之前我那混账儿子提着让我给你们村粮食涨些价钱的时候,曾说老林家许多大尾巴狼。当时我还呵斥他不懂事儿,如今瞧着,还真有啊!” 里正这会儿也是难办的很,一边是自个村里的人,一边是财神奶奶。他现在,便是说哪个都不对。 不过他不说,却不代表旁的族公不说。 就算不说刘家建作坊给村里带来的好处,就单单说刘夫人的那几句话,可就算是明晃晃的看讨桃溪村的笑话了。要是再深究下去,那老林家那些个事儿,可不够人看的啊。 “林老冉,你胡咧咧什么呢!林老汉跟刘氏并着大房那几口子人,哪个是省油的?知道你跟那边走得近,可你听听林老汉说的那些个事儿,这要是你家闺女在婆家被那么磋磨,你也能巴巴的说教着她回去伺候婆家?” 这大概是王氏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个女人硬气到能让旁人说话都掂量的。她恍恍惚惚的,忽然就像是更加明白了自家闺女之前说过的话,原来身个立起来,一句话也能噎住那些眼皮子贱的人。 如果今儿来的只是她自己,又或者刘夫人也是之前她那样不愿惹事儿的想法,怕这里的人绝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可来得是家中有产业的刘夫人,且还是明着说就是来给她跟宝茹撑腰的。 所以甭管话说的再难听,那些有求于她的林家人,都得忍受几分。 正说着话呢,林家年纪最大的叔公也到了。 他一进屋,就听得一群人嘈杂的说话声,不由多问了几句。待到弄清了来龙去脉,他就抬着手里的拐杖狠狠的砸了几下说酸话的老叔。 “不懂事儿就闭上嘴,也没人当你是哑巴。现在你巴巴的凑上来,是嫌大家伙儿拿你当人看呢?”老叔公训斥了他几句,才看着王氏说道,“你公公早说了你们家那些个糟心事儿了,咱都知道你是个仁义的,家里孩子们也都是好的,莫要把你老叔的话往心里去。他这一辈子,就是个拎不清不成兴的......” 有了老叔公的话,里正一群人也就跟着附和起来。尤其是里正,之前就得了林家二房的好,加上这事儿他们村也的确得靠着林家二房,所以他的心里多少都有偏向了。 况且,自打分家以后,老宅闹了多少笑话了。可人家二房呢,不光安安生生的过起日子来,还一家子都争气着呢。 所以,但凡是个眼亮的,都知道该待见着谁。 刘夫人见自个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追究那些打嘴仗的话了。 她简单说了一番自个的打算,说到关键处,自然少不得抬举一番王氏跟林宝茹一家。 当然,她说的也清楚,作坊日后要用什么人,怎么用,全看王氏跟宝茹如何安排。刘家虽是出了钱,可与情与理,都不能占在二房头顶上。 这么一来,虽然把王氏跟林宝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却也实打实的表明了自个的立场。她刘家的亲,可不是哪个鳖孙都能欺负的。 几个叔公做了见证,刘夫人同里正简单说清了作坊的规模跟计划。这事儿算是过了明路,且靠上了刘家这座大山,那作坊这块肥肉,就算被惦记上,村里那些有歪心思的人也该掂量着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但凡今日来的,哪个不知道只要村里人不作妖,最后得利的一定会是当村的人。 毕竟,甭管作坊用工,还是招护院,村里可都有现成的媳妇跟汉子呢。 刘家人走后的几日,林宝茹就同王氏商量起盖作坊的事儿来。如今她没想着一步到位,圈多宽敞的作坊,所以思来想去,就琢磨着干脆趁着翻盖新房时候,把院墙后边那块地儿修出来。 这样,作坊连着她家的院子,甭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前头都能听到动静。 王氏原先是担心闺女托大,误了刘家的买卖,所以心里有些忐忑。可架不住林宝茹会劝说,小到说家里能挣些钱,大到提及能帮衬着村里与她们交好的婶子大娘家,总归是让王氏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这会儿她瞧着闺女在地上勾画了许多规程,又听她念叨院子要如何改,作坊要怎样建,心里慢慢的也生了许多期待。 “娘,大姐,咱家真的要造新房子吗?”采茹几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家大姐跟娘亲,“我跟采荷也能有自己的房间吗?” 王氏瞧见自家几个小的欢喜样子,心里的那点犹豫就更不见踪影了。自家宝茹说的对,虽然她觉得孩子们都还小,可往后小山一日日长大,总不能同姐姐们再住在一个屋里。 就算他能同满仓凑合,可若满仓娶了媳妇呢?若他也要成家了呢? 再有,宝茹几个,以后逢年过节回娘家,万一想住一宿呢? 若总是这么挤着,到时候拖家带口的,该怎么安排。 想到这里,王氏也就歇了心。这事儿有自家宝茹拿主意就好,她只管在边上瞧着干些能干的。 她当娘的,就算帮衬不上闺女,也不能给闺女拖了后腿。 林宝茹脸上带着笑,对着采茹几个说道:“当然了,我跟娘商量着翻盖新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这会儿定了要建作坊,正好凑一块一起盖,也省了以后再多折腾一回。” 这下,采茹几个就欢喜起来了,尤其是年纪大一点的采茹,直接蹲在地上,左看右看的瞧着大姐在地上画出的院子房子来。 虽然她有些瞧不明白,不过一想到这里面,会有自个一间小屋子,她心里就高兴的厉害。 一家人说定了要院子跟作坊的大概模样,林宝茹就询问起王氏,村里起新房跟翻新院子有什么讲究来。 王氏到底是经历过老宅那边翻新的事儿的,所以大致上要注意的,她倒是能说个明白。 如今这村边子上因着凶宅的事儿,也就她家一户人家。尤其是土坡上茅草院子前后地当,都被里正当人情送了她家。所以如今要修正周围的地方,甚至是扩院子,她们倒也不用为难着跟旁人商量。 只这一条,就让她们翻盖院子容易上许多了。 不过甭管是翻盖新房,还是建作坊,地皮还是基本。余下的泥瓦木材,还有盖房的劳力,那才是真正耗钱且张罗的地方。 前几日大哥捎信回来,说他那一切都好,只是因着帮着送猪崽子,所以忙的厉害。自然,家里这些个事儿,是不能靠着他回来再动工的。 思来想去,林宝茹干脆就同王氏去寻了一趟鲁大娘。 鲁大娘家住在村里头,加上这会儿天儿早就暖和了,所以街上两边有不少晒日头纳鞋底子打发时间的婆子跟媳妇。 这些婆子跟媳妇,瞧见王氏跟林宝茹,老远就招呼起来。自然同林宝茹娘俩说起话来也都和善的很,更没再遇上不开眼的提点着她们关照老宅那边。 倒也不是村里人都能瞧得上她们的好,而是这年头,村里针头线脑的事儿都能传遍了村子。更何况是刘家大张旗鼓的上门,来给林宝茹跟王氏撑腰的事儿呢! 但凡消息灵通一些的,都听说了,前些日子刘夫人奔着林家二房的面儿,来了村子。前头没给了落王氏面子的林老叔半分面子,后头就要在林家二房那凶宅子里头办作坊做买卖。 先不说那地方的风水到底好不好,刘家在那凶地儿盖作坊能不能挣钱。就只说刘夫人话里的意思,可是说的清楚,往后管着作坊的就是林家二房的人。 也不是没人酸溜溜的说林家二房得的,肯定都是卖闺女的钱,可架不住村里好几户人家的婆娘跟媳妇都用着打李货郎那买的香皂豆呢。 李货郎听了那些个闲言碎语,倒笑了一番,说他手里头的皂豆子跟美容皂,都是从林家二房手里买来的。 如此一来,那些个拈酸的婆子们,也不好再说言语了。 第一百零七章 这些东西如今在外头卖的多红火,有几个人不知道啊!她们暗地里也不是没琢磨过,这些物件卖出去,那得挣多少钱。 可想归想,谁也没料到,她们猜的东家竟然会是她们村最不起眼的,往日里过得最糟心的人家。 也是林宝茹担心自家乍然有了进项,成了村里的出头鸟,再惹了麻烦。所以,她平日里把消息捂得十分严实,加上王氏也是个仔细的,并不爱在外面炫耀这些。 而鲁大娘跟马婶子几个虽然会夸上几句,可说到底知道的也不是那么详尽的,无非就是说几句宝茹丫头有出息了,王氏家的苦日子熬到头了,旁的是说不上来的。 再加上二房的林满仓都被迫的去屠户家学手艺了,想来家里也不可能多宽裕。至于那些个上门的,要么就是饭馆里来拉柴禾的,要么就是卖货郎。 所以哪会有人猜到,二房不声不响的闷着头走了这般财运? 打那以后,拈酸说闲话的妇人,也都没话说了。相反,村里关于林宝茹是有福气的言语,被提的越发多了。 当然,想着给家里多寻个进项的嘴会说道的,瞧见林宝茹跟王氏,也是上赶着说些好话。 林宝茹跟王氏,也只是对那些个不开眼的人生恼意,同旁人说起话来算是和善的。于是,这么一来二去的,她们同村里一些人家倒是慢慢熟络起来。 庄稼户的人其实真正有坏心思的人本来就不多,若是有恶婆婆或是恶媳妇,多半也是关起门来在自家院子里吵闹。但凡脑子拎的清的,都不学屋里的事故,免得成了大家伙儿闲聊时候的笑话。 于是,寻不到旁的话的婆娘们,也就只能念叨念叨东家的鸡西家的鸭。往大了说,也就是桃溪村林家跟章家那几件子事儿。 相比之下,王氏跟林宝茹日子越过越好的事儿,自然就成了正面教材。 村里鲁大娘跟马婶子也都帮着她们说话,就连里正媳妇也敲打过那些个不开眼的婆子们。这么一来,那些个有心思的,可不就明白了村里的道道? 况且林家二房的日子,就大家伙儿眼瞧着慢慢好起来的。这才几日,二房都能卖香皂豆挣钱了,听说还同镇上许多铺子有了买卖往来。 如今不光有钱盖房子,居然还能同刘家当家夫人一同做起生意来。 这些个福气,可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来的。 林宝茹跟王氏不清楚短短几日时间,村里的人们竟想了那么多事儿。她们只是觉得,如今走在村里,好似大家伙都她们热情了许多。 不过那些,她们却并不太上心。左右现在林宝茹惦记着的,还是盖院子的事儿。 到了鲁大娘家的时候,鲁大娘刚割了一把子韭菜,坐在院子里摘韭菜呢。她瞧见林宝茹跟王氏过来,赶忙招呼着人进院儿,还笑着指了指台阶上的蒲团说道:“宝茹娘,宝茹,快进来坐。” 等瞧着林宝茹跟王氏坐稳当了,她才笑着说道:“我这手上还沾着泥跟韭菜汁呢,就不招呼你们了,你们可别挑我的理儿。” 村里头串门的不少,何况她同王氏一家算是亲近的。加上近日她趁着天儿好,去闺女家住了几日。这也才刚回来,不过回来以后,她没听说二房有什么遭难的事儿,所以就也没过去瞧瞧了。 只是现在看着王氏跟林宝茹娘俩的脸色,日子应该不难过。 王氏跟林宝茹同鲁大娘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各自拿了一把鲁大娘脚边上的韭菜帮着摘起来。 “大娘,好几日没见你,我跟我娘还都怪想你的里。”林宝茹一边摘韭菜,一边说道,“前日个,我娘还念叨着要过来找你串个门呢,不过最后被我做香皂豆的事儿给绊住了脚,就没过来。” 鲁大娘听她的话说的热切,心里也是高兴的。加上她闺女那有了身子,她就要当姥姥了,那心里能不乐呵? 于是她眉开眼笑道:“还不是我那闺女捎信说想让我过去瞧瞧,这不,去住了两三日呢,昨儿个半后晌刚回来。” 王氏一听是喜事儿,也跟着开心起来,“哎,这可是大喜事儿啊。到时候闺女家坐月的时候,可不敢不告诉我昂。” “这回肯定跟你说,也省的你唠叨好几年的。”鲁大娘一边说,一边看向林宝茹说道,“你娘这性子啊,可是小性儿的很。前年时候,你菊子姐做月。想着咱村也没给闺女庆满月的事儿,所以我就谁都没通知。哪知道你菊子姐出了月子过来住的时候,你娘是咬着牙的来送了一篮子红鸡蛋,说家里添了人口,是大事儿,她来给个吉利物件,那是个理儿。” “你说咱穷山沟里,讲究什么理儿不理儿的啊。” 鲁大娘说起来当时的事儿来,就忍不住露出个心疼的神情。当时,她也实在是怕王氏为难,往回推了几次,结果常日里不爱说话的王氏,险些跟她急眼。 后来自家老汉回来以后,还一个劲儿的说她,到最后直接催着她蒸了干粮磨了粗面,去给二房送一些。 不过打那以后,两家的关系的确是亲近了不少。 林宝茹听出鲁大娘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埋怨的,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心疼她们一家的。所以,她笑着说道:“大娘,我娘说得对,就该有那么个理儿呢。别的不说,你跟我娘关系近,对我们比我亲大娘还贴心!就这关系,我家要是听说菊子姐坐月,却为省着东西当没听说,那才是没道理呢。” 她这么一说,显得两家感情更深了。自然,鲁大娘心里也就更舒坦了。 其实王氏也知道,这几年,不是有鲁大娘明里暗里的帮衬着她们,有时候还帮着照看下小山,怕是她们的日子也不可能熬出来。 就凭这些,甭说是送鸡蛋了,便是再多点,也是该着的。 三人说了会儿闲话,林宝茹就提起了翻盖房子跟同刘家一块建作坊的事儿。 之前鲁大娘是知道,宝茹丫头想着法的做了些奇巧的香皂豆卖,卖的还听红火的。可她却没想到,这丫头心气儿这么高,如今竟要建作坊自个当东家了。 她看了一眼王氏,见王氏没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真的了。 林宝茹也不藏着掖着,左右迟早鲁大娘都能在村里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不如她直接干脆的说个清楚。也算是让人觉得,自家不当她是外人。 鲁大娘听着她讲着刘家夫人还上门求着来建作坊,就不由得替她家欢喜起来。等王氏说起在里正家,刘夫人落了为刘氏林老汉两口子说话的老叔面子的时候,她更是觉得颇为痛快。 “这才是老天爷长着眼看着呢,以后且看哪个还敢看扁你娘几个!”鲁大娘说着,就畅快的笑了起来,连带着摘韭菜的动作都跟着快了一些,“往日里,咱村里可有不少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天天巴巴的同你娘那妯娌那套近乎,左一句右一句的夸着那边,倒是你们一家干活儿的屁好话都听不着!” “宝茹,好好干,光景好了,你娘她们都能跟着你享福。”鲁大娘看着林宝茹,高高兴兴的说道,“也让那些背地里笑话过你们家没个顶事儿男人的人家瞧瞧,他们一屋子儿子,哪个能比得上你们兄妹们的能耐!” 鲁大娘跟王氏交好,心里自然是偏向着她们说话的。说实话,以前二房的日子,面上就是艰难了些。更让人糟心的,可不是背地里人们的说道? 还有那些个同刘氏跟章氏亲近的人,时不时还会挑剔王氏几句。 哪怕王氏闷着头,给一家人洗衣做饭的当劳力,到了那些人嘴里,都比不过在刘氏耳朵边说几句好听话的章氏贴心。 可现在呢? 王氏一家子熬出头了,闺女是个出息的,儿子虽然是跟着屠户学手艺的,可也是个孝顺的。 眼下分家不过半年,被村里人瞅着想看怎么过不下的人,转眼就做起买卖来,还要翻盖新房子了。 可说是教养了个文曲星的老宅那边,整个就是一滩浑水。 刘氏当婆婆的,没个当婆婆的样子。章氏那做儿媳妇的,又没个做儿媳的样儿。一家子整天是鸡飞狗跳,糊里糊涂的过日子。 也得亏章氏被吓怕了,现在不敢再闹腾,不然怕是那边还安生不了呢。 林宝茹也知道她的意思,于是笑着说道:“往后,我们娘几个就好好的团着聚着过日子,把自家院儿里的光景过起来,也不算白遭几年罪。” 鲁大娘听她说的深沉,只当她又想起了过往的事儿,赶忙劝了几句就不再多提了。有些事儿,说多了想起来了,可不就怪让人难受的! 更何况宝茹一家子都是孝顺的,被爷爷奶奶跟大伯一家那么对待,想不心寒都难。 其实林宝茹哪里会纠结那些事儿啊,她现在可是满脑子都是盖房子,挣钱的念头。 所以她在摘着韭菜的空闲,就转而问道:“大娘,您知道我家在村里也没什么亲近的人,而我跟我娘到底经的事儿少,如今是动了翻盖房子的念头,也想好了要盖怎样的屋子。可这里头置办物件的道道跟讲究,还得你帮着拿拿主意。” 鲁大娘旁的不行,但活了大半辈子,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经了不少。便是盖房子的大事儿,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村里头盖房的,大部分都还是自家找几个人磨着功夫起土坯房子。好点的,也就是林家老宅那样的泥瓦石头房。 说实话,村里几百户人家,除了里正家当时是特地请了泥瓦匠,让人建了砖瓦房。余下的,多半都是自个在村里找的壮实劳力打的地基动的工。 林宝茹略略思索了一下,一来她现在手头上不算缺钱。二来要建造作坊,而且还是生产皂块,以后可能还会制作旁的皂液皂粉之类的作坊,肯定不能选个整日里掉土渣的土坯房。 当然,为着长久着想,她不愿意更不可能盖茅草屋了。 第一百零八章 旁的不说,她是亲身在茅草屋里住过的,但凡刮风下雨的都要心惊胆战的。有些时候,就要爬上屋顶去瞧瞧,唯恐漏了破了,甚至还得担心那茅草沤烂了。 除此之外,但凡是大雨,多半都会是外头大下,屋里小下,湿漉漉的让人难受又没办法应对。 于是,她咬了咬牙说道:“大娘,不瞒你说,我同刘家的生意,得了些定银,这会儿手头上宽绰些,所以想着一步到位,把屋子盖成青砖瓦房。只是青砖瓦房耗费大,我也怕张罗的时候,让人哄了去,所以才找到大娘,想着让大娘帮衬着些的。” 一说是青砖瓦房,不光鲁大娘愣了,就连王氏也忘了要说什么了。 全盖成青砖瓦房啊,找遍整个桃溪村,也就里正家一户是。 就算王氏早就知道要翻盖房子,可她想着,顶了天的也就是改成老宅那样宽敞,屋子又多的。可从来没想过,闺女竟然生了这么大的心思。 她错愕了一下,赶忙皱着眉头说道:“宝茹,娘知道你挣了钱,可也不能这么糟践。你挣得钱,可也要攒下私房钱,日后成亲以后用的。” 当娘的,多半都是这个心思。 之前王氏想着多卖柴禾,一文一厘的给闺女攒嫁妆攒压箱底的钱。可后来,闺女说服她,先买了庄户地。 于是,她眼睁睁的看着,闺女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砸在了家里的庄户钱上头。 现在闺女好不容易又挣了钱,她当娘的,怎么可能愿意再把闺女掏干了? 林宝茹见她娘又提起老话了,赶忙依偎过去,笑着说道:“娘这话说得,可让我伤心呢。甭说我还没出嫁呢,就算出嫁了,也没道理不能给家里的光景尽心啊。” “再说了,我能挣钱,还不是咱一家都努着劲儿的做出香皂豆来才挣的?要算起来,娘,大哥,采茹采荷还有小山,可都有份儿呢。” 王氏知道自个说不过闺女,可心里又总觉得闺女说的,跟自个心里想的,并不是一码事儿。 可要让她反驳,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王氏叹了口气,在边上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娘哪是在说这个啊!” 林宝茹见王氏还要再说,不由笑道:“再说了,娘难道不想我出嫁的时候,是打宽敞明亮的青砖瓦房里出门的?你想想,到时候,刘家上青砖瓦房的院子里来迎亲,可不是比咱现在住的茅草院子要好上许多?到时候,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多欢喜!” 这话是说到了王氏心坎里,她哪里不想让闺女风风光光的啊。甚至可以说,这个念头,几乎都要烙在她心头上了。 所以,她就算眼睛再难受,都一针一线的给闺女缝着小衣。想着过些日子,该如何给闺女准备嫁妆,甚至早早想着该寻了谁当全福婶子,找哪个能撑得住场的给闺女当送亲。 当年她进林家的门,就算不得体面。如今到了闺女这里,她恨不能掏出一颗心来,就为着让闺女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出嫁。 鲁大娘见林宝茹这么贴心,就越发喜欢这丫头了。她笑着同王氏说道:“宝茹都说的这么通透了,怎的你这当娘的还扭捏起来了?宝茹心疼你们,你该着高兴,可不敢再说旁的,伤了闺女的心。” 王氏叹了口气,把手里摘好的韭菜放进笸箩里,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宝茹是心疼我,可是她越是懂事儿,我心里头就越难受。别人家爹娘都能帮衬着闺女跟女婿,可我家的情况这个样子......我是日日都担心她去了刘家,会过不好!” 提起刘家来,鲁大娘也就跟着叹息起来。 当初,还是她最先打听了刘书来的名声,上门去劝说王氏的。 哪成想,王氏还没来得急做什么呢,刘书来就带着人去林家老宅叫嚣了一场。 再往后,那许多事儿,都把宝茹跟刘家不成事儿的大少爷给栓在了一起。就算是想着退亲,都难了。 一时无话,倒是林宝茹受不了得气氛这么低沉,先开口说道:“娘,大娘,咱也往好了想。哪怕刘家少爷靠不住,可刘夫人却是个能耐的,以后我除了同她是婆媳关系以外,可还跟她合伙做生意呢。所以,我在刘家的日子,未必不会舒坦。” “再说了,只要咱家的作坊一日能制出刘家需要的香皂豆,那刘家一日就得掂量着些。”林宝茹说的轻松,“还是那句老话,娘跟大哥,永远都是我的依仗。这依仗,可比大堂弟他们,要可靠的多。” 这话直接就把鲁大娘逗乐了,她拍了拍手,附和道:“这话说的可是实打实的,就老大家那几个孩子,甭说帮衬着你们了,不把你们骨头卖了都不错了。” 她这么一说,气氛就又热络了起来。 几人就又说起了盖房子的事儿来,自然,林宝茹是想着让她跟鲁大爷给掌眼置办东西呢。 就算她是想着干脆寻个包料的泥瓦匠班子起房子,可前提也是得有人帮着选好材料,免得被泥瓦匠蒙骗了。毕竟,以次充好的大梁,跟实打实的木梁砖瓦差别可大的去了。 这事儿不算作难,鲁大娘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了。左右现在地里活儿不多,也就是除除草的事儿,自家老头子去跟着泥瓦匠挑东西,又不费劲。只是多看一眼,多走几步道罢了。 正说着话呢,鲁大爷就提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他瞧见王氏跟林宝茹在,就笑呵呵的放下家伙什,同俩人说起话来。 听得鲁大娘笑眯眯的说二房娘几个挣了钱,要盖房子了,他还好生惊讶了一番。 等鲁大娘提起,宝茹娘俩专门来寻着,想要让他帮着掌眼的事儿来,他更是丝毫没有迟疑的就点了头。 “正好,我之前做工的时候,认识了个实诚的泥瓦匠。他现在也算是大师傅了,带着几个徒弟各处给人盖房子。”鲁大爷搬了个板凳一块坐在院子里,想了一下说道,“那人心眼儿实在,不怕他偷工。你们要是有心儿,我就捎信让他来一趟,到时候你们瞧瞧行不行。” 得了准话,林宝茹的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她脸上露出些许感激,看了一眼王氏,见王氏面上也带着笑觉得这事儿可行。于是她连声说道:“那这事儿,就拜托大爷了,你跟大娘可要为我们费心了。” 边上的鲁大娘摆了摆手,并不在意的笑道:“这费什么心啊,你这闺女,出息了没几天,倒是会跟你大娘客气了啊。” 庄稼户的人心眼里实诚,就算是说道些旁人家的闲话,多半也是没坏心眼的。所以,对于这些个能帮一把的事儿,自然也不会推辞。 别说是鲁大娘两口子,便是换做别人家,只要捎个信儿,帮着看个眼的事儿,也不会拒绝的。 林宝茹跟王氏临走的时候,又给鲁大娘留了块美容皂跟香皂豆。想着如今天儿热了,所以林宝茹特地叮嘱她,可别再用香皂豆洗手洗脸了,那小块的香皂豆如今就洗沾了血或者溅了油渍的衣裳用。洗手洗脸的时候,要换成美容皂。 鲁大娘在闺女家的时候,就用过美容皂了,听说那东西,在集上可金贵着呢。于是,她赶忙推了推,说道:“可不敢这么见外!你们好不容易寻了个挣钱的营生,不敢为着一句话的事儿,就这么穷大方!” 还坐着的鲁大爷也跟着应了声,有些不赞同的说道:“老话都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你们日子好起来才几天啊,可不能隔三差五的往外送物件!” “你大爷说的是,你们盖房子,要花销的地方还多着呢。拿回去,能多卖一文是一文......”鲁大娘在边上也推拒着,时不时还说道几句老话儿,“你们得知道,三天两头讨你们东西才跟你亲近的人,那不一定是真近乎的。宝茹,你娘那性子软不会看事儿,你可得记住大娘这话,别让外人给诓骗了去。” 这话鲁大娘也不是随便说的,就刚刚王氏还提起来,说来的路上,村里许多人都和颜悦色的。甚至以前同她拌过嘴的都笑脸相迎了,倒是让她颇为不自在。 可见林家二房如今有了挣钱门路,是有多少人上赶着同她们套近乎呢。 所以鲁大娘少不得要嘱咐几句,免得王氏因着旁人的几句软乎话就稀里糊涂的跟人交了底儿。 林宝茹知道她俩是好心,自然不会觉得被落了面子。 “恩,大娘说的是,我跟我娘记住了。” 她笑道:“大娘跟大爷是为我们好,往后我们不拿就是了,不过今儿可不能让我们拿着走了。” 她见鲁大娘还有些犹豫,再接再厉道,“你们就收下吧,不然往后我跟我娘再有什么事儿,可就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边上王氏也是连连点头,并不觉得闺女往外送物件,是多浪费的事儿。就像之前闺女说的,人情总是要往来的,不往来,再好的关系迟早也得疏远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鲁大娘也不好再拒绝。她是瞧着二房日子刚刚转好,心里不落忍才想着让人拿回去的。 不过如今,真接了东西,她心里肯定会欢喜啊。不是说占了便宜得了好处,而是觉得王氏跟宝茹对她们也有情谊。 有了鲁大爷帮忙捎信,第三日前晌,崔瓦匠就带着家伙什来了桃溪村。 他没听说过林宝茹家院子,是凶宅的名儿,自然也没什么忌讳。所以,在同鲁大爷两口子寒暄了几句后,几人就一道去了二房的茅草屋。 原本杂乱的茅草屋,如今被林宝茹一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外头柴禾垛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捆捆柴禾,而院子里的菜地,也规规整整的。 明明东西还是一样的东西,地方还是一样的地方,可让人打眼一瞧就觉得舒坦干净。 鲁大爷进了院子,先是愣了一下,直到看到灶台上刚刷好锅碗的林宝茹后,才确认自个没走错地儿。 第一百零九章 我的个乖乖,林家老俩是多眼拙啊,才会觉得这一家子是祸害!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没打林家老宅那边走过,隔着大门就能瞧见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听那些个爱串门喜欢笑话人的婆娘说,林家老宅那边的灶台跟屋子脏的都没眼瞧了。 相比之下,二房破落的小院儿,让人看着反而比那宽敞大院更舒心呢。 鲁大爷还有些回不过神呢,那边鲁大娘已经开口叫了林宝茹。 她往日里也算是常来的,就连二房院子里种的菠菜籽儿也是打她那讨的,所以这院子里的改变,她早就见多了。 自然,如今看到那些个锃光瓦亮的锅碗瓢盆,靠在灶台边上的小灶,跟那些被放出鸡圈叽叽喳喳蹦跳的小鸡的时候,她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林宝茹见鲁大娘跟鲁大爷带了人来,又瞧见那人还挎着个工具箱子,心里稍微一琢磨,就猜出这人肯定就是鲁大爷说过的泥瓦匠了。 “大爷,大娘,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叫我娘来。”林宝茹给几个人搬了凳子,才匆忙去了大哥的厢房屋子里。 这些日子,大哥屋里就快成她们做香皂豆跟美容皂的仓库了。也是前些日子,林宝茹的胳膊用劲儿太猛了些,到现在都疼的举不起手来,所以王氏是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砸猪胰脏跟撵美容皂的粉末了。 所以,除去砍柴跟往集上赵家饭馆里送柴禾,王氏但凡得了空闲,都会帮着闺女做些简单的活儿。当然,闺女口中那些个比例,还有熬制的水儿,她练了几次刚刚开始能拿捏准了。 这会儿她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赶紧洗了洗手笑呵呵的出来了。瞧见泥瓦匠后,她才同人说道:“地当就是咱现在站的这块地儿,院子前后左右空着的,也都能建。” 泥瓦匠过来的时候,已经估摸过地方了,所以心里也是有个底儿的。 “那大妹子先跟我说说,你们想要翻成什么样的屋子院子,咱说好了,我再按着你们说的去丈量下尺寸。”泥瓦匠也算是盖了半辈子房子了,手艺跟能耐自然是有的。不说别的,就镇上好几间酒楼院子,都是他带着人造起来的。所以哪怕鲁大爷说这家还要建个作坊,他心里也没犯怵。 王氏见他这话是冲着自个问的,不由笑道:“翻盖房子的事儿,是我闺女张罗起来的。这里头的规程,还得问问我闺女,之前她是跟我说过,不过我这脑子也记不住那些个事儿。” 泥瓦匠一听这话,就有些惊讶了。他瞅了瞅边上干净清秀的林宝茹,见她还梳着俩麻花辫,就知道这大抵是还没出嫁的闺女呢。可越是知道这个,他心里就越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在十里八下的盖房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从来没听说过,盖房子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要听闺女的。 要说闺女嫁的人家好了,想拉扯一把娘家,反过头来贴补着娘家银子让娘家盖新房,那倒是好解释。可如今,他眼瞧着这家明明还有长辈,可这么大的事儿,当娘的竟然要让一个年级不大的姑娘做主,实在有些说不通。 鲁大爷跟那泥瓦匠是老交情了,见他有些诧异,就有些炫耀意味的笑了起来,“你可别小瞧了咱桃溪村的闺女,咱桃溪村的闺女个顶个都是这个。” 他一边说,还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你知道这一家往日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这要是往前头说上三五个月,别说是你,就是我都不相信她们盖得起房子。”鲁大爷是实打实的替林宝茹一家高兴,不过他也有些小心思。 今儿来的泥瓦匠,是自家姑爷那边村的人。他这会儿抬高桃溪村闺女,自然也是变相的把夸闺女的话,传回到那边村。 “也是咱村的闺女能干,是有福气的,就凭着心灵手巧能吃苦,跟她娘和大哥一道把日子过上来了。”鲁大爷也不说虚的,挑着捡着的算是把林家二房的事儿说了一遍。 提起林宝茹跟王氏还有林满仓,去镇上卖柴禾,还同人做了生意的事儿时,可是让泥瓦匠稀罕坏了。 这样的事儿,话本子里都听不到的。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知道,一个年纪不大的闺女,竟然还能有这种能耐的。 不说做生意的事儿,就是领着家里人同饭馆子里定下供柴火的道道,就很不容易了。要是说出去,肯定得让不少人眼红呢。 林宝茹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撇开那些话题,说道正事儿上来。可王氏却同鲁大娘俩人,又念叨了一番。 那泥瓦匠听说林宝茹挣了钱也不藏私,不光不说准备自个的嫁妆钱,还总先顾念着家里几口人,不由笑呵呵的说道:“这可真不容易,就凭着这闺女的孝顺劲儿,我工钱上都让大妹子一家一些。” 扯了会儿闲话,林宝茹就说起了正事儿。 “我是想着,家里直接盖砖瓦房。还有院子里,用石头之类的铺平了,省的一下雨就要打扫。”林宝茹把同王氏商量好的打算说了一遍。 一听是砖瓦房,连院子也要铺了。那泥瓦匠,可是又吃了一惊。 这么大的院子,若是都盖成砖瓦房,那可算得上一笔大买卖了。 凭良心讲,他是真没想到,这回盖的会是砖瓦房。就算是盖最简单的,单是工钱,他就能得不少。毕竟,砖瓦房有砖瓦房的道道,工钱会比土坯房高上一截。 “那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是要盖几间,多大的?”泥瓦匠搓了搓手,黝黑的脸上难掩高兴。 林宝茹去灶台前头拾了一根柴禾,然后指了指自家院子正屋那一排地儿,就在地上比划着画了几个套间模样的方块,“正屋往前靠一些,盖成并着的两个套间房。套间的西屋里,劳烦您帮着看看能不能用砖跟石灰垒个池子,以后当盥洗室。” 泥瓦匠想了想,这事儿不算难,腾出一间屋子来做盥洗室,地方够大,甭管怎么垒,都能成。 “我之前帮人给县城的有钱人家修屋子,倒是见过他们家的盥洗室。除了洗脸架子以外,还能盘个热炕,既能住人,也能洗漱洗衣裳用。”泥瓦匠设想了一下,就说起了自个的打算,“冬天烧炕的时候正好也能烧热水,墙上再给通给出水口,往外再划个水道流水。以后甭管是天冷还是下雨,在屋里洗了衣裳的脏水,都能直接倒出去。” 这倒是比林宝茹想的还要周全,虽然泥瓦匠说的是洗脏衣裳,可她也明白,有了热水跟洗澡桶,日后在西屋完全可以洗澡。这可比她们现在只能隔些日子在屋子擦洗一回的,强多了。 “可是若是总用水,屋里会不会潮啊?墙会不会沤了?”虽然林宝茹心里明白,既然古人有如此建造盥洗室的,那肯定会有办法解决她这担忧的。 可这问题在心里转了个圈,她还是问了出来。 泥瓦匠看着王氏笑道:“你这闺女,还真够细心的。”说完以后,他才解释道,“这个你只管放心,到时候我先用石头把水道地方贴好,再用青石板的废料砌一下,用砂浆或者蜃灰抹起来......” “你们只管放心住着,百十年都冲不坏。”泥瓦匠笑呵呵的说了个清楚,他们盖房子的,哪能解决不了这点小问题? 林宝茹的芯子到底是现代人,对于古人建造房子的用料用不太精通,她只知道古代并没有水泥,所以自然还是有些担忧的。 “砂浆和蜃灰,可能牢固?”她寻思着,倘若寻常人家盖房的用料不够好,她肯定是会选择贵一些但更结实粘性更好的泥瓦。 泥瓦匠笑道:“用砂浆和蜃灰盖的房子,那肯定牢固啊。不说旁的,就咱县城传了多少代人的城墙,都是混着黄粘土的砂浆造起来的。”顿了顿,他又说道,“蜃灰虽然也好,但在咱们这地当产的少,价格也贵的厉害。所以若不是紧要的地方,是很少用的。” 听了泥瓦匠的解释,林宝茹就放心了。 其实她并不是不相信古人的智慧,只是担心泥瓦匠为着省钱,同她说些便宜却不耐用的泥瓦物料。若以后盖得房子像她们现在住的这样似得,一到刮风下雨的时候,院里院外墙上墙下都流淌许多黄泥,那才让人头疼的。 造一处房子不容易,更何况是要当做家的,所以她总想着再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尽善尽美。 解决了心里的担忧后,她又指了指西边大哥的房间,说道:“这边要盖两间小厢房,东边也要两间,里面都盘火炕。西屋这边,南边这间,我们想做灶房,所以正好灶台那可以通隔壁的火炕。东边两间,外面不用通灶台,您帮忙瞧着,在屋里留个火笼那种的炉子......” 说完了院子里的布局,她就规划起房后的那块空地来。 “这里我是想做作坊用,向阳的这边要做个晾晒东西的房间,见不着日头的这块,要做库房,往东这边需要盖个大通间,里面隔成几个小间......” 现在把作坊打造成前世那种规规整整的流水线,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她尽可能的,在最开始安排的时候,就将各个流程分开,也好方便日后雇人做工时候,大家各司其职。 第一百一十章 泥瓦匠师傅点了点头,算是明了了她的要求。 “还有一件事,还得同您仔细商量着说道一下。”林宝茹有些作难的开口说道,“我家如今的情况,只有这么一处宅院,所以我想着,您能不能盖前后院的时候,先盖后院作坊那一块。我们也好有个容身的屋子,等您盖好后面,我们一家把家当搬过去了,您再盖前院......” 泥瓦师傅打量了一下院子的布置,又瞧了瞧篱笆外头的空挡,心里琢磨了片刻说道:“这倒也行,左右是前后院,后院的冲南的墙面就是前院的房墙......不碍事儿......” 林宝茹见他拍着胸脯应了,一颗心才彻底放进肚子里。说实话,她还真担心,盖着房子,自家得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人搬去别处住。 倒不是她付不起租金,实在是村里根本没有空闲的房子。而若是搬去镇上,那离家远不说,也照顾不到盖房这边的事儿。倘若到时候奶奶刘氏今儿来讨跟木头,明儿来搬几块砖,外人不好为着这么点东西对她强硬,而自个也听不找信儿不能及时回来阻拦。 也甭说她小气,打分家那天开始,她就生了这个心,但凡她家的东西,她给行,旁人要撒泼使坏的抢门都没有。 尤其是刘氏跟章氏那边,再别想欺负二房一丝半点。 林宝茹说的也算详细,余下的细节,泥瓦匠师傅帮着改了一些。随后,他丈量了房子前后的尺寸,商量了用料跟工钱。 王氏同自家闺女学的那些个简单的算账技巧今儿刚好用上,这边泥瓦匠师傅刚刚把价钱报出来,她就把青砖跟木材的价格算出来了。然而在她跟林宝茹瞧来十分简单的事儿,却惹的泥瓦匠跟鲁大爷连连称奇。 倒不是说农家的妇人不会算账,而是像这些细琐的账目,总归是需要时间算计的。 就像一万块砖好算计,可大梁跟柱子木材,这些并不一致的价钱,总归是要思索一会儿的。就算是去到铺子里,或是寻个账房先生,人家都得拨弄一会儿算盘珠子呢。 却没想到,林家二房的王氏跟宝茹,竟还有这份能耐。 鲁大娘不由感慨道:“都说有些人,那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瞧瞧你们娘几个,可是一家子都得了造化呢。” 后来她这番话在村里说多了以后,村里可是不少人都后悔当初看走了眼,竟把林家二房当煞星了。 更有马后炮喜欢显摆自个的婆子啐着口水说,都是福气大的人能压住邪,瞧林家二房几口人住在那凶宅子里不光没出事儿,还把日子越过越好。往日里冷锅冷灶总凑合的几口人,又能吃上热乎饭又能炖肉过年,哪里是什么灾星煞星啊。 当然,她们几个嘚瑟的话,也是让不少人笑话了一番。早知道人家是福星,你们这些个老一辈儿的,怎的不对人家好点?如今人家一家光景过红火了,你们倒是会说俏面话儿了。 当然,这些事儿,对林宝茹一家的而言,也只是听听罢了。 泥瓦匠那厢同鲁大爷定下去看砖瓦跟木材的日子,这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送走了泥瓦匠,鲁大爷也没再多留,只说去瞧瞧地里的麦子,就先走了。只留下鲁大娘,同王氏跟林宝茹,说起了家常话。 要说她来歇着,少不得说老宅那边的事儿。 也是打鲁大娘这里,林宝茹才知道,如今老宅那边竟又惹了大.麻烦。 “年前我来做棉衣裳时候,不是还担心你那妯娌家的二小子,是想跟村里的混子东子使坏么!” 这事儿林宝茹跟王氏自然记得清楚,也是有了那顾虑,她们才养了小黑。只求院子里有什么异样的时候,小黑能给个动静。 不过后来没见那边做什么,她们也就忘了这事儿了。 鲁大娘故作神秘的压了压嗓音,说道:“你们可不知道,他的确是生了坏心,可却不是对着你们二房!” 王氏跟林宝茹听了这话,不由面面相觑。哪怕她们再不关心外头的闲话,这会儿也被鲁大娘吊起了胃口。 “难不成,他还向着我们不成?” 虽然是这么问的,可林宝茹跟王氏心里都明白,这压根是不可能的事儿。 鲁大娘见俩人问了起来,才笑道:“不是向着你们,不过也算是替你们娘几个出了口气。” 接着,她才讲起了打林老汉邻家那得来的信儿。 说起来,老林家虽然总是关着门闹腾,可但凡闲的没事儿干,又寻不到乐子的,可不都巴巴的盯着他家呢? 现在谁不知道,整个桃溪村,就老林家那总闹笑话。一家子,过得要多糟心就有多糟心。 也不是说村里人都喜欢落井下石,实在是以前刘氏跟章氏,仗着家里供养了个读书人,总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的。 更有一些人家因着家里有待嫁的闺女,想着同林家大房结亲,托了人上门去说。若是寻常人家,就算瞧不上,就只管同牵线的说一声,闺女家也不会巴巴的攀着。 可偏生刘氏跟章氏觉得自家孙子儿子了不得,不仅直接贬低了人家闺女,甚至串门同人唠嗑时候,还念叨些人家闺女癞蛤蟆也不看看自家几斤几两的话。 若是闺女家硬气些,找上门去说理儿,刘氏跟章氏说的更是难听。 打那以后,就有不少人同她家不对眼了。 至于那些个与她们交好的,除了看在林老汉的面子上,多半也是想得些便宜的。 但要说实打实的与刘氏跟章氏真心的,说到底,也没几个。 所以,在林家老俩跟大房落了笑柄以后,他们自然就成了村里人最喜欢议论的存在了。 鲁大娘也不卖关子了,笑眯眯的说道:“你那婆婆天天儿的说大房的孙子,是她的心肝肉。可现在,她的棺材本都被那心肝肉给偷空了。昨儿后晌我去串门,正好听人说道起来,那林有志跟东子总去花楼跟赌坊里,刚开始就是抠唆他娘跟他奶奶的银子。后头,就直接是前头哄着,偷摸翻找刘氏藏起来的银子,还没半年呢,不光把家里的银子输完了,就欠了一屁股乱七八糟的债......” 听村里人说,前头那边可是打了好几场。就连林大冲,都大半宿里赶回来了,只是不知道是挨了打还是丢了脸不好意思出门,到现在都只窝憋在家里呢。 王氏有些吃惊不到半年,那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前头她听说婆婆跟大嫂闹掰了,整日里不是打就是骂,还以为事儿顶多就是那样了。后来大嫂闹出假怀孕,让不少人跟着丢人,可后来不也认了错又回来好生过日子了么。 她原以为,那边的日子往后就算是糟心,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 哪知道,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侄子,竟然能戳了这么大的窟窿。 也不是王氏有心打听那些个事儿,实在是像马婶子跟鲁大娘这样,本来就在村里往来多的人,闲聊时候就会提起那边。所以,哪怕她不刻意去打听,也能知道个大概了。 林宝茹摇了摇头,颇为庆幸道:“幸亏我们分出来的早,不然这事儿的后果最后还得让我们担起来呢!” 至于怎么担,大房没有闺女能顶债,可二房有好几个呢。 刚刚还有些不落忍的王氏,一听闺女这话,就想起了自家婆婆为着聘金把闺女推.进火坑的事儿。自然,她也就能想到,若还在一起,婆婆跟大嫂还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于是,才生气的那点子担忧,瞬间就消失了。 她自然也就不再提那边的事儿了,只是同鲁大娘打了几句哈哈就换了话题。 到了晚上,吃过饭后,林宝茹就同王氏算起翻盖新房跟建作坊大概需要的银子来。之前虽然同泥瓦匠捋过一遍,可倒是只是个大概,若是准备不足,只怕后头盖房子时候会头大。 如今家里的日子好过了,林宝茹自然也从李货郎哪里买了油灯。旁的不说,晚上屋里能有个亮,那感觉当真不一样。就好似见惯了亮用惯了灯的人,遇上了停电,煎熬了好多时候,忽然来了电似得。 至于前世书里看来的古人用晒干的牛粪照亮,她倒不是没想过。 可主要是条件不允许啊! 这么大的村子,也就刘老爷家有一头牛,那牛粪还不够刘老爷养地用呢。 她又能从哪里捡牛粪,然后晒干点着当灯呢? 桌上点着的油灯露着昏黄柔和的光,并不能把屋子全部照亮,但却让本来黑暗的空间满是温情。 林宝茹盘腿儿坐在炕桌边上,同王氏一笔一笔的算道:“泥瓦师傅工钱要三百文钱,他三个徒弟要三百五十文。请五六村里相熟的人来盖房子每日工钱三十文钱。每日管两顿饭,米面干粮这些合计下来俩月也要一两多银子......” 其实按着王氏的意思,除了挖地基跟上大梁,余下的完全可以她跟满仓自个干。村里不少人家盖房子,许多时候都是自家人动手。真正又请泥瓦师傅,又招当村劳力的很少。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更 毕竟,村里人本就没有什么大来项,盖房子造房子又是大开销,所以自然都是能省则省。自家人咬着牙吃吃苦,能省出不少铜板子来,可比请人上算的多。 不过林宝茹却并不认同,一来她想尽早盖好房子。二来,她实在不愿意本末倒置,为省那些银子,耽搁了她研究美容皂跟她大哥学手艺的工夫,那才不划算呢。 所以,娘俩刚开始商量,王氏就妥妥的被自家闺女说服了。 “青砖跟瓦片,五万块是五两银子,瓦片三千片要四两银子,余下的砂浆跟木头柱子檩条、青石板,要二两银子......”林宝茹把零碎的项合算了一下,而后并做整数,“若是建造咱们的院子加作坊,光可以算得到的工钱料钱跟日常杂花,就要十四两银子。” 原本她买宅基地的时候,并没想过一步到位,就寻思着建一处简单的土坯房,往顶了天的说,也不过三几两银子。 后来家里挣钱了,也有了稳定的来项,她就寻思若盖砖瓦房,多的说也不过比土坯房的开销多翻个倍。 家里前院的砖瓦房,加上后院要建造的作坊,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应该银钱也不会太过框外的。 然而现在真计算起来了,她发现,还是自个太年轻了,没经过事儿。许多细琐的开支叠加起来,当真让人觉得付起来吃力。 王氏听着自家闺女一桩桩的算出来,也是肉都发颤了,这么多银子,可都抵得上她们现在手里所有的存余了。这要是花干了,那闺女的嫁妆可怎么准备! “宝茹,要不咱的院墙,干脆也改成石头黄泥的吧,我瞧着别人家用石头黄泥搭的院墙,也挺稳当的。”王氏叹口气,探身把装着自家银子的几个布包打开,“咱家满打满算,连带上你今儿刚收的十两银子的定钱,跟之前卖香皂豆和美容皂的钱,也不过十四两......” 若是都花空了,万一家里有什么事端,可就真一空二百拿不出银钱来了。再者,过些日子,她还打算置办新棉被,再寻了木匠打几件像样的柜子给闺女做陪嫁...... 林宝茹哪能不明白王氏的顾虑,其实这事儿她之前也想过。不过账乍一算,那数目是很大,也足够让人焦虑的。可仔细拆分开想,她们也不至于没法应对。 “娘,黄泥墙的确也稳当,可是每每遇上下雨天儿,不都得流一院子泥水么?而且没过几年,都得修补修补,实在不划算。”林宝茹对花钱的事儿心里本就有一竿子秤,她清楚,有些钱不能省,省来省去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她见王氏的眉头依旧皱着,不由解释道:“我跟采茹几个倒是能打扫,也不怕脏。只是往后咱作坊里真产了好卖的东西,往来的商户跟车马,肯定不在少数。若是碰上阴雨天气,人家上门来置办货物,却看到咱作坊里满院子泥水,那该作何感想?” “毕竟,咱往后生产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好,卖给的人身份也只会越来越高。若是打根上让人瞧不上眼,那价钱上可就能差出事儿来了。” 王氏听她这么说,也就明白了自家闺女的盘算。她长出一口气说道:“娘不是担心委屈你么!” 林宝茹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凑了过去,靠在王氏肩膀上说道:“我知道娘的心思,只是咱如今是有长久进项的,也不怕把手里的钱花空了就再没以后了。再说了,这工钱跟饭菜钱,也不是一次性的开支,所以咱手头上不至于真空空白白的。” 王氏见她同自个亲昵,心里自然软乎乎的,只能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嗔笑道:“你啊你,总有那么一堆道理等着娘,娘说不过你!” 林宝茹眯眼跟着轻笑道:“在家跟前,我可不爱讲道理,等以后咱手里有了余钱,娘可得给我置办许多体体面面的嫁妆。”说着,她还像模像样的掰了掰手指头一件一件数了起来,“大红大绿的缎子背面,六斤跟四斤的大棉被,还有四个满满当当的大红包袱。要是没有,我可是不依的......” 这还是白日里打鲁大娘那听来的,当时鲁大娘知道林家二房能挣钱了,高兴的很,拍着大腿说可得让王氏给闺女多准备些嫁妆。到时候,出嫁的时候,让村里那些个老老少少的都羡慕去吧。 当然,身为农家院里的人,她便是再想,也只能想到比里正家闺女多俩包袱的陪嫁来。至于镇上那些个富足人家的陪嫁,她没见过,自然说不上名目来。 那时鲁大娘一边说,还一边拉着她的手感慨,让她有些愕然。这家伙,没想到古人竟这般心宽,可一点没她想的那般含蓄啊。 王氏摸了摸她越来越顺滑的头发,心有触动的说道:“哎,都依着你,到时候娘亲手给你缝盖头......”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她一想到自家好端端的闺女要嫁去别人家,心里就有些难受。 她前半辈子过得稀里糊涂的,清醒过来后,同孩子们尤其是自家宝茹的感情越来越深厚。甚至可以说,过去多少年都不曾感受到的温馨,这几个月让她感受了个遍。 她舍不得这种感觉,更舍不得才被自家捧在手心里疼了几个月的宝茹。 林宝茹没察觉到王氏压着的哽咽,又同她说了会旁的,才再度坐起身来划拉起自个记下的数目来。 她一边用根烧黑的细柴禾,在粗糙的全是毛刺的木板子上记数,一边念叨道:“下回赶集的时候,咱也得买些笔墨纸砚了。” 王氏踟蹰了一下,拍了拍睡得踏实的小山,轻声说道:“那些东西金贵,咱家又没有读书人,买了做什么?” 还不如省下来,也能让家里多个存余,然后多给自家宝茹添身衣裳。 林宝茹见她娘那心思简直是赤.裸裸的露在脸上了,不由无奈了一下。她娘舍不得,无非就是因着砖瓦盖房的开销觉得肉疼了,所以但凡遇上旁的花销,就总想着省一些。 不过买笔墨纸砚的事儿,已经是她考量了许久的了。 “娘,我知道你是怕浪费钱。可日后咱真的盖起作坊来,那买卖就不是现在咱同李货郎他们几家一样简单的了。作坊里生产的香皂豆也好,美容皂也好,借着刘家的渠道跟路子,咱作坊里的物件销路只会更广更杂。到时候,咱总不能对账目两眼一抹黑,只靠刘家的账房先生给算账。” 林宝茹把手里细小的火柴棍放下,认真说道:“再者,采茹跟采荷已经不小了,我前些日子按着以前送柴时候从私塾跟学堂偷学来的法子,教了她们不少字儿了。只是我教的再好,也得她们练着才有用......娘,不说咱要不要供养读书人,就单单说采茹跟采荷小山,只要认字儿,那甭管日后是结亲还是出去寻营生,可都是有利无害的。” 王氏仔细琢磨着闺女的话,过了片刻后,才叹了口气,“是娘眼皮子浅了。这事儿,你想的是对的。” 她倒是没敢往长远了想,只是觉得,自个寡.妇的名儿不好听,若能让孩子们都识了字儿,也能抬一抬孩子们。 想到以后采荷几个小的,能跟着这一点沾光,王氏的心里就又敞亮又酸涩。孩子们得了好,她当娘的自然是打心眼里高兴。可转念想到自家宝茹为着一家子操心,可独独她所嫁非人,王氏心里就忍不住难受。 林宝茹不知道她娘的心思又转到了她同刘书来的亲事上,只是接着劝说道:“不说旁的,娘就光想一想那些识字儿的,哪个出去做工谋生会做苦力活儿?所以啊,甭管穷富,都不能让孩子大字儿不识一个......” 她絮叨了一会儿,王氏才忍下嗓子眼里的哽咽,点头嗯了一声。 甭管怎么说,事儿都已经这样了,她再同闺女掰扯刘书来的不着调,岂不是故意让闺女堵心? 接下来几日,风和日丽,明媚的日光透着微微的暖意,小小的茅草院儿如今算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往日里就觉得是凶宅而避之不及的地方,倒引了许多人来围观。 不为旁的,只为着那一牛车一牛车运送来的青砖,还有鲁大爷帮忙张罗着找的十来个当村的劳力。 原本林宝茹只想寻五六个劳力,但同鲁大娘商量的时候,边上做惯了活儿的鲁大爷说,若是人手少,怕是工期得长,三两个月盖不起来新房。 林宝茹倒是无所谓,可王氏心里就有些着急了。 自家闺女累死累活的挣了钱盖的新房,当闺女的时候住不上可不行。所以,她咬了咬牙,干脆让鲁大爷帮着多寻了几个后生,左右要在自家闺女出嫁之前,让她住上新屋子。 也是因着她这番打算,如今村里不少人都开始上赶着同她交好起来。 算不上巴结她,只是想着能不能给自家爷们寻个营生。毕竟,大家伙儿多个进项不容易,尤其是像盖房这般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的活计,又稳定又保准,可比没日没夜的去外头做苦力来的强。 第一百一十二章二更 最后还是鲁大爷帮着定好了人,有当初帮着林宝茹往舅舅家送东西的银杏家父子俩,剩下的也都是老实可靠的汉子。 一切都准备好后,王氏去寻了村里的老人给看日子,得了初六是宜动土的日子后,就欢欢喜喜的在家里准备起来了。 当然,定好了破土动工的日子,林宝茹跟王氏就往王家捎了个信。 王家那边心里惦记着,担心王氏没经过什么事儿,破土时候犯了忌讳,所以钱氏早早就捎信过来说会提前一天过来。 相较于二房这边的喜气洋洋,一直死气沉沉的老宅那边,就有了新动静。 前些时候,林宝茹跟王氏猜想的还真对,这会儿,老宅那边章氏可不就哭哭啼啼的说起了二房发财不顾念旧情的事儿! 其实这些话,都是她的老生常谈了。但凡林老汉跟林大冲不在家的时候,她都会去婆婆刘氏跟前嘀咕一番。 左右,那心里的算盘打的是啪啪响的。 “娘,您说她们有钱吃肉吃面,如今还大手笔的盖青砖瓦房,怎就不知道孝敬一下您,帮衬一把有成?”章氏貌似恭敬的给刘氏倒了碗白糖茶水,接着说道,“我也不是想沾二房的便宜,只是觉得二弟妹也太没个心了。不说别的,就是她们卖的那个香皂豆跟美容皂,咱们村不少婆子都得了,可她们却从没想着给您送一块来,这根本就没念着您啊。” 这半年里,刘氏过得也不舒心。尤其是听说二房一家子出息了,不光做起了生意,竟然还要付着钱管着饭食的请人盖房子,那心里的火气可是烧的旺着呢。 只是老头子天天在家虎着脸,她也不敢真闹腾,顶多也就是嘴上絮叨几句。 这会儿她被章氏拱火拱的更恼了,脸自然也就更耷拉了。 章氏见自家婆婆心里也不是那么不在乎,赶忙再接再厉道:“不光是不惦记着您,我就怕她们还记恨着您呢!” 刘氏呸了一口,肉皮开始耷拉的手掌狠狠的拍在桌上,恶狠狠的说道:“她敢!” 正巧这会儿鼻青脸肿的林有成,也畏畏缩缩的回来了。他探头瞧了瞧正房那边,见他娘低眉顺眼的伺候着他奶奶,可他奶奶却一脸怒意,心里就知道怕是奶奶又不高兴了。 于是,他干脆就悄没声的溜回了自个房里。这些日子,他简直成了过街老鼠,要不是他娘从章家讨了几两银子回来给他填补窟窿,怕是他都没命回来了。 可就算那样,他偷家里银子的事儿暴.露后,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他爹跟他奶奶好几顿揍。 说实话,要不是怕出去了被人堵到,他怎么可能还敢留在家里?也亏得刘氏把大房的几个儿子当心尖子当了这么些年,这会儿虽然恼了他们,也是舍不得真把人赶出去的。 这事儿也就是放在林有成身上了,若是放到林满仓兄妹几个身上,怕是刘氏都得插着腰丧着脸当着一村子人的面儿骂咧二房一番。 躺在炕上的林有成翻来覆去了半天,才猛地坐起来。 他今儿出门可不为旁的,就是听他娘昨儿抱怨的时候,说起林家二房如今有钱了,不光能盖砖瓦房了,甚至还要同刘家合伙做作坊生意来。 这不,他今儿就去找东子哥探了探信儿。 一来他是琢磨着,能不能从二房身上扒拉下些油水儿来。二来,也是想弄清林家二房从哪得来那么多银子。 要说那是她们挣得,打死他,他都不会信的。 如果二房真有那本事,又怎么可能憋屈的过了那么些日子。 别的不说,就他前些年,就没少欺负林满仓兄妹几个。至于那林宝茹,更是被他使唤的跟牛马一样。 要说这样的人都能时来运转的得了本事翻身,那他不得更厉害? 所以,他猜着,那银子指不定就是刘家送来的。 如今林有成也算是让林东子带着开过荤,见过世面的人,在青.楼里呆久了,他那心肠哪里还会是纯良的。不说他满脑子龌龊,都算是瞧得起他了。 自然,他现在也猜着,怕是二房几个闺女跟刘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迫的刘家不得不巴巴的上门来送银子。 要是他能帮着解决...... 那他还能得不了好? 毕竟,他是亲眼见过,刘家大少爷如何在赌桌上,豪气的把百十来两银子不当钱的! 这边,林有成心里正乱七八糟的盘算着坏主意呢。 那边正屋的刘氏,已经被章氏说的怒气冲冲了。 “娘,但凡二弟妹一家顾念着您,哪能瞧着您不舒心这么些日子?不说她们上门来伺候,但她们吃香喝辣的时候,总归得记挂着您吧!” “可您瞧瞧,她们今儿送鲁家婆子些白面馒头,明儿送马家婆子几块香皂豆,就是不想着上门来看看您。” 刘氏被她说的,那脸色越来越黑,眼看就要冒火了。 可章氏不管啊,她现在巴不得刘氏炸了呢,“您说咱家现在为银子困顿成什么样子了,我爹跟大冲都出去奔营生了,就是我都时不时帮着村里洗个衣裳挣几个铜板补贴家用了。” “还有咱家有志,您亲孙子为着几两银子被人打的半死。” “可她们手里明明攥着大把的银子,就是不说帮衬咱了,就连宽您的心都不乐意......儿媳妇真替您苦的慌......” 章氏带着哭腔,字字句句说的是情真意切,就差给二房上下直接贴个不孝顺的标签了。 也是章氏如今得了嫂子周氏的教导,供着婆婆哄着婆婆,可要拱起婆婆的心火来,还真一拱一个准。 不过刘氏不待见王氏,如今也不见得多稀罕章氏。所以她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哼道:“你也别老耍花.心思,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可话是这么说,她听着章氏的话,心里也真对二房恼火极了。 这不,还没撑到半后晌呢,刘氏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只是碍着自家男人出去之前的再三警告,她终究没敢真趿拉上鞋子,要去二房那边扬派下自个当奶.奶.的威风了。 毕竟当初老头子狠了心折了脸面要休了她的那事儿,可刚过没多久。况且,时间这么久了,她就算再没脑子,也看出来了,自家大儿媳妇除了给自个生了仨孙子,还有娘家人强马壮以外,旁的当真是一点不占。 只是大孙子现在跟她也不亲近,二孙子是哄着她,却总做些戳祸的事儿。眼下,也就她领了许久的小孙子,被她调.教的亲近起来。 至于章家那些人说是能帮衬她们的日子,倒不如说只想着给章氏撑腰。 以前刘氏觉得跟人显摆起亲家是章家那边的里正时候,是如何得意如何高兴的,那现在她提起来就会怎样闹心。毕竟,有那样的亲家,就代表着,就算她再端着婆婆的谱,都没法真的磋磨章氏。 顶了天的说,也就是指派着章氏干干家里杂七杂八的活计。要是她真敢像对王氏那样对待章氏,怕是丢了理儿,章家人又得虎视眈眈的找寻过来。 所以,她现在可是不乐意再给章氏当枪使了。 二房是有出息了,可那边有钱,最难受的可不是她...... 刘氏想到这,就哼哼了一声,眼角一耷拉神情十分不耐烦的嚷嚷道:“哭哭哭,哭丧呢,有本事你去跟老.二家讨银子,讨肉去,到时候,也然老娘跟着你沾沾光吃点荤腥。没本事就给老娘老实呆着!” 章氏虽然知道婆婆刘氏肯定是听进了自个的话,可她更清楚,现在婆婆对她可是埋怨的很。所以当她被刘氏这么一呵斥的时候,自然也不敢再多嘴了。 “我哪敢在上门去啊,上回去,二弟妹都已经说了那样的狠话。”章氏继续给刘氏捶腿,叹着气说道,“若是我再去,只怕就没命再回来伺候娘了。” 刘氏瞧着章氏装模作样的低着头,不由露出一丝嫌弃来。往日里,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老大家媳妇贴心贤惠的? 这也是没了王氏的衬托,且章氏日日要操劳着家里的杂事儿,还要耍着心眼,那话说的自然就没以前那么漂亮了。 加上她干的活儿,本来就没有王氏娘几个利落,所以时间久了,当婆婆的肯定会嫌弃啊。 更别说,自打正月里那些事儿以后,刘氏打心眼里就已经瞧不中章氏了。反正各项因由相加,她当然会觉得章氏越来越不合心意。 就在她心里犯嘀咕的时候,身边躺着熟睡的有才哼唧了一声睡醒了。 “奶......奶奶......”林有才揉了揉眼睛,巴巴的撇嘴看向刘氏,随后又瞧着章氏嚷嚷道,“娘坏......饿小宝......” 他话说的有些含糊,不过刘氏跟章氏都听明白了,这是睡了一觉觉得肚子饿了。 可章氏听着他说自个坏,那脸色自然就不好看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不过林有才的话却取悦了刘氏,她把孩子抱过来,翻眼瞪了章氏一眼说道:“我宝贝孙子说的哪不对?你着娘,坏的透透的。” 她一边说,还一边点了点林有才的鼻尖,逗弄道,“奶.奶.的小宝说是不是?你娘坏透了,只有奶奶看着小宝亲,来叫奶奶,奶奶让你娘给你蒸鸡蛋羹!” 自打章氏正月里被带回章家开始,林有才就一直跟着刘氏。刘氏不喜欢章氏了,平日里又对章氏表现的呼来喝去的,耳濡目染之下林有才自然也就这般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奶声奶气的附和了几声刘氏,撇着嘴扬手赶着他娘赶紧去干活儿。 那模样,倒是哄得刘氏心肝宝贝的又亲了半天。 章氏皱着眉头不高兴的说道:“娘,您别总这么教他,以后该同我生分了。” 刘氏却不管她的想法,只是翻着眼皮瞅了她一眼说道:“生分就生分呗,反正咱老林家的种,跟爹亲就行!”说着,她还故意问向林有才道,“奶奶的心肝哦,你说是不是啊......” 章氏还想在竭力辩驳几句,奈何刘氏已经没了耐性,直接挥着手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有才去蒸鸡蛋!” 章氏那小娘养的,霍霍了那么多事儿,面上看着乖巧,心里可黑透了。她可不能让章氏那当娘的再把孩子教坏了。 这厢,章氏不敢再言语,只能满心憋屈的去了灶房。 要是放在以前,知道能摸着鸡蛋,章氏早就两眼放光抢着干了。虽说家里鸡蛋都可丁可卯的,自家婆婆每日都扒拉着数一遍,可架不住她时不时的偷摸藏一个俩的,然后再推到二房身上。 可现在,这都好几个月了,她别说摸索物件了,便是多煮半勺饭,都能被婆婆念叨半晌。 章氏愤愤的舀了一瓢水添进锅里,心里不停的琢磨着,到底该怎么让婆婆出个头,去二房那里讨些好处回来。旁的不说,只要东西进了老宅的院儿里,那迟迟早早的还不得是贴补给她们大房? 也正是因着这些,她才能压着气性,一直按着娘家大嫂教的哄着婆婆...... 毕竟,要是真给分出去了,有成欠的那一屁股债怎么还不说,光是有志读书的费用就能拖死个人。 现在虽然她憋屈一些,可到底林家老两口还能撑着她们的日子。 也亏得林宝茹不知道章氏的想法,不然还真的笑话她一番。一家三壮劳力,却巴巴的靠着啃老过光景,便是真能供养出做学文的儿子,那眼界又能有多宽? 不过林宝茹现在,可不管大房跟林家老两口的心思。 现在的她,更同王氏料理刚置办回来的猪肉跟各种青菜米面呢。 之前说好的本村要做活儿的十几个汉子,还有泥瓦匠师徒三个,如今也都忙着帮她们归置最后运来的那些黄粘土跟沙子呢。可以说,如今算是万事俱备,只能明日初六一早破土动工了。 因着村里有习俗,但凡要盖新房的人家,前一日总要请来干活儿的老少爷们吃顿饭。一来是说说往后的活计怎么干,二来也是让泥瓦匠给画个道道。 所以,林宝茹早在初一集上的时候,就请赵家饭馆的赵老叔帮着定了许多新鲜吃食。 如今因着林满仓常跟着赵屠户往饭馆子里送走,所以赵老叔同林家二房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算得上是不拿王氏娘几个当外人了。 而梅老婶身边本来就少有儿女陪伴,所以更是喜欢说话不急不躁的王氏跟林宝茹。这不,听得她们说要做开工饭,梅老婶可是早早就过来了,就想着帮着她们张罗饭菜呢。 外人都来了,得了王氏捎的信儿的林满仓自然也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道上碰上了不少人。 原本是有几个心里发酸的后生,等着瞧这杀猪匠的笑话呢。哪知道以前那个傻乎乎,被人吐了口水都不知道躲闪的傻子林满仓,竟有一日能赶着牛车回村了。 这不,大老远的,一群玩儿的正欢实的孩子,都追着那牛车稀罕起来。 村里人瞧着那牛车上还放着俩篮子,更是趁着脖子想瞧个仔细。奈何林满仓只是憨厚的叫了个人儿,甚至没说什么场面话,就直接卸了车抱着篮子回家了,压根没想着同人应付几句,或是让人打听几句话。 “娘,大妹......”林满仓顾不上摸一把脸上的汗,一瞧见王氏跟林宝茹就露出个欣喜的笑来。 现在他跟着师傅东奔西跑的,见得多听得多了,自然性子也稍稍好了一些。虽然话依旧不多,可到底不再像以前那样,遇上什么人都只呆着一张脸了。 王氏见儿子风尘仆仆的赶回来,那眼眶直接就红了。她赶忙迎了上去,边接那两个沉甸甸的篮子,边说道:“你可回来了,娘还当你出去久了,都不认得回家的道儿了呢。” 林满仓见他娘要掉眼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林宝茹笑道:“娘,大好的日子,你可别掉眼泪。” 一直忙着往屋里搬东西的采茹跟采荷听到声音,都急急忙忙的往外跑出来。待到瞧准了是自家大哥回来了,她俩直接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大哥,咱家要盖新房子了。”采茹先是止住了步子,有些腼腆但却难掩兴奋的同林满仓说道。 她觉得大哥好久没回来,指不定还不知道这个喜事儿呢。 后头紧跟着的采荷直接抱住林满仓的胳膊,仰着头声音清脆透着一股子欢喜的补充道:“娘跟大姐还说,以后咱们一人一间屋呢。而且都是青砖的,就算是下雪了,都不会再挨冻......” 其实过年时候,她们盖着新的棉被,也不觉得屋里冷。可大姐说,要是新房子盖起来了,往后再冷的天儿,屋里也能热烘烘的,可舒坦了。 采荷没感觉过那种舒坦,可是光是听着,就觉得幸福的很。 林满仓有些不敢动弹,二妹三妹冲他撒娇的模样,他也是头一次见着。之前回来,虽然他们也会说上几句话,可像现在这样眼巴巴的看着他,胳膊上还挂着一个的情况,可从来没有。 这份热情,让他心里暖暖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于是他只能手足无措的看向林宝茹,想让自家大妹说句话。 林宝茹接了王氏手里的篮子,好笑的看着林采茹跟林采荷说道:“行了行了,大哥刚回来,都别闹他了。来来来,赶紧把大哥拿回来的篮子提进屋里去......” 说这话,王氏就拉着林满仓,同采茹采荷一道往屋里去了。 灶台上忙和着的赵老婶跟正帮着洗菜切菜的鲁大娘马婶子,还笑着打趣了王氏几句。 尤其是赵老婶,还笑着对林满仓说道:“你师傅跟月季没来?” 也不知怎的,林满仓就红了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傅说他跟月季等上梁时候再来,先放了我几天假回来帮忙。” 赵老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看着林满仓,只觉得越来越满心。 等林满仓进屋了,她才同刚刚熟络起来的鲁大娘跟马婶子念叨呢,“满仓这孩子,真是个实诚的。你们是不知道,那些个跟他一道学手艺的,可没一个比他能吃苦还有眼力劲儿的......” 鲁大娘跟马婶子,自然是偏心着自个村里的后生的。听得赵老婶说这话,也就跟着附和起来。 “可不,这孩子不光心眼实在,人还随他娘了,厚道仁义的很。”鲁大娘把菜切好了,就开始剁肉馅,一边剁馅一边说道,“咱们村谁不知道林家老两口,把这一家子人坑苦了。偏生这孩子心眼好,担心当爷爷奶奶的挨冻,冬日里但凡有空砍了柴禾,都偷摸往那边柴禾棚子里添些。” 也就是现在他出去学手艺了,才没再往那边送过柴禾。 之前刘氏倒是在村里念叨过几句,可大家哪个也不是没长心眼的,只听几句,就知道刘氏是打着让别人当传话筒的心思呢。但谁会巴巴的上赶着再劝说二房孝顺? 一来现在二房过得风生水起,眼看着村里多少家只要能攀上二房的关系,指不定以后家里就能多个来项。二来,林家闺女的嘴可不是个软的。别忘了,刘氏做下的那些个事儿,可是走到哪都没道理的。 但凡有人认同她,去二房摆谱说道,就难逃林家闺女的冷脸。 不,不光是冷脸,甚至还得被林家闺女落了面子,只说的那人认同刘氏,怕是行事儿迟早会跟刘氏一个德行。 村里不傻不呆的人家,哪个肯为着这么几句话,去得罪王氏一家? 就算家里有婆娘拎不清的,那汉子也不会准许她去丢人现眼的。 毕竟,之前王顺奶奶仗着老一辈的身份说道王氏该退一步后,可是没少被人背后翻老底儿。如今更是把王顺奶奶年轻时候,被婆婆磋磨的要死要活的老话嚼起来了。 赵老婶不知道这么多,不过听这话的意思,那林满仓的品行当真可靠。不说以德报怨吧,至少比不少这么大的后生心眼善良的多。 她心里暗暗点头,琢磨着回去了,得把这话同自家男人学上一遍。 林宝茹没进屋,同自家大哥打过招呼后,就忙着过来和面了。如今,她也算是做饭的一把好手了,和面蒸馒头的事儿,倒真难不倒她。 “宝茹丫头,你添的白面可不少,要不再添一碗苞米面?”鲁大娘忙完了手里的活儿,探头看了一眼林宝茹的面盆子。瞧见那块面竟白乎乎的,不由有些担忧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就算宝茹家能挣,可也不能这么糟践钱啊。 要是顿顿都白面馒头,那往后俩月,可没法管饭了。 林宝茹笑着说道:“我是放了两碗苞米面的,就是这回买的苞米面细,所以跟白面和到一块显得就好看了些。” 这些她们几个先后蒸了两锅苞米白面馍馍,林宝茹又留了一块发面准备回头给采茹几个烙几个发面饼。而赵老婶那,也在小灶台上接连炖了两大盆猪肉粉条菜。 也亏得现在天儿暖和,炖菜便是掏进盆子里,只要盖上盖子,也一时半会儿也凉不了。 忙和完了灶台上的事儿后,林宝茹才同鲁大娘几个打了个招呼,进屋去寻王氏跟林满仓了。 因着先盖后院,所以如今林宝茹几个依旧住在前院的正屋里。不过这会儿,小小的屋子,也因着她们置办的各种东西,显得满满当当的。 不过纵然觉得空间狭小,可一想到往后一家人越过越好,房子越来越宽敞的场面,大家伙儿还是满心欢喜。 屋里采茹跟采荷领着小山在炕上玩,王氏则在炕桌边看着自家黝黑壮实的儿子暗暗抹泪,顺带着不停的询问着这些日子儿子怎么过的。 等她听到自家儿子低着头扭捏的提起赵屠户家闺女的时候,心里忽然就透亮了。 所以林宝茹进屋的时候,王氏的神情正又欢喜又纠结着呢。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送儿子去学手艺,竟然让儿子得了这般机遇。要是儿子没说假话,那他就是同赵屠户家闺女相互喜欢的...... 林宝茹看了看林满仓,又瞅了瞅王氏,有些奇怪的问道:“娘,大哥怎么了?” 王氏忍着笑,擦了擦眼角说道:“你大哥相中了他师傅家闺女,这不刚同娘说道呢。” 说完,她又嗔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貌似抱怨实际却是欢喜的说道:“你这孩子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竟也能忍了这么几个月。” 现在同冬日那会儿比,可是过了整整俩月了。上次儿子回来,她们只猜着儿子心里是有个姑娘了,可后来儿子再没提过,她们自然也不能确定。 “不过亏得人家姑娘也不嫌弃你,回头忙过这一阵了,娘寻个媒人上门去问问。” 林宝茹听了,眼前一亮。这意思,可不就是人家姑娘也是喜欢大哥的,于是她赶忙看向林满仓笑道:“大哥,这可是喜事儿,咱家往后可全剩下高兴了。” 林满仓脸上有些发烫,若是面色白一些,怕是能让人瞧出一片红彤彤的颜色来。 不过他脸黑,就是再看,也只能看到他咧着嘴欢喜的模样。 “娘,我想等出师了,自个能挣钱了,再去提亲。”他抿了抿唇,有些执拗的说道。 很显然,在同月季交心以后,这老实巴交的孩子,上赶着把家里的底细都说了一遍。便是家里如今挣钱的门路是靠着大妹的,他都没遮掩。 王氏也不知道该说自家儿子没心眼,还是该夸儿子实话实话说。不过她瞧着儿子愣愣等着她搭话的模样,只能没好气的说道:“你也不怕委屈了人家闺女。” 这话一出,林满仓就松了一口气,他咧嘴一笑,“这也是月季的意思,她觉得儿子是个踏实的,愿意等儿子些时候。” 甭管事儿能不能尽早定下来,反正有了这么一番对话,王氏心里对儿子的记挂也能少一些了。 赵月季那孩子,王氏当初带着林满仓拜师的时候见过,是个能干又贤惠的。不说旁的,就说她幼年时候就打理着家里家外的事儿,把家里收拾的利利索索的,那就是个勤快闺女。 王氏对儿子娶媳妇的要求不高,以前是想着,儿子能娶个活得就行。后来儿子转好了,她琢磨着,只要能个儿子寻个健全的就行。 如今赵月季不光健全,而且性子好,人勤快,她怎么想都是怎么满意呢。甚至可以说,要是这事儿定下来了,指不定她睡觉都能笑醒了。 一家人又念叨了几句,随后林宝茹才提起进屋的正事儿来。 “大哥,一会儿你还得跟娘跑一趟,请了鲁大爷跟里正叔过来吃饭。” 余下的来做工的,已经在外面跟着泥瓦匠忙活着收拾砖瓦呢,倒是不用一个一个挨家去叫了。 一会儿开饭的时候,只管摆上桌子招呼一声就好。 林满仓点了点头,“娘要是累了,我自个去也行。”顿了顿,他脸上有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温柔说道,“那篮子里是师傅跟月季让我带回来的肉块,都是近些时候拉猪崽子时候,被颠死或者不小心碾死的猪崽子的肉,倒是鲜的很......” 这也就是惦记着他家里不容易,加上赵屠户也实在喜欢林满仓,所以才舍得送了这么些肉。而帮忙拾掇肉块的赵月季,又存着私心了,挑拣的时候,自然也会多添上几块。 于是,原本赵屠户只想着送个三两块呢,等过了赵月季的手,就成了两篮子,六七块又嫩又鲜的五花肉了。 王氏瞧着那几块肉,又是阿弥陀佛了半天。对于赵月季,自然更加喜欢了。 就连林采茹跟林采荷看到那些肉,都惊讶的半天都闭不上嘴巴。 她俩跟着大姐去过集上,这么一块肉,少着也要三十来文钱呢...... 这回也就是家里盖房子,大姐说要油水儿大点,所以才狠着心的买了六十文钱的肉。可大哥一回来,竟就有这么大的手笔,她们怎么可能不惊讶? 倒是林宝茹嬉笑着打趣了几句,顺带着叮嘱道:“大哥,下回你走的时候,可记得去挑几块新做的美容皂。赵家姐姐心眼好,咱也不能亏了人家。” 林满仓见自家人都挺支持这事儿的,那心里可是美极了。 他应了话后,稍稍收拾了下自个,又同王氏说外头树上拴着师傅借给他赶路的牛车呢。一会儿他先把牛车去停到刘老爷家牛棚里,再去请鲁大爷跟里正叔。 这会儿天儿还不算晚呢,所以开席的事儿倒是不急。倒是那牛车,算是金贵的,在自家门前边,可不敢出了差池,所以王氏连声催着他赶紧去。 “大姐,我这会儿闲着呢,我要干什么啊?”采茹凑到自家大姐跟前歪着头问道。 林宝茹点了点她的脑门,笑眯眯的说道:“你去院子里,把从鲁大娘跟马婶子家借来的桌子摆上,一会儿咱就在院子里欢欢喜喜的吃顿热闹饭。” “我马上去!”林采茹得了吩咐,咯咯的笑着拍胸脯保证道,“肯定摆的稳稳当当的。” 采荷领着小山也蹭到了炕边,“大姐大姐,我们做什么啊?” “采荷领着弟弟准备些小游戏,赶明儿妗子她们带小宝来,你跟小山可得教你们狗子哥跟小宝玩儿呢。” 采荷点了点头,随后像模像样的同小山掰着手指,念起大姐以前教的那些个益智游戏来。 “抓石子儿......走田字格......数字儿歌......” 屋里俩孩子童言童语的说这话,屋外王氏跟林宝茹再度忙和起来。 家里头今儿要准备的事儿多,做饭洗菜刷完收拾,可不是说忙完就能忙完的。 这不,日头过了头顶后,鲁大爷跟里正叔也都到了。当然,随着他俩进了院子,炖好的肉菜跟馍馍,也被端上了桌儿。 赵老婶儿开始在大锅里烧菜,而林宝茹则在空出的小灶火上炒菜。两边一起来,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林宝茹做菜,依旧喜欢放辣椒,便是最简单的白豆腐,她也能借着辣椒跟花椒做出许多道道来。 前世的时候,在家吃麻婆豆腐,原本只是着重放花椒跟辣椒。毕竟,那也是北方人常有的习惯。后来有一次去南方玩,她才发现,麻婆豆腐在南方竟然还有许多旁的吃法。 林宝茹一边想着,一边把肉末下进锅里。并不算多的肉末刚进滚烫的油锅里,瞬间就发白烹香起来。随后,林宝茹就下了大把的辣椒段翻炒,不过片刻香辣味伴随着肉香味就弥散开来,惹得灶台那的赵老婶往这边瞧了好几眼。 不过林宝茹却全无感觉,炒菜讲究火候,更讲究眼力,但凡没注意,锅里的辣椒糊了肉末焦了,那一锅东西也就白瞎了。所以,她现在只一门心思的炖着锅里的豆腐,勾芡撒花椒面一气呵成。 炒好了麻婆豆腐后,她一分为二,吆喝着采荷过来端去俩桌子上。而后,她瞧着剩下的那几块豆腐,突发奇想的做了个锅塌豆腐,最后还心情颇好的撒了些小葱花做点缀。 原本白嫩的豆腐,被林宝茹一做,前一盘麻辣鲜香,后一盘金黄诱人、汁浓味鲜,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哎呀,宝茹丫头,你这俩菜,闻着可比肉菜还香嘞。”赵老婶这会儿也收了火,她光看着边上碗里留下的几块豆腐,就忍不住赞叹起来。 她们饭馆里也常会做豆腐,可多半都是炖豆腐汤,或是用小葱凉拌。可鲜少有这样大张旗鼓做成菜式,偏生能模样味道都不必肉菜逊色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宝茹被馆子里的师傅夸了,心里自然受用。她先夹了一块锅贴豆腐递给赵老婶,笑着说道:“老婶,你先尝尝这个。” 赵老婶儿心里正惦记着呢,这会儿自然不会客气,捏过来后就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不得不说,这味道还真香,除了鸡蛋的香味还有股子肉香味,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豆腥味。 她烫的吸着气儿咀嚼,一边伸出大拇指来称赞道:“好吃,可比我做的豆腐汤香多了。” 边上帮忙的鲁大娘跟马婶子听了这话,也都笑了起来,“老姐姐,你这话可是把宝茹夸狠了。你可是做了一辈子饭的人,那手艺顶的上咱多少婆子加起来都好呢,你要是说这话,那可就折煞宝茹了。” 赵老婶儿这会儿也不藏私,直接把手里余下的豆腐撕开,一人嘴里塞了一口,“你们品品,这味道怎么样?” 鲁大娘嚼了几嘴,片刻后一叠声的点着头,“宝茹丫头,有你的啊,一块豆腐都能做出这么香的味道来......” 马婶子吃着这豆腐,只觉得酥嫩酥嫩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外面不算酥脆但却酥,里面嫩嫩的但没腥气,咸香咸香的,吃的人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哎呦,宝茹了不得啊,婶子可没想到,你做饭还有这手艺呢。” 之前来帮衬着做棉衣裳的时候,鲁大娘跟马婶子是吃过她做的饭菜的。不过那时候,林家二房日子过得困顿,缺油少盐的,也就仗着林宝茹熬的骨头汤鲜美,才没掉了面儿。 所以,她俩还真是没想到林宝茹在做菜上有这份能耐。 不说旁的,这要是待客,或者去帮着做席面,要是下厨的能有这手艺,那可是长脸的很呢。 大抵是心情好,加上林宝茹也觉得自个做饭的手艺有长进,所以这会儿被夸了,她那心情很是愉悦。 “做法都挺简单的,用的辣椒跟酱也都是咱家家户户都有的,要是老婶大娘婶子想学,回头我教给你们。”林宝茹拾掇了小灶上的铁锅,一边笑着说道,“这也是家里没茄子,不然一小撮儿的肉沫配上一颗茄子烧,也下饭的很。” 若是舍得用五花肉,红烧出来,那滋味简直能让人口水直流。 不过眼下虽然没那条件炖红烧肉,不过林宝茹锅里正翻炒着的萝卜条混着猪油的香味,也够诱.人的。 今儿二房摆了两桌,虽然满满当当的有些挤得慌。可大家伙儿瞧着桌上又是肉又是酒的,心里也十分满足,倒没不长眼的挑理儿说。 桌上有里正帮衬着说话,倒是让有些卡壳的林满仓松了一口气。 不过里正倒也没说旁的,只是叮嘱着来做工的老少爷们好好干,既然吃了东家的饭,使得力气就得对得住人家。 这一桌菜,是惯是会做菜的赵老婶儿跟擅于做些稀罕菜式的林宝茹一块出的,自然甭管是小菜还是炖肉,那都是体面又美味的。 所以打开始动筷子起,林宝茹就听到,时不时有人夸赞几句这个菜做得好,或是哪个菜滋味够够的。甚至还俩心细的汉子探头了几句,想回去了让自家婆娘也照着做一下。 尤其是那麻婆豆腐,问的人最是多。反倒是那盆炖肉菜,说道的人没几个。 也不是说大家伙儿嘴头都高了,瞧不上那肉菜。而是在村里庄稼户眼里,那肉金贵着呢,哪怕是家里养着猪过年时候能杀肉的,都不可能见天儿的炖肉吃。 反而是那豆腐不怎么值钱,三两文钱就能够买上不小的一块。 加上林宝茹做的豆腐味道好,香喷喷的,让人越吃越想吃,总觉得少吃一口都亏得慌。 这要是自家婆娘学会了,那往后他们家饭桌上,可不是能改善许多吗? 林宝茹也不藏私,但凡人问,总会粗略的说一遍。其实做菜这事儿,哪个什么准当的方子啊,不过就是凭着感觉下料罢了。 边上的采茹跟采荷瞧着大姐的模样,心里也自豪的很。也不知怎么的,她们总觉得自家大姐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院子里正一片和乐呢,汉子们在林满仓的招呼下喝着小酒,时不时憨厚的同林满仓说几句客气话。而年纪大一点的,则看着王氏,嘱咐道:“老二家的,以前的事儿咱也不提了,往后有什么难处了记得张口,咱乡里乡亲的可不会看着你们娘几个遭难的。” 王氏听着了话,赶忙点着头应下。 她哪能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以前她们娘几个受磋磨,可到底是林家老宅院儿里的事儿,就算村里上些年纪的叔伯们想管也没个道理管。 就像章氏跟林有成的事儿一样,老宅关起门来是打是骂的,旁人也就私底下当个稀罕话嚼几句。往大了说,就是笑话那边一番。 可只要没闹出像上回一样,婆婆差点打死儿媳妇,儿媳妇娘家带人闹到村里的事儿来,他们都没法去拦着。 不过如今二房分出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有人再来欺负,那可就不是一句家务事儿能了的了...... 院里的人心满意足的吃喝着,二房几口人也都笑意满满的同边上的婶子大娘说着闲话。 可就在这一片和乐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句句怒吼跟咒骂...... “老.二家的,给老娘滚出来!”刘氏先是瞧了一眼垒的高高的砖块跟木料,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亲眼见着这些物件,她那心情更差了。 尤其是闻到院子里传出的一阵阵肉香跟饭菜香味,还有里面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她心里更是异常恼火。 昨儿她在街里领着有才玩的时候,就听说老.二家为开工饭置办了许多肉蛋,听说还请了镇上饭馆子里的厨娘来帮忙。当时,可是还几个婆娘凑过来问她,老.二家有没有说要请她这当老的过去。 当时刘氏鼻子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的回人家,老.二家没那个胆子不请她。要真不请她,怕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可偏生她左等右等,就是没等着信儿。 不光没等着信儿,一直等着坐席而没做饭的老大家媳妇,去街里打听了几句,回去就说王氏叫了鲁家婆子跟马家婆子,就连刚做了村里媳妇没半年的银杏婆媳俩都叫去吃饭了。压根就没人往这边过来,像是根本就没想着她。 这下,刘氏哪里还能待得住? 这不是要翻了天啊,王氏那小婆娘竟然也敢无视她了!这还得了? 刘氏想着老.二家上下娘几个当真是白眼狼,果然跟老大媳妇说的似得,是真半点没把她当回事。 本来她气儿就大,加上饿到了半后晌了,家里还是冷锅冷灶的没一口吃的。又有章氏在边上拱火,她怎么可能还压得住气性? 刘氏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儿,老远就瞧见那些个黝黑的老爷们一人手里拿着个白馍馍,就更觉得不得劲了。 这么些日子了,她整天在家里吃糠咽菜,就是干粮都舍不得吃个饱了。可老.二家,竟然用大白馍馍招待外人!这可不是戳她的心窝子,让她难受呢。 “老二家的,你现在可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啊!怎的,老二没了,你就能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刘氏叉着腰沉着脸冲着畏首畏尾站起来的王氏啐了一口,表情十分不善。 王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扯着一抹讪笑说道:“娘,您这是说的哪的话呢......” “哪儿的话?当然是眼巴前儿的话了!你现在可是了不得了,不知耍着什么手段得来了钱,就觉得自个是个人物了?”刘氏一张脸难看的瞪着她,“我呸!你就是再使手段,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寡.妇!” 尖锐刻薄的声音,听得院儿里一众人眉头直皱。尤其是里正,这会儿脸色早就黑的不像话了,连带着刚刚端起来的酒碗也被他狠狠的落在了桌上。 也没等里正呵斥呢,边上的鲁大爷已经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林家老弟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说着,他又看向林宝茹催促道,“宝茹,你奶奶到了家门口,还不赶紧去扶一把!” 他也不是要做老好人,实在是他担心刘氏再耍混账,让林家二房大小几口人难堪。 况且刘氏都上门了,王氏跟几个孩子总不能再把人赶出去。要是她们敢那么做,赶明儿就得被老辈儿们戳脊梁骨骂。 如今林家二房虽然在村里过出了名道,可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人眼红她们? 鲁大爷是好心好意,一来缓和下气氛,二来也给刘氏个下台阶。 奈何刘氏却不这么想,她斜睨了一眼鲁大爷,又瞧了瞧坐在林宝茹身边的鲁大娘跟那一盆盆香喷喷的肉菜,一颗心简直要滴血了。 自个抠抠唆唆的过日子,却没想到王氏那小贱妇竟然大张旗鼓的请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大吃二喝的,独独就没念着她这当婆婆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想到这里,她就狠狠的冲着说话跟搭腔的鲁大爷瞪了一眼,“她个煞星可甭来扶我,我还怕她暗地里掐我一把拧我一把呢!” 她恨恨的说道:“要不是她祸祸,咱老林家哪能过成现在这番苦日子?” 林宝茹苦笑了一声,貌似为难的开口道:“奶奶,我哪有那个心思?” “你没有?没有你能搅和的你娘贪了老林家的两亩良田不撒手?你能有钱请这些不相干的外人海吃海喝,却要眼睁睁瞧着你爷出去给人抗麻袋挣钱养家?”刘氏心里气恼,尤其是提起林老汉来,心里是又疼又气。 她是恼恨林老汉不给自个体面的,可毕竟俩人也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心里头还是惦记着的。 刘氏一辈子没干过什么粗活儿的,就是下地也没下过几趟。可就算是往年林老汉自个管着家里的几亩地,都没见他累的站不稳当过。 可上回自家老汉回来,那身子疲的都直不起来了,就连吸烟嘴儿都没个精神头。 她听大儿子说,为着多得些工钱,自家老汉可是拼了命的跟人比着干重活儿...... 刘氏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愤愤骂道:“还说你不是个白眼狼,昧良心的赔钱货!亏得你爷爷当初,还老跟我说你听话懂事儿,最是心疼人。现在就这些个人给你搬搬砖垒垒墙,你都能百十来文百十来文的花,怎的就不见你心疼拉扯一把你爷跟你大伯?” 眼看着刘氏的话越说越难听,而采茹跟采荷小山几个小的,也被吓的呜呜的哭起来。来吃饭的汉子们,跟帮忙的鲁大娘马婶子,也都看不下去了。 “林家婶子,你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那林大冲是你儿子,又不是人宝茹丫头的儿子!不瘸不聋的,他凭啥指望着人二房闺女过好日子啊?”马婶子素来心直口快,说话也不怕得罪人。她这人心里最是徇私,如今她越跟林家二房交好,就越瞧不得刘氏跟林家老大媳妇的做派。所以这会儿说起话来,可是一点都没留情的。 边上鲁大娘也附和道:“就是,说句不中听的,分家之前,也没见林叔跟林家大房心疼过人宝茹娘一家!一报还一报,当时你们瞧着人家当牛马使唤,如今人家时来运转翻身了,难不成你们还指着让人家养起你们来?” 说实话,就这番话,也是林宝茹平日里遇上劝和的人时候,最常说的话。 她虽然不想落下恶名声,可也不是软柿子。更何况,这件事儿,怎么说怎么做,她家都占着理儿呢。 不过她也没想到,说得多了,大家伙儿竟然也开始赞同的多了。 还坐着的十来个干活儿的爷们,带着泥瓦匠师徒几个也都七嘴八舌的说道起来。左右不过个理字儿,直说的刘氏一张老脸快挂不住了。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双眼一瞪就叉着腰嚷嚷起来了,“你们一个个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现在老二媳妇能耐了,你们可不就巴巴的凑上去巴结着,哪会帮我这被苛待的婆婆说句公道话。” “怎的,往日里见着我又说好话,又舌忝(tian)着脸打听我家大孙子亲事,想懒蛤蟆吃天鹅肉的人,难不成不是你们都是鬼啊!”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无理取闹了,说是胡搅蛮缠都是轻的了。明眼人,谁瞧不出来,刘氏这是铁了心要拿老二家出气呢。 一直没吭声的林里正听到她这么说,那脸色直接黑了个彻底。这可是连带着他,一块给骂了! 别说他现在来林家二房,有几分真心,又带着几分想给村里谋好处的心思。至少表面上,他是受着王氏跟林宝茹兄妹几个敬重的。 可刘氏的一番无差别嘲讽的话,却一点脸面都没给他留。往难听了说,就跟一个大耳瓜子扇他脸上了似得。 他眯了眯眼,沉着声开口道:“婶子,你们的家事儿,外人是不好插嘴。可如今你们是签了分家文书的,那就是清清楚楚的两家人了。现在你要是还吵吵嚷嚷的找上门来闹事儿,那我这当里正也可不能不管了!” 林里正说话的时候,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可就是那一脸平静的模样,却生生让刘氏生了怯意。 她哆嗦了一下,又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吓唬回去,于是只能咽了口吐沫,摸了一把干燥的眼角,假哭道:“里正啊,你这话说的,可是要逼死老婆子了。老婆子怎么说,也是满仓跟宝茹几个的奶奶,是老.二媳妇的婆婆,总不能她们吃香喝辣的,却眼看着我当婆婆当奶.奶.的饿死渴死吧!” 刘氏一边用袖子撸了几下眼睛,一边像是疯了一样要去拉拽刚刚走出来的王氏跟林宝茹,“我也不求旁的,你们能耐了,要雇人做工,那不如也让你爷爷跟你大伯来跟着一块做工?还有有成,虽然有成是要跟着木匠学手艺的,不过如今你们这缺人,他也能来搭把手......” “你们要真是个有心儿的,就让老头子管管事儿,让大冲跟有志跑跑腿,这不比外人可靠么!”刘氏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工钱你们就看着给,一个月给个三五百文就行!只当让老头子他们吃点亏,总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钱也没到外人手里......” 刘氏捏着王氏跟林宝茹的手使了使劲,假模假样的说道:“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看着你们孤儿寡母的怪可怜的,让你爷爷他们帮着把把关,管管事儿,也省了外人坑骗你们。” 话是说的好听,只是怎么听怎么让人心里不舒坦,稍稍往深了想想,那话里的意思可就尖酸的很了。 别的暂且不提,若林宝茹今儿真应下这事儿来,怕是她就要先得罪了一帮子人。 帮着作见证的里正得得罪了,管事儿的鲁大爷怕心里也得生了间隙,往后两家多少要生分了。还有给联系着买砖瓦商贩的泥瓦匠师傅,估计心里也得犯嘀咕。 毕竟,谁来做工干活儿,是图挣钱,可谁也不想落下个坑骗人的名声。要是真落下这名声了,那往后他们还怎么干活儿? 林宝茹也听明白了,她现在可算是弄清楚了刘氏今儿来这么一出的真实意图。 刚刚刘氏上门的时候,她只当刘氏觉得自家日子过好了,要盖房子了,却没知会她一声所以觉得被忽略或是觉得丢了面子,才来闹一场的。 其实最初时候,她也跟她娘商量过要不要请老宅那边过来。但当时,她私心里不想再招惹那边,而且王氏也的确怕了刘氏知道她们手里有存余了生旁的心思。所以商量来商量去,俩人一致决定不通知。 这事儿说在理儿也说不上,可要说框外,也不算框外。 毕竟,当初老宅翻新也好,把她们赶出去也罢,压根就没同她商量过,甚至连通知也只是开工前一天王氏几人帮着干完活儿了,傍晚时候通知的她们。 当时,她们身无分文,只拿着两大包袱旧衣服跟破棉被连夜被赶出了门...... 所以现在轮到她们翻盖房子了,不通知那边,也不是大错。顶多就是有些人觉得她们心眼小,或者记仇。 可没想到,刘氏居然借着上门吵嚷的事儿,明晃晃的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更甚至还厚着脸皮提这么无耻的要求。 就如鲁大爷这般,又管事儿,又做工的,碍着乡亲的关系,一天也不过只收五文钱的工钱。顶多了,也就是平日里下工时候,林宝茹让他带些吃食回去。 而真正拿着技术,管着盖房技术的瓦匠师傅,到房子盖起来,也不过就拿三百文钱,最后若盖的好了,再得东家一个大红封子。 可刘氏想只让林老汉管事儿,只让林大冲跟林有成跑腿,就空口白牙跟她要三五百文一个月的工钱。这买卖,她倒是做的精明。 也没等林宝茹开口呢,一直瞧热闹的赵老婶儿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呦,我倒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呢。就动动嘴跑跑腿,就能比咱馆子里的账房先生挣得还多......”说完,她就叹口气,笑着看向林宝茹,“宝茹丫头,要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可不敢忘了你老婶儿你老叔这啊。不说别的,搬砖扛瓦的活儿,你老叔可还能干的了呢!” 她这么一说,边上好几个人自然也跟着笑起来。当然,大家少不了七嘴八舌的劝说起刘氏来,让她莫要仗着奶.奶.的辈分,压的二房难过。 “林家婶子,你也别太偏心了。你家老大家住的那房子屋子的,可都是你跟林叔操持的,就连分家你都舍不得把人分出去。怎的到了宝茹娘这,你就光想着恨不能扒人一层皮下来啊?”水根爹放下手里的筷子,叹着气摇头说道,“别人家的老人,瞧着孩子们有出息,该打心眼里高兴才是。怎的你就见不得宝茹娘一家好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就是啊,这是有多大的仇怨啊!林老二两口子当初是没看顾好老幺,可你不也逼着老二媳妇丢了几个孩子么?算起来,老二媳妇该怨恨你才是,怎的反倒是你整日里折腾呢!” 自打上回林老汉自揭家丑后,村里还有几个不知道刘氏跟二房仇怨的? 不过要真算起来,林老.二有错,也刘氏的错该更大。 “再说了,你们的光景落了下乘,那是你那宝贝孙子吃喝嫖赌给糟践坏了的,碍着人家.宝茹一家什么事儿啊!没道理让当婶子当堂姐的,给侄子堂弟当嫖赌的债务吧,咱村几辈子人了,可从来没这种道理昂。” 甭管是想卖林宝茹一家个好,还是真的瞧不上刘氏,又或者是想着蹿火儿看热闹的。反正如今院儿里十几个老少爷们婆子媳妇的,都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着刘氏跟大房几口子人。 原本刘氏想的挺美,在开工前来耍耍脾气,给自家人谋个好处。反正当着外人,她不信王氏跟林宝茹那俩灾星白眼狼使坏,要是她们敢不点头,她有的是办法治她们。 可没想到,她这一开口,竟然惹得大家一边倒的反驳她。 “呸,老娘跟自家儿媳跟孙女说话,有你们什么事!”刘氏嗷了一嗓子,翻着白眼冷哼了一声。可想到里正还在院儿里,她到底也没敢叫嚣出什么难听话来,只是拿捏着婆婆的身份,有些混不吝的冲着王氏说道,“你是个孝顺的,就应下这事儿。不然把老娘气出个好歹来,你们也别想安生!” 王氏面对着不耐烦的婆婆,不由的露出个苦笑来。 “娘,我们实在也没那么大的进项呢......就这盖房子的钱,都还借了宝茹舅舅家不少呢,要不是那边帮衬着,怕是我们也下不了这份心。”现在的王氏,性子虽然依旧软和,可也不再是哪个被婆婆几句话就能吓唬的交了底儿的人了。 尤其是平时她被闺女教的多的,自然知道什么话能对什么人说了。 刘氏一听她哭穷,那脸就直接耷拉下来了。她到现在都没觉得自个的目的不.厚道,甚至一直还觉得王氏一家就该恭恭敬敬有了银钱也好,有了好物件也罢,都该先紧着给她。 所以,她现在张口说的话,都像是理所当然似得,压根不会在意王氏跟几个孩子的好赖,“满村子谁不知道你们做了没本的买卖,不是刘家还贱兮兮的主动往你们手里塞了十两银子吗?” “娘,那银子是刘家盖作坊用的,可不是给儿媳跟几个孩子做花销用的。”王氏无奈的笑了笑,依旧好言好语的解释道,“那一分一厘的,都得记在账上,日后要同刘家交账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伙儿也就了然了。原来人刘家也不是白给的银子,这还有要求呢。 不过刘氏却只觉得王氏在糊弄她,银子进了手里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说道。说来说去,王氏不过是想自个昧下罢了。 想到这,刘氏就阴阳怪气道:“什么刘家还计较呢,以后你闺女都送去刘家了,我就不信他刘家还能跟你算计这钱!行,你说这钱不能动,那就再去跟刘家要点去,左右都是自家人,帮衬些银两,也就是张张嘴的事儿!” 原本都开始对刘氏说的话有些麻木了的汉子们,这会儿都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这可不光是卖孙女了,刘氏这是连老脸都不要了。 “林家嫂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要是传到外头去,外人还不得以为咱桃溪村的娘家,都是扒着闺女婆家要银子的副德行?” “对啊,你没闺女,不要这份脸面。可咱桃溪村几百户有闺女的人家,可跟着你丢不起这人。” 这话算是说到了不少人心坎里,原本还沉默着的不想搀和这桩事儿的汉子,眉头也有些皱起来了。 虽然说刘氏没那么大的脸面影响一村子闺女的婚嫁,可这话说出去,也的确不好听。 尤其是许多时候,谈到彩礼的时候,婆家总想着压一压。而娘家为着让闺女在婆家能被高看一眼,所以彩礼只会往高了抬...... 要是真有婆家借着刘氏的话寻个岔子,娘家要是不退一步,肯定是会显得娘家不讲理。 林里正也虎了脸,他瞧着刘氏还想再咋呼了,干脆开口说道:“你要真有着想法,我倒是得让人捎信叫林叔跟大冲回来一趟了。到时候,也让他们给咱村里人说道说道,到底哪里来的脸想这种好事儿!” 这事儿要是真成了,那他当里正的脸也就别要了。传出去了,外人还不得笑话他们桃溪村的没了男人的媳妇可怜?当着里正的面,都能被分了家的婆婆往死里欺负。 刘氏本来听着一院子人一门心思的偏帮着王氏几个,心里就气的直哼哼。真是挨千刀的玩意儿,竟然由着外人挤兑她,就这样的媳妇孙女,可不是要气死她了。 她心里愤愤的,刚要张口就骂几句,就听得里正突然说起了林老汉。 那意思,就算没明着说,可她也听得懂。若是为着这事儿叫林老汉回来,怕是得让他们在祠堂里给大家伙一个交代了。 到时候,就自己老汉那心思,怕是就会铁了心要休了她。 刘氏想到那些,脸色是一变再变,最后直接捂着脑门嚷嚷起头疼来。 王氏下意识的要去扶她,却被林宝茹暗暗拽了一下。 若奶奶刘氏只是来撒撒泼,耍个脾气还好,要真存了心思讹上她们了,怕是这盖房子的钱,都不够贴补的。 王氏有些迟钝的抬头,就见自家闺女冲她微微摇头。虽然王氏不明所以,可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半步。 本来还想胡搅蛮灿的刘氏,一伸手握了个空,不由再度瞪了王氏一眼。可俩人现在有了距离,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里正皱着眉,黑着脸看向下头坐着的水根说道:“水根,你去林家叫人过来。不论是他家有志还是章氏,就告诉他们说你林家婶子头疼的厉害,让他们赶紧来接人,该请大夫的该去医馆的,可得抓紧了,别耽搁了林婶子的病!” 水根得了吩咐,赶忙应了声,就快步往外走去。他年纪轻,腿脚好,没等刘氏开口拦一句呢,就已经瞧不见他的身影了。 一时之间,大家伙儿就跟僵在了院子里似得。 里正不开口,边上自然没人在主动说着让刘氏入座了。 而王氏跟林宝茹就在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不说话,也不搭腔,只管神情恭敬的站着。让人挑不出错来,却也绝不主动示弱缓解一下尴尬。 没一会儿,刘氏就觉得自个跟个猴儿一样尴尬了。 她捂着脑袋,刚要转身,就见水根匆忙的跑回来,“里正叔,章大娘说孩子离不了身,她过不来。有志兄弟说他去镇上请大夫......让......让咱帮忙把林家奶奶送回去......” 他说道后头的时候,神情明显有些闪烁。明眼人哪个瞧不出,估计当时林有成说的肯定没这么好听,指不定人就是不想来。 外人能想到,刘氏哪能想不到? 不过她肯定不会觉得自家孙子不孝顺,只会一味的唾弃着章氏一样是个没良心的。她心里狠狠的骂道章氏那阴沟里的破烂玩意儿,竟也好意思说腾不开身? 不过是个孩子,就算睡着了,还能抱着呢。怎么就不能领着来接她了? 她现在是还好好的呢,要是真躺到地上了,被气死了,难不成章氏那婆娘也敢说一门心思带孩子过不来? 不过相比于心里的恼恨,她这会儿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尤其是时不时听到几句风凉话,更让她怄的慌。 她哎呦了两声,赶忙说道:“不行了,我得回去躺会儿,操持着一大家子的事儿,一天天的快要累死了。老天爷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娶了两房媳妇,底下又是孙子又是孙女的,竟然没一个心疼我的!” 这厢她中气十足声嘶力竭的假装哭嚎着,可嚎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说几句劝和的话。加上里正一直肃着脸,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让人跑去镇上寻了林老汉回来...... 思来想去之间,她也不再拿捏作妖了,直接拍了拍丢下一句先回去躺会儿就走了。 她倒是想躺地上闹一场,可就怕里正真的动怒了,到时候谁都保不了她。 回去的路上,刘氏正巧碰上几个在街里唠嗑的婆娘。大家瞧着她过来的方向,也能猜出,怕是刘氏是打林家二房那出来的。 于是就有好事儿的凑上去,也说不上是打听还是故意的,“婶子,今儿二房的饭菜丰盛不?” “哎呦,看这个时候了,林家嫂子该是吃饱喝足了回来的吧。” “该着是,不过老嫂子,今儿见面了,我得说你两句,往后可不敢再找星二房娘几个的麻烦了。宝茹娘能熬出来,忒不容易了......” 刘氏越听那脸就越黑,想到刚刚看到的桌子上的肉菜跟大馍馍,她肚子就不争气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一响,可是让好几个婆娘都睁大了眼睛,“敢情婶子还饿着呢?这事儿,宝茹娘可做的不地道了。就是个叫花子上门,也没道理让人饿着肚子走啊!” “就是就是,走走走,老林家的,咱陪着你一块去寻她一趟,咱可得当着面的问问她当儿媳妇的怎么敢这么狠心。”说着,就有婆子上来去拉刘氏了。 刘氏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她哪不敢,她现在是巴不得把我饿死才好?” 只是嘴上说着难听话,她却并不敢应承着,领着几个婆子去找王氏说事儿! 这要是再去,还不彻底惹怒了里正? 她虽然不觉得自个有错,可却没没胆量再去挑衅。只是今儿跌了脸,她得琢磨琢磨,以后该怎么拿捏王氏那一家子...... 不提好吃好喝的事儿呢,就是王氏跟宝茹俩人手底下的营生,跟刘家那的买卖......还有这盖房子里里外外的好处,总不能都便宜了外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刘氏灰溜溜的回了家,一进家门正瞧见章氏跟林有成和林有才在吃饭,那饭桌上可不结结实实的一大盘子鸡蛋炒韭菜? 这下,她那满肚子火气可就有地儿发了。 她今儿一天没吃东西了,就是去二房那闹了一场,也没添补一口东西,心里正气着呢。 “吃吃吃,你个败家婆娘还有心思吃!也不怕被噎死了。”刘氏冲着章氏嚷嚷道,“老娘在二房那受着气,你们倒好,居然还在家里背着老娘胡吃海喝!” 她越说越气愤,直接蹭蹭往前几步就到了桌子边上,阴着脸张嘴冲章氏骂道:“你个黑心肝的玩意儿,合该让老大早点休了你,也省的你跟老二家一样欺虐老娘了!” 章氏被骂的灰头土脸,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往二房身上扯。 “娘,我哪敢背着您吃好的啊。也是我想差了,以为二弟妹一家是个心好的,见您过去,肯定会敬着供着伺候的您妥妥帖帖的,所以才没等您回来就做了一口饭菜。”章氏一边说,一边抹了抹眼泪,“谁承想二弟妹,竟然这般无情。” 她一边啜泣,一边递给自家二儿子一个眼神,随后赶忙腾了地方,让刘氏坐下。 “奶奶,您别恼,一会儿我去找她们,给您出头。”林有成心里盘算着别的事儿,加上有他娘的示意,所以赶忙凑上来装作义愤填膺的说道,“以前都是奶你护着我们哥几个,现在我也得给您争口气,不能平白让人给您添了堵!” 他这话说的好听,所以自然哄得刘氏脸色转好了一些。 不过刘氏到底也恼恨着他偷银子的事儿呢,只哼了一声,就伸手抱了小口扒拉炒鸡蛋的有才心肝宝儿的叫了几遍。 “别光说的这么好听,你要真有那心,刚刚水根来叫你们时候,怎么不见你跟你娘有一个去瞧瞧我老婆子是死是活的?”刘氏撩了撩眼皮子,表情依旧有些难看的说道,“我本来还当你真去给我找大夫了,哪成想,你是被一盘子炒鸡蛋勾住了心......往后啊,老婆子可不敢指望你咯。” 林有成一听这话,赶忙凑到刘氏身边,流里流气的说起了好话,“那哪能啊,那会儿水根来说的也稀里糊涂的,我们只当是婶子跟堂哥一家不愿意让您吃顿好饭,才让人来递话呢!” “哪里知道奶奶是真不得劲,要是知道的话,别说是炒鸡蛋,就是大肘子烧鸡,我也不可能会多看一眼的。”他一边说,就一边拿了个热腾腾的混着苞米面的馍馍递过去,“奶奶你可不能生气,气坏了身子,还怎么看我去给你出气啊!” 到底是她以前疼过的孙子,就算再怎么让她恼怒,可听着这些贴心的话,她那怨气也有些发不出来。 孩子是好孩子,只可惜跟错了娘,学了他娘那不着调的性子。好端端的,竟然跟章氏学会走歪门邪道了,也幸亏是发现的早,不然...... 想到这里,刘氏也就没刚回来时候的气急败坏劲儿了。不过她舍不得怨恨孙子,却不会给越来越不合她心意的章氏个好脸色。 “行了吧,你要有那个能耐,还能被人堵着家门口要债?”刘氏不说用不用林有成帮着她去出气,只管拍着桌子斜睨着章氏说道,“还不去添双碗筷,难不成要饿死我啊!” 章氏闻言,知道这事儿算是翻过去了,所以也不敢纠缠多言,赶忙去拿了干净的碗筷。 一顿饭,刘氏吃的有些窝火。 虽说自家桌上的韭菜炒鸡蛋,还有干粮米粥的,也算不上差劲的饭菜。 可一想到二房今儿让外人吃的,那一个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全是碗碟,全是好菜式,有肉有酒的,她就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了。 果真是脏心烂肺的,平日里不知道孝顺就算了,宁可请外人吃喝,都不顾念一下她...... 刘氏愤愤的扒拉着饭菜,心里不停琢磨着该怎么将二房一军。没道理她们把自家的光景祸祸毁了,自个躲在外头过好日子。 况且二房以后能指望上谁了,还不是要指望着大房的几个儿子?没道理这个时候,大房需要帮衬了,她们就跑的远远的,再怎么说,也该拉拽一把...... 而镇上做了一天短工的林老汉跟林大冲,这会儿正闷着头扛麻袋呢。 虽说林老汉之前说,要是供养不起林有志读书,就让他回去学种地。可话撂下是撂下了,要真让他下那样的狠心,让个有出息的读书娃去回村刨地,他还真做不到。 加上林有成戳下的祸事,还有家里那一堆窟窿,所以他们父子俩现在除了比别人多干些时候,多挣那么几文钱,实在也没别的选择。 “爹,你歇会儿吧。”林大冲卸下肩膀上几十斤的麻袋后,又帮着林老汉被背上的粮食袋子放下。他见自家老爹累的弯着腰直喘气,不由心疼的劝说起来。 林老汉摆了摆手,粗粗的喘了几口大气后,苦笑着说道:“人老了,有些不中用了。以前只养你们哥俩的时候,你爹我一次扛二百斤的粮袋子都没问题。” 父子俩正说着话呢,就瞧见粮行对面的饭馆子里出来几个书生打扮的人。 几人许是吃酒吃的高兴了,一个个红光满脸的说这话。 “今儿的烤鸭当真美味,春寒恻恻掩重门,金鸭香残火尚温。虽然过了时节,但也算应景。” “听说今儿的厨子,是打京里头学手艺回来的,端是瞧那七八碟的小食,就应了那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那你今儿可要好生感激林兄一番,若不是他破费,你怎能吃得到这般美味?” 几个人围着林有志,左一句右一句的恭维着。从平日里的衣食住行,恭维道他所用的笔墨纸砚,到时叫林有志越发得意了。 “小事儿小事儿,诸位同窗吃好喝好最为重要。许是平日里我这般吃用习惯了,所以不曾觉得有多好,今儿倒是让大家伙儿见笑了。”林有志脸上带着笑,虽然出口的话是谦恭的,可那语气却十足十的满是显摆之意。 不过恭维着他的几个学生,似是没听出来一般,又夸耀了他许多话。引得他很是大方的表示,若是大家不嫌弃,尽可用他那里置办的上好宣纸做文章...... 这几人说的话压根没避讳着外人,所以林有志得意的嘴脸,全然落在了林老汉跟林大冲眼里。 林老汉一时回不过劲儿来,眯着眼瞧了半天,“老大,你看那是不是咱家有志啊?” 他听着那些个话,看着林有志洋洋得意的神情,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团浆糊似得。 不是说有志读书十分刻苦,因着家里条件不好,也总是能省则省吗? 为这个,自家婆娘以前可没少贴补章氏跟他。 不为旁的,就怕他在外读书的时候,受了苦。 可眼下......他怎么有些瞧不明白了呢...... 林老汉从后腰里摸出修补好的烟袋锅子,刚要吸一口,才想起来为着省钱,自个已经许久没有买过烟丝了。所以想了想,他也就只是干巴巴的咗了两下烟嘴儿过瘾。 林大冲看了看对面那座装潢的很是漂亮的饭馆子,再看容颜焕发丝毫瞧不出意思苦恼的儿子,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他就是再憨厚老实,也能瞧出眼前是什么情况。怕是自家应以为傲的儿子,压根就没他说的那般优秀刻苦,至少这日子看着可是比一般人滋润太多了。 若不是他是自个的儿子,怕是林大冲都觉得这该是哪家的少爷了。 林大冲想到这里,一双拳头就忍不住攥的紧紧了,眼看就想上前去问个清楚了。 就在这时候,粮行的掌柜子出来了,瞧见林老汉父子俩,赶忙喊道:“唉,林家的,干完活儿怎么不去后院儿啊?在门口挡着算怎么回事儿?还得我上赶着来给你们送工钱。” 也不是掌柜子对他们有什么偏见,而是这时候粮行的事儿本来就多。按着规矩,他们把粮食扛到大堂摆好了,就该自个去领钱,哪知道刚刚掌柜子在后头吆喝了好几声都没人应,所以那心里多少会有些火气。 林大冲见掌柜子脸色有些不好看,担心丢了差事,所以只能先压下心头的火气,转而应了几句掌柜子抱怨的话。 “这是你们今儿扛粮的工钱,赶紧拿着......”掌柜子数出八个铜板递过去,“再过五日,还要卸一整车粮食,你们要是想干,到时候记得早点来。” 林大冲听着有活儿,就知道这是掌柜子看他们踏实,照应他们呢。所以他接了铜板后,千恩万谢的点了头。 也是个扭头的工夫,他的胳膊打了个哆嗦,手里捧着的铜板子噼里啪啦就掉在了地上。 甭说他了,就是林老汉也赶忙弯下腰去追着铜板子跑。 好巧不巧,有个铜板恰就落在了快要走过粮行门口的林有志一行人脚底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林大冲愣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的捡起了铜板,顺带着有些拘束又有些埋怨的看向林有志,叫道:“有志......” 林有志乍然瞧见林大冲的时候,明显露出了个错愕的表情。在他叫自个的时候,更是本能有些嫌弃跟排斥。 同林有志一道出来的几个学生见状,好奇道:“林兄,这位是......?” 显然,开口的人有些看好戏的模样。 说实话,能聚集在林有志身边,听着他说教跟炫耀的人,除了几个一样来自于寒家的鳖拥之外,又有几个是真心待他的? 不过是有人想占便宜,有人想看笑话罢了。 平日里林有志在学堂一直自视甚高,做学问的时候,但凡有人与他观点相悖,他就常会以别人穷人出身没眼界攻击对方。若是遇上家庭宽裕富贵的,他也常会以人家只是占了祖辈的蒙荫或是对方根本不懂礼义仁义指责。 而他在穿的用的皆要比别人强,还总标榜自己大方,虽然家里是农家院儿的,可祖上也是了不得的存在。便是村里的族长叔公跟里正,都要高看他家一眼。 也是因为这些,倒是让不少人各怀心思的聚在了他身边。 可现在,所谓的家中高人一等的林有志,却被一个看着就穷酸为着一枚铜板能弯腰追赶的汉子熟络的叫住。他们这群人,哪能不好奇? 林有志脸色几经变化,他看着林大冲跟林老汉,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似得。 好端端的,爷爷跟爹怎么就来镇上干粗活儿了? 年前时候,爹不是还说,不再出来做工了么! 也是他习惯了在镇上被书院里的一群人奉承着,加上又不愿意面对家里乌烟瘴气的一团子事儿,所以自打正月里以后,除了捎信回去要钱,就没回去过。 他心里没惦记着家里,自然也就说不上去打听家里的情况了。 所以,到现在,他都不觉得林老汉跟林大冲出来做工,是为着养家糊口。相反,见着林老汉跟林大冲后,他第一反应便是躲闪,甚至心里有些埋怨,这俩人这般穷酸样子,要是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肯定得丢了他的面子。 想到这里,他也不敢直视林大冲了,直视打着哈哈说道:“当村的,当村的......” 他这么一说,边上嘴快的书生就接了话茬,“我说呢,感情是同村的啊,怪不得呢,我还当是林兄的亲人呢。” “那怎么可能啊,林兄家祖上可是有名号的。之前他们村里正,不是还给他送过东西么?能让里正都给跑腿儿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亲人啊。” “就是,只看林兄阔绰大方的风范,家里都不可能有什么穷酸亲戚。” 大家伙儿像是捧着林有志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说道兴起的时候还拉着林有志求证一番。 林有志现在头皮发麻,又难堪又觉心虚。他不敢抬头,只是敷衍的点着头,催促道:“赶紧回去了,夫子下午还要考校文章......” 说完,他也没敢再看林老汉跟林大冲一眼,就拽着身边离得近的同窗逃似得离开了。 瞧着自家那识文断字的儿子竟然这般冷情,林大冲心里说不出是悲哀还是愤怒。人高马大的汉子,就站在街边上,赤红着一双眼直直盯着儿子离去的方向,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是林老汉最先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摇着头说道:“先回去吧,这事儿你得回去跟你娘跟你媳妇好生念叨念叨......” 原本林老汉心里也是难受的,可瞥见沉默不语的儿子被打击的回不过神的样子后,他也只能吁了一口气,劝道:“要不爹陪你去一趟书院,叫有志一道回家,把事儿说个清楚?” 林大冲死死的攥住拳头,半晌才无力的苦笑道:“爹,他说的话咱都清楚明白的听到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这么些年,咱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林老汉叹了口气,看着双眼通红的儿子说道:“行了,有你娘跟你媳妇那么教着,也只能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说完,他就不免再次想起了二房一家。 满仓虽然没有志的脑子好使,可人却是个心眼实诚的好孩子。 老二媳妇虽然不会说什么巧见的话,可该做的活儿一点不会落下,更不会整日里算计过来算计过去的,同他们耍心眼。 几个小的,哪个不是安安稳稳,不怕吃苦又不会计较的! 可偏生自家婆娘,就是看不清。一门心思的疼着大房的几个孩子,就好像二房几个小的就不是林家的种似得。 林老汉知道,她婆娘日日夜夜就惦记着什么半仙算命的事儿,说大房老大有当大官的命,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往日里,林老汉虽然不太信那些话,可想着若是有志真考上了功名,过上了好日子,能光宗耀祖,孝顺她们那也是一件好事儿。 但如今看来,还是里正当初看的明白。自家有志,不能个有担当的,也不是个知道感激的。 现在他们面对面碰见了,有志都能为着面子不认他们,甚至任由外人奚落他们穷酸。如果以后他真出息了,会真心实意的让他们享福? 林老汉心里对林有志很是失望,甚至说是寒了心也不为过。 回到书院的林有志,心里也忐忑的厉害,生怕爷爷跟他爹找到学堂上来。到时候,他们要是戳穿了他的脸面,那他岂不是要成了笑话? 于是一后晌的时间,他都如芒在背,就连夫子让他读文章,他都心不在焉的错了好几处。惹得夫子连声责备,甚至还少有的罚了他。 说实话,林有志这人,撇开人品问题,其实还当真是有些读书的天分的。至少,在夫子眼里,他是个可塑之才,若是下几次场有了经验,往后少说也能得个秀才功名。 就在林有志心浮气躁惶惶不安的时候,林老汉跟林大冲也赶着时间在天黑之前回了村里。 他们原本没打算今日回来,只是有了林有志那事儿,让俩人心里都有些不安稳。他们迫切的想回来,从刘氏跟章氏嘴里找个答案。 为什么村里唯一能在镇上学院读书的林有志,会变成今天这副德行? 这厢,傍晚赶来的妗子钱氏,帮着王氏跟林宝茹把屋里屋外收拾妥当。 林满仓送完了里正几个喝多了酒的,又把桌椅板凳挨家挨户的还了回去后,天儿已经彻底黑了。所以,他同王氏跟钱氏打了个招呼,就自个回屋歇下了。 今儿钱氏留宿,正屋里的炕上会有些挤得慌。所以王氏就让同钱氏一道来的狗子王展健,带着小山一道,去林满仓屋里住上一宿。 安置好了狗子跟小山,钱氏就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 “你们盖房子是大事儿,这是我跟你哥的一点心意,也算是帮衬你跟几个孩子一把。”这些日子钱氏心情很好,前头她家同小姑子家解了误会,后头自家老二媳妇有怀了身子。 所以那会儿她听人说起林家老婆子来闹事儿,被王氏跟宝茹打发了后,也没再气的跳脚。 王氏打眼一看,那里面裹着几个碎银角,瞧着像是攒了许多时候才攒下的。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自家嫂子是担心自个因着盖房子的事儿,都是受穷遭难。 王氏心里头酸酸的,又难受又感激,最后竟然没忍住哽咽起来。 钱氏本来是看不惯王氏整日里委委屈屈的模样的,不过好在,小姑子经的事儿多了,如今心思也宽了,倒是有了几分刚强劲儿。也是因为这个,她现在是越看小姑子一家越欢喜。 这会儿她正满心高兴呢,可一抬头就瞧见自家小姑子豆大的眼泪珠子往下滚,当即就差点蹦跳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那老妖婆那会儿做了什么?”钱氏皱着眉,可半天没见王氏开口,只能看向自家外甥女咬牙问道,“林家老婆子打骂你们了?”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恼了,就像是只要林宝茹说是,她就能打到林家老宅去讨说法。 “哼,那老婆子就是案板上的黄瓜欠拍!我可是打听过了,当初章家上门来吆喝的时候,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好吃好喝伺候人家老少到年三十儿呢!”说着,她就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王氏的脑袋,“遇上事儿别哭,再不济,我跟你大哥带着你侄子们也去她家吃大户!我倒是要瞧瞧,她敢怎么着我......” 钱氏说的跟土匪似得,倒是惹得王氏有些哭笑不得了。 “嫂子,我没被欺负,今儿白天倒是我跟宝茹给了她奶奶个没脸。”说着,她就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刘氏上门的情形。 等提到刘氏想倒在她身上让她扶着,可她却被宝茹暗地里拉着后退了半步的时候,钱氏直接拍手赞赏道:“还好你有个好闺女,不然就你这脑子还得被你婆婆给卖了!” 第一百二十章 说完,钱氏顿了顿就不解道:“那好端端的,你掉什么眼泪珠子?” 见自家嫂子问了,王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道:“就是觉得对不住大哥跟嫂子,心里有些难受。” 林宝茹收拾好后,也跟着上了炕头,笑着补充道:“妗儿,我娘心里是欢喜的。这么些年她都是单枪匹马的过得,乍然被人关心,那心里肯定感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采荷歪着头就凑到钱氏身边,甜甜的笑道:“我心里也欢喜......也感动......” 说着,她还皱了皱眉小鼻子,最后叹口气遗憾道:“可是我掉不出眼泪来。” 那小模样煞是可爱,让人瞧着都高兴,以至于钱氏直接就笑了起来,“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如个孩子呢!” 经了这么几句话,倒是让气氛更温馨了。 不过王氏推了推钱氏递过来的布包,说道:“嫂子,我跟宝茹早算过银子了。现在我们手里有平日里攒下的,还有刘家给的定钱,盖房子建作坊用足够了。” 钱氏有些不信的看着她,“你们就是攒钱,才能攒几个?”说着,她就不由分说的把布包往王氏手里塞过去,“这是我跟你哥商量好的,就当时满仓跟宝茹几个的舅舅妗子给孩子们成亲添的喜头了!” 王氏推拒了几下,可钱氏就是认准了她们强撑着,死活不拿回去。最后,她只能下意思的求助似得看向自家宝茹。 林宝茹也没想过要接钱氏的银子,不是说不需要,而是她明白,这些银子怕也是妗子跟舅舅多少年的积蓄。如今她们也不是说被银子迫的过不下去,真没必要让妗子一家跟着担忧。 于是她笑着把小布包拿过来放进钱氏手里,“妗儿,我跟我娘现在真不缺银子,不说刘氏现在是上赶着跟我家做买卖的,便是没有刘家,只是那些想售卖我手里香皂豆跟美容皂的铺子,都比比皆是......” 更别说,那些三天两头托人来说,想买她手里各种皂块方子的人了。 说实话,若不是她有了别的打算,只卖方子,也能发一笔。 钱氏听着她说的那些个道道,只觉得有些晕乎。 “你是说,你给我拿的那些美容皂,竟然那般值钱?”钱氏是知道宝茹做了香皂豆卖钱,可却没想到,她竟然能让那么多铺子争着来买...... 林宝茹点了点头,她倒不担心钱氏生了坏心。毕竟,井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的难得。 自打妗子正月里上门一来,每回来,都是实打实的雪中送炭。 钱氏听了林宝茹同她说那些进项,只觉得跟做梦似得,一再确认后,高兴的说道:“这也算你们熬出头了。”说着,她就叮嘱道,“不过虽然你们能挣钱了,可手不能松,能攒钱的时候一定得攒钱。不说别的,手里有了银钱,腰杆子才能挺得直。” 所谓人没钱不如鬼,甭管是谁,哪怕是落魄的有功名的秀才,若是手里没钱,也得不了人实打实的敬重。 “妗子,今儿说起来了,我也跟你说个实底儿。”林宝茹心情很好的说道,“作坊盖起来后,家里必定要招人管事儿做工,我想着到时候能不能你跟舅舅表哥们来。一来,自家人我也放心。二来,我也想着让你们学会了,日后也起个作坊自己干......工钱的事儿好说,到时候三五百文的少不了,若是我能同刘家谈好,许是还能给你们要半成分红......” 换句话说,若要来干,分红的部分就跟白捡钱似得。 然而钱氏听了却连连摆手,“可不敢这样,你这要是缺人手,我跟你舅舅只管来帮忙。至于你俩哥,到时候你再同他们商量,毕竟都是成了家的人,我也不好替他们拿主意。” 说起这话来,她就忍不住高兴的说道:“尤其是你二表嫂那,怀了身子刚过四个月,哪能轻易离人呢?我当婆婆的再照看着,都不如她自家男人在身边的贴心......” 不得不说,钱氏虽然气性大,又是个炮仗性格,可心思却是细腻的。 她看中一大家子的和睦,更知道身为儿媳妇的难处。所以,自打她当了婆婆,除了遇上家里被人欺负的事儿了,余下的孩子们自个屋里的事儿,甭管是吵架还是拌嘴,她一概不会插手。 便是平时说话,也多半是夸着儿媳妇说。 王氏听她说起这桩喜事儿来,也跟着开怀起来。毕竟是给自家人添丁的事儿,她当姑姑的打心底里欢喜。 之前听到信儿的时候,她是又谢天又谢地的,还慌着收拾了许多之前做衣裳剩下的正丈的料子让人捎过去。 后来听说青青爱吃酸的而且反应大,吃什么吐什么,身子弱的都下不来炕了。 王氏那心里担忧的,好几宿都睡不好。 林宝茹同俩表嫂处的也是生了敢情的,更何况王家上下对她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她便是再是外来的,也是长着心的人,哪能没感觉啊。所以投桃报李,她专门割了一斤肉,又托着李货郎买了许多酸甜口的杏脯跟腌李子,就为着能让徐青青开了胃口。 说来也是奇怪,一直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也要呕半天的徐青青,吃了几回腌李子,竟然真止了吐。打那以后,胃口好了,身子也壮实起来。 也是因着那事儿,两家的情谊更深了。尤其是老.二林虎子跟徐青青,简直是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今王氏跟林宝茹听到钱氏提起徐青青跟孩子一切安好,她们也就少了几分挂记。 王氏点了点头,很是赞同道:“还是嫂子想的周到。”说到这,她就想起了自家儿子来。 这些事儿她得同嫂子学着些,以后若是儿子能娶了媳妇回来,自个肯定也要捧着护着。左右不能再让人家姑娘,受她以前受过的磋磨跟难堪。 娘几个说了许久的话,自然连带林满仓跟赵屠户闺女的事儿,也念叨了几句。 钱氏不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虽然高兴,可也少不得叮嘱王氏跟林宝茹,事儿没成之前,千万莫要往外说。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再惹了林满仓师徒俩生仇怨。 王氏连连点头,自家.宝茹的亲事就是碍着名声生生被绑在了刘家身上。她自然不会在儿子身上,犯这样的错处,甭管人家姑娘以后愿意不愿意进门,都该着她们正儿八经的上门去求娶。 不知不觉夜就深了,王氏几个也各自躺下了。 不过王氏心里惦记着明儿就要正式破土盖房子了,心里一直都激动的厉害,安静下来后反倒是睡不着了。 她摸着黑,心里一会儿念起自家终于苦尽甘来了,一会儿又惦记起赵屠户家闺女,越想心里越满意。后来她竟想起以前同林老二恩爱的日子来,现在忆起来,心里满是酸涩。 若是林老.二活着,她们的光景怕是会更好。 至少,自家几个孩子,也不会因着没爹而可怜那么些年。 要说王氏有多伤感,倒也谈不上。如今日子越发好了,她慢慢的也都想开了。甚至,她都好久没记起林老.二当初劝着她忍让的话来了。 如今乍然想起来,也罕见的没觉得亏心,反倒是有些埋怨林老.二。倘若早些年,她没听着林老.二的劝说,许是一家人也不会受那么多磋磨。 不过现在也算好了,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肯定会如自家.宝茹说的那样越来越好。 次日依旧是个大晴的天儿,外头远远的山坡上的树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时不时有些家雀叽叽喳喳的飞过,又有蝴蝶打院子外头说不上名的野花里穿过。 院子里绿油油的青菜长得越发繁茂了,便是日日割一把给鸡儿拌料,都并不显去了多少。 已经长大了许多的大狼狗黑子,一大早就在院子附近溜达起来,到了鸡窝外头时候外抽着鼻子可劲儿嗅了嗅。大概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它才慢慢悠悠的回到门口爬下了。 黑子这狗很通人性,平时很少乱吠,更不会吓唬人。也就是跟着采茹她们出去时候,碰上有人找茬,才会呲牙咧嘴的表现的凶悍一些。 所以,寻常时候,在自家院子里,林宝茹几乎很少栓它。 不过今儿日子特殊,一会儿来上工的人多,保不齐还得有来看热闹的孩子们,所以为防万一,林宝茹还是早早让采茹把黑子栓了起来。 黑子也不闹腾,乖巧的吐着舌头爬在一边,倒是惹的钱氏跟着夸了好几句。 忙活完了这些,林宝茹还多了个心眼,把自个的香皂豆跟美容皂,还有新研究着的美容粉挨个收进篮子里,吊到了房梁上。当然,那些被她处理过晾干的猪胰脏,还有豆粉也都被包好收紧了。 虽说她手里的碱水跟各种配料比例是秘密,便是那些材料传出去,被人照葫芦画瓢的研究一番,她也不怕。 可经了不少事儿的林宝茹,还是不得不防着有人使坏。 若自个要卖的往脸上用的东西里掺上了脏物件,那她往后的路可就会难走许多。 当然,这些话,除了钱氏跟王氏,她也不会再对别人说。毕竟,来上工的都是实诚人,没什么坏心眼,若是让人听说了她的心思,怕是会伤了别人。 钱氏跟王氏不太懂林宝茹做买卖的事儿,不过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生了这样的担忧,仔细一些总是没错的。 尤其是王氏,在经历了孙掌柜的事儿后,对闺女做的皂块的事儿更是小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村里盖房子,多半只管一顿后晌饭。只是林宝茹提前同来上工的人商量过,希望能早些把房子盖起来,毕竟她们现在住的茅草房,应该撑不住入夏后的雷雨天儿的。 所以林家二房管早上后晌两顿饭,就指着大家伙儿上工的时候能积极一些。 这事儿也算是随大流,一般农家人赶进度雇人盖房子或是收麦子的时候,的确会多管一顿饭菜。这么着,林宝茹的想法也不算越外。 “娘,妗子,你们先歇会儿,我去煮些米饭,再炒几个就饭菜,等上工的人来全了也能早些吃着。” 林宝茹想的极好,家里如今日子还算可 《农家宝妻》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林家二房的房子如火如荼的盖着,不过半个月的工夫,竟然已经有了些模样。 只是她们这边日子红红火火的,老宅那边却愁云惨淡的厉害。 就林老汉刚提起林有志的事儿来,还没说几句呢,只问道刘氏跟章氏是怎么教孩子的,好生生的娃竟然被教的连根儿都不认了。 这话说的算不上对,毕竟孩子也不是刘氏跟章氏婆媳俩的。 可在林老汉跟林大冲眼里,他们在外奔波,往家里扒拉银子,家里的事儿孩子的事儿,就该着女人管起来。如今孩子品行坏了,肯定就是家里的婆娘没教好。 然而刘氏刚受了二房的气,又听了许多阴阳怪气的嘲笑,这会儿心里还憋着火呢。所以林老汉一指责,她干脆就嚎了一声,踢腾这腿脚在炕上骂咧起来。 “你个老东西,那有志是我一个人的孙子吗?那不是你老林家的娃吗?我要不是为着你,为着老林家,至于自个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巴巴的供着他读书?”刘氏之前挨过林老汉的揍,所以这会儿也就是嘴上嘚啵嘚啵的嚷嚷着,可没敢扑上去抓挠。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像是恨不能把心掏出来似得,“这些日子,你跟老大见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左一句我不慈右一句我恶道......可你们拍着良心说,我哪里对不住你们了?” 林老汉本来心里气恼的很,一张脸铁青的厉害,甚至在刘氏嚎叫的时候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可听着她问最后一句话,林老汉又觉得十分无力。 平心而论,自家这婆娘除了对二房的几口人不怎么样之外,还真没做过对不住老林家的事儿。就只说她给老林家生儿育女的,也算是没有功劳有苦劳了。 只是他理智上那么想,可心里还是有个坎的。如今他瞪眼瞧着哭天抢地要死要活个不休的刘氏,只觉得脑袋里蹦蹦的跳,甚至眼前还一阵阵发黑。 章氏见自家婆婆稳住了公公,也赶忙凑上去抹着泪说道:“爹,有志不是那样的孩子,你可不能被外人哄骗了。我知道现在二弟妹一家出息了,而且满仓病也见好了,可您不该为着这平白污蔑有志啊。” “有志是读书人,气性大,要是丢了脸面,怕是要急出毛病来的。”章氏也是个会看人眼色的,话音刚落,就觉得公公的脸色更难看了。就连站在一边的林大冲都面色不悦的看向自个,赤红着眼青筋直暴的就像是要打人似得。 当即她就哆嗦了一下,可相比于让公公不高兴,她更怕公婆不再供养自家有志了。想到这里,她只能硬着头皮哭啼着说道:“有志到底是年纪小,要是真做了让爹不高兴的事儿,您就当他孩子不懂事儿。赶下回他回来,我让他给爹赔不是!” 林老汉被她说的气急反笑,他指着章氏,张着嘴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来。 “好好好,大冲,这就是你的好媳妇......”林老汉哼哧了几声,刚想怒喝一声让哭丧似得刘氏跟章氏闭嘴,可话还没说出口呢,人就已经往地上栽过去了...... 大抵林老汉前头是被林有志伤透了心,回来质问刘氏跟章氏的时候,被刘氏胡搅蛮缠的闹腾了一番。 加上边上章氏一直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护着林有志,使得老头子又动了气,怒极攻心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也亏得林大冲还算镇定,一边打发了林有成去找大夫,一边又赶忙给林老汉掐人中灌糖水的。 好歹算是让林老汉舒了口气,醒了过来。 这次可是把刘氏跟章氏吓唬的不轻,刘氏便是再心疼孙子,也不敢再咋呼叫嚣什么了。 毕竟,她也清楚,要是自家老汉出了事儿,她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何况她就是再耍泼,都没想过气坏自家老头子。几十年的情分,可不是打几架就能没了的。 甭管林老汉这几个月如何对她不好,那往日里对她的好总做不了假。何况到现在为止,老汉还让她管着家里的大事小情的,便是做工挣了钱,他也尽数都交给她过日子用。 所以,刘氏瞧见林老汉倒下,心里当真是疼了。甚至急的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一句大嗓儿的话都不敢说了。 至于章氏,更是灰溜溜的不再吭声了。毕竟,现在的她稍微露出个难看的神情,婆婆都能指着她鼻子骂她丧气谁呢。若是她表现的高兴些,又会被婆婆指责脏心烂肺,看到公公不能动弹了就巴巴高兴起来...... 而她每每去找林大冲寻求安慰,都会被林大冲不冷不热的态度,把心里的委屈堵回去。 时间久了,她心里哪里会不埋怨?自然,照顾着刘氏跟林老汉,也越发不上心了。 有时候干脆就撂挑子,寻个由头大半日不见着人。 倒是林有成表现的还算孝顺,整日守在刘氏跟林老汉身边,擦屎端尿,日日喂饭喂水。这倒是慢慢暖起了刘氏的心,甚至有时候也会拉着林有成的胳膊念叨些老话。 林有成也算听话,放在以前,他怕是早就不耐烦了。不过现在,他却不停的应承着刘氏的话,便是遇上刘氏说教,也一味的点头认着错。 有时候林有成也会一脸伤的回家,碰上刘氏,总会不经意的唉声叹气说都是那些个讨债的打的。他担心那些人找上门来,吓到爷爷跟奶奶了,所以每回都把人拦在村外。 只是那些债欠的久了,债主就没了耐心,回回都要让人揍他一顿才罢休。 刘氏瞧着自家越来越贴心的孙子疼的呲牙咧嘴的,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不管怎么说,有志也好,有成也罢,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就算她之前心里对他们生了埋怨,可也不至于瞧见孙子遭难了,自个能袖手旁观。 再者说,有成如今都悔改了,自个当奶奶的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打死。 想到这些,她就趁着自家老头子没醒,而且章氏跟大儿子又不在家的时候,偷摸打自个藏银子的地方抠出一小块银子来。 “这是你二叔活着的时候,给你二婶娘家打的银镯子换的,得有一两多。这么些年,我怕你爷爷瞧见要给你二叔家,所以就藏起来了。”刘氏叹了口气,有些肉疼的把银子递过去,嘱咐道,“你可别乱花,现在你爷身子骨不好,也挣不来钱了。加上你大哥要读书,你也快到娶媳妇的年纪了,三儿还小也要花钱,咱往后日子怕是有的难呢。” 林有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刘氏手里的碎银子,那模样就差要上手抢了。不过他倒还有理智,还为难的推辞了几下,最后得了银子还信誓旦旦的同刘氏保证了一番,左右不过是说往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刘氏。 也是刘氏的心思这么多年都被所谓的孙子蒙蔽了,竟还点着头觉得自个当真能享到孙子的福。 “你可记住自个的话,别学了你娘那白眼狼,整日里自个跑出去躲懒耍滑寻自在去。她这么不孝顺公婆,往后可是要遭报应的!” 林有成得了银子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过他心里当刘氏是条后路,又盘算着往后借着刘氏生事儿呢。所以这会儿,倒也殷切的迎合着她说,甚至提起章氏来,也是一脸瞧不上的模样。 要说刘氏心思也是个不亮堂的,但凡她脑子真能清亮些,也该琢磨出使出反常必有妖的话来。毕竟,林有成是什么德行,那说话办事儿什么时候靠谱过? 如今他能连生养他的亲娘都能嫌弃,又怎会对刘氏真心? 不过也不怪刘氏糊涂,她也实在害怕往后老了以后没个依靠的。显然,章氏当媳妇的靠不住。而自家老大,说到底也就是个下地干活儿的命,以后顶了天的也就是让她有吃有喝,要说享福谈不上啊。 至于有志,以后他是有大出息的人,可眼巴前还得靠家里养着。今年下场若是中了秀才,再学几年去考举人中状元,要真要等他做大官,怕是也要个年头呢。 反倒是林有成,这些日子够让她宽心的了。 以后有成给她娶个恭顺的孙媳妇,再多带些陪嫁,那她当奶奶的还不跟着沾光? 只是她却不知道,林有成哪里还有以后啊,现在的他完全就是秋后的蚂蚱了。 如今村里的老少爷们,哪个不知道他的底细?但凡要些脸面的,都不屑跟他多说一句话。 而那些个外村想要给闺女说个好婆家的人,一打听到林家里里外外的事儿,哪个还肯把闺女推.进火坑。别说带陪嫁了,便是林家大房给十两八两的聘金,他们都不一定乐意把闺女许过去呢。 这事儿后来干脆就发展成了林家大房三小子,全成了十里八村媒人眼里的鬼见愁。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林有成也是个不成兴的,手里有了银钱,哪里还能耐得住?这不,那一两多的碎银子还没捂热乎呢,他就又在赌场上吆五喝六的买起了大小。 现在,他去赌场或是去青楼的后院儿寻些下等房,已经是轻车熟路,再不需要东子带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也不是说他真色胆包天的,实在是不知道怎的,打一段时间不去,就觉得浑身无力,心里想的紧。 以至于他也想过娶亲或是随便寻个女人,可每次想起来,却全无那种感觉。 时间越久,他越觉得自个像是遇上了妖精似得,迫的不来不行。 而另一边,林大冲就算再不愿意面对,这种时候,也只能亲自去书院里堵了自家大儿子。当然,他到底是留着一份念头的,并没直接戳穿林有志的脸面,遇上.书院的夫子问话,也只是说家里有事儿,捎信让林有志回去一趟。 林有志心里忐忑的跟着林大冲回家,道上听说爷爷差点被他气死后,更是直接软了腿脚。什么风光月霁,什么得意门生,全然成了狼狈又没脸皮的软脚虾。 回到家后,林有志不敢说旁的,直接扑到林老汉炕边上,哭着认错。一边说他在镇上的读书的难处,一边说自个错了,往后一定会一心一意好好读书,等下场的时候肯定考个秀才给老林家长脸。 林老汉有气无力的摆着手,“都是隔辈人了,我是管不起你的。往后是好是歹,都是你跟你爹娘的事儿了。” 许是说的伤心了,他还捂着胸口窝猛的咳了一阵,直到咳的刘氏又红了脸,凑上去给他顺气儿。 “哎,老林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好端端的竟然过到了这般地步!” 以前他们老林家虽然算不上多富足,可相比于许多人家来说,也是宽裕人家。不仅能供养的起个读书人,而且一家子使着劲儿还翻盖了房子院子。 家里有田地,也有果木树,老大是个能吃苦的常年在外头挣钱。而他种了一辈子田地,也是个种地的好把式,管着家里的几亩地年年也能有个好收成。 家里大房的俩孙子也算出息,小孙子虽然小但也可人。 二房几口人也都是好性子,刨除满仓脑子不好使,小的是捡回来的,旁的当真十足十的让他满意。 按着他想的,以后有志跟有成出息了,拉扯一把二房兄妹几个,一家人把日子过上去,也算不丢人。 可怎的本该是人人羡慕的日子,就过成了现在糟心的样子? 林老汉疲惫的闭上眼不再吭声,只是心里却不得劲的厉害。 说实话,他哪里不知道自家的情况?前头之所以一大家子过得和和美美,红红火火的,不过是仗着压榨着二房一家。 如今人家二房分出去了,自个过得风光滋润起来了。 而他们这却因着少了几口能压迫的劳力,而转不开了。时间久了,肯定过不好。 毕竟,章氏本身就不是个勤快的,也不是个爱干活的。而自家孙子...... 罢了罢了,都是命,想那么多又能有什么用?平白让自个堵心...... 这几天刘氏不是没唾骂过二房那边忘恩负义不是玩意儿,可每每她还没骂几句呢,林老汉就已经虎着脸,一脸怒意的看着她了。 刘氏怕他气出个好歹来,也只好不情不愿的收了声。 不过纵然收了声,她心里还是起了盘算。 自家老头子是个硬脾气,明明知道二房有钱,可就是不去张嘴要。 如今家里有志那要钱,有成的赌帐还没还完,再有老头子抓药养身子,都需要银子...... 二房想置身事外,拿着银子自个潇洒,那可不中。 林有志见着爷爷当真被气出了毛病,心里也是羞愧的,加上出门的时候总会遇上些拿话挤兑他的人,所以干脆就立志要洗心革面好生读书。打那以后,连续好几日,他就钻在屋里,抱着书本读书,便是吃饭嘴里也常会念叨着文章。 这么几日下来,他人瘦了不少。不过看在林老汉眼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欣慰的。 只可惜,第五日的时候,林有志就有些受不住了。 家里如今的饭菜,都是章氏或者刘氏随便做上一口应付的,就连书院里免费的后晌饭都比不上,怎么让他下咽? 还有那些个衣裳,以前他都是穿的干净体面的,可现在那些衣裳不光旧了不说,还总带着一些洗不干净的污迹...... 这让他心里落差极大,又唯恐回学堂晚了,让人打听到端倪,再遭了嘲笑。 不过他也知道自个的境地,于是在忍了几日后,终于寻到林老汉跟前,声泪俱下的一番保证。直到说的林老汉松了口,他才收拾了几件并不算新的衣裳,带着破旧的鞋子回了镇上。 林老汉瞧着自家大孙子,总算还有几分农家人的踏实劲儿,心里也就没那么气恼了。他惦记着孙子出门时候穿的破旧,想了想,还是把回来那日领的十几文的工钱给了刘氏,让她攒起来回头给有志做身新夏衫。 可他不知道的却是,林有志刚进镇上,就寻了个地方把包袱里破嗖嗖的衣衫扔了个干净。至于那两双缝补过的鞋子,他更是没再多看一眼...... 林有志这人,是有志向,也的确有几分读书的能耐。只可惜,他心性不稳,为着虚荣竟能如此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日后若是真的了功名或是当了官,怕是也落不了好下场。 他去书院后,是如何跟同窗解释的,暂且不说。只说隔了半月,又轮到同他关系不错的一群同窗出去打牙祭了,而他这个冤大头自然在一片奉承声中,再度拍着胸脯无所谓的说自个做东。 这么一来,本来手头已经不宽绰的林有志,越发的囊中羞涩,甚至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只是为着脸面,他依旧是不屑用许多寒门学子都用的毛边纸练字,更会委屈着自个穿些旧衣破袜。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他身上体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也是他前边二十来年过得都顺风顺水,但凡他想要的,或是一提与读书考功名有关的东西,无论是奶奶还是娘亲,亦或者是爷爷跟爹,总会想法设法的满足他。 就算有时候他要的银子有些越外,奶奶也从不会质疑,只会安慰着他说莫要为银子发愁。 以至于让他养成了这般性子,别说吃苦受罪,便是有些不顺心都不乐意。 学堂里有些学生倒是看出了些不妥,渐渐也与林有志疏远起来。只是还有几个一样怀着歪心思的人,依旧围在他身边,为他马首是瞻。不过那些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林有志这回上镇上,本来就没带多少银钱,所以只充了几回大头儿,就已经撑不住了。就在他抓敢挠肺的害怕丢了脸面,整日里事论落魄的担忧的时候,就在大街上撞上了个穿的体面的男人。 那男人本来被人撞了心里很是恼火,可等瞧清楚对面的是林有志后,面上的怒意赶忙就换做了殷切,“这不是桃溪村林家那个读书郎吗?” 林有志本来心里正发虚的,现在最怕有人戳穿他阔绰手笔之下的寒酸出身,所以听到有人提起桃溪村,那心里自然咯噔一下。 不过那男人也没等他开口,就直接拉着他的胳膊,热切的说道:“我是顺来杂货的掌柜子,姓孙。前些时候,还同你堂姐做过生意呢!” 他倒像是自来熟,一边介绍,一边就拉拽着林有志往近处的一个饭馆里去了。 “昨儿我们东家还说呢,往后见了你们林家的人可得客气着些,毕竟你们现在可妥妥的就是咱杂货铺的财神爷呢。”孙掌柜也是个见人三分笑的主,尤其是他心里算计着歪门道呢,自然开口闭口的先给林有志戴上了高帽,“你说你们林家祖上是烧了什么青烟啊,竟供着个满腹锦绣文章的读书人,真是羡慕坏了我这样的粗人咯。” 孙掌柜瞧着神情越发得意起来,心里不由嗤笑。不过碍着自家东家交代的事儿,他还是压下心底里的轻蔑,故作讨好道:“以后你要是考个功名,有了出路,再帮衬一把你堂姐家的买卖,那你们老林家的日子才是要登高了呢!” 林有志本来心里还不停的打鼓呢,可听到孙掌柜子后头几句奉承,整个人就莫名生出了一股子优越感。 虽说自家堂姐嘴毒心辣,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在外人眼里,她最后还不是得指望着自个? 想到这里,林有志的心也就渐渐落进了肚子里。 自然他再同孙掌柜说话的时候,就没那么拘束了,就连听到孙掌柜邀他吃饭,他都没客气一下。 一顿饭算是吃的他心满意足的,临分开的时候,孙掌柜竟还和颜悦色同他说,读书人切莫要委屈自己。以后他若需要什么物件,只管去顺来杂货铺拿。 在饭桌上,孙掌柜左一句依仗,右一句劳烦他帮衬着杂货铺在林宝茹跟前说些好话。那姿态,可是放的十足十的低,完全满足了这些日子林有志备受打击的虚荣心。 所以,到最后的时候,林有志还真把自个当成财神爷。甚至还拍着胸脯,应承下了孙掌柜的事儿。至于能不能办到,他却并没放在心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后来林有志手中的宣纸用尽了,他又不愿意舍了脸面去买便宜的毛边纸。思来想去之后,他当真试探着去了一趟顺来杂货铺。 大概是杂货铺的伙计得了孙掌柜的吩咐,所以在林有志报了姓名之后,就十分大方的拿了一摞宣纸出来。 “林公子,掌柜子现在不在铺子里,您看能不能给在写个字据,也省的掌柜子以为是我贪墨了这些个宣纸!”小伙计脸上堆着笑,虽然说的话是询问,可手上已经准备好了纸笔。 原先还心惊胆战的唯恐被人轰出去的林有志,真没想到孙掌柜的一句话竟然这么顶用,心里正恍惚呢。所以听到伙计的话以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大笔一挥写明了今日来取了多少宣纸。 那伙计得了字据,对他感恩戴德的说了一叠好话,惹得林有志越发得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但凡他缺吃少用的,多半都会去顺来杂货铺寻。若是没有的物件,也多半会颐指气使的指派着顺来杂货铺的伙计帮着采买。 大抵是这么过的久了,就连他自个都没发现,这不劳而获的日子已经让他上瘾了。 后来,莫说他顾念着家里了,就是书院里正儿八经的文章,他都不再上心去学了。 夫子倒是寻他谈过几次话,可每次他都是左耳听右耳出。到后来夫子也无奈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荒废学业。 不过相比于他的荒废,学堂上不少因着与他较好而得了许多书本笔墨便宜的人,越发的刻苦了。 这边,林有志摸着口袋里的银钱,心里不断盘算着,赶明儿要寻个什么由头再去一趟顺来杂货铺。这些日子,家里极少给他捎钱了,不过他也并不在意,毕竟打顺来杂货铺要来的笔墨纸砚,但凡倒手就能换不少铜板。 这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足够他在镇上挥霍着生活的了。 他这厢日子越发舒坦了,可林有成那却又惹了麻烦。 原本嫖赌都是能害人的,但凡入了门,怕是多半都会倾家荡产。原本还算能克制着的林有成,如今真算是泥足深陷,别说刚从刘氏手里哄骗过来的那一两多银子了,便是他小偷小摸得来的甜头,也尽数砸进了赌坊的无底洞里。 可偏生输红了眼的林有成,脑子只想着翻本,想着以小博大挣个好日子。于是,越输越多,等实在拿不出赌注来了,干脆就同赌场上的人说起自家在书院学堂读书的大哥如何能耐了。 “我大哥是夫子最喜欢的学生,下场考试定然能考个功名,到时候别说几两银子,便是三五百两也不放在眼里。”林有成大言不惭的夸道,“再者说,我家每年给我大哥准备许多束脩,算下来可也值不少钱呢。还有家里的猪跟鸡鸭,便是卖肉也能有些赚头......” 赌场的管事儿对他的话是将信将疑,前些时候这林有成输的裤衩都不剩了,可转头就能寻摸到银子挡赌债。现在更是今儿能摸出一两,明儿能掏出百八十文的,想来家里不至于穷的底朝天。 只是要说他家能出个功名人,赌场的管事儿是有些不信的。 那管事儿心思一动,一边先稳住了红了眼想要借钱的林有成,一边赶忙让伙计去打听一下林有成说的事儿。 原本都是在一个镇上的,且出名的书院又只有那么一座,所以不过一刻钟,打听事儿的伙计就回来了。 那伙计小声在管事儿的耳朵边嘀咕了一番,随后冷着脸的管事儿就连连说起了好听话,还让人迎着林有成上了牌桌。 赌坊的管事儿也是个有脑子的,若林有成的兄长真有那份能耐考下功名,或是当了官,那往后他也算是攀上了条好门路。 若是他兄长没那本事,那赌坊里上门要了债,再不行就拿林家的家当顶账,他们也不亏。 况且听伙计说,林家有个闺女跟镇上刘家少爷订了亲。刘家少爷是什么人,那可是拿银子不当事儿的主。他现在给林有成个好,也算是卖刘家少爷个面子。 毕竟,但凡是镇上的赌坊酒楼,最盼着的大概就是刘家少爷那仨形影不离的纨绔子了。 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赌坊的管事儿哪里肯丢掉?101中文网 只是林有成哪里真有什么赌赢的手段?不过几日,就已经债台高筑,偏生欠的全都是赌坊私下放出来的款子。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个竟已经借了赌坊二十多两银子了。到最后,赌坊的管事儿亲自带着打手,压着他要钱。 林有成这会儿哪还记得脸面不脸面的啊,好说歹说的做了许多保证,被警告一番后,就连滚带爬的跑去大哥读书的地方寻人了。 他在赌坊里耗了两日两夜,这会儿整个人又臭又脏,脸颊凹陷,眼底乌青,就同要饭的没什么差别了。所以,别说是进书院了,就是门槛他都没能摸着呢。 不过为着赌,他也算是豁出去了。压根顾不上自家大哥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没事儿莫要丢人的话,只管在书院门口吆喝着自家大哥的姓名。 等林有志得了信跑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不少同窗已经聚在一起对着林有成指指点点了。连带着一出现的他,都得了不少冷嘲热冷,这让一直当自个高高在上的林有志,臊的布置该如何是好了。 “你做什么啊,大呼小叫的还嫌不够丢人啊。”林有志把自家二弟拉拽到个角落里,咬牙切齿道,“不好好在家伺候爷爷,你跑书院里吆喝什么!” 林有成见他兄长穿着的光鲜亮丽,那衣裳瞧着就是新裁的,半点褶皱都没有,心里不由的有些不平衡了。 看来他娘跟他奶奶当真是藏私了,原先他觉得奶奶偷摸给他塞点碎银子,是疼着他的。可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把他当叫花子打发呢。 想到这里,林有成也有不心虚了,“大哥,你手上宽松不,给我些钱呗。” 林有志皱眉,不乐意道:“我哪里有钱啊,你要想买东西,回去跟爹娘和奶奶说,平白跟我开什么口啊!” 林有成却不觉得他是说实话呢,就以为他是敷衍自个,所以不由恼怒道:“爹娘那钱可不都给你攒着呢?你就说给不给吧,要是不给,我就同你那些个先生们借去......” 俩人争执的时候,还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往这边打量,瞧得林有志是面红耳赤难受的很。如今一听自家二弟竟然口不择言的要胡乱嚷嚷,吓得他赶忙伸手捂了林有成的嘴。 “你小点声,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说着,林有志就从袖袋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有些肉疼的说道,“只此一回昂,我也就剩这么一点了!” 林有成见到了甜头,心里越发笃定家里肯定是私下里给大哥银钱呢。不过他也知道见好就收,以后来日方长,他总归不能让大哥全占了家里的便宜。 这边林有成得了银子,一溜烟的就跑走了。至于自个刚刚给大哥留下的烂摊子,他才不会在意呢。 回到学堂的林有志,几句话就敷衍过去那些上来打听事儿的人。不过他却不知道,就在他以为自个蒙混过关保住了脸面的时候,孙掌柜却让人找了过来...... 林有志听说孙掌柜请他,只当对方又是要请他吃饭,好攀关系。于是,心无防备,甚至得意洋洋的林有志,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出了书院。 却没想到,这回见着的孙掌柜,全然没有之前那副慈眉善目的友好模样。那一张脸,冷冰冰的几乎就差挂上冰块了。 林有志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他也只当孙掌柜的,是知道了自个没在堂姐跟前给顺来杂货铺美言,所以生了恼意。 所以他面上带上几分不好意思,语气坦然的说道:“前些时候书院里的事儿多,我还没空回去见堂姐,过几日我回去了,必定会给孙叔捎几句话。” 孙掌柜的表情却没因着这番话而缓和半分,只是似笑非笑道:“林公子大概是想错了,我今儿让人请你过来,倒不是为着捎不捎话的事儿。”他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叠的字据来,“只是这么些日子了,你也该给咱杂货铺结下账了,毕竟咱也是小本买卖也不容易!” 林有志听了这话,表情直接凝固了起来,他讪笑道:“孙叔是开什么玩笑呢?那些东西,不是你让我去柜台上拿的吗?” 孙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别说咱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就算是我同你家有些交情,也不至于跟个爹似得供养着你吧!” 他说着,还抖了抖手里的字据,冷着声的说道:“你可得想好了,是现在还钱,还是让我去你们书院里追债。” 林有志这会儿脑子简直成了一片浆糊,纵然他肚子里一堆墨水儿。可面对孙掌柜明明白白的责难,他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孙叔,你可不能翻脸不认帐,当初明明是......” 孙掌柜见他还要攀咬过去的事儿,不由冷笑道:“你要还这么攀扯,那就没意思了。我们东家也放了话,这钱你要是还上还好,要是还不上,当心丢了前程事小,断了胳膊折了腿事儿才是大呢!” 林有志被这么明晃晃的一恐吓,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一双腿几乎要软到跪在地上了。 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顾不上心里懊恼,只管惶恐的摇着头说道:“孙叔,孙叔,你宽限些时候,我一定想办法凑钱......” 如今已经是春日了,再过一个季,他就能惨叫秋试了。要是这个时候断胳膊断腿,或是闹出他仗着读书人的名儿去柜台上赊账想昧人家的物件,那对他这个准备下场的人来说,就跟灾难似得了。 林有志越想越害怕,这会儿也端不起清高劲儿了,只能着急的求着人。 倒是孙掌柜的见他不知所措的模样,貌似心软道:“我瞧着你这样,心里也怪不得劲的。”顿了顿,他才叹口气,招呼着心惊胆战的林有志入座,而后说道,“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回转,东家虽然恼了你时常拿柜台上的物件,可若你能帮着东家解决一桩麻烦事儿,那东家许会一高兴就免了你欠的钱。” 原本林有志就不算个有心眼的人,这会儿被一吓唬,早就没了主意。毕竟他心里清楚,自个从顺来杂货铺拿的,可不光是几张宣纸。那些个笔墨纸砚,还有吃食用度,可都是极好的。要是真算起来,少说也得十大几两银子。 就这,还不算那些琐碎的物件...... 眼下他听孙掌柜话里露了余地,赶忙目露希冀的看过去,“孙叔,你得帮我一把。毕竟我也不是故意白拿柜上的东西的,也是当初您说,让我随便去的......” 孙掌柜的见他到了现在,还想赖账,心里不由的更加鄙夷了。虽说自个是给他挖了个坑,可若不是他贪心不足,又怎会掉进陷阱里?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都是林家的人,怎的那个心思奇巧的林宝茹那么精明能干,眼前这个看似鲜亮的读书人林有志却这么怂呢? 这要是换成林家二房的人,怕自个都没法得手。就算侥幸得了手,估计也唬不住二房那个能主事儿的闺女。 林有志哪能感觉不到孙掌柜视线里的鄙夷呢?可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解决眼前的难事儿,解决了孙掌柜手里的那些把柄,就是再低声下气一些,他也能做到。 其实林有志哪里是本性清高啊,说到底,他也只是在那些个不知内情的人面前强撑脸面罢了。对于自个招惹不起的,他的尾巴可是仅仅夹着呢。 孙掌柜的见林有志服软了,也不吊着他,提点道:“这些日子东家一直想跟你堂姐做生意,可你堂姐也是个不上道的,不仅不乐意跟东家合伙,转头还寻了刘家建作坊......” 林有志听到这,赶忙说道:“这个不难,等我回去了好生劝说一下堂姐,让她给东家一个交代。” 现在的他,哪里还想得起自家跟二房早就撕破脸了啊。他一心想着,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去,余下的事儿再说。 实在不行,他就去寻奶奶哭上一场,总不能因着堂姐所谓的狗屁买卖,把他的前程给断了啊。 孙掌柜脸色却依旧不悦,摇头说道:“交代倒是不用,只是你要是能给东家寻摸出你堂姐做皂块的方子来,那才是解决了东家的难题呢。” “这......”林有志一听这个,不由有些作难了。要是真把方子套出来给了别人,那可就是断了婶子一家的财路了,到时候他怕是也落不下好。 孙掌柜见他面露迟疑,接着说道:“你要是真能办到,指不定东家一高兴,还能赏你个十几二十两的银子。到时候,你是在镇上买房置业,还是想继续读书考试,都不用再愁了!” “而且你手里有了那么些个银子,往后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不要太好哦......等银子快花完了,你也考上了功名,到时候十里八乡的富足人家还不巴巴的凑上来讨好你,给你送财帛?” 不得不说,当初一眼看中林有志,想着从林有志这下手套出林宝茹皂块配方的孙掌柜,给人洗脑的功力还是一流的。这一句句话,全然都戳到了林有志的内心深处。 一直到林有志回到学堂的时候,他还觉得浑身无力呢。甚至在后晌,看到孙掌柜的让伙计送来的许多书本跟笔墨的时候,他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他苦大仇深对看着被同窗称赞的那些个东西,心里又慌张又害怕。别人不知道,只当他是脸面大,竟然能让顺来杂货铺的人惦记着上门送物件,甚至那些伙计对他都毕恭毕敬的,说话也十分和气。 可只有林有志自个清楚,这些可都算着银子呢。 那边每送来一次物件,他的欠债就会多上一些。更甚至,这东西完全就已经是孙掌柜的强买强卖了。 但是他敢说吗?敢反抗吗? 他不敢,所以只能忍着受着,最后灰溜溜的回村去琢磨套皂块方子的事儿。三九 另一边,林有成再度把银子输了个精光。这一次,他的话就没那么好使了,赌场的打手们虎视眈眈的押着他,非要同他一道回家去要银子。 那些打手们本来就不是好说话的,一个个本来就是无赖混混出身,又惯是欺软怕硬的爱打砸抢夺的。这会儿到了林家老宅,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还有炕上半死不活的老头子跟只会哭天抢地的刘氏,早就怒的不行了。 一群人把屋里砸了个稀巴烂,猪圈里的猪崽子还有几只下蛋的母鸡,全被抢走了。就连正房里的几枚鸡蛋,还有些个能看得过眼的衣裳棉被,都被人尽数抱走了。 也是章氏一大早就寻了个由头不知跑哪去躲懒了,不然指不定还得被逼着回娘家寻银子。 不过就算这样,那些个催账的无赖还是围着林家老宅骂骂咧咧闹腾了许久。临走的时候,为首的无赖还撂下话,限着林家三天内准备好余下的钱,不然就要收了这房子了。 在后山忙着开地的林大冲得了信后,匆忙跑回家,只是那些无赖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反倒是家里一片狼藉,而自家老爹已经躺在炕上,脸色青灰的开始喘不上气儿了。 老林家兵荒马乱的,一直到将近一个时辰以后,才有个赤脚大夫上门了。 不过那赤脚大夫瞧了林老汉的模样,再诊了脉,直接摇着头说拴住了,怕是往后只能躺炕上动弹不得了。 林有成一看自个戳了大祸,再不敢多留,趁着他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收拾了几样东西逃走了。 他心里清楚的很,自个要是不跑,等他爹回过神儿来,肯定会把他打个半死。现在他害的老头子瘫了,怕是他奶奶也不能再容他了。 更何况三天以后,家里要是拿不出钱,他们肯定会把他推出去挡账。到时候,落到那些打手无赖手里,他怕是也活不了的。 想到这些,林有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撬了他娘从章家带回来的小匣子,把里面值钱的不值钱的席卷一空。 心怀鬼胎的林有志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家依旧是杂乱不堪的。院子里的水桶被砸的七零八碎的,泔水桶也倒着流了满院子臭气熏天的泔水,还有灶房里被杂乱丢弃跟摔碎的碗筷...... 更让他感到惊心的,是正房里传出的阵阵嚎啕大哭。 也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六神无主的想到,莫不是顺来杂货铺的东家为着讨债,竟然让人寻到他家打砸了一番吧。 他越想,就越魂不附体。 只是事儿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正屋走去。他觉得就算自个做错了事儿,可到底也是林家最得意的孙子,还担负着一家人的光宗耀祖的希望,所以他觉得爷爷奶奶跟爹娘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管他的。 再说了,实在不行了,他求着奶奶去婶子家,跟堂姐要个什么劳子的方子。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儿,既能解决了他的难事儿,又能给家里带来笔丰厚的收入,这事儿不亏。 反正堂姐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留着那些方子,难不成要便宜了婆家去? 大不了以后他发达了,好生报答一下婶子一家就是了。 他不停地给自个做着心里建设,终于鼓足勇气进了正屋的门槛。 也是进了门,他才听他娘哭啼着说清楚家里的事儿。 当听说惹了祸让人寻上门来的是自家二弟的时候,林有志莫名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他赶忙耐着性子宽慰起一家人来。 现在的刘氏完全没了主心骨,儿子根本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她是指望不上。 章氏又只会一味的嚎着命苦,甚至字字句句埋怨林大冲窝囊没本事,还连带着数着自个受的委屈。那模样,压根就不跟老林家一条心。 可能拿得出主意的老头子,这会儿嘴歪岩斜的躺在炕上,别提说话了,便是拉屎撒.尿都全无知觉了。 所以刘氏这会儿瞧见自家大孙子,就跟看到了救星似得。 “有志有志,你读书多,你说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啊!”刘氏刚张口,就忍不住又是一阵呼天抢地声泪俱下的咒骂跟埋怨。 她实在没想到,自个真心相待,还嘱托了许多的孙子,竟然能坏成这样。家里的日子都这般境地了,他还能哄骗了她手里的银子,去嫖赌,如今还牵扯上了家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可怎么办啊,那些挨千刀的混帐们,可都是心黑手狠的,一个个的跟土匪一样......这要是还不上账,指不定房子都要没了!”刘氏平日里也就对着二房能随意的放刁撒泼,或是在村里仗着家里供养着读书人而自觉高人一等。可要真对上蛮横的,尤其是比刘书来那纨绔更心狠手辣的,她完全就无计可施了。 没瞧见之前那些个打手们各个提着铁棒子,稍有不顺意的,一棒子砸过去,直砸的家里的物件哐当乱响。 林有志面上愁苦,心里却有些窃喜。 他原本还不知该如何开口,却没想到,自家二弟惹得麻烦竟然帮了他这么大的忙。 正对上刘氏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一味让他寻个办法,于是他就顺坡下驴,貌似为难道:“这事儿也不是没法子,只是......” 刘氏一听自家孙子有办法,当即也不干嚎了。她急切切的扑到林有志跟前,拉着他问道:“快说,什么法子?那可是二十多两银子呢,就是卖了我这身老骨头也凑不够的数!” 她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往日里跟自家二孙子生出的那些间隙,这会儿可都想不起来了。 林有志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这事儿千算万算,还得他奶奶出面才合适。甭管最后成不成,能得了什么好处,总归不能惹了话柄到自个身上。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叹了口气,神情越发不好的说道:“只是这事儿说起来不算厚道,我怕以后传出去了,让人指摘......” 刘氏见自家孙子言语犹豫,皱着眉头催促道:“什么厚道不厚道的,你再不说,下回回来可是连牲口棚子都没得住了!” 林有志见他奶奶跟爹娘都眼巴巴的看过来,这才缓着声儿的说起了孙掌柜东家的事儿。当然,关于他跟顺来杂货铺的事儿,他是半点没提及的。 边上林大冲听着他的主意,那眉头不停的皱着,神情也十分不赞同道:“这昧良心的事儿,咱老林家可不能干!” 反倒是刘氏听林有志说,那东家竟然还乐意再赏许多银子,忍不住扒着自家孙子的胳膊,再三确认。等得了准话,她那浑浊的眼珠子就是一顿一咕噜,心里自然就拿了主意。 可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呢,自家不中用的老大就呵斥起孙子来。 她那张老脸直接耷拉下来,直接冲着林大冲呸了一口,气恼道:“不过是个方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家愿意买,也算是瞧得起她家!” “再说了,就算她家分出去了,那孝顺你爹也是该着的。现在你爹在炕上躺着,后半辈子也就这么撂着了,难不成她们还不该出些银子?” 章氏听到能打二房手里抠摸银子,心里自然是欢喜的。虽说如今她很少能算计到婆婆手里的好处,可她心情跟明镜似得,那银子到了婆婆手里,最后也是给儿子挡赌债,顺带着供养自家有志读书考试。 若是这回要银子要的顺利,那往后还愁跟二房手里寻不到好?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什么骨气不骨气,至于心里对婆婆跟男人的那点埋怨,也算不上什么了。 章氏赶紧凑上去附和起自家婆婆来。许是担心自家汉子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她还毫不留情的戳下林大冲的面皮道:“那些个要债的可不是好说话的,今日他们也就是打.砸.抢夺了一番,指不定下一回还要做什么呢!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一家被赶出去无家可归,爹被气死,有志的前程尽毁?” 她说着,就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倒是能跟着你吃糠咽菜,有志也能为着他那不争气的兄弟抛了前程。可他爹,你的顾虑一下咱爹跟咱娘啊。咱爹跟咱娘年纪大了,哪里还能过风餐露宿,日日被人追债的日子啊!” 章氏说的动情,一时之间倒是让刘氏也跟着悲戚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自个熬了一辈子,最后竟然会落到这种地步。 “是啊,爹,爷爷现在身子弱,要是少了挡风避雨的地方,该怎么调养?”林有志现在也知道要看人脸色了,如今他瞧着林大冲神情有所松动,赶忙上前接着劝说起来。 说实话,林有志是真的唯恐他爹拧着脾气不让寻二房去。若是那样,家里的一团糟心事不说,他恐怕也得被孙掌柜的搞死了。 最后还是刘氏拍着桌子,嚷嚷着要是林大冲拿不出二十多两银子来,就老实在家待着。后来但凡林大冲露出个不赞同的表情,刘氏都能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鼻子骂上一番软蛋怂货,一时间倒是让林大冲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再不敢开口。来 屋里面林有志娘几个商量着去二房的事儿,许是经的事儿也多了,林有志倒劝说着刘氏,千万不要再仗着奶.奶/的,身份去了就又骂又打的。所谓哀兵之计,放到哪里都该是好使的...... 林大冲懊恼的蹲在门槛上,听着屋里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心里真是又憋屈又无奈。 他是有心去给二房通个信的,可一想到自家老娘骂咧的那些话,还有儿子招惹下的打手们。他那两条腿,就有些迈不开。 罢了罢了,再怎么说,二房如今日子过的好了,手里该是有些余钱的。这次就当是他借二房的,以后他做工挣下了,再慢慢还了去。 不得不说,钱氏当初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林大冲心是不坏,可当真不是个可靠的。 他比刘氏跟章氏是要些脸面,心思也稍微纯良一些,可等真遇上事儿了,却不是个能担得起的。 如今距离自家动工已经有些日子了,后院儿的作坊也了模样,让人瞧着就心里欢喜。 这几日,采茹几个也不怎么往外跑了。她们现在,更多的就是半前晌半后晌的,帮着自家大姐煮些甜甜的绿豆汤,供着来上工的叔伯们解渴用。 也不是林宝茹穷大方,而是煮一锅绿豆汤,也用不了多少成本,一捧豆子能煮一大锅汤水。况且绿豆前头煮过得汤水能给大家伙儿解渴,余下的豆子也能在后晌煮粥的时候用。 算下来,可比日日做着丰盛的饭菜,更能省钱。且还能得了好,让大家伙儿心里觉得舒坦,干起活儿来都有劲儿。 快到后晌饭的时候,林宝茹就张罗着炒菜了。这些日子,她时不时的变着花样的做些下饭菜,虽然油水算不上厚,可胜在花样多。 光是那不值钱的豆腐,都能让林宝茹许多名目来。什么豆腐卷、锅塌豆腐、肉沫豆腐汤、家常豆腐、麻婆豆腐、八珍豆腐,到后来,赵家饭馆的梅老婶时不时的往二房这里送些食材,就为着能学些新菜样。 赵老叔跟梅老婶也是厚道人,前头那道麻婆豆腐跟锅塌豆腐,让馆子里挣了不少,如今竟然还成了招牌菜。比那些个肉菜,价格也不算低。 所以,俩人商量了一番,就非要给林宝茹一道菜一两银子的好处。这价钱,也是他们馆子往年时候,赏给能做出稀罕的新菜式的大厨的。 只是林宝茹却并不把这当个事儿,每回都只是接了食材,却并没真的借那些银子。 一来她现在知道自家大哥跟赵家闺女的关系,而赵老叔两口子同赵屠户家又十分亲近,指不定往后两家是长久的关系。如今,她卖给好给赵老叔两口子,也算是替自家大哥盘算了。 二来,赵老叔跟梅老婶,也没少照顾她们家。投桃报李的道理,林宝茹还是清楚的。况且以后她成亲后日子是好是坏,连她自个都说不清,指不定到时候在人生地不熟的镇上,她还需要赵老叔两口帮衬一把呢。 于是一番推辞后,林宝茹干脆笑着说道,银子她就不要了。不过以后,饭馆里每卖一次她教的菜式,她就抽一厘的油水钱就好。 一厘的利钱,当真算不上什么。毕竟,现在赵家饭馆光靠着几块成本不高的豆腐,就已经盆满钵金了。 还有宝茹丫头说的那些用肉极少,但十分下饭的干煸豆角之类,更是让他们比别的饭馆子得了更多名声。 有了这一桩事儿,赵老叔跟梅老婶同林家二房的关系自然就更亲近了。这不,赵屠户刚送了半扇黑猪肉过去,赵老叔就割了一大块让伙计送了过来。 林宝茹把猪肉煮透腌好,想着家里也有些时候没改善一番了,所以她干脆就麻利的寻了一块刚煮透的猪肉,小心切成薄片,而后用油慢煎了一下。 待到那肉片刺溜刺溜的微微焦黄了,香味诱的人直流口水了。她才赶忙下了一把小葱跟辣椒,随后又切了几块土豆跟小白菜放进去炖上。 大锅里炖着飘香的肉菜,不过边上的小灶也没闲着。 这些日子家里的母鸡开始下蛋了,家里几口人每日都能吃上一个水煮蛋。不过可能是采茹跟采荷俩人管的到实,除了青菜跟剩饭之外,俩人时不时还会捡些别人家丢掉的骨头砸碎了喂鸡,所以家里的几只鸡下蛋率极高。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也才到四月里,家里就已经攒了十几枚鸡蛋了。 林宝茹一边打着鸡蛋,一边想着每次采茹跟采荷摸鸡蛋的时候那股子兴奋劲儿。一想到采茹捧着白白的鸡蛋冲她讨夸的场景,林宝茹就不由的笑起来。 她还清楚的记得,采茹第一回发现家里的鸡窝里有了鸡蛋,直接高兴的蹦跳起来了。结果那还温热的鸡蛋没拿稳,直接啪嚓一声掉地上碎了,惹了她跟采荷抹了半天眼泪。 也亏得王氏跟她都不是个小气的性子,尤其是王氏,如今被林宝茹带着也深觉得万般物件都不如人重要。 大概王氏瞧着自家俩闺女可怜巴巴的不敢抬头的模样时候,想起了以前孩子们被婆婆跟大嫂磋磨的,只会一味忍气吞声低眉顺目的日子。所以,纵然她可惜那颗被浪费了的鸡蛋,却也没责怪采茹跟采荷。 后来还是林宝茹安慰了俩人好半天,才让她们破涕为笑了。 不过打那以后,俩闺女每回收鸡蛋都小心翼翼的。 她刚把鸡蛋搅好,想着招呼采茹去掐两根小葱,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哀嚎声。 林宝茹对那声音算的上熟悉,老远听着,她就知道那是好久不出来蹦跶的奶奶刘氏。 她皱了皱眉头,心里感慨道,果然极品都是打不死的小强,脸皮厚到没了边儿了。 上个月自家做开工饭的时候,才下了她的脸面。这转个月儿,她竟然就全然好了伤疤忘了疼。 刘氏带着章氏还没上二房门前的土坡呢,就已经哭天抢地的嚎起来。她倒是能舍得了脸面,这会儿没有往日的威风,只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章氏搀扶着,嘴里不停的说着自个往日里是被猪油懵了心,如今糟了难快活不下去了...... 她走的很是缓慢,只声泪俱下的说着自个的不容易。话里话外,都是求着过上好日子的王氏,莫要计较以前的事儿...... 原本林家二房红红火火盖砖瓦房的事儿,已经让她们家成了村里热议的人家。加上都说林家那作坊日后得多挣钱,要是哪家汉子婆娘能进去做工,那可是跟搂钱差不多。 所以村里男女老少,对林家二房可是关注的很呢。 这不,刘氏刚到二房的篱笆外头,就已经招了一群人来凑热闹。 听到动静后,王氏跟林宝茹都赶忙出了门。这一出门,可不正好被刘氏抓了个正着? 刘氏擦了擦眼泪,开口说道:“老二家的,宝茹丫头,你们就当我以前是糊涂鬼,别同我计较了。我跟老头子,实在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你们行行好,就当可怜我们,给我们个活路吧!” 说着说着,刘氏就再次呜咽着痛哭起来。 看热闹的有人瞧着刘氏哭的实在难受,不由有些同情她来。 虽说刘氏跟章氏之前那些事儿,闹得村里多少人不待见她们。可这会儿瞧着年过半百的婆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自然就有不少人心软起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况且刘氏做派有些让人瞧不上眼,可这么些年到底也没害过人。 况且听刘氏那意思,林家肯定是出了事儿,而那事儿还跟被分出去的二房有关? 于是有些心思多的婆子媳妇们,可不就带着疑惑打量起一直冷着脸的王氏跟林宝茹来。 莫不是她们仗着自家日子过好了,暗地里对着林家老两口跟大房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吧! 但凡有人起了这念头,就少不得忆起当初找上门来闹事儿的刘家少爷来。 “昨儿个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押着大房的林有成冲去老林家闹腾了一番。当时我是打他家门口过,瞧了一眼,那些个人可是把老林家祸害的不轻啊。” “真的?那怎的不见老林家的吆喝?” “谁知道呢,指不定里头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道道嘞。”说着,那人就意味深长的冲着二房那边扬了扬下巴。火灭 倒是凑过来的银杏嫂子翻了白眼,啐道:“能有什么道道,前头那林有成不是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赌债么,指不定这就是被人寻上门讨债的呢。” “恩,今儿一大早我瞧见林有成贼头贼脑的跑出了村子,那模样可是鬼的很,我就喊了他一声,就吓的他直哆嗦。要是没说道,他能那样?” 看热闹的人小声的猜测起老林家到底生了什么事儿,竟然能让刘氏豁出脸面来跟二房几口人讨饶。 要知道,以前她瞧着二房的娘几个,可都是老太君的做派。别说来服软了,便是个好脸色都不会给二房的。 想到这些,就有人劝说起来,“林家婶子,有什么事儿你慢慢说,光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刘氏哭的撕心裂肺,抓着王氏跟林宝茹的袖子几乎要跪到地上了,“老.二家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前些时候你们盖房子也没往老宅里递给话,连招人盖房子也没想着他,那就已经让你爹心里难受了,不过他要面子也不说什么,干脆就跟你大哥闷着头去外头做些苦工挣几文钱。”刘氏推搡开还要扶自个的章氏,半拉拽着王氏坐在地上继续哭道,“可你爹那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大的精神,这不才干了不过半个月就伤了身子......如今他心里又急又气的,直接瘫到了炕上,大夫说往后只能好生将养着!” 林宝茹听她说了这些,心里咯噔一下。 王氏面露担忧,连拉带扯的扶起刘氏来,劝着她有事儿进屋坐下说。 王氏算是一番好心,她就是对老宅那边再埋怨,可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人。若公公当真遭了罪,身体垮了,她当儿媳妇的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可刘氏现在却是满肚子小心眼,她唯恐老.二家是想着后招呢,更怕背着人有些事儿没法逼着王氏点头。 她跟章氏母子的算盘打的极好,自个声泪俱下的说着自家的苦楚,惹了乡里乡亲的都心软起来,然后趁着人多让王氏一家不得不应承拉拽老宅。 若二房是个好的,乖乖顺着她的盘算认下,那是最好的。 要是二房娘几个给脸不要脸,那她少不得要哭着问一问是老头子的命重要,还是那些银子跟方子重要。 但凡二房敢狠了心不给银子,又不交方子,她就有办法给王氏娘几个扣上个黑心肠的帽子。到时候,老.二一家成了众矢之的,她且要看看她们还怎么嚣张。 等王氏娘几个被人戳脊梁骨的时候,要银子还是要方子,还不是她当奶.奶.的.说了算? 刘氏心里有了成算,面上更是老泪纵.横,哭的几乎要憋过气儿去。 而旁边小声啜泣的章氏,这会儿也直接哭了出来,“二弟妹,但凡我跟你大哥能撑过去,也不会上门来讨你们的嫌啊!只是咱爹那要用的钱实在太多,如今我跟你大哥是实在拿不出一文钱来了......” 王氏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婆婆,再瞧瞧一脸委屈的章氏,赶紧软着性子说道:“娘,大嫂,你们别着急。我们管就是了......” 林宝茹沉住气没吭声,只是在瞧见刘氏跟章氏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的模样后,赶忙吆喝着让采茹去后头寻了自家大哥过来。 她倒也不说旁的,只是一脸担忧的说道:“奶奶,大伯娘,别的都是小事儿,等下让我哥先去寻了大夫来给爷爷看病。”顿了顿,她又似是大方的说道,“你们放心,但凡大夫给开了方子,我跟我娘肯定二话不说照方抓药,便是再贵的药都舍得......” 她这么一说,周围看热闹的人就连连称赞起来。 更有心善的,已经过来跟着扶起刘氏来,劝说道:“林家婶子,这回你一颗心可就放进肚子里了吧。人宝茹跟宝茹娘,可是应承了要管林叔了。” 可刘氏跟章氏没想到林宝茹竟然脆巴巴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这跟她们的盘算可不一样啊。拿不到银子,又要不了方子,她们哪肯就此罢休啊。 刘氏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心里烦躁的厉害。她有心骂咧几句,可一想到自家孙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话,那到了嗓子边的脏话就出不了口了。 倒是章氏这回反应的快,她抹了把眼泪,苦笑道:“若只是你.爷.爷.的药费,倒也不当紧。只是自打你爷爷累着了身子看大夫,家里就开始借银子了,如今那些个债主可不都寻上门来了......昨儿还有人说,要是三日内不还钱,怕是就要收房子了。” 这话说的凄惨,话音一落,章氏先捂着眼哭起来。 林宝茹脸色虽然已经有些不好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爷爷什么时候开始看大夫的?怎的我们一点信儿都没听到。哎,要是早些时候得了信,我跟我娘哪可能让大伯娘一家这么为难啊。” 章氏没防着林宝茹这么大咧咧的问起事儿来,一时有些慌乱,支支吾吾的半天才敷衍道:“有些时候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林宝茹点了点头,正好碰上林满仓过来,她几句话交代了事情的过程,随后就连声催促着他去镇上请大夫。 “大哥,娘的意思是一定要寻个医术好的大夫,不要怕花钱,咱就是不盖房子砸锅卖铁也得先紧着给爷爷看病。” 林宝茹说完,就看向自个身旁的王氏,瞧得王氏下意识的就点着头附和了几句。 这么一来,一些个上些年纪的人,就越发觉得王氏跟林宝茹心善了。 不过事儿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了了,打发了林满仓去请大夫后,林宝茹依旧追问道:“大伯娘,你说家里为着爷爷看病欠了许多外债,可有账目?借的是哪家的,多少银子......” “我......我有些不记得了。”章氏惊慌失措的看向刘氏,最后干脆狠下心,把事儿推到了自家婆婆头上,“那些银子,都是娘借来的。” 刘氏见大家伙儿的目光都瞧过来,心里也是慌的厉害。不过她也清楚,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来,不然要不来银子跟方子,指不定她还得被刮下一层面皮来。 她心思一转,就有些不耐的说道:“便是我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为着你爷爷,这钱你们可不能不出啊。” “那奶奶说要多少银子啊?”林宝茹一边好言好语的问着,一边递给林采荷一个眼色,让她赶紧去寻里正来。 林采荷如今被自家大姐教导的,再不是以前那个,见着奶奶跟大伯娘就只会缩在大人身后抹眼泪的人了。所以,在得了大姐的示意后,她一溜烟就绕着人群往外跑去。 虽然她现在有些不明白大姐要做什么,可她心里清楚,只要对上奶奶跟大伯娘找事儿,一定要按着大姐的意思办。这个家里,只有大姐不怕奶奶跟大伯娘...... 刘氏见林宝茹问道正事儿上,也不藏着瞒着的哭啼了,她伸了伸手指,抬着下巴说道:“也不算多,三十两银子罢了。” 她想的也极好,除去给有成还债的,余下的也能落到她手里。 只是这三十两的数目一出,惊的可就不光是王氏跟林宝茹了。但凡来看热闹的,还有说着劝和话的人,这会儿可不都齐齐的抽了一口冷气? 三十两银子哎,甭说是抓药了,便是吃些人参补药,都能吃一段时间呢。 一时之间,刚刚还有些心疼哭的不能自己的刘氏跟章氏的人,看着俩人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 莫不是刘氏跟章氏,就是想来讹钱了吧。 不得不说,也是刘氏自大惯了,压根耐不住性子。但凡林宝茹一试探,就有些露了马脚。 听了信儿过来的马婶子听了这话就嗤笑起来,“我说林家嫂子,你说假话也说的像一点啊,三十两银子,林老哥是吃金子呢还是吃银子呢?” 她一说这话,边上就有心思想的透的人跟着哄笑起来。 “可别是你家有成的赌债,想按在人宝茹娘头上吧!” 刘氏被戳破了心思,脸色不由的变得古怪起来。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哭嚎了,直接从地上蹦跳起来,“你胡咧咧什么呢?你是收了二房小娘皮的什么好处,竟为着那口子白虎星污蔑老太婆哦!我家老头子可还躺在炕上呢,你说这话,也不怕遭报应!” 刘氏喘着大气,还打着哭嗝呢。只是那刻薄的话,可是一点没耽搁,直接跟不要钱似得往外冒。 原本还觉得刘氏可怜的婆子们,这会儿倒是面面相觑了。能说出这些个口无遮拦的话的人,难道真有她之前说的那么可怜? 一直觉得刘氏不该坏透了,甚至不相信刘氏跟章氏为拿着林老汉的身子骨做筏子讹二房的人,这会儿也有些怀疑起刘氏今儿闹上一场的目的来。 面对气急败坏的刘氏,林宝茹却丝毫没有嫌弃跟厌恶。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像是无奈像是认命的问道:“既然奶奶说欠了三十两银子,那我家也认。只是这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咱当着乡里乡亲的,也该掰扯个清楚。奶奶是借了哪家哪户的,借了多少,也给孙女说清楚,一会儿孙女带些物件一一上门答谢,顺带着求人家宽限些时候。”飞扬 说到这的时候,林宝茹的眼眶不禁有些发红,语气也带了哭腔道:“哪怕孙女有些人不认识,也该登门去说个感激的话。况且奶奶就算借钱,借的也该是乡里乡亲的,难不成还能去到外面寻什么陌生人借?” 这些话,算是里里外外都把刘氏跟章氏堵了个死死的。 不过刘氏却不是个见好就收的,她瞪着林宝茹,见自家这邪性的孙女丝毫没服软的意思后。直接恼羞成怒的看着王氏,张嘴责怪道:“老二家的,你就这么瞧着这赔钱货欺负我这当奶奶的?这是要气死老婆子,你们才高兴啊!”她咬牙切齿的指着林宝茹,加着劲的说道,“今儿你爷爷看病欠的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不然,老婆子少不得碰死在你家院子里,也让人瞧瞧你这当孙女的怎么逼死老婆子的。” 王氏一听刘氏发了狠,心里颤了颤,赶忙上前一步想把闺女挡住。 “娘,您这是做什么啊!”王氏心里说不上的担心,不为旁的,就为着闺女跟儿子的名声。银钱事小,但要累的闺女被人戳脊梁骨,那她可就要恼死了。 林宝茹拍了拍自家娘亲的胳膊,安抚似得冲她点了点头,而后冷笑道:“我又没说不管,奶奶何必恼羞成怒?”说着,她就死死的盯着刘氏,抿着嘴问道,“那奶奶且说说,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刘氏见王氏服了软,且林宝茹也不再追问了,只当俩人是怕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得意道:“我知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也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只管出三十两银子就行。” 这话一出,林宝茹心里就冷笑起来,连带着神情都有些淡淡的了。她扫视了一眼周围,最后直直看向章氏,声音不带丝毫起伏的问道:“大伯娘,不知您跟大伯是不是也要出三十两银子呢?” 猛然被点名的章氏愣了一下,才讪笑着摆摆手说道:“我哪有那么多银子!也只能在伺候你爷.爷.的事儿上,用些心。” 有了这话,周围的人可就一片哗然了。这意思不就是说,甭管老宅那边花了多少钱,都得靠着二房娘几个? 而且三十两银子哎,一般人家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攒的下。刘氏跟章氏,这是狮子大开口啊,这是逼着二房出血呢。 林宝茹看着被气的不断发抖且涨红了脸的娘亲,微微拽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她就无奈的再次开口了,“大伯母家还有大伯这个顶门户的人呢,都没这么些银子。我跟我娘孤儿寡母的,又能去哪里得了三十两银子?” “呸,你个小瘪犊子休想糊弄老娘,你没银子,能盖作坊盖房子?能顿顿又是肉又是菜的?”刘氏心里有些气恼,脸色阴沉道,“你要真拿不出银子来,那就拿做香皂豆的方子顶。镇上可是有大户说了,只要你拿出方子来,人就出银子让老林家当账!” 这话一出,王氏跟林宝茹的脸色可都有些变了。别说她们俩,就是看热闹的人群,都议论起来了。 敢情刘氏压根不是来服软认错的,她心里竟然还有这种盘算呢。 村里也有手艺人,像是磨豆腐的跟木匠师傅,要是人人都把自个的看家本事交出去,那还得了? 林宝茹怒极反笑,轻声说道:“敢情奶奶念着爷爷的身体是假,想要逼着我跟我娘交出香皂豆的方子才是真啊!” “你......”刘氏见她竟然赤.裸裸的戳破自个的心思,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了。不过她瞧着周围人不停指指点点的看过来,又见王氏跟林宝茹怒视着自个,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对着王氏跟林宝茹就是一通指责。“要不是为着老林家的光景,为着老头子的一条命,我个老太婆要你的方子作甚?你不给就不给吧,怎的还阴阳怪气的欺负我这老婆子啊......” 她一边踢腾,一边嚷嚷着老.二不孝,留下个恶婆娘非要逼死她。 说实话,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的确难堪。可架不住,这些话,正好就戳中了不少上了年纪的婆子跟老汉的心思。 庄稼户里,哪个愿意老了老了落不下个好? 所以王家奶奶就忍不住开口劝说了,“宝茹娘,你婆婆说的也是,她这么大年纪了,要那方子又没用。要不是真遇上难了,怕是也不会这样的。” “是啊,你家现在光景过得挺好,能管一把就是一把。毕竟,一笔写不出俩林字儿来,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要是林老.二还活着,怕是也见不得他娘这么难受。” 林宝茹听着周围那些个劝说的,心里不由冷笑一声,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些人喜欢慷他人之慨!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若这事儿落在她们头上,怕是她们早就跳脚了,哪里还会这么和颜悦色,貌似大方? 不过林宝茹也没当真冷了脸说难听话,她上前去拉在地上撒泼的刘氏,顺带着半跪在地上,一字一句仔细说道:“奶奶想要方子,我当孙女的也不能不给。不过话得说清楚了,一旦方子交出去,那咱村的作坊也就没必要开了,往后刘家那边想要用人也好,有了甜头也罢,可就都跟咱村子没关系了。” 顿了顿,她才叹口气说道:“其实这也不算个大事儿,原先我也是借着手里的方子,同刘家商量好的,让他们每年往村里投个三五十两银子,也好让我们带着乡亲们一块挣钱。”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爷爷的事儿自然是最重要的,咱们村哪怕不要刘家的那些个好处,也得先把钱凑起来。” 她的话温温柔柔的,丝毫让人听不出半句恼意来,甚至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着林老汉着想。可那话落在大家伙儿耳朵里,可就不对劲了。 三五十两银子,若是分在户里,可也是个不小的进项呢。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有几个能做活的壮劳力的,心里更是动的厉害。这可是个长长久久的好处,若真能成了,那往后村里的闺女后生嫁娶,都能拔个高呢。 刘氏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欣喜道:“这么说,你是应了?” 林宝茹点点头,“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得等过几日,我把方子捋顺了再告诉寻了奶.奶.的那人。” 大家伙见林宝茹就这么应了,赶忙七嘴八舌的劝阻起来,顺带着开始质问刘氏跟章氏到底欠的谁的银子,怎么欠的。更有嘴快的,开始吆喝着大家伙儿等着去寻人,非得把刘氏支支吾吾解释不清的事儿弄个明白。 就连着在边上帮腔的章氏,都被人围着质疑起来。更有甚者,开始盘问章氏林有成那些个赌债的事儿了。 本来就心虚的章氏,这会儿瞧着情形,就猜到自个是讨不了好。所以没等旁人再追问呢,她就丢下一句回家照顾老头子,而后匆忙跑走了。 这么一来,谁还瞧不出个内情来啊? “林家嫂子,你可别光想着盘算人家.宝茹娘一家子啊。” “就是,当奶.奶.的,你得有个当奶.奶.的样儿啊,可不能偏心的没了边际。你要是能说清楚那三十两银子的事儿,别说你要寻二房要,我们也得帮着你要。可你这连蒙带骗的,自个的话都说不圆乎,你让人宝茹娘怎么出这个钱?” “小的孝敬老的奉养老的是天经地义的,可你是生了俩儿子的人。甭说这账目糊里糊涂的,就算是清清楚楚的,也该是大房二房两家分摊啊。怎的到了你这,就得逼着老.二家全拿这钱啊?” “红口白牙的,你也不怕老天爷瞧不过眼去。” 刘氏被问的心头乱糟糟的,那一句句话就跟巴掌似得让她难堪的厉害,偏生,这会儿她的哀兵之计也好,耍赖讹人也罢,压根就不顶用了。 但凡她说一句,周围看热闹的,总有十句八句难听话等着她。 刘氏心里气恼,手上又被林宝茹拉拽的难受,最后直接抬手把林宝茹推搡到一边,叉腰骂道:“一群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玩意儿,她一天是老林家的人,一天就该养着老娘!别说老娘就是要个方子了,就是要了她这院子屋子,她也甭想放个屁出来!” 这话说的难听,偏生刘氏还丝毫不知收敛,简直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王氏跟那赔钱货后悔,既然应了她的话,就得实打实的给办到。 要么三十两银子,要么交出方子来。 刘氏也是个虎的,便是使着心眼来算计二房,都有些不愿意费心。那个要死要活又是下跪又是哀求的,刚刚哄的村里看热闹的人心软着帮衬她的人,到最后还是绷不住心思,几句话就得罪了一帮人。 不过她可不管那些事儿,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银子了。外人挣不挣钱不重要,反正最后她能落了好处,那才是正经的。 况且她想的也极好,甭管是二房舍出三十两银子,还是她拿着那方子换钱,都能让穷困的家里翻个身。 她拿着那些银子熬上几年,等到自家有志考中了功名,做了大官,好日子不还等着她呢么!135中文 想到这里,她就再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但凡有人质疑她,她总能拿着话骂回去。 就在一群人对峙着的时候,从章氏那得了信的林有志匆忙赶过来了。 今儿他出现,不仅没了以前鼻孔朝天瞧不起人的模样,反而整个人都颇为狼狈,也十分谦卑。 林有志进了人群,瞧见自家奶奶正中气十足的同人吵闹,吐沫横飞的恨不能直接上手呢。一时间,他心里不禁又急又气。之前他明明是教过自家奶.奶.的,千叮咛万嘱咐,甚至奶奶哭诉的说辞都是他一字一句教过的。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着奶奶竟然压根忍不住脾气。 不过哪怕林有志心里不满意的很,这会儿也得想着招的帮着他奶奶圆了话。毕竟,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奶奶从二房手里讨出银子,或是要出方子来。 否则,等顺来杂货铺的人找上门来要债,或是真闹到书院里了,恐怕他就真真没脸再仗着读书人的身份享受了。 这些日子只要林有志一想到,但凡那事儿处理不好,他就极有可能要回家种地,那心里就煎熬的不行不行的。 想到这里,他赶忙上前去扶住自家奶奶,顺带着拦住她想伸手同人推搡的架势。 “奶奶,有话好好说,你千万别急。爷爷如今已经躺倒炕上了,你可不能再垮了。”林有志红着眼眶,脸上满是无奈跟心疼的说道,“孙子往后不去读书了,赶明就跟我爹去镇上寻份工做,甭管挣多挣少,先紧着爷爷养身子......” 他说完,就看向王氏跟林宝茹,苦笑道:“婶子,堂姐,你们也别恼了奶奶,奶奶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也是被逼的实在没了法子,不然怎么也不会说出那些让你们为难的话的。” 他一边说,脸上就戴上了愧疚跟不安,一副唯恐自家婶子跟堂姐生气的模样。 说完,他就叹了口气,十分勉强的笑了笑,随后就保证道:“不过婶子堂姐,你们只管放心,咱爷爷看病治病的钱,我跟我爹慢慢挣就行。平时我可以帮人写写字,抄抄书挣些铜板子,闲的时候也能像咱爷那样去给人扛包......总归,不能耽搁了咱爷那......” 刘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由慌了神,当即她就跺着脚拉住林有志的胳膊就噼里啪啦掉起了泪珠子,“你可不敢有这个念头,咱老林家拼死拼活的供着你读书,可不容易啊!” 这会儿,她是真担心了,虽说自个现在跟这孙子算不上多亲近,可她也清楚,若是孙子真不读书不考功名了,那她以后怎么可能还做官家老太太? 明明半仙儿给她算过,她命里是有大富贵的人,是能做官家大老爷奶.奶.的。 林有志在刘氏开口的时候,就递给她个眼神,顺带着还捏了一把自家奶奶个胳膊。那意思,可不就是让她还按着之前他们在家商量好的说辞来? 刘氏见着自家孙子把话扯回了自个刚上门时候说的事儿上,难得的智商上线了。 她也不哭不闹了,只是抬手抹了抹眼角,看向王氏说道:“老.二家的,娘也不想这样又跌脸面又让人当笑话看的。可现在,娘是实在没银钱了,只能来求你们帮一把了。”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娘也知道你们日子过红火了不容易,所以没回听说你们三五不时的炖肉置办米面的,娘都从来没上门来讨过你们的嫌......可现在,家里是真没法过了......” 刘氏这番话唱念做打.倒是真的挺戳人心窝子的,况且相比于以前她蛮不讲理动辄就撒泼上手的凶悍劲儿,现在愁苦的模样更让人不好说出挤兑的话。 而且她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但凡遇上事儿了,千万不能跟那邪性的孙女对上。只要跟她对上了,自个永远落不了好。 其实刘氏心眼里也是不服气的,她琢磨了好些日子,也琢磨不透。怎的以前任由她打骂,就算被她苛待的差点病死都不敢还嘴的孙女,怎的眨眨眼的功夫就跟换了个人似得? 不过想来想去,她最后都只觉得,大抵半仙儿算出来的灾星就是这样的,跟会咬人的狗不叫一个道理。 所以刚刚她哭着念叨起自个的难处的时候,就只看着还有些心软的王氏说。 如今往二房这边往来的人不少,谁不知道二房现在光景好,日日做饭做菜都十分讲究。时不时的,还会做些大油水儿的饭菜一家子并着来做工的人吃? 第一百三十章 还有镇上那些来买香皂豆跟美容块的人,可一直都是络绎不绝的。哪怕他们不清楚那些玩意儿成本多少,可也不妨碍喜欢闲唠的一群人,扎在一块琢磨林家二房又挣了多少...... 相比之下,有些消瘦的刘氏,还有穿着越发朴素还要弃学的林有志,反而显得十分可怜了。 刚刚大家伙儿因着做工挣银子的事儿,心里刚有些偏向林宝茹一家。可现在见着刘氏跟林有志这般可怜,经不住就有人动了恻隐之心,甚至还是念起老话来。 “宝茹娘,老.二要是还活着,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娘哭成这样吧。” “是啊,都这样了,你们要是都只顾着自家挣钱过好日子,那可就有些忘本了啊。” 当然,也有些觉得王氏娘几个不是那种狠心人的,帮着她们说道:“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人宝茹娘不是应了要管林老哥了么?那会儿她们让满仓去镇上请大夫的时候,可是说的清清楚楚的,哪有坏良心的念头?” 一时间,有人说林家二房发了财挣了钱就飘了的。也有人劝着王氏跟林宝茹做人要厚道,可不敢为着以前的那一星半点的委屈就做生分子。 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跟家里没有能做工的汉子的婆子,那字字句句看似是劝说的话,简直是要给林宝茹跟王氏上纲上线了。 这会儿,二房门口的坡地上已经围了一群人了,除了一些喜欢嚼舌根的婆子,竟然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汉子。 王氏被气的满脸通红,她现在也不是没心眼只会埋头干活儿的人了。若之前自家婆婆没露了性子,许是她还会心软。 可前头,婆婆的目的明摆着不是为着公公的身体着想,她就是盘算上自家的光景了,甚至还能厚着脸皮的,堂而皇之的跟自家闺女要能让家里安身立命的方子。 加上现在林有志的那一番做派,看似是要安她们的心,可实际上话里话外可不就是为着逼她们就范? 但凡她们气恼,那一家子就会成了旁人口中不孝的生分子。 刘氏见自个渐渐拿捏住了王氏,心里有些窃喜。 要不是还要做戏,怕是她这会儿都要得意起来了。果然自家孙子脑袋瓜就是个好使的,就这么几句话,就扳回了一局。若是她在加把劲儿,还愁不能让大家伙帮她压着老二家这群挨千刀的丧门星应下事儿? 刘氏也是得了甜头,再示起弱,装起悲苦来,可不就更得心应手了!她压着心头的欢喜,苦着一张脸继续按着自家孙子教的演起来。 “老二啊,娘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媳妇啊......”刘氏满脸凄苦,哭天抢地的嚎道,“哎呦,老天爷哎,都是我造的孽哦......你要是罚,就罚老婆子,老头子一辈子可没做过恶事儿,更没磋磨过老二一家啊......” 刘氏也算是以退为进了,听得林有志暗暗称赞。他只是听着大家伙儿的劝说,心里就知道,今儿的事儿他们是稳操胜券了。 那边刘氏踉跄着拍着大腿哭嚎,声嘶力竭的模样,简直跟要岔了气儿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不利索起来。直听得那些还质疑她的人,都跟着怜悯起来。 王氏听着周围人或是义愤填膺或是劝说的话后,心里更是乱糟糟的。她有心要为自个跟自家闺女辩驳几句,可还没开口,就被围观的乡亲“语重心长”的话堵了回去。 林宝茹心里阵阵发冷,面对撒泼蛮不讲理的刘氏,她有一万句话去堵她,甚至有许多手段能戳穿她的面皮,让她不能作妖。 可面对一味只会伤心欲绝的哭诉的刘氏,还有貌似孝顺白般为她们着想的林有志,她当真是有些无力应对。 况且,还有这么多议论纷纷,或是火上浇油或是真心实意的劝着她们大度的人,她心里不可能不烦躁。 如今,无论她怎么说,都不可能落下好。 对于名声这事儿,林宝茹原先其实是并不太在意的。只是眼下,形势所逼,对着一群人她若是舍了名声泼辣应对,那以后家里该如何在村里立足? 穿越的日子越长,在农家院里活得越久,林宝茹就越发看得清楚现实。 以后大哥跟妹子们婚嫁的好坏,很大程度上,的确是要受名声牵扯的。 还有小山,他长大后若是想读书参加科考,也需要当村跟本地颇有威望的里正或是夫子写举荐信。 可是要让她忍气吞声,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林宝茹觉得自个也做不到。 刘氏还在那里哭诉,却绝口不提自个所谓的三十两银子的欠债,到底从何而来。120 而那些看热闹的,也随着刘氏跟林有志的话,越发往他们那边站过去了。 “唉,宝茹娘,你们就应了吧,难不成还真要眼睁睁看着林家老俩没法活啊。” “总归是一家人,就算分了家,也没道理成仇人呀!” “就是就是,你们是能耐的,又是做生意,又是盖作坊的,也不至于说穷的拿不出一点钱来吧。眼前先紧着救人,怎么也不能让你爹娘跟嫂子一大家子的光景散了!往后顶多就是紧上一阵,转脸儿你们多做几笔买卖,不什么都有了吗?” 这会儿在后头干活的人也都纷纷出来了,他们原本是担心刘氏来找茬,让林家二房受气。可眼下瞧着刘氏哭的要死要活的,一时间倒是让那群汉子不好开口了。 银杏瞧着这场面,又见王氏已经急的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了,赶忙上去帮着林宝茹扶了一把。 她同王氏的关系算不得亲近,可因着是一个村的娘家,心里自然偏袒王氏一些。况且,这些日子,她跟林宝茹还算投缘,而且自家男人又在二房这做工呢,所以她打心底里是向着林家二房的。 再者说,谁家院儿里还没个糟心事儿?银杏在娘家的时候,也常因着自家爹娘只有五个闺女被爷爷奶奶磋磨。现在爷爷奶奶老了,除了爹娘竟然没一个儿女乐意照顾的。 偏生都被旁的子女嫌弃了,可爷爷奶奶还是一门心思的惦记着她那几个生了儿子的叔伯,甚至会抠着爹娘辛苦攒下的粮食贴补别的孙子。 时间久了,银杏自然就厌恶倚老卖老的恶婆子了。 现在她看着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刘氏帮腔,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叫不能让人家的光景散了啊!敢情林老叔家跟林家大房的光景,都得靠着人孤儿寡母的呗!” 刚跟着鲁大娘过来的菊子,这会儿还有些搞不清情况呢。不过她打量着眼前的情形,也知道怕是刘氏跟林家大房那又来闹事儿了。 因着前头生儿子,如今又怀了身子,所以在婆家她几句是横着走的。自然,现在遇上事儿了,菊子呛起旁人了,也不会嘴软。 “这一群老少爷们叔伯大娘的,围攻几个家里没做主的娘们,亏你们也好意思!”她说着,就扶着腰跟着走到了林宝茹一边上,“怎的以前我林二婶子被逼的活不下去的时候,没瞧见你们这么声讨欺负她的人?” 有了帮腔的,王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连带着林宝茹,都感激的看向银杏跟菊子。 不过这个时候,她总不能让同自家亲近的人给自个挡枪,想了想,她就冷笑了一声。 既然大家都觉得自个是好心,那她就好好掰扯掰扯这事儿。其实她明白,因着林老汉的情况,她肯定是要掏钱的,可这钱,她却不会心甘情愿的讨的。 也别跟她说孝顺,亦或是跟她说什么林老汉还是个好爷爷,总念着她们二房,而且这么些年林老汉的确没磋磨过她们。 可有时候不作为带来的伤害,比直接欺负更让人心冷。 林老汉坏吗?不坏!可他面对着自家婆娘跟大儿媳妇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阻拦过,甚至一直都是默认的态度。 而这份默认,就成了二房被欺负的翻不过身的依仗。 林宝茹不知道自家人对林老汉有没有抱过希望,可她却知道,林老汉的那一点点愧疚之下,隐藏着的大概并不是真正的心疼。 他想要家和万事兴,想要粉饰太平,所以他宁可看着二房娘几个被逼的走投无路。 但凡想透了这些,林宝茹又怎会真心实意的感激林老汉? 有时候,她的确觉得林老汉一辈子也挺为难的,也会感念当初分家的时候,林老汉的痛快跟果断。可感念归感念,那一点点的恩惠,也只够支撑她们逢年过节大面上的礼数。 相反,如果有一天舅舅妗子,哪怕只是鲁大娘出了事,许是她会更焦心更着急。不为旁的,因着舅舅一家跟鲁大娘一家,是真心实意待她们的。 想到这些,林宝茹不由的冷笑起来。 “这话说的可就好笑了,咱村里往上数三辈儿,多半都是一个姓里出来的,要说起来也算是一家人。那怎的,不见你们帮衬一把大伯娘家?” “再者说,大伯娘跟三个堂弟可是有娘家跟姥姥家的,章家可是大户,比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伯娘一家再怎么过不下,也轮不着这么低声下气的求当婶子跟堂姐的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说完这话,刚刚还议论着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伙被林宝茹的一番话,呛的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 这话说的难听,可仔细想想好像也有些道理。 不过林宝茹却不给大家反应的时间,她缓了口气,看着刘氏叹口气无奈道:“奶奶要是为了爷爷,哪里需要这么豁出脸面来闹腾?但凡您捎个信来,我们一家怎么可能不管!可您来了,一张口就要三十两银子......”说到这,她就惨笑起来,“当初您把我卖给刘家,满打满算也不过只卖了八两银子吧!” “难不成您觉得,我们娘几个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就能挣出比我卖身钱还多的银子?” 刘氏被她一连串的话弄得有些发蒙。 不过林宝茹也没打算让她开口,反而侧头看向林有志,声音愈发冷冽的说道:“大堂弟是读圣贤书的人,耍起心眼来,可比咱们庄稼人厉害的多。” “你要真有心跟着大伯去做工挣钱,又何必在人前话里带话的说上一番?难道当初,你去读书,也征求过大家伙儿的意思?”林宝茹讥笑道,“你左一句用不着我家,右一句自个担着,那现在怎的不把奶奶劝回去?难不成,还巴巴等着我家给三十两的银子呢?” “且不说你有什么用心,我就奇了怪了,奶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这么些日子,她打哪听说有人要花几十两买我的方子?”林宝茹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自打刘氏被修理了一番,前头又惹了那么多笑话,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家乐意跟她凑一块串门了。 也是林老汉警告过了,所以她也很少出门,就算出门多半也会被人背地里念叨一番。 “甭说奶奶能跟镇上的富裕人家攀扯关系了,便是咱们村的叔伯大娘怕是都没多唠过几次嗑吧!那奶奶说的那些个事儿,到底是谁同她说的?” 林有志被她一声声的质问弄得有些慌神,支吾了半天才说:“这......这我哪里知道?” 周围的人见状,哪还能猜不出里面的事儿?就算还有些想不明白的,看着林宝茹那番强忍着不哭的模样,也有些同情起来。 不过是个半大的闺女,先被奶奶跟大伯娘哄骗着应了刘家纨绔的亲事,后头又遇上分家的糟心事儿,可是怪不容易的。 尤其是他们瞧见后头抱着小山正瑟瑟发抖,偷偷抹眼泪的采荷的时候,心里更觉得这家人可怜了。 也就有人,心里多少有些懊悔刚刚自个说的那些话了,那话说着好听可想一想还真有些强人所难。 当然,有同情林宝茹娘几个的,就也有认为千说万说,林宝茹娘几个不该冷着心绝情的不顾念老宅那边的。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后辈都不该忤逆家里的老人。 而这场面,在里正跟林大冲前后脚到了以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林大冲来了后,没说话眼眶先红了。他歉意的看了王氏跟林宝茹一眼,半晌才说道:“二弟妹,就当那银子是我借的,以后我挣钱慢慢还......” 相较于林家其他人,林大冲在大家伙儿眼里都是个老实憨厚的人。而且不少人可还记得,当初林大冲还往二房这送过扇子骨的,那可不是个小气的。 如今他张了这个嘴,那刘氏跟林有志说的话肯定是真的了。 原本还黑着脸,一脸怒意的里正,听了大家伙儿讲清楚来龙去脉,又听林大冲说林老汉当真是瘫了,不禁有些为难。 他算是村里见过世面的,自然知道林家闺女手里的方子是何等重要。可以说,刘家的作坊,还有往后村里的许多进项,都得靠着那方子。 可他就是再顾念村里,也没法眼睁睁瞧着林老汉被困死! 尤其是林大冲说起,为着林老汉的病,他们借了放私钱的,如今那些讨债的三日后要收房子后,里正的脑袋更是大了一圈。 他又是恼怒,又是着急的瞪了林大冲一眼,“你是嫌命长了还是怎的?怎么就能借那些人的银钱!” 林大冲被呵斥了,一脸懊恼的蹲在了地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最后竟然抱着头呜咽起来,听得人心酸的厉害。 有了这么一出事儿,大家伙儿就都看向了王氏跟林宝茹。千书吧 就连里正都无奈的说道:“宝茹娘,你看这事儿......也不是让你们全出,只是眼下得先想着法子帮着你公爹跟老大一家过了这个坎。毕竟,那银子也不是他们家自个贪了,是为着你公爹才借下的......” 林宝茹心里憋屈,她瞧不清自个那个看似厚道的大伯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不过依着她对刘氏跟章氏的了解,若她爷爷当真早早就病了靠耗银子续命,那她们先想到的绝不可能是出去借钱,肯定是借着爷爷生病的由头来闹上一番。 可现在却是前头一直风平浪静,只是闹出大房老二吃喝嫖赌欠了钱的丑事儿,后头不过一个月,大房就空口白牙说为了老汉惹上了放钱的。 这事儿,说破了天,林宝茹都是不信的。 但相比于她们跟刘氏几个,大家伙儿对林大冲的印象实在太好了,所以他走投无路甚至是带着绝望的说出的那几句话,根本没人会质疑。 如今里正都开口了,若是林宝茹跟王氏再不应下,怕是往后她们在村里当真就难立足了...... ※※※※※※ 另一边,在书院里听多了别人背地里嚼林有志的那些闲话的刘书文,这会儿也因着用饭回了家。 他回家后,想起自家大哥跟林有志好像有什么过节,于是就同自家大哥说过几句。自然,关于林有成去书院门口叫嚣,还有顺来杂货铺巴巴的给林有志送些上好的笔墨纸砚的事儿,也被他绘声绘色的说了一边。 那些个事儿,听得刘书来啧啧称奇。 也是他现在闲的厉害,竟莫名其妙的让刘达去打听了一番。等刘达把事儿打听仔细了,回来说的时候,他可是惊讶了半天。 我的乖乖,刘书来是真没想到,林有志脸皮竟然那样厚,家里都一团糟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在学堂上充脸面。也亏得自个现在被夫子拒之门外了,不然肯定要在学堂上,当着夫子跟众人的面儿拔了那林鳖孙的脸皮。 到时候,也让夫子瞧瞧,他喜欢的满嘴圣人训的学生,可不比自个这离经叛道的朽木强到哪去呢。 还没等他把林有志那瓜吃完呢,就听到镇上四海赌坊的人上门来寻他。 刘书来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想,四海赌坊算不上入流的场子,所以他根本没去过。这会儿四海的人上门来,能有什么事儿呢? 往日里赌坊里来要债的也不是没有,所以门口的家丁也见怪不怪了。这会儿得了自家少爷的吩咐,家丁就直接把四海赌坊的管事儿领去了院子里。 这么一问,刘书来就知道了,敢情林鳖孙的二弟二鳖孙,打着他的旗号欠了赌场的债啊。 “刘少爷,您看......” 刘书来斜了那管事儿的一眼,面色不悦道:“他欠债,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同他家有过节!” 管事儿的一听这话,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赶忙赔着笑脸说道:“刘少爷莫恼,赶明儿我就让人去打折他的一条腿。也当是给您出气......” 刘书来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可别,我可是规规矩矩的人,从来不打打杀杀的。”顿了顿,他眼珠子一咕噜,颇有意味的说道,“听说你们场子里的牌是不错的,下回我跟陈老三一块去玩几把。” 这话一出,四海赌坊的掌柜子就满脸堆笑的应承起来。等到离开刘家后,那管事儿才冷了脸,恶狠狠的说道:“狗娘养的,老子混了十几年了,竟然被林家个毛小子哄骗了,这事儿不算完!” 不过他转念想着,自个也算因祸得福了,得了刘家少爷的应许,以后必然会有一批舍得散钱的纨绔去四海玩。到时候,他们光是抽成,就能挣下不少。 刘书来这几日也是闲的快长毛了,也不知怎的,自打上次送了金簪以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是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担心林宝茹想多了,一会儿又怕她把自个当登徒子。 所以这好些日子了,他喝酒玩骰子,都提不起劲儿来。 刘夫人瞧着自家大儿子心不在焉好几天了,她心里算了一下,好像就是上回同桃溪村回来以后,自家儿子就跟改了性子似得。 想到这,她不由得感到有些欣慰,看来孩子开窍当时真好事儿...... 不过作为一个体贴的娘亲,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在家犯相思病。正好,前些时候,宝茹丫头赶集时候寻了酒楼掌柜子捎信,说想找几样香料跟一些珍珠粉。 这些东西,对于有香料铺子跟胭脂水粉铺子的刘夫人来说,本就是唾手可得的。 所以这会儿,她让刘管家去把东西装好后,就去寻了刘书来,让他赶紧的送去桃溪村,切莫要误了生意上的事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刘书来本来是不想去的,奈何自家娘亲手里有把柄啊。 为了心爱的物件们,他便是有心拒绝,也只能笑着应承下来,顺带着还拍了一把他娘的马屁。 “行了,别贫嘴了,赶紧去,晚了当心我打断你个狗腿。”刘夫人戳了戳自家儿子的脑袋,摇头笑着说道。 刘书来赶忙说道:“那可不行,要是我狗腿断了,谁还给娘跑腿儿啊。咱刘家的买卖,交给别人,我可不放心。” 这话说的好似他有多上进似得,不过听到刘夫人耳朵里,却自带光环似得。 自家儿子可是从来不曾关心过生意,打懂事儿起,就是吃喝玩乐。至于交给他的正经事儿......就算他知道被蒙骗了,也都懒得动心眼计较...... 说起来,他为林家闺女来回费心,还是头一次呢。现在瞧来,自个跟林家二房做生意的这一步,还真走对了。 最起码,他是肯上心了。不说他能有多少能耐管起买卖来吧,至少能收一收玩闹的性子。 不过刘夫人不知道的却是,大抵在刘书来眼里,那些个正事儿还真不比他娘扣下的他做出来的那些能动的木头物件重要。 若是以前他娘就拿住他这命脉,怕是他早就对家里的生意殷勤起来了。 奈何刘夫人却不认为那些个孩子玩的东西重要,甚至再上会用这那些玩意儿吓唬过自家儿子一把后,她就直接让人把收起来的东西,丢进了府里的库房里了。 当然,等刘书来后来在库房里找到自个的宝贝们的时候,已经上了林宝茹跟他娘的贼船,想下也不好下了。 所以有时候误会,也是完美的。至少,刘夫人现在的误会,让她先入为主的抬高了林宝茹未来在刘家的地位...... 刘书来靠在马车上,晃晃荡荡的往桃溪村走。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时不时的露出个忐忑的神情,可一会儿又会诡异的摸着下巴笑起来。这又哭又丧的,倒是让边上伺候着的刘达心里有些发毛。 “少......少爷......你没事吧。”刘达往马车帷裳那挪了挪身子。以前自家少爷露出这样表情来的时候,总会做些匪夷所思的事儿。 可现在是在马车上,少爷要是真做什么坏事儿,也只能冲着他做啊。 想到这里,刘达忍不住哀嚎一声,往前扑了一下,一把抱住刘书来的腿说道:“少爷,我上有老下......下还没娶媳妇,您放过我啊......” 正琢磨着林宝茹那些事儿的刘书来,被刘达突如其来一嗓子搞得吓得一个激灵。 “你要吓死老子啊,你没娶媳妇,老子也还没娶呢。”刘书来没好气的拽了拽腿,“还不滚回去做好,一会儿进了村,当心把你颠下马车了......” 刘达被吼了一下,有些委屈的坐回原处。敢情自家少爷是思春了,可思春就思春呗,怎的做那些个让人害怕的表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少爷被鬼附身了呢。 刘达心里吐槽了一番,不过在确定了少爷正常之后,他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都怪前几日府上的小花塞给他几个鬼故事的话本子看,让他总觉得有些不同的少爷可能是被什么孤魂野鬼给夺舍了。哼,等再发了月例,他肯定不给小花买果子吃了...... 刘书来还没进村的,就碰上了匆忙往外跑的林东子。他挑了挑眉,记起这是自个当初让人知会着打听林家事儿的人,所以撩开帷子喊了一嗓子。 林东子一瞧叫自个的是刘家少爷,本来还丧着的脸瞬间就转好了,他赶忙扑上去,“刘少爷,我正打算去镇上找你呢。” 刘书来踢了踢他扑过来抓着自个腿的手,不怎么高兴的问道:“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动脚的。” “是是是,就是那会儿林家老太婆又去寻林二婶家的麻烦了。老太婆坏得很,哭丧似得闹个不休,惹得一群人都议论林二婶家。”林东子也是瞧着苗头不对,就急忙跑出来了,所以压根不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 刘书来听他说的不清不楚,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 那土不拉几的丫头怎的总是有麻烦事儿啊,自个碰上了几回,哪次她都得出些状况。 虽然他觉得那颗黑心莲不像是能随意被人欺负了的,可万一那丫头碍着老太婆是奶奶,不敢硬怼呢? 想到这里,刘书来心里就有些无奈了。不过也不知怎的,只要想到每回那丫头出事儿,都得巴巴的等着自个去搭救,他心里就莫名的得意起来。 刘书来脑子里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听着林东子怪模怪样的学着刘氏的做派。我看书 等听完了,他心里就琢磨起来了。这手段不是陈嵘他家后宅李里那些个乌烟瘴气的姨娘,惯用的手段么?每回告状,都哭哭啼啼的又是认错又是赔罪,可最后都能惹得陈嵘他爹心软,不会责罚反而还会觉得自家正妻苛待了小的...... 听陈嵘说,他爹那些个姨娘用那招数,每回都是屡试不爽。就连带着一些下人跟旁人家的夫人,有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劝她娘要大度一些。 也的亏陈家几个儿子都是打陈夫人肚子里蹦出来的,不然指不定那些个姨娘都要翻天了。 想到陈嵘说的那些个话,再琢磨一下刘氏唱念做打的表现,刘书来哪能想不透她的盘算? 于是,他推了推刘达,小声嘀咕道:“你卸了马,去镇上四海赌坊让那管事儿的来抓林有成,就说林有成碍我的眼了。”顿了顿,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再去顺来杂货铺,甭管想什么法子,哄个伙计来要债!” 刘达疑惑道:“要是少爷想给林家姑娘出气,咱们只管去敲打那些人一番就是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刘书来翻了个白眼,狠狠敲了他脑袋一下,“我敲打你好几年了,也没见你聪明点。” 哼,那老太婆们有心思找黑心莲的麻烦,那就是家里还不够麻烦呢。自个不给她找点事儿干,怕她还觉得闲呢。 刘书来说完,就把刘达赶下了马车,让他去后头寻了装物件的马车伙计要马匹。 当然,他自个没敢耽搁,吩咐了几句就让车夫快些往桃溪村去了。 至于心里的那点别扭,跟未来很可能遇上的调侃,他也有解释。肯定是因为那丫头跟自家合作做起买卖来,他总不能瞧着自家能挣钱的买卖,被个老虔婆坏了。 刘书来到了桃溪村的时候,刚好听到里正说让王氏跟林宝茹顾念情谊的话。 他挑眉,冷笑道:“哎呦,这话是要笑死个人咯。旁的顾念也就顾念的,可她家跟那老虔婆家哪里有什么情谊可顾念!难不成要顾念那老虔婆差点把她们娘几个欺负死?” 说着,他就带着车夫挤进了人群里。 等瞧清楚抱头蹲在地上的林大冲,还有满身狼狈却还哭天指地的刘氏跟伪善的林有志后,刘书来不由啧啧道:“要我说,你们这一家人不去唱大戏怪可惜了。” 他说着,还满脸嫌弃的拿脚尖踢了踢埋着头不言语的林大冲的鞋边,“你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还能昧着良心,为着自家俩不成兴的儿子去为难自家亲侄女啊!” “难不成你也跟那老太婆一样,想指望没人撑腰的几口人,给你儿子还吃喝嫖赌的账?”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哦了一声,“我差点忘了,还有你那大少爷的读书郎,在书院里为过体面阔绰的日子,可还欠下的二十多两银子?” 他这么一说,可是一片哗然了。 倒是刘氏反应的快,赶忙蹦跳起来指着刘书来骂道:“你这是污蔑,如今你跟老二家的赔钱货勾搭到一块了,可不得句句帮衬着那臊玩意儿!”她对上刘书来不善的眼神,心虚的厉害。可事儿都到了这一步了,她总不能因着害怕就撂挑子。 闹腾了半天,却要让她灰溜溜的走,她自然不甘心。于是,没等刘书来再说出什么难听话的时候,刘氏就先拍着腿吆喝起来了,“你们这是合伙要逼死老娘了,老娘不活了......不活了啊......” 周围人这会儿又是劝她,又是谴责的。当然,她们不敢谴责刘书来,那话头子可不就纷纷落在了王氏跟林宝茹身上了? 不过别人吃这一套,刘书来却不吃。 他见大家伙去责难林宝茹了,心里更是不乐意了。于是出口的话,就更不中听了。 “我瞧着你这副做派还听眼熟的,前些时候听陈老三说他家姨娘就是这么要死要活的。结果死了半天,也就是吓唬人的......”说到这,他就皱眉看向刘氏,貌似好奇的问道,“莫不是他家老头子的姨娘,是跟你拜师学艺过的吧!” 这话算不上骂人,可那意思可是丝毫没给刘氏留情面。 但凡心思转的快的,哪能听不出,刘书来这是在骂刘氏做派上不得台面呢? 不过有了这么一出,大家伙儿看刘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好了。这么看起来,刘氏当真是不够正派呢...... 刘氏被这番话弄得面红耳赤,只觉得一张脸彻底是没了。 她怒视着刘书来,张口就想劈头盖脸的骂上一通。 只可惜,刘书来却没给她机会,直接斜眼瞧着林有志跟林大冲说道:“我劝你想好了再张口,毕竟再过上一个俩时辰的,我就怕你想骂人都没力气骂了。” “那会儿出镇子的时候,正好碰上四海赌坊的管事的跟顺来杂货铺的伙计,那两伙人可是拿着许多字据说要找林家儿子呢。”他咧嘴看向惊恐的林有志,故作遗憾道,“我原本怕欠账的是我大舅哥,所以多问了两句,想着帮着打发了那些人。不过听说那里面有读书郎的欠条,我寻思着那肯定不是我大舅哥啊,当然也不该是咱桃溪村人人称赞的读书人咯......所以我就没拦着,还顺带着问了问人家,如果要不到债务,该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等他见林有志猛地抬头瞪着眼看过来时,才拉长了语调说道:“人家说,少不得要先打断一条腿警告一番。当然,就算打断了腿,那钱该还还是得还的!” 刘书来说的随意,不过却是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加上林有志本来就心虚,一听到顺来杂货铺就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了。 所以他这话一出,林有志哪里还能稳得住。 “奶......我想起我还有文章要做,就先走了!”说完,他也不扶着哭的浑身无力的刘氏了,慌忙的起身想离开。 只可惜刘书来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他左右动着,就是挡着林有志不让他离开。 直到林有志看过来,他才嗤笑道:“哎呦,读书郎这是要往哪去啊?不是等着要银子吗?这事儿简单啊,你且等会儿,一会儿我那跟班就会送银子过来,甭说三十两,就是三百两爷这也有的是!” 刘书来说的漫不经心,更是财大气粗。 只是这话落在林有志耳朵里,简直就跟要命似得。 他被孙掌柜子坑了一回,哪里还敢接旁人递来的好处? 何况他心里也清楚,刘书来本来就跟自个有过节。上回还专门为恶心他,闹了一场,所以他根本不可能那么好心帮自个。 想到这里,林有志心里就更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里正哪里还看不出端倪来! 这林家老两口跟大房一家,是要坏了庄稼人的朴实性子啊。 他瞪了一眼刘氏跟林有志,随后十分失望的看着地上依旧不言语的林大冲,冷声问道:“大冲,你说说这事儿吧!要是真像你说的,为着林老叔,我们一村子人为你们做主。可你要是坏了良心,跟林家婶子和你那婆娘为银子来算计二房娘几个,那我当里正的也不能不主持个公道!” 里正的话刚落下,边上刘书来就补充道:“反正说不说实话都不碍事,左右再过一会儿,那两边要债的人就来了。到时候,当着你们一村子男女老少的面,问个清楚就是了!” 说完,他就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欠揍的揶揄跟调侃道:“真没想到,你们村还能出这么一家子人才。就那什么林有志还真是个少爷心奴才命,家里日子寻常就寻常呗,非得为着体面做冤大头。就那日日下馆子,天天请同窗小聚的样子,可比我这少爷还像少爷呢!” 眼看着林有志脸色越来越难看,对上乡亲们打量的目光也躲躲闪闪的,刘书来心里就有些舒坦了。 哼,比起挤兑人欺负人的事儿来,他刘书来还没怕过谁呢。 “不过你也别因为我夸你太得意了,毕竟你那兄弟可比你强多了,前几日吃喝嫖赌几乎日日不落,可是比我能耐许多。”刘书来啧啧两声,故作不如人似得说道,“我这纨绔吃酒去花楼,那也是间几日去一趟。可没想到世上还有你兄弟那么剽悍的人呢,都不怕被掏空了身子。” 若是放在平时,大家伙少不得会嘲笑一番刘书来不务正业,吃酒去花楼当真不体面。更会同情林宝茹,觉得林宝茹怕是后半辈子都晚了,寻了这般一个不牢靠的人。 可现在这么一对比,大家伙儿就有些怪异的觉得,像刘书来这样的纨绔好像也没那么不堪。反倒是他们村出的这俩后生,怎么听怎么丢人...... 刘书来说的太真了,加上老林家那几个人心虚的模样,一时间让刚刚还帮衬着她们声讨王氏跟林宝茹的人都觉得有些恶心了。 随着刘书来一句句嘲讽出口,全场哗然,这些个事儿,外人可不清楚。 大家伙儿光是知道林有成染上了赌瘾,成了个笑话。却没想到,一提起来就让林家人挺着胸脯子走路的读书人,也能坏了品性。 现在别说是外人了,就连着一直呜咽着的林大冲跟人模狗样的林有志,都一声不吭了。 尤其是林大冲,一张脸羞红的厉害,支支吾吾想要辩解几句,可对上里正几个嫌弃的眼神后,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而林有志被刘书来挡住了去路,他有心想推搡几下,可又怕边上对着他虎视眈眈的下人跟自个动手。但他更清楚,今儿的事儿闹不好,他就得身败名裂,面子里子丢了不说,怕是往后在村里跟学堂里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林有志打读书开始,就听多了奉承的话。在村里,因着他是唯一的读书人,走到哪儿都能被人高待一眼。小时候,就算他偶尔去别人家串门,都能得了旁的孩子舍不得吃的鸡蛋跟白面烙饼。 后来到了镇上,遇上了许多自个没见过没尝过的东西,他最初也是自卑的。可随着日子越来越久,爷爷奶奶跟爹娘万事都随着他,吃穿用度一切开销都紧着他。之家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勤俭的,可时间久了,看着旁人用上好的宣纸跟笔墨,自个难免就会生了攀比的心思。 况且,就连夫子都说,他天生是读书的料子。那为何旁的做学问不如自个的人能吃好用好,他却要委曲求全? 林有志不甘心,于是同他娘念叨了几句,随后不过几日,他娘就让人捎了银子去学堂。打那以后,他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般,笔墨纸砚无一不好。 随着几次同窗借用自个的笔墨后,他行事大方不拘小节的名声也传开了。慢慢的,林有志凭着自个的文采与“豁达”结交上了越来越多的朋友...... 以至于后来,他彻底忍不了再过以前抠抠唆唆的日子了。 其实林有志闲暇时候,也不是不煎熬。可每每瞧见旁人羡慕的眼光后,他心里总会升起一股子满足。 所以,在林家出了许多事端,爹娘跟奶奶不再总给他银子后,他是真的有些忍受不了。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生了占顺来杂货铺便宜的心思。 林有志原本以为是自个的运道好,却没想到,自个以为的好运只是旁人设下的陷阱。 如今这事儿被刘书来当众揭破,可不就跟直接刮了他的脸皮一样? 在场的乡亲原本想帮着自家村里的后生辩驳几句,可看到刘家纨绔有恃无恐的嘚瑟劲儿后,心里也有些打鼓。 加上林有志一副慌张的模样,就差明晃晃的告诉大家伙,刘书来说的不假了。 所以一时间,惯是带着面具做清高姿态的林有志,对上言语间不在意名声,什么青楼纨绔张嘴就来的刘书来,可不就完败了! 林有志跟林大冲被唬住了,可刘氏却恨的咬牙切齿了。 这个时候,她也不扮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冲着刘书来抓挠过去。 “你个狗娘养的小杂种胡咧咧什么,明明自个才是败兴的玩意儿,偏偏还想扯上我家有志。”刘氏气急败坏,连骂带打的一巴掌就拍在了并没防备的刘书来脸上。那巴掌声,直接就让正交头接耳猜着林有志跟林有成龌龊事儿的乡亲们,愣在了原地。 别说看热闹的人了,就是正颜面无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林有志都被吓蒙了。 也是刘书来二十来年都是过着吃喝玩乐的日子,虽说身形算不得健壮,可一张脸还是十分细腻而且耐看的。 现在被刘氏狠狠的掴了一巴掌,那白嫩的脸蛋上直接浮起了一个巴掌印,就连手指头都鲜明着呢。 “卧槽,老妖婆你找死啊!”刘书来不是善男信女,更不在意桃溪村的人会不会戳他脊梁骨。于是,暴怒的红了眼的他,直接抬脚就把还要扑过来抓挠自个的刘氏踹到了一边里。“娘的,搅肚蛆肠的老虔婆,真当自个是个人物了?” “别说老子早就瞧不惯你歹毒的模样了,就是你那宝贝孙子,老子都不屑得污蔑!”刘书来呸了一口,竟还吐出了些血水,“老子不成兴,那是老子的福气。” “甭说老子不会像你跟你俩宝贝孙子一样,坑蒙拐骗的靠着讹诈欺负婶子堂姐的过日子。就算老子成了你孙子那样的软脚虾,我娘也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供我玩乐!” 刘书来揉了揉自个的脸颊,忍不住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接下来,他带过来的那车夫跟伙计可都冲了过来,直接把刘氏跟林大冲林有志围了起来,连带着还跟着踹了好几脚。 刘书来瞧着哼哼唧唧还要在地上打滚的刘氏,心里厌烦的厉害。要让他再冲那老婆子动粗吧,他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可瞧着林大冲护着刘氏的模样,他又觉得这汉子算不上欠揍。 想了想,刘书来干脆一把抓住了林有志的领子,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摔了出去。 “鳖孙子,老子因着你受了委屈,今儿不出口气,你们还当老子在镇上的名号是虚的呢!”说完,刘书来就一拳头扫在了林有志的脸上。“这张人皮底下跟个乌龟王八一样,偏生还要出来装人。张嘴闭嘴都是自个是读书人,那怎不见你对着你婶子跟你堂兄堂姐的守着孝悌的规矩!” 林有志被打的连连闪躲,可越闪躲,那落在身上的拳头巴掌就越重。最后疼的他直接眼泪横流,哀嚎着求饶。 “刘少爷,是我不对,往后我再也不敢了。”现在的林有志,哪还有那会儿话里带话的心机模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现在,是恨不能今儿没来这么一趟。 不,他是恨不能自个没回村...... 刘书来见他一副软蛋模样,心里也嫌弃的很,尤其是那鼻涕眼泪肆意横流,甚至都要沾到自个手上了。 使得刘书来,连压着他出气的心情都没了。 “老子不成事,都知道自家的兄弟姐妹得护着。男子汉大丈夫,甭管奔哪路营生,可不都是为着家里人。” 刘书来冷笑着冲林有志踢了一脚,随后瞥了一眼被自家伙计挡着的,想过来拉架的里正跟几个汉子,颇为厌恶的说道:“我是头一次遇上这种让人作呕的玩意儿,真真是吃着亲人的人血馒头还自以为能高高在上!” “有这么一家子玩意儿在,也不知道会不会坏了你们村的风水!”刘书来也不是个傻的,撒完气心里痛快了。他才抬头瞧着里正说道,“我听说,就这败兴的家伙,还是你们村的骄傲呢?哦对了,他在学堂上跟人装阔绰的时候,可是说村里的里正也好,族长叔伯也罢,可都要高待他一筹呢。啧啧,文曲星下凡,高人一等,能光宗耀祖?这样的人被你们奉承着,要是传出去,可就有的笑话看咯。” 刘氏也是被打懵了,她见刘书来真敢动手,就忍不住想要骂咧几句。可一想起自个身上还疼着呢,那话又不敢大声吼出来。 如今听刘书来字字句句,都要把自家唯一有可能做官老爷的孙子给毁了,她哪里能忍得住。 她护着老大家,磋磨老二家,除了过去的恩员外,最大的原因可不就是因着二房有个灾星,而大房能出个当官的? 刘氏这辈子,做梦都想着等大房的孙子成了事儿,她能跟着享福,尝一尝做官家老太太的滋味。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村里来,也让那些个跟自个不对付的人好生羡慕羡慕。 可瞧着自家孙子那副鹌鹑似得模样,她心里也明白,大抵刘书来说的都是真的。 刘氏是有些埋怨孙子不跟自个说实话的,可一想起自个还得指望他,就只能动着心思想法子把他摘出来。 于是,本来就自觉受了屈的刘氏,可就直接扑在地上哭着嚷嚷起来,“要杀人拉......老天爷,这是要逼死个人咯,我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却要在自个村里被个外人打了......” 刘氏推搡了一把挡着自个的儿子,蹭蹭的就跑到里正跟前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里正啊,你可不能为着刘家有钱,就不为老婆子做主啊。” 她坐跪在地上,瞪了刘书来一眼,随后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又是哭嚎又是嚷嚷着说道:“老婆子都几十岁的人了,当着咱们村的男女老少挨了后生的打,这可是遭天谴的事儿啊!是活活在打咱们桃溪村的脸!” 刘氏这么一嚎叫,就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大家就算再觉得刘氏不占理,可眼瞧着她们祖孙被打的凄凄惨惨的,自然就觉得有些不落忍了。更何况,刘家少爷也太嚣张了,这么大刺咧咧的当着满村子人动手,真当他们桃溪村的人是死的啊! 有了这一出,自然就有性子急的要往上冲。只是有伙计挡着,又有正在林家二房做工的人借着拉架的劲儿拦着,倒没让那几个脾气冲的真打到。 刘书来却并不在乎那几个咋呼的人,只管耻笑道:“我这可不是瞧不起你们桃溪村,我只是瞧不上林家这几个人罢了。” “你们要真想给这几个出气,那就想想自个往后的名声。为着个磋磨媳妇跟孙女,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婆,打个刚正耿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这事儿让别的村打听着了,又或者让人编成了话本子在镇上馆子里流传起来,看他们谁家还敢同你们攀关系结亲的。这不知道的,还当你们几家,都是一样的货色呢。”刘书来也不着急,打嘴炮玩心眼的事儿,跟谁不会似得。 这话一出,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几个人,就都犹豫了。 “你们也别抱不平,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不过在酒场赌场上,也常听人说一句话,先撩者死!她们一家巴巴的凑上来找虐,难不成老子还得好言好语的劝着?” 林里正这会儿的一张脸,都已经黑的彻底了。 原以为宝茹丫头已经算是伶牙俐齿了,怎的定下的这个少爷也这般让人不省心! 他瞧着哭丧着脸干嚎的刘氏,又看了看被揍的鼻青脸肿瑟缩着身子不敢动弹的林有志,想撕了这一家子的心思都有了。 这事儿简直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呢,但凡处理不好,就会落的里外不是人。可若是他不压着些,事儿再闹大了传出去,他这脸也就不用要了。 林里正心里对刘氏几个搅屎棍恨得是咬牙切齿,可面上却凝重的看向刘书来,“刘少爷,甭管怎么说,你是不该当着咱们村老少爷们打人的......再者说,甭管他们两家有什么恩怨,那宝茹丫头一家总归得孝顺奶奶跟爷爷!” 刘书来也不是个混的彻底的,听出里正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他退一步了。 不过他可不乐意忍一时,毕竟,在他看来,忍来忍去,最后只能忍到自个堵心。梦生 相较于让自个不痛快,他更喜欢给别人添堵。 于是,刘书来故作愕然的问道:“我被那老虔婆打了,为着出气还手打人,碍着那丫头家什么事儿了?她家该孝顺便去孝顺,我又没让她动手打!” 顿了顿,他又提醒道:“不过眼下我这几下,比起一会儿要来的赌坊跟顺来杂货铺要债人的手段,我这个应该不算个事儿吧!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都没少做!”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就有些傻眼了。他们就算再偏帮着自个村里的人,也不敢同那些个不要命的动手啊。 再说了,谁还没有点私心啊,相比于为护着刘家祖孙,他们更担心自己遭殃。 想到这里,就有些心里打鼓的人瞧瞧往后退了退。 里正整个人都快要被气死了,刘书来说的那些个话,句句都戳中要害。他们村可是造了什么孽哦,几辈子安安生生的,偏偏到了他管着的时候,就出了这么一团糟心事。 要是外头真知道了刘氏的那些事儿,怕真会让村里落下个恶名。 偏生耳边还一直传来刘氏的吆喝干嚎声,直嚎的他心烦意乱。 “行了,闹闹闹,还闹腾个屁啊。一家子不省心的,自个惹了麻烦,难不成还想让村里人给你们擦屁股!”林里正冲着刘氏怒喝道,“林家婶子,咱谁也不是傻子。要是林大叔真因着得病让家里欠下三十两外债,那一文一两的你罗列清楚,再来同宝茹丫头家要银子。” “到时候她若是昧良心不给,我找人给你写状子,亲自陪你去官老爷跟前告状!” 里正说到这里,就眯了眯眼,神色不善的斜了一眼林有志,沉声说道:“要是真像刘家少爷说的那样,你要那银子,是为着俩孙子还债,那咱也得好生去祠堂当着林家祖辈们念叨念叨这事儿!” “进了祠堂,是黑是白,也让村里的大辈跟一村子男女老少给断个明白!” 刘氏跟林大冲一听里正说了这话,心里就知道他不会帮着自家说话了。 林大冲还好,这会儿正又羞又臊呢,压根没勇气抬头看人,更不敢多说什么。如今他家的遮.羞布都被撕碎了,他哪里还有脸求着二房娘几个借银子啊! 倒是刘氏还有些愤愤不平,想着再说些什么。可她现在也是半点气势都没有,就算强撑着,对上里正跟大家伙不赞同过得目光时,也吓得心肝有些颤。更何况,里正都说了开祠堂跟去官老爷跟前告状的事儿了,她哪里还敢再吵闹? 至于林有志,更是被吓破了胆。他现在是唯恐他奶奶再看不清形势,真吵着闹着要去衙门走一趟。 但凡自个的事儿过了衙门,肯定是捂不住的,到时候甭说下场考试了,便是夫子许都不会再让他进书院。 林里正见刘氏也歇了声,紧皱着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不过当着大家伙的面,他还是添了一句公道话,“行了,往后你们有什么事儿,不管是要奉养银子,还是要二房摊什么钱,先寻族里的大辈做个见证,写个字据。也省的你们再纠缠不清,丢了桃溪村做长辈的厚道劲儿。” 这话看似没点名,可有脑子的人哪个不知道里正这是说给刘氏跟林大冲她们听的? 要放在平时,怕是刘氏还得气恼一阵,许是还会口不择言的跟王氏跟林宝茹干一架。就算不能顺了自个要银子的意,也绝不会让王氏跟林宝茹那小娘养的得意了。 只可惜,现在她跟前是一群鄙夷着她跟自家儿子孙子的乡亲,跟恨不能直接把她赶出桃溪村的里正。 不远处,还有打了自个还觉得理所当然,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刘书来。而刘书来边上围着的伙计,更是攥着拳头候着。 她就算是有再大的不甘心,也不敢再扑上去打一通。 别的不说,就那会儿打刘家少爷的那一巴掌,她就是仗着在自个村,料想刘书来不敢还手。就跟上回一样,刘书来顶多就是混不吝的说几句难听话,最后还得被村里人吓走。 哪成想,他打起人来,压根不分男女老少! 就在刘氏扑腾着要起来的时候,刘书来又好心好意的开口了,“哎呦,算着时候,那四海赌坊跟顺来杂货铺的人也快该到了。我劝你们还是早些回去把大门插好,也省的被打砸一番,丢了脸还得少了物件!” 刘氏一听这,哪里还待得住。她哼哧哼哧的爬起来,顾不上拍拍身上的一层泥土,直接就拉拽着林大冲跟林有志往回跑了。 眼瞧着热闹看完了,围着的一群人张望了一会儿,也有心思转的快的,还故作和善的安慰了王氏跟林宝茹几句。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过那些就算是说着安慰话的人,视线多半也是在林家马车跟林宝茹之间来回转着。大抵是猜着,刘家上门来要做什么。 不过她们也不至于想些龌龊的事儿,毕竟,村里面订了亲的人家,男的上门来帮着丈母娘家干活的事儿比比皆是。 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里正,此时依旧板着脸,冷冷的看着刘书来,警告道:“刘少爷,你也算是发泄过了,这事儿就算了了。否则的话......别的不敢说,咱们村也不全都是怕事儿的!” 刘书来笑道:“那是自然。”顿了顿,他斜眼瞟了下脸色还有些不太好的王氏跟林宝茹,抿了抿嘴犹豫片刻说道,“刚刚我也是气急了,不过村里出那么几个人也的确坏风水。这样,赶明儿我就请个南边来的风水先生,帮着村里瞧瞧。” “顺带着,再捐些银子,给村里的祠堂添些香油,也算是我这桃溪村未来的姑爷孝敬的......”这话说完,刘书来就觉得耳朵有些发痒,脸颊还莫名有些发烫。 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自个是因着那个姑爷的称呼,有了股子别扭又新鲜的感觉。 想他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纨绔子,怎么可能为着这么一句话就......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着,可对上里正赞同的目光后,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往起翘了翘。 虽然那黑心的丫头是差劲了些,身板也跟豆芽菜似得没个看头。可她哄起妹妹跟弟弟来,还是挺温柔的。还有那性子,并不是他喜欢的,但要真说起来,好像也不让人讨厌。 更重要的是,刘书来一看到她,就会想起上回送金簪的时候,瞧见的那个让他心里暖暖的,甚至有些怦然心动的侧脸。 哪怕不够娇艳,可总归也不丑...... 里正得了这话,也算是找回来一些脸面。 他瞧着这里没自个的事儿了,自然不想多待。 不过他刚同王氏和林宝茹交代了几句,就有人匆忙跑过来,说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提着家伙什往林家老宅去了。 里正一听这,脑袋都大了一圈。 他瞧了瞧二房门口还打算回去做工的人,赶忙吆喝着他们跟着自个去瞧瞧。 当然,里正是没想着让这群人跟着自个去打架,只是助阵的气势总归是要足的。 说实话,虽然他那会儿警告刘书来的话说的好听。 可身为里正,他心里最是清楚,村子里的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就算闹了矛盾顶多也就是婆娘们叉腰对着骂咧一番,往死的说,也就是两家不来往了。 可要真说头破血流的打架,还真没几个敢的。 不说打过以后的结果如何,就是去抓药都要花不少钱呢。若是再重一些,怕是都得去大牢里走一趟了。 农家人最怕的,大抵就是不要命的土匪打手,第二怕的就是衙门大老爷了。但凡被抓去牢里待几天的,就算不丢了命,也得脱层皮。而且出来以后,还会让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议论。 等里正带着人离开后,刘书来才戳了戳自个越来越肿的脸颊,露出个痛苦的神情。 那老婆子下手还真够狠的...... 王氏就算再看不中刘书来,这会儿都因着他为自家解围被婆婆打伤了而感到愧疚。 “宝茹,你去煮俩鸡蛋,等会儿让刘少爷滚下脸颊。”王氏有些担忧的看了刘书来一眼,见那张白皙的脸蛋红.肿着,心里就更不安了。 也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当初自家闺女说过的话。虽然刘书来总惹下许多笑话,可他本性却是好的。 如今他三番两次的帮着自家,而自个还总坏着嫌弃跟厌恶揣测他,倒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王氏想到这里,看着刘书来的神色也就更缓和了。 等林宝茹把鸡蛋煮好了,刚沾了些香油用干净的布巾裹上时,刘达就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 他一瞧自家少爷那脸蛋子都被打坏了,赶忙扑上去一叠声的问起来,顺带着还抱怨了几句。 “少爷,你也就这张脸能胜过旁人,如今脸都坏了,要再去寻乐子,怕是要被人笑话的。”刘达皱眉,嘟囔道,“那刘家老婆子下手也忒狠了,你怎的就不知道躲开呢?” 往日里,自家少爷身手可是矫健的很。虽然打架能耐不是第一,可逃命的工夫却是算得了上乘的。便是打架时候,他多半也是助助威,吆喝几声,若是遇上有人冲他打过来,他向来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躲...... 怎的今儿,少爷就在个老婆子手底下翻了船呢? 刘达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着自家少爷吸溜冷气的模样,又觉得心惊胆战。 刘书来见王氏跟林宝茹没看过来呢,不由冲着刘达翻了个白眼,努了努嘴说道:“你懂个屁!” 这可是陈嵘给他的话本子上说的,英雄救美呢,总得要受点伤,然后美人才能心生愧疚。 虽然说刘书来不觉得林宝茹是美人,可往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让她多欠自个俩人情,也是好事儿。最起码。万一以后自家娘亲非要逼着自个跟张勋盛一样看账本,他不还能寻个盟友相助么!云南 至于说这事儿是他挨揍之前想到的,还是为着搪塞刘达才有的念头,在刘书来看来应该不算重要。反正甭管是前还是后,总归没什么差别。 林宝茹这会儿也没打算跟刘书来多亲近,她趁着煮鸡蛋的工夫,又回屋就拿出了自个收好的金簪子。 她只犹豫了一下,就把裹着布的簪子收拢在了袖子里,心里想着,一会儿趁着没人的时候,这烫手的物件,还是得还回去的。 所谓无功不受禄,刘书来当时说的再随意,她都不想跟他有什么私底下的纠葛。 至于要给刘书来滚红.肿脸颊的活计,自然是要交给一直嘀嘀咕咕没挺嘴的刘达来干的。 要说刘达也是个憨的,他捏着那裹着布的鸡蛋,想都没想直接就怼到了刘书来脸蛋上。结果,一直抽着冷气忍疼的刘书来,嗷的一声就蹦跳起来。 “痛死老子了,刘达,你这是要报我娘罚你的仇啊!” 刘达茫然的看着自家少爷,再瞅瞅手里的鸡蛋,纳闷道:“我这力道也不算大吧?” “卧槽,你那手劲儿可跟打铁的有一拼,还不够大?”刘书来说完,就抻着脖子指着自个的脸颊,冲着林宝茹说道,“那谁,你看看,他是不是把我怼秃噜皮了?” 林宝茹看着跟戏精上身似得刘书来,一时也吃不准他说的真假。毕竟,自家大哥看起来也是个寻常的,可力气却是大的很。 所以她想了想,叹口气说道:“算了,我给你弄得了。” 边上正哄着几个受了惊吓孩子的王氏,愣了一下,可看清刘书来的模样后,刚要出口阻拦的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再怎么说,他那一巴掌都是因着自家挨的。不管与情与理来说,自家也不该冷眼瞧着他受疼。 况且,现在俩孩子已经定亲,婚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就算再不乐意,也不好说些败兴的话,再惹得俩孩子还没成亲就生了间隙。 王氏想到这里,就垂下眼眸没说话了。 “这还差不多,也不枉我白挨了一巴掌。”刘书来坐回到凳子上,他倒是不嫌弃这长凳坐着硌得慌,也不觉得屋里破旧的桌子碍眼。 反倒是一个胳膊杵在桌上,托着没受伤的脸颊,仰着头理直气壮的等着林宝茹照顾。 “你也别多想,我就是见不得那些欺负人的事儿。”尤其是欺负他的人! 林宝茹见他说的还十分义气,不禁莞尔。 不过瞧着刘书来那得意的模样,她还是点了点头,故作郑重的说道:“恩,刘少爷侠义心肠,怎么会让我多想呢?” “别多想就好,”缓了缓,他又补充道,“你给我滚脸,也别觉得我是要占你便宜,好歹我这也是为着给你们出气挨得打,你帮我整整也该着。” 她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些个话,但是想起之前在衙门口他说的那些个话跟颇为多的心理活动后,林宝茹就有些能理解了。 这丫的,的确不干个正经事,有空怕是光琢磨着给自个加戏了。 只是她一看见刘书来一本正经的说这话的模样,就觉得哭笑不得,“是是是,您这是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能给您滚俩鸡蛋。日后若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刘少爷只管开口。” 刘书来听着这话说的好听,可总觉得跟前的黑心莲神情有些憋笑。而且,林宝茹这番话,好像没按剧本走啊,戏文里女子听了这番话,不是都会面带娇羞的有所表示吗? 怎的她如此敷衍,而且开口的话,同张老.二跟陈老三似得? 他撇了撇嘴,还想再说什么。 可没等他开口呢,那热.腾.腾的鸡蛋就再次敷在了他脸颊上。 这回刘书来是没再跳脚,不过许是被鸡蛋的热气熏的,他总觉得自个的脸跟耳朵有点发烫。 “我奶奶每回打人,那劲儿都是十足十的。”林宝茹垂眸看着刘书来带着巴掌印的脸颊还有些发红,就叹口气说道,“我怕往后几天,你这脸都恢复不了。” 刘书来眨了眨眼,好奇道:“她以前经常打人?” 林宝茹抿了抿嘴没说话,她穿越来以后,被刘氏打了一次,只一次就头破血流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而记忆里,原身跟采茹几个,挨打的次数并不少。 只是她到底不是原身,有些话不想说也不想再提。 倒是回过神来的采荷嘴快,告状似得说道:“以前奶奶一不高兴,就会打大哥跟大姐,有好几次都把大姐打流血了。” 采荷年纪稍微小点,性子也被林宝茹惯的十分跳脱。之前她怕刘书来是要叼走大姐的狼,自然总是防备着他。 可上回他把大姐叫走说了半天话,也没真叼走。 再加上今儿,采荷是眼瞧着这个被好多人说不好的人,帮自家赶走了奶奶跟大伯一家。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所以这会儿,她对刘书来自然就有了些好感。 恩,虽然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可是他能保护大姐啊。 在采茹跟采荷心里,能保护大姐的人,应该算是好人。 于是,作为不务正业,二十年没被当过好人的刘书来,在自个不知道的时候,被发了张好人卡。 采荷的话一落,屋里就彻底安静了。 就连刘书来,也沉默下来了。 之前来闹事儿的时候,他不是没听说过刘氏打破林宝茹脑袋的事儿。只是后来自个见过了她彪悍的模样,一时都想不起,这黑心丫头在家里也曾是个小可怜的。 想到这里,他就偷偷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宝茹,憋了半天,轻声安慰道:“那个......你别伤心......下回碰着机会了,我再给你出气!” 林宝茹看着他那补脑过度的神情,不免笑了起来,“可别,我这日子刚过安生,你可别再招惹麻烦。” “我哪里招惹麻烦了啊。”刘书来翻了个白眼,顿了顿又说道,“但凡你能拿出给赵立那小子脑袋开瓢的劲儿来,你奶奶她们也不敢欺负你们!” 林宝茹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可不是你,今儿我要敢打了她们,那被里正叔指着要开祠堂问罪的,恐怕就得是我家了。我自个的话倒是不怕,可我也得顾念着我娘跟妹子她们。” “旁的不说,若坏了名声,以后小山要读书要科考,恐怕都过不了里正跟乡绅那一关。” 而没有他们的推荐,又背着个恶名声,恐怕他连下场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寻常人家,跟刘家那般人家还是有所不同的。 刘家便是因着刘书来被许多人笑话了,可只要他家二少爷想下场考试,那些个跟刘家有生意往来的人自然会巴巴给他想辙办事儿。就是再不济,刘夫人也能重金请一些大儒或是有声望的人,帮着写下举荐信。 可林家不同,林宝茹纵然现在能挣了钱,可接触的也都是底层百姓。甚至她都不能保证日后,自己能不能往上走一步。 “这算什么事儿啊,难不成你就白白忍着?”刘书来不高兴的斜了一眼林宝茹,“大不了以后我让我娘帮着你们。” 林宝茹嗤的一声笑出来,有些敷衍道:“是是是,那往后可就拜托刘少爷多帮衬咯!” 刘书来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 于是,他十分不满的抬头想要再说道几句。 可他却忘了如今俩人离得极近,近到刘书来稍稍动弹一下,碰着林宝茹了。 他错愕的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颊,好像还有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那柔柔的似有似无的气息,撩.拨的他整张脸都涨红起来,连带着半抬的脑袋都嗡嗡作响了。 刘书来不敢眨眼,甚至不敢动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闻到从林宝茹脸上跟头发上散出的一股子说不清的清香味。也能看清楚,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耳朵尖上被日头照出的一层光晕。 林宝茹刚要说话,就对上忽然贴近的一张脸。 虽说这脸没有里写的那般英气菱角分明,可在林宝茹看来,也算是一副好皮囊。 况且她活了两辈子了,可从来没跟男人这般亲近了。于是,半张着口的林宝茹的脸忽的一下就红了,一直对刘书来十分平静的心,也有些砰砰乱跳了。 俩人气氛暧昧的对视了许久,直到王氏一声咳嗽,才让林宝茹回了神。于是,她下意识的伸手就把那张脸推开了,自个也顺势往后撤了一步。 好歹,让俩人都能顺利的呼吸了。 接下来,林宝茹没再说话,只专心的给他继续滚第二颗鸡蛋。 而一直心跳如雷的刘书来,不仅不敢吭声,甚至还心虚的厉害。只是也不知为什么,他那眼神总会不经意的瞥向林宝茹,而后更加心慌。 大概是因为脸颊受伤了,所以对许多感觉十分敏.感。那滚着鸡蛋的手指每每碰到肌肤上的时候,都会让刘书来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要是那手指头离开了吧,他又会觉得有些失落。 刘书来觉得自个大概是得病了,要不就是被刘氏那老婆子打坏了,等回去了该好生寻个大夫瞧瞧。 一直到他把香料跟珍珠粉交给林宝茹,然后安安生生的跟着刘达和伙计们离开的时候,刘书来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马车咕噜咕噜的离了桃溪村,在车上有些发愣的刘书来,摸了摸自个已经不怎么疼的脸颊,心道怎的那土丫头身上的味道那么好闻啊,一点都不像春香楼那些浮夸的香料味道。 还有那手指头,好像还真的挺软的。 他靠在马车上,啧啧着回味了一下。十二文学网 其实要说起来,这丫头也挺会照顾人的么。看着是个硬心肠的,可心眼却软的很...... 而林宝茹也没好到哪去,等刘家的马车走远了,她才拍了拍脸颊,缓缓的冷静下来。 果然,生的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 若不是自个无心情爱,恐怕就要着了刘书来的道道了。这不着痕迹的撩妹手段,加上那张能骗人的好皮相,再有刘家富足的家底,还当真容易招蜂引蝶。 不愧是肆意在花楼里浪荡的纨绔,说脸红就能脸红! 林宝茹越想,心里那点涟漪就越平静。到最后,只剩下对自嘲一下,随后她摸了一下袖口,整个人都愕然了一下,自个想要还回去的金簪,居然都忘记拿出来了...... 她暗暗唾弃了自个一把,心道不过是靠近了一些罢了,怎么就能被那皮相惑的忘了正事? 不过想到刘书来今儿的所言所语,还有面对刘氏跟里正时候,为她们正名的那份赤城。林宝茹就觉得,这所谓的纨绔其实也挺可爱的。 她暗暗捏了捏那簪子,想着下回遇上了一定要还回去。 做足了心里建设,她才轻笑一声,收了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思。而后,满心欢喜的奔着那些香料跟珍珠粉而去。 青木香,甘松香,丁香,白檀香......珍珠粉......竟然还有一包皂荚。 当然,还有许多林宝茹点名要的,铺子里装胭脂水粉用的小瓷瓶跟小白瓷香粉盒。 也是这些看似金贵难得的物件,在刘家胭脂铺子里十分常见,所以刘夫人不仅没有作难,甚至直接差人各自装了一些过来。 林宝茹得了想要的原料,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无数种新美容皂的做法。甚至,自个一直没插手的胭脂水粉的方子,她也琢磨了几样。 这事儿虽然不着急,可总归要提前开始准备的。 她虽然知道的相对多一些,可实际上操作却并不能保证一次成功。 想到这里,林宝茹那颗跃跃欲试的心,就稍稍冷静了一些。 这厢,林宝茹收拾好的那些香料物件,就招呼着采茹去村里喊大家伙吃饭了。 当然,她担心采茹被老宅那边刁难,所以叮嘱她若是瞧着大家伙还在老宅没散,就不要吱声。 要是大家各自回家了,或是那边的散了,她在喊大伙过来。 林采茹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牵着自家小黑一道出了门。 老宅那边来要债的四海赌坊跟顺来杂货铺的伙计,可不正好凑到了一块? 相较于刘书来,他们的手段真真恶劣多了。那手里的棍棒,啪.啪的砸着林家老宅的门,带头的打手那吆喝更是荤素不忌,直喊的围观的人都跟着羞臊。 “你老母的,一家子算什么玩意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装孙子当王八算什么意思?”四海赌坊管事儿的啐了一口,嚷嚷道,“输不起就别玩啊,说什么家里是有读书人体面人家,还变着法的跟人刘家少爷攀亲戚,也不知哪来的脸!” 他一边吆喝,就一边示意着自个带来的人去撞那紧闭着的大门。 也亏得里正一行人来的快,不然怕是林家老宅的大门会直接被撞个稀巴烂。 “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的带着人又打又砸的,还有没有王法了!”里正心里正恼怒着呢,瞧见四海赌坊一群面目凶恶的人正闹腾着呢,就忍不住暴呵一声。 奈何四海赌坊的管事儿也习惯了讨债时候遇上所谓的大辈或是乡亲阻拦,所以不仅没被吓到,还讥笑一声打量了几下里正,“你是这儿能主事儿的人?” 里正皱眉,心里也有些发憷。毕竟,这些人瞧着就是心狠手辣的,若生了冲突,只怕跟着自个过来的人,都得不了好。 可人家都闹到村里来了,他当里正的也不能不管。 “是,我是本村的里正。”里正皱着眉头。 四海赌坊管事儿的点了点头,一扬手让后头那几个看起来穷凶极恶的人安生下来,随后笑道:“今儿也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只是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林有成连本带利欠我们赌坊二十多两银子,如今他跑了,我们也只能找他爹娘要了。” 说着,他就扬了扬手里签字画押的借条跟字据,让林里正跟一众村民看个清楚。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就跟林有成家要银子。除此之外,绝不骚扰别人家!” 四海赌坊来寻事儿,说到底就是为银子,顺带着想讨好一下刘书来。他们真没想着真与村里人打斗起来,所以那管事儿说起话来,自然很是痛快,先省了村里老少要为林有成家出头的想法。 在场的桃溪村人听了,就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人家这话说的没错,虽然手段难看了点,可到底也不算是胡乱欺负人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们要真为着老林家为难这些讨债的,倒显得自个村里蛮不讲理,赖人钱财了。 想透了这个,大家伙也就没了刚刚的气势,就连板着脸的里正也有了愁容。 他心里暗暗骂了几句,这种丢人的人,怎么就出在了桃溪村? 想他林家上上下下几辈人了,纵然没出过什么大出息大能耐的,可祖辈也都是踏实淳朴的老实人。可偏生林老汉一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今儿一出糟心事儿,明儿一场败兴事儿的。 这话往前十来年说,哪怕就是去年腊月里闹得最凶的时候,那最起码也是家务事。 就算让人当了笑话,总归也没坏了村里的名声。 现在可好,林有志跟林成才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先不说他们自个怎么样,就光提四海赌坊跟顺来杂货铺若是日日上门来闹,不过几天这事儿就得传的人尽皆知。 到时候,桃溪村上下几百口人,可就真真一点脸面都没了。 四海赌坊跟顺来杂货铺瞧着桃溪村的人不在阻拦了,接着砸起大门来。闹腾了半天,也不见里头有人出来,惹得一群人连骂带噘的喊了半天。 最后还是四海赌坊的管事儿瞧着天儿不早了,丢下一句赶明儿再来,招呼着人撤了。 他们一撤,那顺来杂货铺的小伙计一样没多留。不过顺来杂货铺的伙计也怕惹了桃溪村的众怒,所以同里正抱怨了几句,说明白林有志的事儿后,才离开的。 等着打发了那些个要债的,里正才哐哐的敲着门,让林大冲出来。 只可惜,现在老宅正屋里,正阴森森的呢,家里唯二能动弹的林大冲并着林有志,都躲在门后头张望着。别说过来开门了,他们一听见砸门的声音,就心惊胆战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刘氏披头散发的坐在炕头上,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整个人都直哆嗦。 而章氏更是不敢言语,最后直接寻了个由头溜回自个厢房屋里插门剁了起来。 她现在是心惊胆战的,自家最可能有出息的俩儿子,竟然一声不吭的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甭说她能不能再护着了,她就怕自个以后都没法再安生待在老林家了。 想到这里,她赶忙去翻找起自个藏起来的小匣子,那还是正月初七回来的时候,她娘背着大哥跟大嫂悄摸的塞给她的体己。 如今她想着怎么说,也得先保下自家老大来。只要老大以后能考中功名,那解决赌债也不算个事儿了。 不过片刻之后,厢房屋里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随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 一直惶恐不安的林大冲一听这动静,赶忙跑了过去。他伸手推门,发现那门打里面给栓上了,当时就急了。 “他娘,你怎么了?开门啊......”林大冲哐哐的拍打着木门,恨不得一脚给踹开。 章氏红着眼,哆哆嗦嗦的开了门,整个人都跟傻了一样蔫蔫的还有些失神。 “完了完了,我的银子......整整十两银子......十两银子......” 林大冲听她提起银子的事儿来,不仅有些傻眼。 他心里急躁,扶着她的手都忍不住用起力来,直到章氏哭丧着的脸都惨白起来。 “你说什么银子?咱家哪里还有银子啊!你可别是魔怔了。” 章氏一想到自个的银子,眼前就一阵阵发黑,就连肩膀上的疼痛都跟没知觉似得了。她瘫软着腿脚,嚎啕大哭道:“挨千刀的哦,他怎么就能撬了我的锁子把银子给偷走啊!十两银子,那可是我抠唆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 章氏哭的肝肠寸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就在她嚎着的时候,刘氏也神情不悦的蹬蹬跑过来,一听章氏还背着自个藏了那么些个私房钱,当时就怒了。 敢情自家还有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啊,怪不得日子越过越糟呢。有这么个扒拉私房钱的玩意儿,家里哪里可能发财! 瞧瞧当初王氏还在家里的时候,那一家子是文铜板都得过了她的手,经了她的眼。当时,老林家的日子哪日不是让人羡慕着的?十二文学网 现在可好,章氏有了私心,自家光景直接就从天上掉进了泥里。如今,她倒还有脸哭了。 想到这里,刘氏不禁有些气红了眼,新仇旧恨,还有之前在二房那受得气儿,可不就让她有些蒙头了。 她几步冲上去,扒拉开自家儿子,那蒲扇似得巴掌,就狠狠的朝着还有些失神的章氏抽过去。 “你个丧门星,小娘皮的,老娘辛辛苦苦的攒着家业,被你们糟践完了。你却自个背着一家子,偷藏私房钱。你娘个日批的,我们老林家是造了哪门子孽,修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刘氏猩红着眼,压着章氏一通发泄,那架势简直是要活活撕巴了章氏。 “娘,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别打了啊......”林大冲在边上赶紧拉拽,可他到底顾忌着刘氏的身子,怕自个力气大了伤了老的。所以只能一边哀求,一边帮着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章氏拦几下。 章氏也是被打的厉害了,抱着头咿咿呀呀的说那些银子是她跟娘家带回来的,不是私藏的。 可刘氏哪里会信她? 反正如今银子没了,她怎么说都行。那些个话,甭管真假,落在刘氏耳朵里,就都是哄骗自个的了。 “你大嫂那能拔人层皮的德行,还能让你娘给你那么些银子?你骗鬼去吧。”刘氏不依不饶的摁着章氏,碰上自家儿子拦着,还会翻着白眼气恼的捂着胸口骂林大冲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 那模样,当真让林大冲作难。 章氏吱哇乱叫,一声声的惨叫着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的。 刘氏却不管她听不疼,那拳头巴掌的,实打实的落到她身上了。就跟林宝茹劝说刘书来时候提的那样,明明一把大年纪的刘氏,每回打人都跟拼老命似得。 林大冲眼看着自家老娘是要往死里打章氏,也顾不得被骂不被骂了,赶紧从后边把刘氏搂住。 “娘,你别打了,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 此时的林大冲却不知道,当初章氏祸搅着刘氏去二房那给自个出气,使得林宝茹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可没人这般拦着说声别打了。 甚至在那个时候,章氏还在惦记着打死了不好跟刘家交代,那到手的聘金也会飞了。 如今她也算是恶有恶报,那拳头原封不动的落在她自个身上,也让她尝尝当初二房娘几个被欺负磋磨的滋味。 鼻青眼肿的章氏翻了身,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家男人冷漠质疑的眼神,还有婆婆厌恶还推搡着林大冲想冲过来揍她的模样。章氏一颗心,是彻底寒了,连带着人都有些癫狂起来。 她当初回来的时候,听自家男人说以后好好过日子,只要她好好地,就再也不提休她的事儿。当时她心里高兴的恨不能飞起来,后来她伺候公婆照顾家里,哪怕总被婆婆挑刺欺负都会忍下去。 就是后来实在忍不了的,她也是寻个婆婆不注意的时候,就跑出去躲懒。 她心里想着念着的,就是熬些时候,等婆婆老了自个能做主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章氏也承认她心里有许多盘算,盘算着公婆的棺材本钱,盘算着公婆死了,这一块片的宅子院子还有那些果木树都得归了她们大房。 而且自家儿子们也能有人供着,日子过得滋润又得意。 可不管她怎么算计,为的可都是她们两口子的小日子。 结果呢?自家男人,眼睁睁看着他娘骑在自个身上打骂...... 章氏有些疯癫的指着刘氏喊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当自个是个好的啊,卖孙女卖孙子就算了,还想着把老二媳妇卖给老鳏夫当典妻!你这一桩桩的脏心思,才是最该遭雷劈的!老天爷没眼,但凡长着眼,就该先响雷劈死你个老丧货。” 许是她是真的心灰意冷的,竟然有些不在意林大冲的看法了,只管指着刘氏的鼻子骂个痛快。 刘氏被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双三角眼直翻着,就跟要憋过气儿去似得。吓得林大冲,赶忙给她顺气,还皱着眉冷冷的呵斥道:“你胡咧咧什么呢,还嫌家里不够安生啊!” 章氏见他沉着脸,一味指责自个的模样,不由扯了扯嘴角呵呵了两声。 “安生个屁,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啊!自个没个本事,回了家还想当大爷?我嫁给你,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呢!前头你跟那卖屁股的臭婆娘勾搭着,又是送肉又是送钱,可到了我这,你就恨不得把我当个泥团子欺负!” “我告诉你,你休想!今儿你们要么打死我,要么就别指望我再像老二媳妇那样伺候你们一家子。”章氏不管不顾,又哭又吼的嚷道,“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也受够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能过就过,过不下去就一拍两散。再不行老娘豁出命去带着一脸伤吊死在你们屋子门口,到时候看看你个老女昌(chang)妇还怎么耍威风。”章氏压.在心里许久的积怨瞬间爆发,要是眼下有把刀的话,她大概会不顾后果的砍过去。 左右现在她俩儿子是养废了,男人也指望不上了。她就是再委委屈屈的讨好着公婆,估计也落不下好了。 章氏甚至还能想象得到,赶明儿出门后,村里村外的人会用什么眼光打量议论她。估计就是章家村那边,也不会有人说她一句好的。这般想着,还真让她生出一种鱼死网破的孤勇来。 刘氏缓上劲儿来,她被儿媳妇忤逆了,哪还能行!于是气急败坏的刘氏,直接呸了她一口,口不择言道:“你个心思毒辣的恶婆娘,大冲,休了她,把她赶出去!还有她生的那惯会偷摸家里钱财的好儿子,一并赶出去,她不是爱藏私房钱么,那就让她给她那宝贝儿子还钱去!” 刘氏说的,自然是林有成了。毕竟,身为自个指望了半辈子的孙子有志,她是半点舍不得指责的。 林大冲夹在刘氏跟章氏中间,怎么做也不是。 “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她好歹也是有志有成有才的亲娘,况且她个妇道人家,你让她去哪里找银子还钱啊!” 刘氏喘着粗气,掐着林大冲的胳膊恶狠狠的说道:“哼,哪里找银子。她不是能耐着呢么,去找他娘啊,要不就去卖屁股,反正外头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这骚婆娘呢!” 说完,她就啐了一口,也不管自家儿子发绿的脸色,口快的说道:“还好意思说那银子是你娘给的呢,我呸!别以为老娘不爱串门了,就屁话都听不着了。” “老大,你问问她这些整日整日不着家的日子,她去哪藏着了,会的是哪个野汉子!” 林大冲听着刘氏的话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质疑的看向章氏,半晌后皱眉问道:“他娘,你......” 章氏脸上露出个一抹心寒神情,这就是她瞎了眼选下的男人。当初自个到底是怎么看的,觉得这么个拿不起主意的人是可靠的?那时候,自个宁可坏了名声都要纠.缠的男人,为他生了三儿子的男人,不光眼看着婆婆打自己,甚至还因着婆婆几句话就怀疑自个在外头瞎搞? “我去哪里,你不会自个去村里问啊!巴掌大的村子,我又总被人笑话着,难不成还有机会给你戴绿帽子?”章氏也不搭理恼羞成怒的刘氏,直接看着林大冲惨笑道,“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还不如不回来呢!” 刘氏见自个这招镇不住章氏了,连忙扑腾着又要冲过去扇章氏。奈何这次,林大冲拦她拦的死死的,她闹了半天都气喘吁吁的了,也没能再靠近章氏。 后来有林大冲好言好语的哀求,加上外头林有志说老头子要找她。这样,刘氏才算安生下来。 等刘氏走了,林大冲叹口气说道:“你先收拾收拾,以后别这样了,闹得难看了让人指咱脊梁骨骂。” 章氏脸上跟身上火辣辣的疼,又听着自家男人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开口就先指责自个,她哪里还能忍。 “你个怂货还有脊梁骨?我当你还是个拱你娘胸口窝的奶娃子呢!”章氏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出口的话自然不可能好听,“你不是跟你娘一样觉得我脏心烂肺吗,那干脆休了我。” “你要是不休我,赶明儿我就递了状子咱去衙门里念叨念叨。我倒要看看你们娘俩是天王老子还是怎的,做下那些个挨雷劈的事儿不说,现在还要打死我这给你生了孩子的婆娘!” 林大冲现在脑袋都大了,他语气不太好的说道:“差不多得了。咱娘是心里不好受,又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刚刚娘打你是不对,可那是咱娘,我能怎么着!况且你听听你骂娘的那些个话,但凡是个人都忍不了。” “呸,你们忍不了,就让我忍?真以为自个是香饽饽啦!”章氏是真不打算过下去了,她恨恨的瞪着林大冲,丝毫瞧不出当初嫁过来时候的热乎劲,还有以前讨好婆婆得了好处的欢喜模样了。 林大冲皱眉,“刚刚我也没打你,也给你拦下了娘,你还想怎么样!”顿了顿,他见章氏还是一副愤恨的模样,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要是想回章家,就自个收拾收拾回去。左右我是没脸了,也不在乎旁的了,你要想告官就去告,我宁可蹲大牢,也省的跟着你丢人现眼。” 他不用想,也知道村里迟早的传出他们院子里又打架的事儿来。借着两边邻家的墙头看笑话的,可不是一个俩的。 别说是他了,就是当了一辈子老好人的他爹林老汉,那脸皮都被撕扯的不剩什么了。 林大冲越想心里觉烦躁,最后干脆丢下一句“要想过下去,一会儿就自个去跟娘服个软,也省的一家子离心”,就转身摔门出了屋。 他离开了厢房,甚至都没多问章氏一句疼不疼。 章氏心里气急,可冷静下来后,她还真不敢把事儿闹大了。 毕竟,前头自个才因着家务事儿丢了脸,不光在桃溪村闹的不体面,就是在娘家那边也没得了好。 至于告官,她还真没那胆量。一来,她是一时气愤才说出了不过的话。但冷静下来以后,她也知道自个要是被休了,往后的日子不好熬。二来,要是告了官,闹到衙门里,传出去往后谁还敢跟她亲近。不说她走一遭衙门晦气不晦气,就是拿名声都的烂了。 说不准还得连累了大儿子参加考试的事儿。 虽然章氏会埋怨俩儿子坏了性子,可那心眼里却还是同儿子亲近着呢。 想她算计了这么多年,说来说去还不是为着三儿子以后考虑? 何况,她还指望着借着儿子翻盘呢。 可以说,章氏的这个想法,跟刘氏真真是不谋而合。 刘氏疼孙子,指望自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孙子能成大事儿。所以他们惹下天大的祸来,刘氏都不会彻底冷了心,更不可能会像对待二房那样打心底里厌恶了林有志跟林有成。652文学网 顶多,她也只是发发牢骚。要不然,依着刘氏那泼辣劲儿,怎么可能让林有成在家里摸索银子得了两次手? 章氏那就更甚了,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恨不能捂着拦着孩子的错处。甚至还会埋怨婆婆往日里太护着孩子,使得孩子走了歪路。 只是她也不想想,为着讨好婆婆得些甜头,她整日里给林有志跟林有成灌输的是什么念头。把二房当下人使唤,把奶奶当财神哄着,就一心往自个身边扒拉好处。 就是林有志这本该因着启蒙早而三观最正的读书人,都觉得二房娘几个伺候他是天经地义的,一家子勒紧裤腰带供他吃喝读书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每每想起往后老林家要靠他过日子来,他心里都会抑制不住的生出优越感。 以至于从来没被苛待过得林有志,压根也不会付出真心,更不会心疼爹娘跟疼爱他的爷爷奶奶。 他自视甚高,既讲究读书人的清高,又秉承着君子就该只读圣贤书的念头。于是就算家里的日子因着他跟林有成而鸡飞狗跳,他也全无悔意。 林家老宅里面一家子生闷气的生闷气,闹腾的闹腾,也就心里最明白事儿的林老汉拍着炕头呜呜咽咽的想要说话。只是他之前被气的栓住了身子,还没呜咽几句,口水就流了一滩,惹得林有志惊恐的连连后退躲得远远的。 而刘氏一边给他擦嘴,一边骂骂咧咧又是埋怨又是堵着气骂娘。那模样,丝毫没想着林老汉是个什么感受。 林老汉见状,心里憋屈的厉害。只是他现在不管怎么呜呜,都只能得了老婆子的白眼,压根没人真会听他想说什么。 林老汉悲愤的闭上眼,如今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妻贤夫祸少。只可惜,他这老妻以前瞧着就是混账了些,心眼是好的。可老了老了,竟然成了这副德行! 而自家两房媳妇,老.二家的不提,老大家的当真也不是能指望的。自打他被气着了,可没得了老大媳妇一个好脸色呢。 直到家里跟外头都静下来了,林大冲才听到林满仓跟里正说让他们开门的声音。他仔细听了听,没听到那些讨债人恐吓咒骂的动静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门。 林满仓没看一片狼藉的院子,只管沉着嗓子说道:“大伯,我带了大夫过来,给爷爷瞧病。” 林大冲羞愧的搓了搓手,赶忙领了人往正屋去了。 现在正屋因着好几日没打扫收拾,加上被打砸了一番,所以不光狼藉更是有些恶臭。以至于里正几个人一进来,就先被熏的屏了气。过了半晌适应了,几个人才皱着眉进了屋里。 那大夫给林老汉瞧了瞧,摸着胡须说道:“是气急攻心,加上中风。也不是不能治,只是每日得去医馆里寻我做针灸,而且往后怕是要常年喝药......”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保证治愈,最多也就是能动弹着。” 刘氏听了这话,瞅了瞅自家老头子,又瞧了瞧正开药方子的大夫,张口问道:“那针灸跟抓药,得用多少钱啊?” 老大夫也没抬头,回道:“针灸一次一百文,抓药是过半个月换一次方子,估摸着抓一次得二三百文。” “哎呦,这么多钱啊,果然老话说的是对了,这自古挣钱的除了劫道的就是卖药的了。”刘氏嘟嘟囔囔嘀咕道。 老大夫皱眉看了她一眼,写方子的动作就停了下来,“那你是治还是不治啊。” 刘氏没答话,不过那意思却很明显,她不乐意糟这份钱。 倒是林满仓沉着声音说道:“治,银子我家出。” 刘氏一听这话,心思就动了起来,她赶忙蹦下炕头捂住那大夫手底下的纸张,腆着脸看向林满仓说道:“我娘家村也有个先生最是会看病,不如你把钱给我,回头我让你大伯去寻那个先生给你爷爷瞧瞧?” 她这么一说,刚刚坐到炕边上,安慰着林老汉的几个汉子就忍不住露出了个鄙夷个神情来。 别的不说,村里那些个赤脚先生,哪里可能比得过满仓打镇上长寿堂请来的坐堂大夫?人家坐堂大夫在医馆里干了一辈子了,可没人质疑过人家的医术。 里正斜了一眼刘氏,心里也猜到了她的小九九。当即,里正就冷了脸,“既然你想回娘家,那不如一会儿就让大冲把你送回去,也省了你总惦记着了。” 刘氏被这么一吓唬,自然就讪笑起来,“我这不也是为自家老头子着想么!” 里正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随后,林满仓同林老汉跟里正几个人交代了一句,就送开了药方的大夫先离开了。 余下的人,多半都是敲打着刘氏跟林大冲的,话里话外自然少不得责备几句。反正到大家伙走的时候,林家几口人可都是面上无光,就连闭着眼的林老汉都掉了泪珠子。 天儿慢慢暗沉下来,也是这个时候,林有志才知道自家娘亲被奶奶揍了。而原因,是他娘背着奶奶藏了银子,可那银子却被二弟给偷去了。 林有志本来还有心安慰哭啼不止的章氏几句,但一想到因子的事儿,就没忍住埋怨起来。要是他娘早些把银子给他,他也不至于被顺来杂货铺逼到这种地步。 于是本来该十分亲密的母子俩,竟然为了这么些早就摸不着的银子闹得不欢而散。 章氏躺在炕上,守着黑乎乎的屋子,也不知该可怜自个还是该嘲笑自己。 她生了仨儿子,可最后竟然还能落到这种地步。别说想让儿子给撑腰了,就是儿子不来祸害她,就算是好的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迷迷糊糊的,章氏就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伸手一抹,身边冰冷一片,就跟她心里的感觉一样哇凉...... 老宅这边几个人各怀心思的情形,二房那却却依旧是安安稳稳。甚至,因着昨儿个讨债的到林家老宅叫嚣的那些个事儿,刘书来暴揍刘氏跟林有志的事情,都没成了大家伙议论的焦点。 相比于昨儿有人指责王氏跟林宝茹一家有些忘本的情形,现在大家伙可几乎是一边倒的安慰着她们娘几个。 就是那些个没亲眼瞧见热闹的人,听了林家那些个事儿,都觉得林大冲跟刘氏娘俩当真是坏了心肠的,竟然这般坑害失了男人的王氏一家。 也亏得老二家娘几个心善厚道,都被人逼到门口了,竟还想着请大夫给林老汉看病呢。 不说旁的,就只说这些个事儿,那当家做主的林老汉不知道,谁信啊! 况且后来刘氏听说满仓要出钱,当着一屋子人那般作态,明摆着她就是贪图银钱的。这样跟林老汉过了一辈子的婆娘都不心疼自家老汉,平白要被分出去的媳妇一家出钱出人的管着,这事儿放到哪家说,都是没道理的。 一时间,桃溪村到处都是议论林家造孽的。 有人说林老汉可怜,干了一辈子,最后竟落个这样的下场。 也有人说那是老林家自找的,天天把有出息的读书人挂嘴边上,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偏生要养的跟个少爷似得,他不坏了良心谁坏。 至于吃喝嫖赌的林有成,更是彻底成了大家伙不屑的对象。但凡家里有子女的,多半都会说道几句,要是他们敢做那种丢人事,就别怪当爹娘的往死里打了...... 不说桃溪村,就是附近一些村里,如今都会议论几句道听途说的话。那些传言越传越远,到最后可不就到了离谱的地步? 往后几日里,但凡有桃溪村的人去赶集,都不敢跟人说自个是桃溪村的人。但凡一露这个信儿,那边上攀扯着说闲话的人,可就凑上来打听起桃溪村嫖赌的后生,还有那个装大爷的读书郎来。 许是为了看热闹,还有外村人借着串门子来瞧热闹呢。 不过她们前头去林家老宅那看了丑事儿,后头就咋舌林家二房那作坊跟买卖的事儿。 也亏得林宝茹跟刘家的生意是谈妥了的,所以里正往外传起来毫无压力。但凡一些心思清亮的听说了,都会感慨一句桃溪村运气真好,若是以后作坊运作起来,那银子还不得滚着过去? 这样下来,桃溪村也算是扳回了一局。 当然,里正跟村里的大辈们多庆幸林家二房娘娘几个会办事,就会多恼怒老宅那群人不着调。 这也就是看在林老汉模样太惨的份上,大家伙才没提除姓的事儿,不然那一家子怕也逃不开丢了祖宗姓氏的下场。 接下来几日,老宅里是愁云密布,他们一边应付着上门讨债的人,还得一边受着村里人的白眼。 尤其是每回林满仓上门时候,那些跟着来搭手抬林老汉的人,少不了会说些难听的。 刚开始的时候,刘氏还会瞪着眼抄起炕上的物件摔倒一番,甚至会指着林满仓的鼻子骂咧几句白眼狼。 可次数多了,不等林满仓被砸呢,就有人先拦下了刘氏。当然,就算刘氏不高兴,神情难看,也没人会搭理她了。 林大冲一开始是羞红了脸,袖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攥着,却半句话都不能反驳。他如今算是体会到了让人把脸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可偏生大家字字句句说的都在理...... 倒是林有志,被人指指点点了两回,就受不住只能借着专心读圣贤书考功名的由头,整日躲在屋里不出来。 只是每每拿起书来,他都看不进去,一会儿想起自个往日里的得意来。一会儿又念起自个现在声名狼藉,让人嘲笑的境地。 以至于最后一向满嘴仁义的林有志,不断咒骂起二房灾星扫把星来。 就好像家里的这些个糟心事,真就如他娘跟他奶奶当初念叨的那样,是二房的煞星招惹来的似得。 甚至吃饭时候,他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都会嘀咕几句,若不是二房不懂事儿非要闹分家,家里何至于过的这般清贫?爱心999 他不敢怨恨刘书来拦了他的好盘算,只能嘟囔着满脸厌恶的说自家二婶跟林宝茹忘恩负义。而整日里生着闷气的刘氏,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话落在林大冲耳朵里,只让他觉得刺耳却无奈。 外人许是不知道,可他却是十分清楚,每每伺候老爹的时候,林有志都会嫌恶的躲开。就连章氏,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到后来甚至干脆搬着凳子坐门口再不靠前了。 至于那些个脏衣裳脏被褥,更指望不上冷了心只是耗日子的章氏拆洗收拾了。 半个月后,林老汉的情况稍稍稳定了些,虽然还是动弹不得,可总归不会口水乱流了。若是伺候的人缓着些,他甚至还能吞咽些汤水。 只可惜,慢慢变好的林老汉,如今在老林家几乎成了累赘。就连标榜着孝顺的林大冲,都觉得伺候起他来有些吃不消。 就跟别说同床共枕的刘氏,还有章氏了。 没挨过半个月呢,刘氏就从正屋搬去了林有成的房间。自然,她也开始抠唆起林满仓给林老汉买的一些养身子的补药来。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林老汉如今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可每每王氏娘几个过来看他,或是满仓带他去针灸时候询问他如何,他都没脸抱怨一句。 就自家当初对她们做下的那些个事儿,一桩桩一件件,一想起来就让林老汉觉得羞愧。说实话,他是真没脸再拖累二房一家子了。 他原以为自个这么耗着,也不碍事。可又过了几日,他才发现自个想的太简单了。不说家里头饭菜怎样,就是让自家婆娘跟老大媳妇熬的药,也时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甚至有时候到手的汤药都是一股子糊味。 直到入了润四月的一日,刘氏提起二房那边都开始上梁的事儿来。也不知怎的,说着说着,被一家人指望着能光宗耀祖的孙子就说起林老汉的病来。 “奶奶,爷爷这样孙子看的难受,所以想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把爷爷送去二婶家养着。”林有志动着小心思,试探的说道。 他一说完,就有些心虚的撇了一眼炕上,“我不是嫌弃爷爷,实在是咱家如今的光景怕是不利于爷爷修养。倒是二婶家,吃的用的都好,也能让爷爷跟着享享福。” 他说的冠冕堂皇,就好似自个当真是为林老汉打算一般。 林大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忍不住呵斥道:“你瞎盘算什么,把你爷爷送去你二婶家,你是还嫌村里人戳咱们脊梁骨戳的轻了啊!” 林有志见他爹有些恼了,赶忙摆手说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爷爷跟着二婶许是更好。” “二婶跟堂姐惯是会照顾人的,爷爷在她们跟前,难道不比您跟奶奶照顾的周到?”林有志的心思是混蛋了些,可说出口的话,却不想让人挑出刺来。他状似为难的看向自家爹瞪着眼睛不赞同的模样,叹口气说道:“如今我要安心的读书,家里事儿也插不上手。奶奶年纪大了,娘身上又不便利,只靠着爹照顾爷爷总归不是个事儿......”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使得林大冲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有志说的是,二弟妹家不能发达了就不认祖宗。往后咱家要开销的地方还大的很,用钱的地方也多,你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总耽搁着不挣钱。到时候你去做工,我跟娘在家里打些络子绣点物件的,哪里还能处处顾得上爹?二房人口多又有门路,照顾起来肯定妥帖。” 章氏的眼珠子都跟着咕噜起来。 她虽然没诚心在过下去,可也盘算着在赶回娘家以后,自个能落下物件。到时候,甭管是再嫁还是如何,总归能给自个留个后路。 如果林大冲出去做工挣了钱,那她总能想法要一些来。 再者,等林大冲不在家了,老头子如今作不了主,自家儿子也不是能撑事儿的,婆婆看着泼辣但自个要真狠了心跟她闹,也不怕她还能咋呼。 到那个时候,家里做主的还不是她? 想到这里,章氏这几日憋屈的心也好受了一些,她罕见的同林大冲说道:“有志说的对,咱也没坐吃山空的本事,不挣钱以后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她这么一说,林大冲就跟着意动起来。不是他不实诚想躲着,实在是家里要是再没进项,日子就得彻底败了。 可是要让他撒手不管自家老爹,他心里又过意不去。 你说他心里怎样,刘氏那先就不得劲了。她啪的一下撂下筷子,冷着脸怒瞪着林大冲跟章氏,拔高了声音气势汹汹的指着林大冲跟章氏骂道:“好啊,敢情你们一家子在这盘算着呢!这么些年老娘的一片心是白瞎了,你爹还没死呢,你们就盘算着把他打发出去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一个个人五人六的玩意儿,过去老头子能干活的时候,你们巴巴的守着。怎的现在就嫌弃他了?” “少德缺心眼的窝囊废,心肠咋就这么烂啊。今儿老婆子就瞧着,看你们谁敢把你爹送走。”刘氏咬着后牙槽,怒视着桌子上的几个人,那眼神恨不能把他们刮了,“老林家可还轮不着你们做主呢!要是不想呆了,你们就卷铺盖给老娘滚,老娘再找个阿猫阿狗的养起来,也不至于像你们这群黑心烂肺的东西咬一口。” 刘氏是不耐伺候自家老汉,可再怎么不想伺候,那总归是跟自个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况且老大家今儿能算计着把老头子送走,赶明儿就敢动了心思把自个这越发没用的老婆子赶走。 尤其是她总觉得,这事儿肯定是章氏那当婆娘的祸祸的。要不然,自家儿子跟好好的孙子,怎么能生出这种丧良心的念头? 想到这里,刘氏也不觉得碗里的粥香甜了,直接抬手捞起桌上的粥碗冲着章氏砸在了过去。 “你个毒妇,小娘养的扫把星,居然敢撺掇着你男人跟儿子做这种挨千刀的事儿,看老娘不弄死你。”刘氏气的起身就想冲着章氏抓挠,连带着一些个刻薄毒辣的话都没命似得冒出来,“小骚蹄子,阴沟里的恶婆娘,生出这种心思来,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啊?” 然而章氏是吃过一次亏的人,又怎么可能没防备? 就在刘氏扑过来的时候,她先下手为强,张手就拽住了刘氏的头发。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哭嚎着,若是不知情的,怕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要被刘氏打死了。 “娘,你别拧我啊......”章氏背对着林大冲,半压着刘氏,一边假哭着喊叫,一边往死里抓挠让自个恨的牙痒痒的刘氏。 她下手又狠又粗暴,揪着刘氏的头发啪.啪的把她脑袋往地上砸,那癫狂的模样,可不像是要把刘氏的头皮都揪下来? 偏生,她遮掩着动作,在林大冲跟林有志跑过来的时候,赶紧往下挪了挪,故意让刘氏抓向她的头皮。而她则借着刘氏的劲儿,伸手一把把的拧着刘氏大腿根上的肉。 可是说刘氏活了大半辈子,也就之前闹分家的时候被林老汉打过两回。那两回看着严重,可多半是带着吓唬的成分,林老汉也没下死手。 但现在不一样啊,章氏那可是满心愤恨,下起手来简直不留余力。只疼的刘氏眼泪鼻涕一块往外冒,腿脚也跟着不停地踢腾着。 林大冲跑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家老娘一脸暴怒的对着章氏打骂。看样子,自家婆娘虽然在上头压着,可却还是妥妥的挨着打呢。 他心里慌的厉害,前些日子章氏挨了打阴阳怪气了许多日子,家里的大事小情一概不管。就连有人上门来,她会哭啼着让人瞧自个身上的淤青,顺带着哭诉一番,惹得一村子人都知道自家老娘蛮狠不讲理,只会拿媳妇撒气。 如今要是再闹一场,那自家老娘还怎么在村里过下去? 林大冲越想越惊慌,赶忙上前去掰刘氏的手。 “娘,你撒手啊,难不成你真要打死她啊!” 这么一番闹腾,刘氏只觉得浑身又酸又疼,可她说自个才是被打了,却没一个相信的。 倒是章氏哭啼着闹腾道:“一家子的日子都过到这般的地步了,我一没嫌弃,二没生外心,怎么就得不了好?”说着,她就拽着林大冲的胳膊嚷道,“你要真不待见我了,休了我得了,也省的哪天我被你娘打死了,也没人知道。” 林大冲此时看的也是心惊胆战的,他是真想不明白,以前好端端的一对婆媳,现在怎么就跟仇人一样了? 就刚刚自家老娘抓挠着咒骂章氏的模样,可不就活似要给章氏抹了脖子? 刘氏还想拍桌子瞪眼,可没等她开口呢,就听到沉默着的林大冲,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似得开口道:“娘,你要真容不下章氏,那干脆就分家吧!” 这下刘氏傻了眼了,她哪里想得到,自家现在唯一剩下的儿子会生了这种心思? 刘氏看着林大冲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惊。她哆嗦着手指,指着林大冲半天才哭道:“你这混账玩意儿,当初老娘一生下你来,还不如直接掐死你呢,也省的你成了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刘氏哭的惊天动地,说的那话更是声嘶力竭,就好像自个造了多大的难似得。 “老娘大半辈子,光为着你们一家几口扒拉日子了。如今老了,银子被你们掏空了,你们就要一脚踢开老娘?我告诉你们,没门!”刘氏嚎啕的坐在地上哭天骂地,许是觉得被儿子背叛了,她连起来的心思都没了。“老天爷啊,你干脆就让我死吧,也省的我今儿被外人打了,回来还得被自个的儿子儿媳欺负......” 林大冲说分家,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如今他看着自家老娘浑身发抖声嘶力竭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过不去。书包 他上前拉扯起刘氏,叹口气说道:“娘,你别气了,我以后不提这话就是了。” 好说歹说的,总归是劝着刘氏又坐回到了凳子上。也亏得现在她们吃饭都是在刘氏住着的厢房,不然这一番闹腾,得是要把林老汉气死了。 刘氏缓过气儿来,也不张牙舞爪了。毕竟,后知后觉的她,现在当真是浑身哪哪都疼,偏生那疼的地方又不能真让儿子看。 她这次可算是吃了暗亏...... 章氏见刘氏不咋呼了,才心满意足的吃起了饭。等她都快吃饱了,也没听到林大冲再提送走老头子的事儿。 于是她心里满是不耐烦的说道:“就是不分家,也得好生念叨念叨奉养咱爹的事儿。当初老二家分出去的时候,可没说过爹病了,她们不用管伺候。” 刘氏一听她还有这心思,那脸色直接铁青起来。 可她没来得及开口,林大冲就先说话了,“二弟妹家是出了钱的,给爹看病抓药,都是那边管的。况且二弟妹家现在正起房子呢,家里事儿多,咱要是现在送过去,不.厚道。” 章氏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要不你就这么耗着,自个养着你爹,看老.二家会不会念你的好!” 顿了顿,她又恼怒的说道,“往后咱也别喝什么米汤了,干脆喝凉水得了。” 刘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喝凉水也饿不死你。” 章氏冷哼一声,“是饿不死,反正要是过不下去了,我就带着有志回娘家。到时候,就得娘自个伺候爹了,每日洗涮拾掇煮饭熬药,娘可别觉得作难。”说了这番话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死的,接着说道,“有志要是中了功名,到时候送榜送到章家,那也是一门欢喜事儿,我爹娘肯定乐意。” 她这么一说,刚刚还梗着脖子坚持的刘氏,态度就有些松动了。 她是心疼自家老汉的,可这么些日子,那些个打着上门瞧林家老哥名号,来说教她训斥她的比比皆是,时间久了她心里也烦躁的很。 更何况自家老汉现在当真是难伺候,一会儿尿了一会儿拉了,就算只是搭手拾掇,都折腾的人不轻。如今家里是有儿子在,可儿子要是去挣钱了,那她自个应付肯定费劲。 况且自家孙子就算戳了祸,可总归是有学问的人,要是好生温习功课,那考个功名应该不难。若是运气好,许是还能得个头名回来,到时候那信儿传到家里可是风光的大事呢。 别看自家现在过得凄惨,外头那些个八婆长舌婆娘光瞅她的笑话呢。可只要孙子考中了功名,那她扬眉吐气的日子也就到了。到时候,别说村里那些个跟自个看热闹的,就是那些跟自个不对付的,也得上赶着巴结自己。 里里面面的缘由加在一块,作威作福惯了的刘氏也就松了口。 厢房里婆媳俩打了一场,可最后竟十分默契的定下了送走林老汉的事儿。 只可怜还在正屋里,没人看护着的林老汉,有些呆滞的咧了咧嘴。他刚要开口那口水就再次顺着嘴角流下来,弄得枕头上湿了一片。 林老汉悲愤的呜呜呀呀了许久,却不见有人进来,最后只能忍着又脏又臭的被褥里那一滩黏腻。 他哭丧着脸,心里越发觉得糊涂了,就连好不容易因着针灸清楚了些的脑子,都迷迷糊糊的了...... 就在村里人习惯了四海赌坊跟顺来杂货铺,隔三差五来老林家砸门子的事儿的时候,林家老宅一群人又出了幺蛾子。 而这次的幺蛾子,直接把几个听了信的林家老辈儿气的连连跺脚。 不为别的,只为后四月初十大家伙上工之前。 林大冲竟然伙着章氏跟刘氏,把身上还摊着没多大知觉的林老汉,用床破炕被裹着送到了二房门口。 他们原本思虑的是好的,趁着大早起的人少,赶紧把人送来,也免得生了事端。 只可惜,二房为人厚道,早起做饭总是做的足足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样招待的次数多了,大家伙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后来每天早起一起来上工的爷们家里,都会轮流出俩婆娘来帮林宝茹搭手准备饭菜,刷洗碗筷。 这不,正帮着林宝茹蒸干粮的马婶子跟银杏嫂子,老远就听到门口的吆喝声了。 她俩顺着篱笆探头往外一瞧,就看到林家大房两口子跟黑着脸叉腰站在门口的刘氏了。 几个人身后的地上那块破木板子上,可不就是歪着嘴正难受的林老汉么! 马婶子跟银杏嫂子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林宝茹往外走去。而银杏嫂子退较快,先去喊在后院拾掇杂物的王氏,就赶忙回家去喊自家公公跟男人过来瞧瞧了。 她是实在担心刘氏又耍阴招,或者直接带着大儿子来打人。 毕竟这些日子,村里人每回走过林家老宅门口的时候,瞧着那一群群凶神恶煞的讨债鬼都会觉得心惊胆战的。 后来就有人翻出刘氏过去往死里打二房几个丫头的事儿,如今二房分出去了,她转而开始毒打老大媳妇。 久而久之,村里的小媳妇们,就有些厌恶害怕起被传的凶残的刘氏了。 水根爷俩过来的路上,碰上了几个要去浇地的汉子,几个人一说林家闹事儿呢,可不就都聚起来往一道往二房去了? 有不怕事儿大的,还一边往里正家跑,一边吆喝着林家大房跟刘氏又要出幺蛾子了。 这一喊叫,那些没农活儿的,爱凑热闹的,还有正吃饭的可不都跟着出来了? 于是没等林大冲厚着脸皮说清自个的打算时,二房前头的土坡上就围了一群人,有男有女各个都瞅着呢。 被一村的男女老少盯着,饶是下了许多决心的林大冲,也觉得不好开口了。 倒是章氏不管不顾,舔着脸对着王氏笑道:“二弟妹,以前的事儿咱不提了,不过眼下咱爹病的厉害,我跟咱娘都伺候不好。所以就想着,先让咱爹在你这住几天,也省了每回去看病,都要满仓去老宅里跑一遭了。” 林宝茹也是被她这厚颜无耻的劲儿搞得有些恶心了,她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章氏也好意思开口。 她还以为这几个人先前的时候讹钱不行就诈方子,没得了好灰溜溜回去后,该安生下来了。 却没想到,他们回去算计来算计去,竟然生了这种鬼念头。 别说王氏跟林宝茹一家了,就是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这会儿都唏嘘一片。 “大冲家的,你算盘扒拉也太响了吧!你公公能下地做活的时候,可没见你说过不方便啊。” “哎呦说的那么好听做什么,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还不是觉得林老哥躺炕上没用了,就想当包袱给扔了么!” 大家伙谁也不是傻子,这么些日子刘氏也好章氏也罢,哪个是好好过光景的婆娘?端瞧她们生养出来的儿子,都能猜到她们自个是怎样的黑心肠了。 像章氏说的那漂亮话,乍一听是有道理,可往深了想想,那可不就是自个给自个扯了块遮.羞布么! “你们胡咧咧什么,我这样做还不是为着我爹着想。再说了,这事儿我娘跟大冲可是都同意了的。”章氏不乐意做众矢之的,更不愿意大家伙总鄙夷的指着她说难听话。所以,她话头一转,就把刘氏跟林大冲攀扯了出来。 看热闹的人不少,一听这话,那眉头可不就都皱起来。 尤其是村里的汉子们,可都朝着林大冲看过去,“大冲啊,你可不能坏了庄稼户的实诚啊,这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说完这话,一群人就跟着啧啧起来,眼神里全是瞧不起。 说实在的,刘氏跟章氏闹出这种丧良心的事儿,他们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小半年里,她们已经闹出了不少事端,整日里不是折腾就是打闹,整天没个消停劲儿。 可在大家眼里厚道朴实的林大冲,竟然这么忘本,他们可是万万没想到的。 林大冲被大伙儿挤兑的一张脸早就臊的厉害了,可面对着大家指指点点的话头子,他真不知道该为自个辩解什么。比比电子书 他现在心里哪里是滋味啊,说实在的,他也真是觉得家里日子没法过了,才会把爹送过来的。可这话到了嘴边,他自己都没脸说出来。 刘氏本来瞧着破茅草院后头起来的那砖瓦房子正眼红呢,心里还琢磨着,今儿把老头子送过来,总不能白送。怎么着,也得想着法子的给自个要些奉养。 当初分家的时候,分家单上说五年里不要老二家的奉养银子,老头子应了,她可没应。 况且现在老头子都躺那不能动弹了,王氏当儿媳妇的,总不能看着她忍饥挨饿。 她心里刚打定主意,就听得大家伙一边倒的苛责自家这边了。当即刘氏就耷拉下了脸,“当小的伺候老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是分了家,她王氏也还是老林家的儿媳妇,满仓几个也是林家的孙子孙女!” “我告诉你们,甭说是我家老头子过来住,就是连带上我,她们一家也是伺候的道道实实的。”说着,刘氏越说越觉得自个有理,尤其是视线带过后头用青砖围起来的院墙时候,更有些贪婪了。 这回她也不嚷嚷哭嚎了,左右以前百试百灵的招数,现在在二房那邪性的丫头跟里一点用途都没有了。不过她不闹腾,可不代表她是歇了心思。 刘氏也不虚与委蛇,态度干脆的说道:“我也知道你们家里事儿多,喏,你们新房子给我腾出一间了,往后我也好帮你们照看着家里。做做饭看看孩子,总好过让外人整日里在家里晃荡!” 这话一落,林宝茹就先冷笑了起来。 “奶奶,这话说的有道理。甭管怎么说,我家都该着孝顺爷爷跟奶奶。”林宝茹往前走了一步,算是挡住了想要说话的王氏跟闷头皱眉的林满仓。她煞有介事的点着头,语气无奈的说道,“咱不是生分子,总归不能因着爷爷身子骨差了,就不孝敬了。” 林宝茹的表情算是妥帖,说出口的话可比章氏和刘氏说的话中听多了。最起码,几句话就惹得不少家里有儿有女的婆娘们连连点头称赞了。 先不说有些愣住的王氏跟林满仓,就是躲在门后面搂着小山探头探脑往外看的采茹采荷,这会都有些着急了。 她们倒不是狠心不想管爷爷,可一想到奶奶以前的那些个事儿,还有大伯娘整日里找着借口打骂使唤她们的事儿,采茹跟采荷心里就发颤。 她们甚至能想象的到,要是奶奶真住过来,那她们的好日子绝对就到了头了。不光这样,或许大伯娘也会念叨着来探望爷爷奶奶,三天两头的上门...... 年纪小一点的采荷有些着急,带着哭腔看向自家二姐,“二姐,我不想大伯娘抢着咱家的小白小黄小花......我也不想被小堂弟拽头发......” 小白小黄小花,就是采茹跟采荷姐俩照看的那群下蛋的鸡。显然,当初被章氏讨去炖了汤的小鸟,给姐妹俩心里带来了怎样的阴影。 何况林有才被教的也不知道个四六,有时候明明是他对着采茹采荷又抓又咬的,可最后被训的也都是她们。 采荷还记得有一回,奶奶狠狠的拿着笤帚疙瘩搂了自个几下,就因为小堂弟咬她的时候,她躲开了。当时奶奶骂她是阴沟里的赔钱货,说她天生就是贱的,就该顺着小堂弟的意...... 那时候她不知道奶奶骂的赔钱货是什么意思,回家以后还哭着问娘,赔钱货是什么意思! 所以如今,让早已习惯了自家里自在生活的采荷,压根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心惊胆战提心吊胆的日子。 只要没有奶奶,没有大伯娘,她们就不会挨打,大哥不会一整年不说一句话,大姐不会害怕的整宿整宿的做恶梦,娘也不会总半夜里抹眼泪。 采茹拉着采荷,给她擦了擦眼泪。 “大姐说过的,再也不会让咱们挨打了,你要相信大姐......”采茹给自家妹妹擦了擦眼泪,小声安慰着她。 就连小山也伸着小手去够自家三姐的脸颊,哄着道:“三姐,别哭了,大姐说好孩子不哭哭啼啼的,丢丑......小山也不哭!” 门后面的三小只握着小拳头,小声的相互安慰着,顺带着满眼期待的等着自家大姐继续说话。 他们相信,只要有大姐在,谁都欺负不了他们。就算是奶奶跟大伯娘,也不行。 也不知怎的,止了哭的采荷忽然说道:“要是那个大灰狼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把奶奶她们吓跑!” 这大灰狼,还是自家大姐讲的小红帽故事里的。 不过后来她们因为害怕刘家那个人抢走大姐,所以觉得他是大灰狼。 如今采荷说起来,指的可不就是刘书来了? 本来并不算很喜欢刘书来的采茹,也点了点头。这样看起来,好像那个刘家少爷,也挺好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镇上赌坊耗了一整宿,刚去酒楼里想要吃个饭再补觉的刘书来,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想着自个昨儿晚上也没吹风啊,难不成是有人想他了? “哎,老子果然魅力无限啊。”赢了一宿的刘书来心情大好的感慨道。 倒是陈嵘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拆台道:“我娘说,一骂二想......来哥,你就打了一个喷嚏,莫不是正有人背地里骂你呢?” 刘书来斜了一眼他,抖了抖腿说道:“你娘还说让你早些娶个媳妇呢,你咋不听?” 陈嵘被一句话噎死,他觉得来哥现在真是有毒了,怼起人来眼都不眨。 且不说镇上的刘书来,是怎么美滋滋的猜着肯定是那土丫头惦记自个呢。就说二房门前这里,事儿可还没了结呢! 就在刘氏以为林宝茹是应了自个话,正得意的要指挥着儿子进院子的时候,林宝茹就又开口了。 “只是我家就是再孝顺,那也得按着规矩来。黑纸白字的分家单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的,你跟我爷要住老宅呢。”顿了顿,她又笑道,“不过奶奶要是真觉得离不得我们,那赶明儿我跟我娘我大哥,收拾一下搬回老宅去住就是了。也省的您同爷爷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离了自个住惯了的房子院子......” 林宝茹这话说的在理,一时间倒是让刘氏跟章氏哑口无言。 就在刘氏指着林宝茹,想老话新又骂些难听话的时候,里正就打人群后头过来了。 他一瞧着刘氏一脸要数落人的模样,当即脸色就阴郁起来。 “林婶子,大冲家的,你们今儿又是闹腾什么?”里正沉声说道,“一天天的放着自个的日子不过,光琢磨着苛待老二家孤儿寡母的,是嫌不够丢人还是怎的?” 这可是接连几天了,林家这几口人在自个家丢人现眼也就算了,偏生还非得出来当着一村人的面儿兴风作浪。当里正的能高兴得起来才怪呢! 尤其是如今李货郎跟几个杂货铺的人还时常寻了林家二房买香皂豆,可不也跟着看了许多桃溪村的笑话? 人家嘴上是不说,可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嘲笑他管不好村子呢。 就之前林家俩儿子欠债的被人追到村子里又打又吆喝的事儿,就已经让不少大辈们觉得丢脸了。林家族公更是气的拍着桌子,咬牙切齿的要开祠堂把林老汉一家除族赶出村子。 只是里正觉得闹腾事儿的只是刘氏跟章氏这俩婆娘。 那俩婆娘虽然恶道,可吓唬吓唬应该也能收敛。 加上他瞧着林老汉也实在可怜,所以就没下了狠心处置这一家子。 顶多,也就是碰上刘氏跟章氏的时候,呵斥几句。 可是他千想万想,实在是没想到,刘氏跟章氏私底下竟然会这么坏良心。而看似老实巴交的林大冲,也糊涂的拖着自家瘫了的老爹想弃之不管! 事儿到了这个地步,他可就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要是林家大房跟刘氏的算计真得手了,那往后村里上上下下还不得乱了套?那些个不乐意奉养老人的儿女,岂不是更有的说了。 里正想到这里,就越发觉得林家老宅这几口子人糟心了。 林大冲跟章氏被呵斥的半点不敢言语,倒是刘氏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里正,可不是我老婆子不讲理,她们二房整日里吃香喝辣的,怎么就不能管管瘫了的老汉?今儿说破天了,她们二房也得给我腾出一间屋子来......” 里正见她这般没皮没脸的,越发觉得她混账了。当即,他也没她好脸色,直接气恼道:“老林家出了你这当婆婆的,才是造孽!我今儿把话撂下,你要是认桃溪村大辈们见证过的分家文书,那就老老实实回去过日子,好生伺候照顾着林老哥。你要是非得瞎折腾,那咱就好生掰扯掰扯!” 他说着,就回头指了指破板子上狼狈的林老汉,阴沉着脸色训斥道:“咱村也不是没得病拴在炕上不能动弹的婆子跟老汉,可哪家的像林大叔这般没一点精神劲儿,前头还能下地做工的爷们,就这么几日脸都凹下去了,皮包骨头的还不如个讨饭的!” “别的我也就不说了,左右这破被脏衣裳的,大家伙都瞧的明白。只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当他婆娘的怎么就半点不知道心疼他啊?” 里正这回,是半点脸面都没给刘氏留。14 他也不等刘氏开口辩驳,直接看向缩着脖子的章氏跟林大冲,皱着眉说道:“你们家好歹还供着个读书人的,怎的也能狠得下心来做这种烂心肝的事儿?” 围观的人听了这话,就跟着看向木板上半耷拉着眼的林老汉了。那模样,可不寒碜的很? 之前他们光听着刘氏跟大房两口子算计二房的话呢,倒真没注意着脏兮兮的林老汉。如今瞧着了,就忍不住唏嘘一片。 有几个刚挤过来的年轻媳妇,被一股子尿骚味熏的忍不住捂着口鼻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一来,哪怕林大冲两口子没认下里正说的话,但光是眼前的情形,也足以坐实了他们的脏心思。 “娘哎,这可不是人干的事儿啊!这大冲往日里瞧着也是个老实的,怎么办起事儿来竟然也这么糊涂啊。”吧唧着烟袋锅的大爷有些同情的看了看林老汉,摇着头说道,“忒不孝了。” “何止是不孝啊,这要不是人满仓家舍着钱财给林老叔看病,指不定林老叔能不能熬到现在呢!” 现在谁不知道,之前带着林老汉去针灸抓药的,全是二房的人在干?大房两口子,可没一回跟着去过镇上的医馆。 那就更不用想,他们大房会跟二房平摊药费的事儿了,指定是不可能的。 不得不说,人补脑的能力是无穷的,只不过是几个瞧不过眼的人议论了几句,大家伙就已经把林老汉在家里受的冷待跟磋磨猜了个遍。 再加上之前跟着林满仓去接林老汉看病的几个后生,说起在林家老宅见着的事儿。他们绘声绘色的学着,当初刘氏巴巴的想要讨要林满仓手里的诊费跟药钱,要去她娘家村子寻什么“有名先生”的话,惹得大家伙看向刘氏的眼神越发带了审视跟嫌弃。 这是想钱想魔怔了吧,连自家老汉救命的钱也想盘削? 刘氏听着旁人的指责,再看自家儿子跟章氏缩着脖子的怂样,心里又气又恨。 左右现在都成这样了,她也没工夫觉得羞臊不羞臊了。 “你们一个个的可不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老大两口子没个能耐,一年也就做那么俩钱,自个的屁.股都捂不住呢,怎么给他爹看病?”刘氏冷哼一声,冲着正议论着她的人呸了一口,接着说道,“我这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的那点棺材本,早就为着一大家子糟完了。家里现在还欠着外债,零零总总的可有四五十两银子那么多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越发的理直气壮了,甚至压根没多看有些翻白眼脸色有些不对劲的林老汉一眼。 “反正现在家里是一穷二白,养不起老头子了。” 刘氏那心里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林老汉,可当瞧见一群人都横眉冷对的指责她的时候,她心里那点不忍也就彻底没了。 连带着,她都开始埋怨起自家老汉来。要是当初他不应下让二房分家的事儿,她哪里还会像今天这样丢脸? 还有二房盖的青砖瓦房,不都得是她说了算的吗? 至于有志跟有成的债,只要有二房担着,肯定用不着她操心。就是再不济,把采茹许出去,也能得一份聘礼。还有采荷,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不是不能做别人家的童养媳啊。 再不济,手里拿捏着二房上下几口子人,她也好逼着王氏交出那什么劳子的方子,到时候二三十两也不是个事儿。 可自家老汉偏偏鬼迷心窍,不仅把人分出去了,还又是地又是粮的给她们那糟心的蹄子。现在可好,二房几口子人过上好日子了,她们却没着没落的。 想到这里,刘氏瞧着看似低眉顺目的王氏跟林宝茹兄妹俩,就更不喜欢了。 “老/二家要是个好的,就该把他爹接过来伺候,再帮着家里把外债挡了。反正她们能耐,又是做生意又是盖房子的,也不缺这点......” 大概,这就是无耻的最高境界了。哪怕被一村子人戳着脊梁骨骂,她还能毫无遮拦的说出自个的心思来,这可不光是个脸皮厚能做到的了。 偏生不光是她,就是林大冲跟章氏,都觉得这个想法有道理。 典型的我穷我有理,我弱了不起...... 林宝茹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也不直接反驳刘氏,反而冷静的看向林大冲问道:“大伯,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林大冲心里正发虚恩,忽然被问,一张脸直接羞臊红了。他搓了搓手不想回答,只可惜林宝茹却不放过他一直等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他哼哧了一会儿,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闷声说道:“毕竟你们日子能过起来,也是靠着当初娘给的那二两银子跟粮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刘氏也开口了,“就是说的啊,做人不能忘本,你们可不敢有了钱就忘了根!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们不能瞧着咱家里受苦,就袖手旁观吧。” 也是章氏学精了,瞧着刘氏还跟她们一条心呢,就只管抱着林有才在边上看着。左右自家婆婆跟男人扒拉下好处来,她也能跟着沾光。 要是像之前那样,光在二房跟前丢了脸面,那也不碍着她的什么事儿。 王氏心里憋屈,可对上这种事儿,她除了气的哆嗦,竟然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尤其是对上婆婆,她下意识的就会弱上几分。 倒是林宝茹嗤笑一声,再度开口说道:“奶奶这话说的倒是新鲜,难道大冬天的用二两银子把我们一家几口人打发出老林家,还成恩赐了不成?” “还有,若是大伯一家不愿意奉养爷爷,那我们不会推脱。可要是奶奶跟大伯盘算着,想把大堂弟跟二堂弟欠下的恶心债安在我们头上,那我家不可能认!” 她说着,也不再看羞愧的无地自容的林大冲,直接看向里正说道:“里正叔,但凡两个堂弟是为着正经事儿欠下的债,哪怕是为着娶媳妇或是要去考功名欠的,我们家都不会不认。可那债要么是赌债,要么是去那种腌臜地方欠下的,我们怎么能认?” “知道的是我们二房没干过那种缺德事,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我们一家大小,坏了本分呢!” 林宝茹说的有理有据,一时间倒是让大家伙儿都跟着附和起来。 “宝茹说的是,好端端的人家,平白惹上那种脏债,传出去人家孤儿寡母的还活不活啊!” 围观的人鄙夷的看了林大冲娘俩一眼,啧啧道:“甭说是宝茹一家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咱桃溪村也没脸啊。” 里正虽然没开口,可也知道这话说的有道理。如今甭管是走卒商贩,还是山野村夫,哪个不知道百善孝为先?偏生他们村出了这个一家生分的,老的小的都不讲个情理,没事儿的时候看着个个都是好的,可家里老汉刚不能动弹,就成被一家子当成了累赘。 现在自个要是再因着怜悯林老汉一家而把事儿压下去,那肯定会落个和稀泥的名声。再者说,林家老宅连着刘氏带着大房几口子人,上门寻二房的麻烦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龌龊心思满村人可没谁不清楚的。 偏生二房一家心善,既不为难那边,也不闹腾。还一心一意的为着村里着想,尤其是宝茹那丫头,看着不声不响的,可临嫁人之前,还念着村里老少爷们。 两厢对比,刘氏跟林大冲一家人,可真够不要脸的了。 这事儿,但凡传出村去,让人念叨起来,少不得要挂上桃溪村的名号。到时候,别说他这当里正的面上无光,就是打桃溪村出去的人,那大抵也会矮人一头。 这年头,无论走到哪里,总归讲究一姓情谊。同村出来的一家子,甭管远门近门的,一个名声受了累,旁的总也会听些风凉话。 况且,万一有一日刘氏跟大房,不开眼的把那些要债的混混引到二房这里,再把新起的作坊给打造了,那才是真真会让他头疼呢。 里正心思盘桓了一阵,瞧瞧毫不动弹的林老汉,还有依旧嘚瑟的指着王氏劈头骂咧的刘氏,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不再同刘氏跟林大冲费口舌了,直接扭头对着先来的水根说道:“你去请林家几位老太爷跟叔公过来,就说咱们,咱们村今儿要开祠堂,说道说道这些日子,林家生出的那些个糟心事!” 话音这么一落,围观的男女老少心里就明白了,这是要处置老林家几口人了。 哎呦,老林家这出自戏,唱的可真大。前头是寡.妇分家,接着又有纨绔堵门泼粪,现在干脆就是老汉瘫了被一家子丢出来。 如今,有这么些个事儿在眼前,任凭谁想起当初刘家那纨绔子上门找茬时候,指着林有志鼻子骂他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平时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就是一肚子男盗女.女昌的那些话,都会觉得许着就是那么回事。存书吧 老林家那看着出息的孩子,内里可真真不是个好的。 刘氏一听这话,就有些傻眼了。她缓了半天气,才哇的一声哭出来,“里正,可不敢这样啊......好歹我在老林家也呆了大半辈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你们可不能过河拆桥,现在瞧着老婆子不中用了,就要把我赶走啊!” 往日的时候,里正发火,她心里也会害怕。可来回那么几次,也不见里正真动怒开祠堂,她就琢磨着大抵里正也跟自家老汉一样,就嘴边上吓唬吓唬她罢了。 毕竟,十里八乡的,可没听说过有哪个村,为着婆婆磋磨儿媳妇的事儿,把老婆子休出去的。 更何况,自家老头子虽然做不了主的,可好歹还活着呢。只要活着,那村里真开祠堂要处置她,也得考虑考虑,免得以后族里的大辈们落了外人的话头子。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闹腾。甚至在家里的事儿被人掀了个底朝天后,还能满不在乎的寻摸着二房的好处。左右她丢脸也就丢脸了,丢脸总好过被人日日堵在门口心惊胆战的过日子吧。 可哪成想,今儿里正竟然就动了真格的,没说几句话呢,就直接让人寻管着祠堂的几位叔公过来。 不光刘氏,就连林大冲也赶紧跪在地上哀求起来。还有抱着孩子遮掩着心思的章氏,再也不能置身事外,值得一边嘤嘤哭诉着自个的为难,一边摁着还小的林有才跟着磕头。 章氏不是离不开老林家,只是她心里清楚,若是除族或者开祠堂被一村子人声讨以后再走。那甭管是和离还是怎么着,她下半辈子都得不了好。 恐怕那些个鳏夫跟瘸子,都不可能再乐意娶她。 毕竟,这年头,一旦被开祠堂审判过的男人女人,那都能称得上是耻辱。若是往深了说,必然是品行极差的人。这种人,谁还可能上赶着亲近? 但要说让她一辈子做姑子,她也不愿意。她个出过嫁生过孩子的女人,要是一辈子寻不到婆家,死了以后都没坟地埋...... 但凡她想到里面的道道,哪里还能耍着心眼等着看自个越发厌恶的婆婆跟男人被呵斥?她唯恐自己开口开的晚了,就得跟着男人倒霉。 “里正,我那男人平时就是个不管事儿的,别说是他,就是我们家里大事小情的也都是婆婆做主呢。如今婆婆要把我爹送到二弟妹家,我们当小的怎么能拦得住啊!”她一边说,一边哭啼着告状道,“婆婆的手段,二弟妹跟我都领教过,所以我更不敢反驳了。” 说着,她抹着眼泪就撸起了袖子,只见那胳膊上青青紫紫的还有许多淤青,看得人触目惊心的。 边上看热闹的人瞧见了,甭管是汉子还是后生,可都没半点嫛婗心思。反倒是跟着大家伙,一块吸着冷气,那痕迹不用些力气,可是落不下的。 章氏哭的伤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道:“婆婆如今稍不顺心就会对我又打又骂,这些事儿,咱们村不少人都知道......可我当小的,能怎么办?我就算不念着两口子的情分,也得想着我生出来的孩子啊!” 章氏这么一说,边上就有个婶子点着头附和起来。当初章氏挨了打,去村里串门的时候,还同她们哭诉过。 再加上刘氏本来就有前科,所以章氏一说,就惹了一片声讨她当婆婆作孽的话。 有了这么一出事儿,林宝茹也跟着跪到了里正跟前,“里正叔,我们娘几个命苦,可凭着良心说,我们没做过一点对不住老林家的事儿。就算是我娘背着难听的名声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出来讨生计,也都是谨慎小心,唯恐给咱村里招了黑。” “可我们不找事,架不住奶奶跟大伯娘那边三天两头的寻摸上门来刁难我们。”林宝茹也不说什么花言巧语,但凡开口说的,都是大家伙儿都能瞧的着的事儿。“我年纪小见识少,不知道奶奶跟大伯娘生了什么事儿,可我现在只求着她们放过我们。” “她们不愿意管爷爷,我们管。但是,打今儿开始,我......” 林宝茹的话还没说完,王氏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开口拦住了自家闺女的话,“里正,这些年我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可架不住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来欺负人,我不知道婆婆跟大嫂心里到底有什么心思。可今儿我拼着不要名声,死了以后不进林家坟地了,也得说个清楚,往后我要跟老宅那边断亲!” 第一百四十四章 “要是公公跟婆婆许几个孩子姓林,那我感激他们。可要是他们觉得几个孩子不配,那我干脆就给孩子们该成娘家的姓氏。”王氏直挺着身子,语气悲愤的说道。那模样,活脱脱就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不过也是,自打林老.二没了以后,二房的日子不可谓不是水深火.热。如今就算好了一些,可说到底里头的艰辛谁知道呢? 家里没了能做主的爷们,就靠着儿子闺女做些活儿养家。日子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就又被老宅那群蚂蝗纠.缠上了。 今儿哭闹一场,明里暗里逼着老.二家尽孝道。明儿又指着人鼻子骂咧几句,让二房几口子人去给大房俩不成兴的玩意儿擦屁.股! 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家,指不定人早就拿着菜刀闹腾起来了。还容得了刘氏跟章氏她们,三番五次的唧唧歪歪? 王氏倒是没有像章氏那样哭嚎着告状,可光是性子和善的王氏能说出断亲的话,就足以见得心是被伤透了。 里正看着刘氏,心里也忍不住唾骂了几句。这可真真是个搅屎棍,泼辣不讲理也就算了,偏生还是个没脑子的,那点个脏心思不入流的手段,全都给使在明面上! 不过眼下的情况,这事儿不了结,还真不成了。 里正叹了口气,招呼着边上给王氏帮腔的马婶子,让她先把王氏跟林宝茹扶起来。随后好言好语的安慰道,“咱桃溪村祖辈传下来的的厚道,自来没有苛待孤儿寡母的讲究。你们放心,是好是歹大家伙都眼看着呢,是非黑白一会儿在咱当着全村人的面儿掰扯个清楚。” 说着,他还绷着脸,狠狠的斜了一眼刘氏跟章氏,意有所指的补充道:“也省的有人觉得,我是碍着你们二房能挣钱了,所以偏颇着你们!” 章氏缩了缩脖子,不敢搭腔。 倒是刘氏真真着急了,刚刚还憋红了脸骂人的她,瞬间就被里正吓的不敢叫嚣了。 没等她再开口呢,林家老太公跟叔公就被几个后辈搀着过来了。这一道上,他也听水根学了今儿惹里正动怒的事儿,心里也恼的很呢,所以一瞧见哭哭啼啼的刘氏跟章氏两口子时候,就狠狠的在地上砸了几下拐杖。 然而,真正让林老太公动怒的,倒不是不懂事儿的刘氏跟章氏两口子,而是他瞧见了被林大冲跟章氏抬过来的那木板上的林老汉。 林老太公一大把年纪了,可以说都算是黄土埋在脖子边上的岁数了,如今最害怕也最瞧不得的,就是哪家老人病了老了没人照料。 他愤怒的抬着拐杖够着想去打林大冲,一边打一边数落道:“咱林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你要是自个不要脸,只管滚出桃溪村,尽管在外头坏良心烂心肝的,可别拖累着咱一村人被外人戳脊梁骨!” 林老太公气的直喘气,也亏得林宝茹有眼色,赶忙招呼着自家大哥跟采茹帮着往外搬了几个凳子,算让来的几个老辈儿先歇歇脚。 林老太公瞧着林满仓跟宝茹都是安安稳稳的样子,一点没林家大房那俩孩子那般表里不一的德行,那暴怒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跺了跺拐杖,看着林宝茹兄妹俩点点头说道:“好孩子,去跟你娘站一块,我倒是要瞧瞧,天底下能有什么样作恶的婆娘跟儿子!” 林老太公这话一出,直接就跟扇了林大冲几个耳刮子一样。自然,少不得也让刘氏跟章氏更加惊慌。 “太公,我可不是来作恶的,实在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想着来二房门前讨个活路啊。”刘氏现在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了,只管拼死挣扎着抹眼泪连连求饶。“我这就回去,往后肯定好好伺候老头子,再也不生别的心思了!” 不说刘氏,就是一直沉默着,只任凭他娘出头的林大冲,也磕着头开了口,“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的动了歪心眼。太公,叔公,我爹娘跟前,就剩我一个儿子了,要是我丢了族姓,那我爹以后该怎么着啊!” 林大冲慌张的看着几个大辈,来来回回的也就只能说出这么两句话来。只是一个大男人,哭丧着一张脸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偏生还得受着大家的鄙夷,还真够憋屈的。 不过有了上回他假借自家老爹得病的事儿,想诓骗着二房卖方子讨银子的例子,还有今日他当儿子的要把亲爹推出家门的黑心事儿,任凭是谁都不愿意再相信他了。 什么老实巴交的,能教养出林有志跟林有成那样儿子的爹,能是个好玩意儿?说白了,就是披着个老实人的面皮,心里指不定怎么脏呢。 “大伯,你知道自个是爷爷眼跟前唯一的儿子了,怎的还能趁着爷爷不能言语的时候,把爷爷扔在我家门前?”林宝茹不愿意再耽搁,这种事但凡她们稍有松口,只怕往后就得不了安宁了。三号中文网 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虽然我爹不在了,可我哥还是爷的亲孙子呢,他一样能替我爹照顾好爷爷。” 这话说的不太中听,可以说,这话不该是她个当侄女的能说的。可眼下,大家伙儿都为着林老汉的事儿闹心呢,自然没人会计较她个后辈儿话里带话的埋汰自家大伯。 林大冲被说中了心思,自然越发羞臊。他抱着头跪在地上,一会后悔鬼迷心窍,一会儿又懊恼自家婆娘没管好家。 更甚者,他都有些怀疑,自家婆娘正月里回来后,压根没想着跟他好好过日子。要不然,怎的本来还挺顺当的光景,怎么就越过越差了呢? 偏她刚刚还当着大伙儿的面,又是告状又是哭诉的,倒叫他跟他娘下不来台。虽然他娘是动了手,可那也就是婆媳俩拌嘴干仗罢了,哪里至于让她上纲上线了。 一想到这里,低着头的林大冲就后悔不叠,还不如初三时候,直接休了她呢。也省的她回来,把一家子的光景都祸祸了。 林宝茹不知道自家便宜大伯的心思,她见林大冲闷头不言语了,这才抿了抿嘴看向自家大哥。 她拍着自家大哥的胳膊,让他跟水根爹先去把林老汉抬进屋里。随后又指派着采茹,干净收拾一下正屋的炕头,好歹能让林老汉有个容身的地方。 说实话,如今她们一家人还紧紧恰恰的挤在一间正屋跟一间厢房里呢,要是林老汉占了正屋的炕头,只怕几个小的就要打地铺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纵然再不愿意,也不至于狠着心的任由林老汉凄凄惨惨的躺在地上。 里正跟几个老叔瞧见二房还算懂事儿,心里多少也宽慰了些。 可还没等林满仓跟水根爹靠近呢,大家伙就看到刘氏顺雷不及眼耳之势的扑在了那脏兮兮的木板子上。 她拦着不让人动林老汉,手上一边拍打着木板,一边哭天抢地的撕心裂肺的喊着林老汉的名号。 “老头子啊,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跟了你一辈子,临了临了还落得这么个下场!你要是个有点良心,就说句话啊!”刘氏越说越激动,恨不能直接把林老汉扒拉起来似得。 只是她扒拉着那破烂的被褥时候,不免露出林老汉瘦骨嶙峋的脖子跟肩膀来。先不说林老汉那都有了味道的衣裳,就说那空空荡荡的领口,让人看着就难受。 想当初,林家老汉可是村里数得上数的庄稼把式儿。但凡他伺弄着的田地,总是规规整整的,收成也会比旁人家的好上一些。 可是谁能想得到,也就是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的事儿,这老汉就成了这副模样。这还是二房仁义,前头每日里带他去镇上看病,后头不用针灸了,还三五日动辄一二两银子的给他抓着药,补养着身子呢! 看眼前的情形,要是没有二房的补养,怕是林老汉得更惨。 边上本来看热闹的人,这会儿都忍不住唾弃起刘氏跟林大冲两口子来。有几个同林老汉有些交情的大爷,干脆就愤愤的冲着林大冲踹了过去。 也有几个看不中刘氏做派的婆娘,伸手往一边拉拽着刘氏,还啐着她的面皮说道:“这会儿知道求爷爷告奶奶了?早干嘛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不懂四六的,活该活到头也寻不着个孝顺的贴心人。” “就是,还整日里指望着你的秀才孙子做大官让你风光呢,你就想想如今你那孙子在哪?别说伺候你了,怕是要是见着你被休,他得第一个躲得远远儿的......” 不得不说,村里喜欢砸瓜皮拉家常的婆子们,说起话来最会戳人肺管子。 刘氏前半辈子作天作地的磋磨二房,除了那关于林家老幺的那个早就报复够了的恩怨之外,归根结底还不是她一心想当官家老太太? 否则,她又怎么可能把生了灾星会挡林有志官运的二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可好,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戳她的心窝子,让她心里又恼却又不敢再张牙舞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就在一群人推搡拉扯的时候,刘老汉装不下去了,他咧着嘴带着哭腔呀呀了几声,最后费着九牛二虎之力翻下了木板子。 就这么一下,骇的一群人都愣在了原地。 里正赶忙招呼着人把林老汉扶起来,这一扶才听到咧嘴留着口水的林老汉,正无力的喊着什么。 “呜去......呜......非去......”林老汉脸色难看,当着十几号人的面丢丑,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他心里更羞愧自家婆娘跟老大家做下的事儿。 林老汉哪里感觉不出自个被嫌弃了,可他更明白,自个没脸再拖累二房! 他当公公当爷爷的,之前多少年都没为那几个孩子说过一句话。就连房子,都算是霸占了人家的。 所以如今他不行了,自然没道理让二房娘几个伺候。 就在大家伙听不懂林老汉的意思时,边上有个家里伺候着中风老头子的婆子说道:“林老弟说的,应该是回去!” 她这么一说,大家伙再听那音儿的时候,就觉得清亮了许多。 里正直起身来,厌烦的看了一眼抹泪哭丧的刘氏跟林大冲两口子,怒斥道:“一个个的能耐的,还不如个瘫着的知道事儿!大冲,今儿看在你爹的面儿上,就不念叨你跟你媳妇那脏心烂肺的事儿了。不过往后,你们要再生是非,咱们村可就容不下你们了!” 这话说完,刘氏就又扑到了林老汉身上,哭啼道:“老头子,你可不敢这样啊,回去了咱可怎么活啊!” 林老汉躲不开,可看着她的眼神却冷飕飕的。 他歪着嘴,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说道:“不......不回去......滚......”只几句话,林老汉脸色就已经惨白惨白的了,半晌他蓄了力才接着说道,“我对不住老二家......啊......” 说完这话,林老汉自觉没脸,直接扭头又闭上了眼。不过那模样,倒是比之前更让人心酸。 其实长着眼的,谁看不出事儿来啊。 要是当真像刘氏说的那样,那至少他们也该打理一番林老汉才是,没道理她们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偏生瘫了的林老汉破衣烂被,浑身恶臭不说甚至也没几斤肉了。 你要说她们是来恶心二房的,许是还会有人信。 如果说刘氏跟大房两口子,真是为着林老汉好,何不让两家凑一起商量个章程,也好过这么大张旗鼓的用个木板子把人拖来? 上些年纪的,这会儿可都议论着呢,时不时的还有人攒一把火,戳几下刘氏跟林大冲两口子的面皮。 “或者大半辈子了,可头一回见着这种当婆娘当儿子的,为着扒拉二房孤寡的那点好处,竟然连自家爷们跟亲爹都能丢出来。” 林家太公跟叔公听了这些话,那脸色可就更难看了。 只是有了林老汉这番话,里正跟林太公几个倒是不好再说开祠堂处置林大冲两口子的事儿了。毕竟,哪怕林大冲再坏了心肠,但他的话是不假的,眼下他是林家唯一的儿子了,没道理越过他,让二房当孙子的去伺候林老汉后半辈子。 不过纵然这样,几人也少不得敲打一番林大冲两口子,那话说的厉害,就差直接说要是他们再有这么一回,连祠堂都不用开了,直接赶出桃溪村了。 但关于刘氏,里正却不愿在给她脸面的。 于是在林大冲过去拾掇林老汉的时候,里正就冷冷的扫了一眼刘氏,皱眉问道:“林叔,你心里是不糊涂的,可林家婶子三天两头的这么闹腾,也不是个事儿......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林老汉如今的心也是彻底凉了,过去闹的那么几场,哪次他恼的想要要休了她的时候。都能被她哭嚎着嚷嚷起她为自个生儿育女,还有跟自个磕磕绊绊过了大半辈子的那点情分来,这么一来,他就下不了狠心了。 可现在,自个念着跟她的情分。她却丝毫不顾念他的脸面,甚至巴不得把他当筏子换了好处。 林老汉神情悲愤,咧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休休......休了......” 许是用尽了力气,他用尽力气说了这几个字儿,就开始大口喘息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无力起来。只是呜呜咽咽的声音,还是让人听得难受。爱网 林老汉说了要休刘氏,这事儿里正几个不能不管。 事到如今,大家伙也不管刘氏还再哭闹骂咧林老汉不得好死,直接吆喝了人到了祠堂。 当然,林宝茹并不愿意让自家再搀和那些个破事儿,所以压根就没跟着过去。而心里还惶恐着的王氏,更不会过去了。 那边,里正让几个腿脚好的后生把林老汉抬回了老宅里。这边,刘氏就被拉拽着去了村里的祠堂。 刘氏是婆娘,进不得祠堂里头,自然就被人推搡着跪在了外面。 没等她听到林太公跟几个老叔数落她的过错时,她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直接一头栽到了地上。 林老汉家的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快晌午时候。相较于祠堂那边昏死过去不知所以的刘氏,借着照顾林老汉回家的林大冲跟章氏,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只要跟着到老林家的,都能吆喝着说教几句林大冲。弄得他心里又惶恐又丢脸,偏偏还只能垂着头应着,唯恐再说错话,传出去跟他娘一样被拉去祠堂。 不说林大冲一家现在如何战战兢兢,就说醒过来的刘氏,看着被里正丢过来的休书,也真真是要哭成瞎子了。 她哪里想的到,自个不过是想让家里过顺遂一些,想扒着二房让她们帮衬一把,说到底她也没坏心眼啊。 可最后,本来想的很好的事儿,怎么就能把自个给坑了呢? 这会儿祠堂外头看热闹的人可还没散完呢,有看刘氏哭的撕心裂肺的动了恻隐之心的,当然也有竖着耳朵想听里正几个还要说什么的。 只是甭管是心软还是想看笑话的,这会儿谁都没想着去搀扶一把刘氏。毕竟,刘氏丢的起人,她们可丢不起。 里正看着刘氏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模样,丝毫没有动容,他眯了眯眼,冲着外头围成圈儿的人沉声说道:“咱桃溪村上下过了几辈儿了,哪一辈都是清清白白的厚道人,没道理让那几个脏了心肠歪了心思的坏了一村子的风水。” 说完,他就看向刘氏,意有所指的说道:“刘氏,老林家也不是不讲究人情的地方,我让人去给刘家送信了,要是你子侄们认你这当姑姑的,你也能回去好生享福。” 本来还哭天喊地的刘氏,听了这话,赶忙扑到祠堂的门槛上嚎啕道:“里正,太公老叔们,你们可不能这么狠心啊。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能有侄子们孝顺啊!” 她现在是真怕了,再不敢胡搅蛮缠,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祠堂里坐着的几个主事儿的人,“我要是回了刘家,怎么能得了好啊!” 里正在她扑过来的时候,就十分嫌弃的闪开了。不过听着她这些话,他倒是笑了,“你倒是明白,但凡往日里你脑子有今儿一半的清亮,也不至于人厌狗烦!” 说完,里正叹口气摇摇头说道:“要是那边没人认养你,那老林家也不会狠着心肠真把你赶出去做叫花子......”顿了顿,他又说道,“虽然林叔休了你了,可你好歹是大冲兄弟他娘,往后你要安生着些,那还能照顾伺候着林叔,也算是圆了你们的情分。” “只是休书是林叔要族里给你的,往后你能不能入族坟,有没有人摔盆打帆,那得看林叔的意思了。” 这也是林里正跟祠堂里几个管事儿大辈儿商量好的说辞,毕竟他们也清楚,林老汉身边离不得人照料。 章氏虽然也该伺候,可到底是个儿媳妇,洗衣做饭的是没问题,可有些事儿做起来不方便。 而林大冲也不能总耗在家里,指望着人二房救济着过日子。 思来想去的,大伙儿都觉得还是的让刘氏留下。当然,依着刘氏那作妖的性子,指不定她往后会不会老老实实的,所以怎么着也得给她戴个紧箍咒。 而能管束住刘氏的,大抵也就是族里替林老汉写的这张休书了。 甭管怎么样,先把老林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断清楚了。 被拉拽到祠堂跟前的刘氏,哪里还敢叫嚣,一听自个不会被送回娘家,她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只是等祠堂的事儿了结了以后,灰溜溜回到老宅的她,日子可再没往日里那么舒心了。别说三天两头的串门炫耀自家孙子了,就是自个好端端的在家的时候,也能有几个婆娘打着唠嗑的旗号过来对她明嘲暗讽一番,惹得她那张脸皮越发羞臊。 就连一直窝在屋里读书的林有志,也免不了被人讥笑着说上几句“大才子读书呢?”或者是“文曲星官老爷能耐人”的话......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偏偏林有志就是心里羞愤,也不敢再回学堂里躲着避着了,毕竟他欠顺来杂货铺的银子可还没还。 而且听那些个上门讨债的说,他在学堂里留下的那些个书本笔墨的,都被孙掌柜带着伙计要抢走了。 甚至孙掌柜的还当着十几个学生的面儿,堂而皇之的跟他夫子讨要他交的束脩抵债...... 一想到村里那些个难听话,他就能想象得到,自个去学堂后会遇上怎样的指摘跟议论。所以,他哪里有脸去啊! 刚开始的时候,他心里也愤慨的厉害,咬着牙暗自发誓要头悬梁锥刺股洗心革面好好读书。 可习惯了被奉承跟享受的他,没坚持三日,就又开始自怨自艾。甚至开始挑剔家里的环境,埋怨奶奶不会办事,连带着都开始憎恶自家失踪了许多日子的二弟把家里掏空了,平白连累了他。 现在的林有志,是半点都不会觉得自个贪慕虚荣戳了祸的事实大错。他觉得,自个虽然欠了债,可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为着读书跟结交有志之士欠下的。只要以后能考中功名,那些根本不是事儿。 而甭管是奶奶还是娘亲攒的银子,可不都是为着供养他读书,让他能博出个好前程来。 可自家二弟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的沾上吃喝嫖赌的瘾,最后还把家里给自个准备考功名的钱都偷了个精光! 林有志越想,好似就越是如此。于是,本来是念着些手足情的他,越发偏激起来,到最后更是除了自个满心就只会怨恨旁人。 也亏得他还生着一副好皮囊,加上识文断字的,就算落魄了,可也能有几个家里富足但出身并不多好的人家惦记。 等二房作坊盖起来的时候,村里传出消息,说林有志要娶妻了,是三里坡那土财主家被婆家休了两回的大闺女。 这消息在村里可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可是热闹了好几日。 直到土财主家送了许多东西到桃溪村,大伙儿才知道,原来压根不是林家要娶亲,而是林有志这个惯是鼻孔看人的读书郎,要入赘过去。 当然,这些跟二房没什么关系。 后边作坊盖好了,二房就要腾出前院儿来,所以上工的老少爷们也能歇一天。一早的时候,泥瓦匠来同林宝茹跟王氏简单商量了一下前院盖屋子的事儿后,就离开了。 倒是那些跟二房相熟的婶子跟大爷的,前后脚的过来帮着二房拾掇东西抬物件了。 因着林宝茹跟王氏商量,等盖起新房子以后,缓了缓再添置新的桌椅板凳,所以这会儿她们其实也就收拾了几床被褥跟有些破旧的柜子桌椅。若是说值些钱的物件,大概就是院子里的那口大铁锅跟小灶了。 凡是来帮着搬东西的婶子大娘看着二房零零散散的东西,可不都叹起气来? 都说二房能耐了挣钱的,可瞧眼巴前的光景,大抵也没她们想的那般风光。 一家子大小六口人,收拾来收拾去的,也不过这么俩仨包袱,多半还都是冬日里的棉衣裳。 虽说有些粮食面吧,可只能算是够糊口,够招待上工的人吃喝,若说多富余却也不见得。 就这样,听说二房王氏还时常打发自家儿子,给老宅那边老俩送些吃食,隔段时间,还会让林满仓去镇上寻了大夫给林老汉瞧瞧身子。 相比之下,倒是让大家伙越发觉得大房那几口子人心肠不好了。 马婶子跟鲁大娘同王氏最交好,这会儿见她们终于不用住破簌簌的茅草屋了,自然替二房高兴。 俩人帮着拾掇了东西,又帮着打扫好后院要当作坊的几间屋子,直到天儿过了晌午,一群人才忙完了坐下。 林满仓同她们说不到一块去,所以打过招呼以后,就去拾掇那些碎砖瓦去了。 当然,因着有了新院子儿兴奋的小脸带笑的采茹跟采荷也没闲着,俩人带着小山又是烧水又是帮着擦门窗,干的好不起劲儿。直到活儿都干完了,俩人才蹭到自家大姐跟娘亲身边。 只是她俩年纪到底还小,就算坐在边上,也总忍不住四下瞅着干净宽敞的屋子发笑。 也是今儿来看热闹的孩子们多,如今都巴巴的趴在墙头外头往里瞧着,惹得采茹跟采荷越发得意了。就连小山,也隔着窗户冲着自个的玩伴摇手。趣诵小书 林宝茹拍了拍小山的脑袋,笑着说道:“今儿也没什么活计了,采茹采荷带着小山出去玩会儿吧。”顿了顿,她又叮嘱道,“要是大家伙儿想进来看咱家的院子,你们就带着她们瞧瞧。” 本来就有小心思的采茹,觉得自个的心思被大姐看出来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采荷拍着手,欢喜的点着头,嘴上也甜滋滋的说道:“大姐最好了,杏儿姐跟石头他们,都想来咱家玩呢。” 之前她跟别人说,自家大姐要给自个跟二姐还有小山盖屋子,结果大家都不相信。为着那事儿,她可是苦恼了好几日。 如今后院儿盖好了,虽然不是她们以后长住的地方。可是那么多屋子,而且以后刮风下雨的也不用担心屋顶沤烂了,想想就觉得高兴。 林宝茹点了点采荷红扑扑的小脸蛋,笑道:“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嘴巴这么甜。” “当然是娘跟大姐家的了......”采荷歪着脑袋,笑嘻嘻的扒着自家大姐的胳膊撒娇道,“大姐做的麦芽糖最甜了,所以我的嘴巴才甜的。” 边上的采茹也被自家妹子没脸没皮卖痴的话弄得一乐,她冲着林宝茹挤了挤眼,调笑道:“大姐,我是听出来了,采荷这小馋猫又想吃糖了,还得吃你做的麦芽糖呢!” 采荷眼睛睁的溜圆,脑袋从大姐胳膊上挪开,撇撇嘴看着二姐说道:“那二姐不想吃吗?前几日二姐还拍着胸口跟杏儿姐夸大姐手巧呢,说大姐做的饭最好吃,做的麦芽糖也最甜了。” 林采茹那点别扭的小心思,被采荷这么一闹,就彻底消散了。 “那是,大姐就是最巧的。” “恩恩,就是就是,大姐做的麦芽糖好甜,比李大哥卖的还要好吃。”越发活泼的小山,也仰着小脸,十分依恋的看向自家大姐。 林宝茹被几个小的吹的彩虹屁哄的高兴了,她抬手挨个戳了戳仨人的脸蛋,眉眼弯弯的笑道:“行了行了,可别夸了,再夸你们大姐就要飘天上去当仙女了。” “赶紧去玩吧,后晌了我给你们熬麦芽糖,管你们吃个够。” 这姐弟几个说的乐呵,让边上王氏跟鲁大娘几个也跟着笑起来。 “什么这个那个的,旁的都是虚的,孩子们懂事儿听话才是正经的。”马婶子感慨的拍了拍王氏的手,算是实打实的为她庆幸。 得亏这几个孩子懂事儿,若是王氏碰上林家大房那样的儿女,那才是遭罪呢。 “可不,一家子亲亲热热的过日子就是福气。”鲁大娘也不说虚的,瞧着宝茹姐弟们感情好,又想起宝茹那丫头宁可委屈自个,也惦记着家里人。对比老宅那边的孙子,可真真算得上是让人可心儿的。 她越瞧,神情就越和蔼,“现在想想,老天爷大概是心疼你们娘几个的,帮着你们避难呢。要不然,让你婆婆那样的带着孩子,还不定会把满仓跟宝茹几个养成个什么样呢!” 有林有志跟林有成那样的例子在,就算养想来也想不出什么好德行来。 王氏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前头那几宗事儿,可是让她见识到了婆婆的无赖跟胡搅蛮缠劲儿。而且,端是听着村里传出的关于大房儿子的那些个难听话,她就知道那边的孩子算是养废了。 自家儿子虽然不是识文断字的能耐人,可性子是踏实厚道的,就算再没出息也不会黑了心肠。 这要是儿子真同林有志兄弟一块长大,就算不长歪了,怕也得丢了农家人的朴实劲儿。 想到这里,王氏就暗自庆幸起来了。 她听着鲁大娘跟马婶子对自家孩子们的夸奖,又念起自家现在过得越发宽裕的日子,眼底也不禁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那厢林宝茹不再逗弄采荷跟小山了,只叮嘱三人记得回来吃后晌饭,随后就让仨人手拉着手出去玩了。 院儿里再安生下来后,林宝茹去煮了一小锅绿豆汤,盛了四大碗端进了屋里。 这会儿闲下来了,她们倒又能歇会了。 鲁大娘跟马婶子知道宝茹丫头心细又讲究,况且忙活了一上午,她们也真的有些口干舌燥了。所以瞧着被递过来的绿豆汤,俩人也没矫情的推辞,直接拿起来灌了两口。 “我们老姐妹,倒是跟着宝茹丫头得了口福了。眼瞅着别人到了天儿的时候过苦夏,我们沾着光都要长胖了。”鲁大娘笑呵呵的说道,“前头宝茹教的那道豆腐羹跟肉沫粉条的菜式,我教给你菊子姐了,她回去待客做了做,可是出了风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鲁大娘知道林宝茹是不计较这个的,不过自家闺女得了好名声,她当娘的心里也高兴呢。当闺女的在婆婆得了风头得个贤惠的名声,那可是能让外人高看一眼的。 加上闺女现在是双身子,那可不更让婆家人宝贝着了? 至于说闺女有喜后,就不干活儿的事儿,她是没想过。农家院里,可没几个这样的婆娘,许多人家到这个时候,可还得下地干活儿呢。 亲家心疼闺女,但凡重活脏活都不让她干,只是做做饭拾掇一下家里,已经算是庄稼户里享福的了。 现在闺女在婆家村里又扬了名号,连带着她们老两口脸上都有光彩。 林宝茹也是时间久了才知道,农家出个能做饭的闺女,竟也是值得炫耀的事儿。听说有些媳妇若是能掌大勺,帮着做席面,那娘家婆家都能跟着被人往上抬一抬。 若是幸运的,许是家里的汉子还能当村里的红白喜事儿的管事儿人来。 自然,在鲁大娘提起来的时候,她也能想通里头的道道。不过这对她而言,就是张张嘴动动手的事儿,算不得出力。 “往后咱们来往的多,大娘要是觉得我哪个菜做的好吃,只管说,我给你说说做法。”林宝茹笑着说了句,倒是没因着这事儿觉得有什么得意的。 她说的实诚,话里话外都没那鲁大娘跟马婶子当外人,光是这亲昵的态度,就让人心里暖呼呼的。 几人正说着话呢,马大叔就端着个葫芦瓢跟豁口的大海碗过来了。 大概是顾忌着王氏是守寡的媳妇,所以他没好直接进作坊的门,而是喊了几声自家婆娘。 林宝茹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就瞧见马大叔正笑呵呵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自家大哥。 “这是年个家里筛的山药面,给你们拿过一瓢来,回头让你娘做点凉粉汤吃个稀罕。” “哦对了,你上回不是说想用什么羊奶牛奶的做啥嘛,我今儿在村里溜达的时候,正碰上村东头有家羊下小崽的,就给讨了一碗羊奶。这不,我怕坏了那会儿拾掇粉面时候,还给你冰到井里头了,这会儿凉飕飕的。”马大叔说着,就把另一只手里的大海碗也递了过去。许是担心林宝茹用这腥气的东西糟践了家里的粮食,他还特意叮嘱道,“咱村儿也就有些没奶.水的婆娘喂孩子的时候,寻些这个,寻常时候可没人拿这个做吃喝的,味道太腥了。” 这些日子,自个在二房着做工挣了不少。而自家婆娘来帮着王氏娘几个做饭收拾以后,也总能让二房关照着,连带着那些有油水的饭菜都能让她折回去一些。 次数多了,马大叔心里跟林家二房也就亲起来了。 这几天儿热了,家家户户开始熬凉粉了,可他听着自家婆娘说,二房家里没见过山药面。所以,他就趁着来寻自家婆娘回家的时候,顺带着舀了一瓢过来。 山药面在村里不算稀罕,几乎家家户户秋天收红山药的时候,都会筛不少。平日里熬个山药面粥,或者泼个鸡蛋粥,既能省钱又能饱腹。 不过林宝茹家却真没有,去年秋天收红薯的时候,她们家还没分出来。别说她们辛辛苦苦种出的红薯山药了,就是红薯蔓儿奶奶都没让她们拿一根。 后来还是采茹带着采荷去别人地里捡了许多山药蔓跟叶子,一家人凑起来腌了许多,吃了半个秋天。 至于那山药面,她们更是见都没见着半点。 林宝茹见马大叔说的实诚,赶忙笑道:“哎,我也是瞎琢磨呢。前些时候,听着镇子上一些做点心的师傅说,用这个做吃的味道好,所以就生了这个想法。难为大叔还帮我惦记着呢,要不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寻这羊奶嘞。” 马大叔见林宝茹这么说,自然就高兴起来。谁不想自个的好被认可?虽然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好歹也算是领情了。 他见林宝茹把东西接了过去,就接着问道:“宝茹啊,你婶子在这吗?” 林宝茹点了点头,应道:“叔,我婶儿在屋里呢。你进来坐会儿,刚好我煮了一锅绿豆汤。” 马大叔摆了摆手,神情十分高兴的说道:“我就不坐了,你柱子哥他们回来了,说是赶明儿还得走......” 林宝茹早听马婶子说过,几个儿子在外头饭馆里做活儿,整个月整个月的也回不来一次两次。这会儿人回来了,她自然不能耽搁了马婶子老俩的时间。 也就是这几句话的时候,马婶子就跟着出来了。她听到自家老汉说孩子回来了,一颗心恨不能赶紧飞回去,于是同王氏娘俩简单说了几句,就乐呵呵的跟马大叔一前一后的走了。 就连盛着粉面的瓢,俩人都没说等着拿一下。 林宝茹瞧着那山药粉面不少,不过还有许多疙瘩跟块块。她想着自个眼下也没什么事儿,所以跟王氏说了一声,就去临时做的灶房里去擀着筛起来。315中文网 当然,那半碗羊奶,也被她谨慎的冰在了水里。 只可惜家里还是缺银子,没钱置办冰鉴跟冰块,不然现在她们早就该吃上沙冰跟各种冷饮了。 眼下快晌午了,不过这个时候,家里多半还都是两顿饭。 鲁大娘也不着急回去,她拉着王氏坐下唠嗑了,说道的自然是林宝茹跟刘家的亲事。 如今事儿已经定了,她是不好再提刘家少爷的混账事儿,只能宽着心的同王氏说道些聘闺女要准备的事儿。 “这后四月都过去了,眼看着宝茹丫头出门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可得上点心准备了。”鲁大娘嫁过闺女,所以对里头的道道门儿清。“前日个你让我帮你找的木匠回信了,说过两日来打箱子柜子。不过这木料,也是有讲究的,是用枣木还是柳木椿木,你得提早想好了,也省的木匠上门以后还得再商量。” 王氏也是嫁过人的,哪里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其实要说兆头最好的,那肯定是自个家里种出的枣木树跟椿树的枝干打陪嫁柜子了。一来,是图个吉利。二来,也是代表着娘家上下几辈儿人惦记着闺女,哪怕闺女出了门,瞧见自个的嫁妆箱子跟匣子了,心里也欢喜。 只是林家的那些果木树她指望不上,也不想指望。她以前总念着旧理儿,委屈着自家孩子们,可如今她宁可不要那些旧时候的讲究,也不愿意再招惹老宅那边。 几段木料,便是意义再有不同,那说到底也都是死物。就算她能从老宅里讨出几颗枣木树来,难道公婆跟大伯哥嫂子就能真心对自家宝茹了? “我是想着给宝茹多打些家具,打一整套枣木的衣柜箱子,然后再用柳木打一套桌椅板凳。”顿了顿,她又说道,“还有我之前在镇上卖柴的时候,听说的富裕人家都会坐的圈椅......我想着刘家那边肯定瞧不上咱庄稼户里的物件,所以那些家具得雕花上漆......” 总之,不说多名贵,可别人家闺女有的,自家闺女也不能缺。而且,不能让刘家那些个观礼的亲戚太看扁自家闺女。 鲁大娘听着她念叨的这些个东西,不由吸了口冷气,“这花费可不老小呢,光买木头就得几百文钱了。要是再寻师傅雕花上釉,那钱可就说不准了啊!” 王氏叹了口气,红着眼说道:“嫂子,我不瞒你说,一想到闺女往后的日子,我就恨不能把砸了骨头卖了血的给闺女多添些压箱底儿的物件。” “宝茹跟着我,没享过福,反倒是家里上下几口人都连累着她,让她操着心。”平时碍着闺女,她不好说这些话,可哪怕嘴上不说,这事儿也已经成了她心底里一个坎了。 要不是为着她们的光景考虑,依着自家闺女的能耐,哪能至于委屈自个? 便是盖房子的十几两银子,若是全置办成嫁妆,那放到十里八村那些个挺着腰板说大话的富裕人家,也都是拔尖的。 所以,她现在是想法设法,想要给闺女最好的。哪怕往后,她日子紧巴着些,或者得了空多砍些柴禾,多往镇上跑几趟...... 本来还想再劝说王氏几句的鲁大娘,听了王氏的话,心里也怪难受的。 要说也是,宝茹丫头不容易。她算是跟二房亲近的,自然清楚,如今真正在家里管日子的,还是宝茹。 正说着话呢,外头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接着几个人隔着窗户就瞧见采茹跟采荷拉着手在前头跑。后头则是皮猴子抱着小山蹦跳的狗子,还有王虎子哥俩。 二房一家听到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就是在外头收拾的林满仓也跟着进了院子。 “姑,哥......我们来了......”狗子一进院儿,就高兴的嚷嚷了两声。 等瞧见王氏边上还有外人后,他才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然后跟人打了个招呼。 他是没什么耐心的,所以没听完自家大哥跟二哥说事儿呢,就提着小山招呼着采茹跟采荷跑出去玩了。 要是钱氏在跟前,指不定还得嚷他几句。不过眼下是性子好说话,心里又惯孩子的王氏,所以别说说教了,那连瞪一眼都舍不得。 “这孩子也不知道个累!”王氏嗔怪的说了一句,远远瞧见那皮猴子颠着小山蹦跶,赶忙喊道,“哎呦,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只可惜她话音还没落下呢,那边王展健早带着采荷几个溜的不见个影儿了。 “这不时不晌的,你们咋来了?”王氏往屋里招呼着王斌兄弟俩,想着日头晒得慌,就赶忙又让自家闺女去盛两碗有些放凉了的绿豆汤。 王斌笑着抹了把汗,笑着接了林宝茹递过来的绿豆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等解了气儿后,他才说道:“我娘惦记着姑家住新院子要打家具的事儿呢。这不,腾下空了,就拾掇了拾掇这些年她打树攒下的木料,今儿让我们一下给拉过来了。” “还有几段给宝茹做嫁妆箱子的枣木,是自家院儿里种的树。”王虎子喝了绿豆汤,抬胳膊蹭了把嘴,一边指着外头的牛车一边说道,“我娘说,那枣树本来是我娘当年打算给姑打家具用的,后来不知道咋的,就没打成。前几年家里翻盖院子,就把树打了,我娘没舍得卖,就晾干了熏好存下了。今儿我跟我哥一并个弄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俩人说完,就招呼着林满仓一道去卸车了。 车上除了整段的树干,还有许多熏好的板材。 打眼一瞧,就是主家儿保存的十分细致,不光半点虫眼都没有,而且连碎屑都没多少。 “哦,对了,我娘还给你们摘了些早黄瓜跟青菜,还有新下来的大蒜。”王虎子说完,就从牛车最前头提下一个蛇皮口袋来。鼓鼓囊囊的,可不是拿了一些而已。 王氏心里感动,眼眶越发红了起来。 边上鲁大娘倒是看向她,笑着说道:“这回你可不能抹眼泪了,你嫂子跟侄子看着你们亲着呢,这可是外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事儿。” 王氏点了点头,一边招呼着王家兄弟进门,一边应着鲁大娘的话。 “哎,嫂子说的是,打离开了老宅那边,我这日子全是欢喜的。” 鲁大娘见她还要招待亲戚,也没多留,劝说几句以后就回去了。 “你娘怎么没来啊,青青这会儿月份不小了,身子可舒坦?”这些日子家里事儿多,王氏几个也没回过王家。可她没回去,不代表心里不惦记着,如今逮住了王斌王虎子,自然就问起来了。 “青青这些日子腿脚肿的厉害,吃东西还老容易犯呕,我娘不放心她,所以就光打发我们哥仨来了。”王斌搓了搓手,笑着说道,“本来是没打着带狗子的,我娘想着让他去私塾认字呢,想让他在家里拘拘性子。哪知道,我们走半道上了,那小子居然打车底下爬出来了。” 当时可是把他跟王虎子吓了不轻,生怕老三在车底下被车轱辘轧出个好歹来。要不是老三认错认的快,怕是王斌这当大哥的,都要抽他几下了。 王氏听俩人说的悬乎,也捂着胸口后怕的厉害。 “你们可得好生说说他,往后不能再那么着了。今儿是运气好,万一他力气不够了跌下去受了伤,那后悔都来不及!” 王氏姑侄又说了几句话,话头就转到了盖房子跟林宝茹的亲事上。 关于林宝茹的亲事,从琢磨嫁妆开始,王氏就有意避开自家闺女了。她是怕自家闺女,为着家里的日子,又要劝她少置办东西了。 王氏自知说不过闺女,所以干脆,定陪嫁的事儿就由她自个准备。 “我娘给姑捎个话,让你别老觉得宝茹嫁的人不好,以后日子过的会多艰难。”王虎子见自家姑姑一提到刘家,情绪就低落了许多,赶忙说道,“我娘说,再怎么说,你都是长辈,是亲家母,跟那刘家少爷的娘亲平起平坐的。但凡他日后对着宝茹耍混不吝,当滚刀肉,姑姑跟我娘当长辈的便是扇他两巴掌他都没话说。” 钱氏这话也不是想说一日两日了,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就算跟王氏说的再多,她也不一定真能做到。 但是做不到归做不到,这话王氏心里得有数。 万一日后宝茹受了委屈遭了难,她当娘的也不至于一抹两把泪,除了哭没别的法子。 不知道屋里几个人正议论着自个亲事的林宝茹,这会儿正把搓开的山药面搅成糊糊慢慢熬起来。 如今她对灶台的火掌握的极好,便是锅里慢慢变粘.稠的浆糊,也没一点糊气儿。 林宝茹瞧着锅里的浆糊慢慢透明,赶忙撤了火,随后小心的把那半锅的糊糊掏进边上的木盆里。她想着这会儿时候不早了,索性就舀了些凉水把木盆泡了进去,好让那些糊糊早些凝成凉粉。 院子外头种着些小葱,加上舅舅表哥刚带来的新蒜,这会儿正好能弄个咸汤汁儿。 新蒜不好去皮儿,不过若是调凉菜,又缺不了。所以林宝茹也不嫌麻烦,坐在板凳上借着碗里的凉水泡着剥了几颗。 做凉粉汤的汤汁儿不难做,简单的就是放些葱蒜沫,然后直接倒些酱油醋腌上就好。不过相比于咸汤,林宝茹跟采茹还有王氏几个更喜欢辣椒油拌的。 平日里她做菜,也会考量着小山年纪小,吃不得辣,所以便是做香辣的汤汁也只是在一旁的碗里另外备上。待到吃饭的时候,遇上面条凉菜,她再自个往碗里添。 大概是瞧着快到做饭的时候了,一直在外头看着几个小的玩闹的采茹就回来了。 她刚进灶房里,就听见一阵泼热油的嘶嘶声,当即就凑到大姐边上探头看过去。图播天下 “大姐,今儿要做什么好吃的啊?” “马大叔刚送的山药面,我熬成凉粉糊冰上了,一会儿咱喝凉粉汤。”林宝茹一边说,一边趁着热油的工夫麻利的把花椒面跟碾碎的辣椒倒进碗里,随后又添了一些芝麻跟蒜末。 这些料子还是正月里,她跟王氏赶集买回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炖肉跟炸辣椒油的时候会用一些。 可整块的大料跟花椒,用起来多半都是不方便的。每回烧热菜籽油要浇辣椒的时候,总的先把里头的各种花椒大料的挑一边。 最后还是王氏想了法子,干脆就趁着空闲时候,把整把整把的料子碾成粉末,然后挨个用小罐子装好。 还没说,自打有了那些花椒粉跟辣椒面,林宝茹做菜的滋味都好了许多。 “那我去洗两根黄瓜,一会儿拌凉粉用。”采茹说着,就手脚麻利的跟着忙和起来了。当然,蹲在地上洗菜的采茹,还不忘乐滋滋的跟自家大姐分享刚刚伙伴们见着自家房子时候的羡慕模样。 “大姐,那会儿石头他们还想让你做他们的大姐,可被采荷那丫头叉着腰数落了好久。”林采茹洗干净了黄瓜,顺手又开始摘起大姐掐回来的小葱跟韭菜。 林宝茹把热油浇进碗里调好的辣椒面里,喷香的香辣味道瞬间散发,光是闻着就够勾人的了。 她一边搅拌着辣椒油,一边笑道:“也就她那孩子脾气,能把石头几个的话当了真。” 林采茹摇了摇头,学着采荷的模样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似得说道:“不当真可不成,石头跟小草她们都比着谁家厉害,能抢了大姐回家呢!” 她刚说完,自个就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光是采荷,就连小山也凑热闹的扑腾着小短腿,拦着大家伙儿不让抢自家大姐呢。 大姐是没见当时的情形,当时一群没扫帚高的孩子,可是分了两拨争呢。就好像,谁说的厉害,谁就真能多个仙女似得无所不能的大姐一样。 也是,如今谁家的日子也不算宽裕,大多数人家都是够温饱,若说有存余的也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所以,也没几户人家舍得天天给孩子们买零嘴儿,做吃的。 可林宝茹不一样,旁的她置办不来,可一些炸山药片跟自制薯条,她还是不会断了采茹几个。碰上家里不忙的时候,她还会做些麦芽糖或者糖瓜给采茹采荷跟小山解馋。 至于用辣椒卤些黄瓜干,茄子皮儿,那更是经常的事儿。便是不做下酒菜,也能让几个小的肚子饿了就着干粮垫补肚子。 她调好了两种料汁儿,就去瞧自个浸在凉水里的红薯凉粉了。这会儿那半喷子山药面糊糊已经凝成块了,白白的还带着些清香味,说不上晶莹剔透但看着就觉得凉爽舒服。 这大抵是做成功了,她用刀切了一小条下来,沾了沾辣椒油尝了一口。光滑细腻,软糯甘甜,混着香辣咸味儿还真能让人食欲大开。 切好凉粉,分了两种冲成凉粉汤后。林宝茹就看着采茹问道:“上回你说清蒸茄子好吃,今儿正好有汤汁,要不咱在做个茄子?” 被问了话的林采茹,嘴角高兴的扬起来,“恩,那我去摘个茄子。” 有采茹打下手,林宝茹做饭倒是没费什么力气。日头过了头顶没一会儿,一大桌子凉的热的就上桌了。 今儿来的也不是外人,所以林宝茹干脆把盛着凉粉汤的盆子端上了桌。满满当当的,连汤带粉,配着蒜蓉醋汁跟红彤彤的辣椒油,怎么看怎么开胃。 别说正跟狗子比谁吃的快的小山跟采荷了,就是王斌跟王虎子都忍不住多吃了好几碗。 “大哥,你再帮着表哥盛点儿,天儿热了,吃这个解暑。”林宝茹说着,就看把干粮往那边递了递,笑道,“哥,你们可别光喝凉粉汤,那东西开胃,但不顶饿。桌上的韭菜炒鸡蛋,还有腊肉炒小葱你们也尝尝......” “恩恩,大姐做的黄瓜干小炒跟干锅菜也好吃着呢。”采荷忙里偷闲的从碗里抬起头来,看着自家俩表哥开始推销起来。那小表情,可是眼巴巴的等着人家赞同她呢。 王斌跟王虎子看的直乐呵,俩人依着采荷的话夹了她推荐的那菜,吃着还真挺香的。 “姑,表姐做饭就是好吃,比我娘做的好吃多了。要是你们也住在王家庄的话,我肯定天天赖在姑家吃饭。” 王斌见自家三弟又卖好,不由用筷子背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这话要让娘听着了,怕是你下顿饭就得饿肚子咯。”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狗子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我这顿吃饱点,下顿饿也不怕。” 说着,他就端着大海碗咕咚咕咚把最后几口凉粉汤喝干净了,然后得意的冲着边上的小山扬了扬碗说道:“我又吃了一碗哦......” 小山为难的看了看自个还剩大半碗的凉粉,撇了撇嘴,然后继续埋头苦吃。 这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有些撑了。尤其是几个孩子,更是捧着肚子开始琢磨起下顿饭要吃什么来了。 只可惜不管王狗子怎么想多留一天,王斌跟王虎子都没应下,最后生生把他提溜上牛车回去了。 送走了王家哥三,林宝茹就跟王氏去瞧去木料来。 林宝茹是不太懂这些的,不过听着王氏一点点的说清楚里头的道道,她心里也是感激的。 自打跟舅舅妗子家和好以后,面上像是她家光景有起色,可实际上多少事儿都是舅舅妗子帮着张罗。从最初刘家上门,到现在要给家里打家具,给她准备嫁妆,舅舅妗子就没少操心。 “娘,眼看就端午节了,我想着明儿去买点江米跟红枣,咱也包一锅粽子。等初六了,给舅舅家送一些过去。” 东西不算贵重,可能舅舅家也不算需要,可怎么说也算是她们娘几个的心意。 亲人之间的往来,哪里可能可丁可卯的给彼此价值等同的东西?若真是那样计较了,许那情谊都要落下乘了。 不过纵然舅舅妗子不在意那些俗的,她们也不能不记着人家的好。 王氏点点头,“正好你大哥在家,一会儿让他去镇上走一趟。青青现在是月份大了,怕是孩子顶着胃正难受呢,咱去的时候顺便把家里攒的那篮子鸡蛋带上,也给她补养补养......” 林满仓也惦记着去看赵月季呢,所以听他娘说让他去镇上走一遭,他那心里乐意的很。 身为妹子,林宝茹哪能瞧不出自家大哥的心思。她也自诩是个好助攻,在林满仓出门前,把自个新做的美容皂跟装成小盒子的胭脂塞了过去。 “大哥,你去见月季姐,总不能空着手。”林宝茹仔细跟他说道,“你性子憨厚,但也不能仗着这个,就忽略月季姐的感受。女孩子都想被护着疼着,万事儿你得多惦记着月季姐,让月季姐知道你是想着她的。” 旁边的王氏跟着点头道:“这事儿你得听宝茹的,月季是个好姑娘,她看上你,那是咱家的福分,可不敢让人觉得咱轻慢了。” 林满仓黝黑的脸有些发红,虽然当着妹子的面儿说他跟月季的事儿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月季他心里还是甜的很。 说实话,俩人也就上回上梁的时候见了一下。可碍着有外人,人多嘴杂的怕传出什么难听话去,所以俩人就只敢悄没声的看了对方两眼,甚至没说上一句话。 当时自家师傅也是惦记着闺女的名声,所以放了些肉算给好彩头,连饭都没吃,就带着月季走了。 如今算起来,他们可已经好几个月没说上一句话了。 林满仓满心欢喜的带着妹子给的物件去了赵屠户家,路上碰上有卖妇人闺女头花簪子的小贩,他心思一动,还买了个木簪子。 虽然不值钱,但他一瞧那簪子上雕的月季花,心里就觉得欢喜。 把家里收拾了收拾,林宝茹几个也就闲下来了。想着采荷那会惦记着吃麦芽糖的事儿,林宝茹索性舀了些麦子泡上水,准备等麦子长出些芽来后给几个小的熬糖吃。 不过虽然眼下她一时熬不成麦芽糖,却可以做些旁的零嘴儿给几个小的解馋。 正好今儿马大叔送了一碗羊奶,这会林宝茹熬煮了一下,对上水就开始和面了。 前世许多美食主播推荐的小零嘴儿之一,就是极少会失手的有着小白做法之称的猫耳朵。 念着几个小的爱甜,所以在化红糖水的时候,林宝茹还特意多加了半勺。这么一来,两层被擀的薄薄的面皮叠起来一卷,再切成薄片,可不就真的有些像猫耳朵了? 采茹还帮着自家大姐烧火呢,边上采荷就迫不急的跟在大姐身后打转了。 小山被大姐安置在边上坐着,乖乖巧巧的,一点不闹腾。不过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时刻盯着大姐手上的面团呢。 林宝茹瞧着几个小的欢喜的模样,心里也美滋滋的。她倒不是说有什么母爱泛滥的情节,只是感受到亲人的那种本能的亲近跟信赖,那感觉当真是好极了的。 毕竟,谁都不希望过勾心斗角的日子。这么平平淡淡的,未必不是一种福气。 炸猫耳朵并不难,至少在采荷眼里,自家大姐一放一起,那香喷喷的跟猫耳朵似得小东西就进了盘子里。 她眼巴巴的看着大姐,就等着投喂呢。 好在林宝茹也没让她多等,吹了吹盘子里没那么烫的猫耳朵,直接就放进了一直粘着她的采荷嘴里。 林采荷张口一咬,只听得嘎嘣嘎嘣几声,随后她就觉得一股子甜香味道在嘴巴里弥漫开了。 大概是头一回吃到这么香脆香脆的东西,让林采荷都忍不住眯了眯眼,一边吸溜着香气儿,一边说道:“大姐,真好吃,酥酥的,还有点脆脆......” 她抬头看着自家大姐,笑的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描述起来也毫不吝啬的用着自个能想到的最好的词儿。 林宝茹见采茹跟小山也眼巴巴的看过来,抬手往俩人嘴里一人塞了一块,随后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久禾书苑 林采茹跟小山自然也十分给面子,齐齐的点着头。尤其是小山,甚至还没忍住用小手捂住了嘴巴,生怕一张嘴香味就跑走了。 那眨巴着眼的为难模样,可是又让林宝茹稀罕了一把,她甚至没忍住伸手撸了一把小山的小脑袋。 姐弟几个连做带吃,倒是毫不开心。最后,等王氏尝到的时候,那猫耳朵已经有一小半都进了采茹几个的肚子里。 要不是林宝茹怕几个小的积食儿,怕是她们还得跟着再嚼几块呢。 这厢林家二房娘几个吃饱喝醉了,就是纳凉也能吃着小零嘴儿说着家常话,一个个欢欢喜喜的畅想着未来。 而另一边,刘书来那却吃了一肚子气儿,如今正憋着使坏呢。 刘书来有些看不懂了,那些个人整日里嫌弃他不上台面,觉得他没个正形人厌狗烦的人,可最近怎的就爱上门来碍眼。 他就奇了怪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往日里也没见那么些个叔伯大娘婶子的往他跟里凑,怎的他娘筹备他的亲事了,什么远的近的香的臭的,都一窝蜂的跑出来嗡嗡嗡的。 这不,前头刚走一波,三叔公家的儿媳妇就拖着她妯娌跟几个旁支的婆娘上门了,说是要帮衬着自家娘亲张罗亲事,可那出口的话,可怎么听都不顺劲儿了。 “嫂子,不是当弟妹的说你,实在是你这亲事定的不好。咱刘家是什么门户,虽然不是高门大户,可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怎么就那么糊涂,给来哥儿定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姑啊?”三叔公家大儿媳妇李氏一脸嫌弃的说道,那神情就跟她真是为着刘家打算一样。 “就是啊,泥腿子出身的,能有什么好的啊!到时候,碰上各家后院儿里的夫人姑娘小聚,指不定还得闹笑话。”李氏的妯娌周氏也跟着附和道。 刘夫人心里冷笑,不过面上却端的是个淡然模样。她听着俩人的话,皮笑肉不笑的问道:“那你们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到了眼根底下了,我还去退亲不成?” 李氏也不是个傻得,听出刘夫人话里的不满,当即就讪笑两声不再说诋毁林宝茹的话来。 倒是周氏是个没眼色的,赶忙应着话说道:“退亲也不至于,毕竟来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该有个人了。不过她个村里的泥巴户,要进刘家的门已经是高攀了,咱可不能再给她长脸了。省的把她抬高了,她就不知道自个几斤几两。” “那弟妹的意思是?”刘夫人不紧不慢的端着茶杯抿了口茶水。恩,这茶叶是自家不成事儿的儿子买回来的,虽然味道不算好,可好歹也是一片孝心。 周氏见刘夫人开口询问,只当自个说进了她的心坎里,赶忙说道:“旁的不说,嫂子给她家下的聘就已经多了,不过那到底也过去了,咱就不说了。” “只是我刚才听嫂子打算摆百十来席,席上八冷八热不算,还要上四个硬菜跟八大碗,这未免也太瞧得起她了吧。”周氏撇了撇嘴,心里琢磨着若按着刘夫人打算的摆席,算下来没有百十两下不来。这百十两要是省下来,最后分到她们各家手里,那多好? 再说了,族长跟自家公公可是商量了好久了,想把嫂子家儿子过继给刘夫人,到时候让她们这一支继承刘家的家业。 到时候,侄子得了刘家这些个产业,还能亏待了当叔叔跟婶婶的? 如今刘家省下来的钱,最后还不都得落她们这一支手里!一百两啊,吃香喝辣的可够糟上几年的了。 想到这些,周氏的游说就更加真切了。 “再者说,我哥没得早,嫂子你毕竟是个妇人家,要办的太大了,怕是也要招是非的。”周氏亲真意切的看着刘夫人,叹口气劝说道,“依我说,就摆上十席八席的,咱自己家里热闹热闹就得了。” 跟着李氏和周氏来的婆娘,听了这话,也赶忙点着头一唱一和的说起来。 这婆娘倒不是想让刘夫人省钱,实在是她家在刘家排老八,家里也有个儿子还没成亲呢。要是刘书来的亲事办的十分风光,那过两年她家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可就得有对比了。 要是这回刘夫人办的简单,那回头她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她自然也可以能省则省了。但凡有人上门说道,她也有话可说,毕竟刘家最富裕的大少爷成亲都是精简了席面的,她家当弟弟弟妹的,也不好越过人家的排面去。 刘夫人瞧着几个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简直都要作呕了。如今她越发看得清楚刘家族里那些打着照顾她们孤儿寡母旗号,却行强盗跟劫匪做派的亲戚,是怎么让人闹心的。 打年节时候,三叔公提出让孙子认在她名下的事儿以后,她这耳根子几乎就没清净过。 前些时候,她还听说有些人已经开始巴结三叔公一家了,甚至三叔公家的儿媳妇孙女,连带着他家亲家,都能耀武扬威了。 刘夫人眯眼冷笑一声,“既然你们都不满我给我儿定的这亲事,那不如你们帮着我再寻一门?” “三弟妹,听说你家侄女模样娇俏,识文断字而且还是自小养在州里老太太跟前的?想来,她配我家来哥儿,是够格的了吧。” 李氏听了这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她讪讪的摆了摆手,难看的笑道:“嫂子可别跟我开这玩笑了......” 刘夫人见她退缩了,就转而看向周氏问道:“那四弟妹的意思呢?你娘家不是也有个侄女吗?年个儿拜年时候我瞧着了,那模样十分可人,性子也是个柔的,想来该是宜家宜室的,不如你去同她爹娘商量下,让她进来哥儿的院子?” “你放心,只要这事儿能成,我肯定不大张旗鼓的抬高她,就按着你说的摆个十席八席把人迎进门。也省的到时候她自视甚高,骑在咱刘家人的脖子上过活儿。” 刘夫人笑眯眯的看向周氏,好似只要她一点头,立马让人去提亲一般。 “哦,对了,还有聘礼,就按着你说的,能省则省,绝不会多一个铜板,怎样?” 周氏被刘夫人这番说辞弄得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嘴巴哆嗦了半天,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反驳。 她心里瞧不上刘书来,怎么可能让自家侄女嫁给那败兴玩意儿?可这话,她能说吗?她就是再虎,也知道,只要说了这样的话,那可就把刘夫人得罪的死死的了。 第一百五十章 旁边本来还附和周氏的婆娘眼看着刘夫人冲着自个看过来了,脑门上的冷汗直接就冒出来了。她干咳一声,心虚的起身寻了个由头告辞,至于说再轻贱林家闺女,劝说刘夫人节俭办事儿的话,一句也就不说了。 直到李氏跟周氏被刘夫人挤兑的再没脸歇下去了,厅堂后头听热闹的刘书来才啧啧两声,对身边的刘达说道:“这群婆子平日里也就会嚼嚼舌根,旁的一点能耐没有。还想到我娘跟前说教,往日里我娘是懒得理会她们,真要惹了我娘,怕是她们脸都得被撕的一层不剩。” 这话刘达是深有感触的,夫人平日里好性,可要真被惹怒了,那后果也是厉害的。要不然,她也不能坐镇刘家,护着总惹麻烦的大少爷,还能压制着赵立家那边不敢动弹。 刘书来见前头没热闹了,就起身绕过厅堂,打侧门出去了。 这一出门,可就跟李氏妯娌跟之前那个婆娘成了前后脚。也是他耳朵灵,又惯是喜欢听墙角,所以这会儿在拐弯的时候,正好听到那几个婆娘唾弃自家娘亲顽固,顺带着还贬低了一把他跟林家闺女。 他眨了眨眼,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连带着去喝酒的心情,就没了。 可让刘书来更恼怒的,却是后来几日接二连三上门老话新说的那些人。最后,三叔公几个,更是拿着大辈儿的身份,非要让他儿媳妇来帮着刘夫人张罗事儿。 这么闹腾了几回,就有些难听话传进了刘书来耳朵里。什么刘夫人造了孽,早早死了男人,还修了俩不成事儿的儿子。什么林家闺女就是个攀高枝的,明明是乌鸦还想过好日子。什么刘家俩儿子,一个不着调是个笑话,一个是个病秧子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虽然都是刘家那些不省心的旁支,为着巴结三叔公一家念叨的,可却是真戳了刘书来的肺管子。 这不,没等那些个难听话传进刘家呢,刘书来就招呼着张勋昌跟陈嵘使起歪招儿来。 他这人别的不行,就给别人挖坑,还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在行。 三叔公家俩儿媳妇,李氏是老大,底下有三儿子俩闺女,除了老大已经订了亲意外,余下几个都还寻着呢。她也是个眼光高的,大儿子因着读书好,定了门好亲事。老二跟老三虽然没大出息,可她也想让俩人定个富足户。 尤其是如今都讲讲着她家大儿子要继承刘家了,所以她心气就更高了。 而俩闺女,她也是寻摸着,想让人往州城的大户人家说亲。就是再不济,也得寻个有功名的清高人家。前些时候,听说她搭上了个书香户。 周氏底下是三闺女,一个儿子,大抵跟李氏想的一样,所以到现在几个孩子也没定下一门亲。 如今她们上赶着找不自在,就别怪刘书来耍昏招了。 接下来没过两天,附近十里八村各式各样的媒婆开始登三叔公家的门了。先是给李氏跟周氏的闺女说亲的,猎户鳏夫,还有一些个家里穷困就图李氏家里光景好过的汉子们,纷纷登门。 随后,就又有不少媒婆,开始给她家儿子说附近有些家财的寡妇跟年纪大的老闺女了。 刚开始李氏还好言好语的婉拒,后来被烦的多了,就生了恼怒,碰上说三道四的媒婆就干脆让人打出去。 只是都知道媒婆就是靠一张嘴吃饭的,何况她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俩的媒婆,这么一闹腾,那些个跌了脸面的媒婆可不就说起她家的不是来! 什么她就是指望着儿女攀龙附凤,偏生自个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不仅不想给聘礼,还指望着说个自带陪嫁的倒贴儿媳妇。 那些媒人捎带着当初陪着李氏跟周氏去寻刘夫人霉头的那婆娘,顺嘴儿还把当时李氏跟周氏说的那番话学了一遍舌。 这一学舌,镇上那些个本来还瞧好李氏跟周氏跟前闺女儿子的人家,也都打了退堂鼓,甚至开始琢磨着同那边远着些。 毕竟,日子好过的人家,哪家的闺女不是当小家碧玉的养着的?就算不是千金小姐那般尊贵,在家里也是被疼着宠着的。 可李氏跟周氏那番话,可是把女子轻贱到了脚底下了。这要是当了她们俩的儿媳妇,那能得了好?什么不必下聘金送聘礼,只要摆几桌酒席,自家人热热闹闹吃个饭就行了! 说句难听的,那些个有钱人家的老爷纳妾,都不会那么寒碜。肥猫文学网 亏得她李氏跟周氏,还总仗着自家跟镇上富商刘家有些干系,总把自个当个人物呢。 随着这些话的传开,原本十分看好李氏儿女的那户书香人家,也再不提两家要结儿女亲的事儿。甚至后来李氏上门去,也都被人家拿儿子还要考功名无心成家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至于她家颇为有出息的大儿子,虽然未曾被女方退亲,可也少不得被未来亲家拐弯抹角的告诫了一番。无非是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家,若是她家名声再坏下去,那这门亲事趁早作罢。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得了信儿的三叔公却被气的好几日脸色铁青缓不过劲儿来。 尤其是他出门的时候,总能瞧见院子外头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巴巴的凑上来打听家里孙子孙女的事儿。那可是让他的一张老脸,丢了个尽! 在外头,他还保持着自个当叔公的脸面,就算心里再羞恼,都不能恼羞成怒的同人对峙。所以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就只能回去了冲他那俩儿子发。 这么一来,李氏跟周氏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其实她们都猜着这事儿肯定跟之前去刘夫人跟前嚼舌根有关,可就算想得到,她们也没办法啊。 就算她们能找上门去,可就是去说理儿,说实话她们也没那个脸。毕竟,那些话的确是她俩说的,甚至还有自家公公的默许的意思。 这要是真去刘府念叨起来,她们怕是更得没脸。 有了这么一桩事儿,那些想巴结三叔公家去挤兑刘书来娘俩的人,可就彻底歇了心思。 春香楼里,喝着小酒的陈嵘听着刘达打听来的事儿,忍不住说道:“来哥,你这路子也太损了!” 刘书来斜了他一眼,心情颇好的说道:“总好过她们嘴贱。好端端的,非得上门去寻不自在,真当我跟我娘是软柿子呢。” “不过这回你把人得罪大了,她们那小肚鸡肠的模样肯定得记仇。她们拿你跟伯母没办法,少不得等着嫂子进门以后,得受她们刁难。”张勋昌到底管家里的事儿多了,那些个阴的暗的瞧得通透些。他瞧着刘书来跟陈嵘还是没个心肠的说闹着,不由暗暗替林家闺女捏了一把汗。 这家伙,往日里他也觉得林家闺女嫁给老大是攀高枝了,可如今想想,人好端端的姑娘没进门呢,就先遇上一箩筐的糟心事。若是进了门,还得忍受什么亲朋好友的刁难,那日子可不好过咯。 本来还得意洋洋的刘书来,被这么一提醒,就有些呆滞了。他皱了皱眉眉头,语气有些怀疑的说道:“那丫头也不是好惹的,应该不会怕人刁难吧!” 张勋昌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耸耸肩说道:“怕不怕是一回事,糟不糟心又是一回事。来哥,难不成你碰上一群苍蝇臭虫嗡嗡嗡的找事,心里不厌烦?心情不好,日子能好?” 这话一落,边上吃酒吃的正香的陈嵘也凑上来了,“老二这话说的对,现在我爹日日去我娘院子里,只是我娘嫌他那群姨娘妾室莺莺燕燕的麻烦,所以总把人赶出去。我爹就总感慨这个理儿。” 说着,陈嵘就学起了陈家老爷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教导的那些个话了。 “我爹说,我娘的心情决定了他的日子好过不好过。我娘要是心情好了,还能给他个好脸色,俩人和和美美的过上几日。可我娘要是心情不好了,瞧着他都觉得心烦,恨不能直接把他推.进一群姨娘窝里,要是他去了姨娘那里吧,会惹得我娘跟生气,那他就更没好果子吃......” 反正是去也惹了人,不去也惹了人,日子可是煎熬的厉害。 大抵也是年纪大了,他爹是越来越不愿意跟花红柳绿的姨娘们凑一块了。说不到一块去,听戏看花都品不到一起,更别说吃个饭的工夫,那些姨娘总能做嘤嘤怪,吃都不让吃个不痛快。 陈嵘说的邪性,尤其是提起那些嘤嘤怪来,更是捏着嗓子学了七八分神态。只看得刘书来个呢张勋昌恶寒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着,三臭皮匠凑在一块,议论起成亲以后男人的日子怎么样才能好过来。 说来说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能哄着家里的女人高兴,男人才能逃出生天。不然的话,哎呦,家里家外麻烦事一堆,要是碰上逼着他们读书考试的,那日子只能更惨。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等几人吃饱喝足了,张勋昌被张家人追着拽回去查账以后,刘书来才瞪着眼嘀咕道:“我的个乖乖,张勋昌都沦落到出来吃个酒,都算奢侈的地步了吗?” 陈嵘点点头,“可不,听我娘说,前些时候张伯父拿着鞭子押着他跟账房先生学了好几日查账的法子。我前儿个翻墙去找他,一进他那屋,就跟进了学堂似得,桌子上除了书就是账本子跟算盘了......” 幸亏他上头有大哥跟二哥顶着,就算要管家里的买卖,他还有话可说。只是大哥现在一心苦读,不怎么管生意的事儿,不知道二哥能不能靠得住...... 想到这里,陈嵘就深深叹了口气。 刘书来想着满屋子书本账目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天啊,那不是要命吗? 不过他娘常说林家闺女有脑子,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许是她进门以后,能顶起前头的事儿来。左右,他是不想像张勋昌那样,每日都抱着账本子不得安生。 大不了,往后自个对那黑心莲好一点就是了。 吃饱喝足后,刘书来就招呼着陈嵘一块去四海赌坊玩一把。饭后摇色子,快活似神仙,他可不能浪费了大好时光。 只是没等他进赌坊的门呢,就被个穿的破破烂烂浑身臭烘烘的乞丐堵住了路。 刘书来皱了皱眉头,捏着鼻子一脸不悦的说道:“哪里来的臭乞丐,赶紧给爷闪开......” 陈嵘也捂着口鼻闪到边上,瞧着那突然撞上来的乞丐满心厌恶。 乞讨也没见过这样乞的,不管不顾的往人身上撞!以前他们也不是没瞧过这种人,一撞上来,就先磕头作揖,又哭又喊的说自个几日几日没吃过饭了,求大爷赏口吃的。 若是不给,那乞丐总能说出许多话来,左后不过是什么可怜什么冷血。 刚开始的时候,来哥还会拿碎银子砸那些人。可次数多了,他们就觉得膈应了,最后干脆直接把人踹开。 反正他们的名声也恶劣的很,哪里会在意旁人再多说几句无情。 没等刘书来让刘达把不长眼的乞丐丢出去呢,就见那乞丐已经手忙脚乱的扒开了自个披在脸上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殷切的说道:“别别别,刘少爷,是我啊,我啊!” 刘书来瞪眼打量了那人一会,实在想不起自个啥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就算是他那些个赌友,也不至于会这么落魄吧。 那乞丐瞧着刘书来的神情越发不耐烦可,赶忙擦了擦黑乎乎的脸,弯着腰谄媚的说道:“刘少爷,我是桃溪村的,林家的儿子......之前你去桃溪村的时候,咱是见过的......” 陈嵘听了这话,也跟着仔细打量起来,半晌后才恍然道:“来哥,这是不是林鳖孙那什么劳子的二弟啊!” “是是是,我就是林家大房的老二小子,我堂姐就是林宝茹。” 刘书来对那几个人可没什么好感,他拧着眉头满脸厌恶道:“她是你堂姐,我又不是,你这青天白日跟老子套什么近乎!不知道的,还当老子跟个叫花子有什么牵扯呢。” 林有成见他语气恶劣,心里越发笃定自个的想法了。 他也不觉得丢脸,只舔着脸说道:“大少爷别恼,我知道你的心思,咱俩是一股儿的。您且等着瞧好,您心里作难的事儿,我铁定帮您办妥帖了。” “只是这事儿以后,您也抬抬贵手,跟四海赌坊的管事儿招呼一声,让他们别总咬着我了,把拿我当个屁给放了得了。”林有成被追了这么些日子,风餐露宿不说,还跟着一群脏兮兮的叫花子抢饭吃。 可就算到了这地步,四海赌坊也没放过他,日日让他过得心惊胆战的。 后来也是他心眼多,讨好了个老乞丐,让人帮着打问了打问,这才知道四海赌坊是因着刘家少爷才恼怒了他。 他想来想去,要想得了安生,还得讨好了刘家少爷。不说让刘家少爷帮着挡了赌债吧,至少搭上他的话,往后他在镇上也能有些依仗。 刘书来听着他没头没脑的表了半天衷心,只觉得像是碰见了个傻子。这玩意儿,以前竟也能给黑心莲添堵?莫不是,过去的黑心莲心肠太软了,随便就被什么猫猫狗狗的欺负着? 林有成还弯着腰冲刘书来说着什么呢,就听见有人吆喝了一声说欠债的在那。接着,他就看到一直追着找自个的四海赌坊打手跑了过来。 林有成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就狼狈逃窜。第九 倒是那俩打手瞧见刘书来,赶忙打了招呼,顺带着说到了几句林有成的事儿。 “原来他还骗赌啊,那可不地道。”刘书来说完,就指了指林有成跑开的方向,“喏,刚刚他往那边跑了......” 身在桃溪村的林宝茹,还不知道自家刚刚清净下来的日子,又被彻底坏了良心的林有成惦记上了。 她现在正跟王氏几个热火朝天的包着粽子。 昨儿头黑的时候,大哥买了江米跟粽叶回来,除了这些物件。他竟然还背回来一筐煮熟的粽子,那粽子包的整整齐齐有棱有角的,瞧着就仔细的很。 王氏多问了两句,才知道那是赵月季包的,说是赵屠户家走动的亲戚少,所以多包的就让他拿回来了。 话是那么说的,可就连采茹都能想出,这些粽子就是月季姐专门给她们家准备的。 毕竟,包粽子手艺再好的婆子,都不可能把所有的粽子都包的一般大还紧实的一粒米都不露。偏林满仓背回来的粽子,个个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瞧着就是特地被挑选出来的。 王氏瞧着那粽子,乐了一整宿,连带着睡觉都嘀咕着赵家闺女真贤惠。 这不,为着回礼,她一大早就开始淘洗昨儿晚上就泡上的江米了。 因着想讨个好兆头,所以王氏还特地去鲁大娘家借了许多花生跟链豆。 也是碰到五月端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泡米泡豆子呢,所以她借来的豆子连煮泡都省了,拿回来正好能包。 因着睡新屋子兴奋的大半宿睡不着觉,最后早起愣是赖了床的采荷一出屋子,就瞧见娘跟大姐二姐忙和起来了。 她凑过去,瞧见盆里好多白花花的江米,边上还有许多大红枣,眼睛亮晶晶的讨笑道:“娘,大姐,我要吃最甜的粽子。” 林宝茹点了点她的小脑门,伸手掰了半块枣肉塞进她嘴巴里,“等煮好了,先让你挑,看你能不能挑出嘴甜的来。” 林采荷嚼了几下嘴里的枣肉,又香又甜,只吃的她嘴巴都舍不得张了。 这还是爹没了以后,她第一回这么有滋有味的吃大红枣。以前在老宅里干活儿,只能看着奶奶给堂哥跟小堂弟吃枣。要是碰上奶奶跟大伯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是多看一眼,都会被说成没出息...... 林宝茹见采荷吃的开心,索性就挑了几颗鼓溜溜的红枣,抬手递给了边上忙着淘洗粽叶的采茹,还有安生坐着数数的小山一人一个。 姐弟们每人都有,不偏不向。 小山抓着大红枣,看着稀罕又高兴,小心咬了一口后,才咧着嘴看向自家大姐,高兴的抬手要同大姐分享。 “大姐,枣甜......” 林宝茹瞅着小山眼巴巴的模样,一颗心简直要被萌出血了。她没忍住,撸了两下小山的头发,心满意足的说道:“小山乖,自个吃吧,大姐这还有呢。” 等看着小山喜滋滋的咬了第二口枣的时候,她才赶忙叮嘱道:“记得把枣核吐出来,别卡着了。” 忙着准备物件的王氏见自家闺女用几颗枣就哄得几个小的眉开眼笑的,心里就觉得好笑。她忍着心头的欢喜,交代采荷洗漱了去灶房里吃点东西。随后,就跟开始摆粽叶装米了。 林宝茹坐在门槛上,学着王氏的动作像模像样的卷了俩粽子叶,可盛好米跟豆子后,她是怎么都包不整齐。勉强包好的俩粽子,都是惨不忍睹的,瞧着还不如采茹包出来的好看。 王氏舀了一勺江米放进粽叶里,塞了一颗大枣,用江米埋好,最后还添了半勺花生豆跟链豆。随后,反手一包利落的用红绳绑好。 装粽子的大盆子里拳头大小的粽子越来越多,倒是显得林宝茹包的那个实在看不过眼了。打眼一看,就能看出差距来,粽叶裹的一层一层的,捆的红绳也跟五花大绑似得。 林宝茹瞧着自个也搭不上手,索性就去准备后晌饭了。如今的天儿热了,家里干粮基本都是隔天蒸一回,所以今儿她插手得早着些,不然等大伙儿下工要吃后晌饭了,锅里干粮还没熟那就闹笑话了。 蒸干粮揉面最重要,若是揉的工夫小了,不够宣软。若是揉的太过了,蒸出来的干粮又少了劲道劲儿。 不过这个,也难不住跟着王氏学了许久的林宝茹。毕竟,穿越到这里,遇上老宅那么些个奇葩,林宝茹早就明白了,不管大事小情的,只有自个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发起来的面团混着苞米面被揉成了一个个圆滚滚的模样,等林宝茹去烧火的工夫,那干粮也醒好了。想着蒸干粮烧上火了,她干脆就舀了些之前鲁大娘送来的大玉米渣,煮进锅里。 把玉米渣煮进锅里,又装好干粮以后,林宝茹就搬了板凳去院子里了。 她一边同王氏跟采茹几个说话,一边坐在小板凳上洗昨儿个大哥拿回来的猪下水。 这回拿回来的东西多,光大肠就拿回来一整挂,瞧得林宝茹眼里就见光了。热天儿里人总贪重口,所以林宝茹想做毛血旺想了好些日子了。 只是家里事儿多,她也有一阵子没去赶集。而这猪下水的物件,旁人也不乐意给捎带,所以她也只是盼着下回去镇上的时候,多买些回来卤上。 如今有了现成的,倒是能解馋了。 猪下水最难洗的,大概就是大肠了,要翻出来还要用粗盐使劲搓洗。 要是放在前世,怕是林宝茹还受不住那腥臭味。可如今,她什么日子都熬过了,就是最初刚穿越来的时候,跟一家子吃那么几口馊掉的饭菜,都能咽下去。如今,又怎么会矫情到洗不了猪下水呢? 本来帮着王氏包粽子的采茹见自家大姐翻开猪大肠,忽然就想起当初大姐带她们去捡猪胰脏的时候,被那股子味儿熏的难受了好久。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粽叶,担忧的跟大姐说道:“大姐,我洗吧,前两年我帮奶奶洗猪肠子洗的可干净了。” 说着,她就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要去端自家大姐跟前腌着猪肠子的木盆了。 林宝茹看着急切切过来的采茹,心里一暖,笑道:“没事,我搓吧。我是包不了粽子,再不干点旁的,还不成吃白食儿的啦。” 还有些不放心的采茹瞧了半天,见自家大姐没有再难受,这才放心的又回去拾起粽叶来。 吃过饭的采荷瞧着没活干,就带着小山满院子跑着玩。没一会儿,俩人嬉闹的笑声就传开了,惹得王氏跟林宝茹也会心一笑。 现在家里日日都是欢声笑语的,说是其乐融融王氏都觉得有些不够。怎么说啊,这日子可真抵她家男人在的时候,还畅快乐呵。 前晌刚过了一半,来帮着煮汤送汤的银杏嫂子也来了。 银杏嫂子也没闲着,自个寻了个板凳帮着王氏一块包起来。 “哎呦,这是哪个妹子的手艺啊,小粽子还挺别致。”银杏嫂子刚坐下,就瞧见了被放到一边的那个独属于林宝茹的粽子。她只当是采茹或是小山闹着包的,还准备夸上两句呢。 林宝茹知道银杏嫂子没别的意思,所以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嫂子可别笑,那是我包的,本来还想露一手,结果砸了自个手巧的招牌。” 银杏见她说的好笑,就跟着揶揄起来,“呦,我当宝茹妹子没不会的呢,却没想到你也会被小小的粽子难住。想必这粽子是成精了,可是了不得哦。” 林宝茹憋着笑,故作懊恼的摇了摇头,“早知道,那会儿就该早早把我那粽子藏起来,也省的跌了面儿......” 玩的累了的采荷跟小山过来,正好听到这话,俩人赶忙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过来,一左一右的凑到大姐身边,小声安慰起来。 “大姐的粽子最好看,不跌面儿。” “恩肯定也是最甜最香的......” 这俩吹起自家大姐的臭屁来,可是眼都不眨一下。甭说是银杏愣了,王氏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哎呦,这俩小东西,也不怕人笑话了去。 银杏瞧着俩人说的一本正经的,逗弄道:“哎呦,可是长大了,都知道护着姐姐了。” 采荷跟小山挺了挺胸膛,拍着小胸口说道:“我们长大了,都能保护大姐......” 那绷着小脸儿的得意劲儿,直接弄得银杏前仰后合的乐了一场。青青 这俩乖乖哦,说起话来跟小大人似得,那语气可笃定的很。让她不违心的应着宝茹包的粽子最好,都不行了。 采荷跟小山见大姐没不高兴,这才又笑了起来。大一点的采荷跟自家大姐说了一声,讨了个夸,就带着小山回屋里喝水了。 余下院子里干活的几个,瞅着活蹦乱跳的俩人又笑闹了一会儿。 银杏嫂子是个干活儿的好手,那利落劲儿,可是比王氏也不再两下。这不,没过一刻钟呢,余下的半盆子江米就彻底给包完了。 正巧,这会儿林宝茹手里的猪大肠也搓洗干净了。灶房里火上蒸着的干粮跟玉米渣饭,也熟透了。 那边银杏嫂子帮着在小灶火上熬上了绿豆汤,这边她就已经把宣腾腾的苞米馒头启了出来。顺带着,那大半锅玉米渣饭舀到刚洗刷干净泡过江米的盆子里。 要是平时,香喷喷的干粮出锅的时候,肯定能勾的采荷跟小山俩馋猫过来。不过因着今儿还有粽子,所以俩小的倒是挺有志气的摆着手没要弥漫着米面香味的干粮。 林宝茹也不是个委屈自家人的性子,反正都包好了,干脆就一锅煮上。 一盆子粽子进了大铁锅,还真是满满当当的,最后还是王氏去寻了快石头板压在了高粱杆盖帘上。也是防着,等锅里的水滚开的时候,把轻飘飘的盖帘顶开。 哪怕是隔着高粱杆盖帘,可随着锅里的水沸腾起来,粽叶跟江米的香味还是顺着热气儿渐渐传出来了。 过了半个时辰,采荷跟小山就已经巴巴的搬了小板凳过来,守着热腾腾的灶台了。哪怕林宝茹往外赶了俩人几回,都没把人赶出去。 倒是让采荷逮住她就问,锅里的粽子什么时候熟...... 林宝茹看着俩人如出一辙的仰头眼巴巴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她也不觉得烦躁,反而想起自个小时候也曾闹过这事儿。 那时候跟姥姥住在村里,当时姥姥跟姥爷白天要干活儿,只能晚上煮粽子。可她又是个心急的,非得吃了粽子才睡,任凭姥姥跟姥爷磨破嘴皮子的哄她进屋,那都不行。 最后姥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熬了快一个小时,才捞了个最小的粽子出来。 她也不太记得自个后来到底吃没吃那粽子,甚至记不清楚那粽子是什么味道什么馅的了。可唯独姥姥拦着她,陪她在闷热的日子坐在灶膛前头等粽子的事情,让她记忆犹新。 银杏嫂子给前头做工的人们送了绿豆汤回来,就开始同采茹一块洗菜准备后晌饭了。 如今她跟林宝茹交好,说起话做起事儿来,自然放得开。这不,她瞧见林宝茹把猪下水拾掇好了,还自告奋勇的说一会帮着卤一锅酱香肥肠。 半后晌的时候,做了一天工的人们开始收拾脚底下的家伙什。等后头帮忙做饭的银杏嫂子吆喝了一声,他们才同林满仓说着热闹话一道往后院儿去了。 林家二房娘几个厚道,一日两顿饭都是管的足足的,那干粮跟菜都是紧着他们吃,可从来没拘过数。还有那些个下饭菜,别管是不是村里自家种的不值钱的青菜豆角吧,可是顿顿都有花样,除了味道好,更重要的是油水儿还足。 若是这样,大概也不至于让大家伙儿埋着头加班加点的干。关键是林家娘几个厚道啊,半前晌半后晌往前头送的绿豆汤就没断过。 村里人是计较得失,可相比于那点眼里头看的着的那些工钱跟好处,他们大多都更在意人情。 如今他们都明白王氏的心思,那当娘的可不就是盼着赶紧把院子盖起来,把物件置办齐全,也好让闺女.体体面面的出门。 所以,大家伙儿都商量着,趁着天儿越来越长了,吃过后晌饭后再多赶一阵。 林宝茹也曾琢磨着,给大伙长点工钱,可鲁大爷几个实诚,千说万说就是不接那多给的铜板。按着他们的话来说,村里多少人家寻人盖房子,可没过加工钱的先例。这要是传出去了,不得让别的村觉得他们村老少爷们掉进钱眼里啊! 不过人心换人心,工钱上能省了,林宝茹跟王氏在吃食上就更用心了。 “宝茹丫头,老远就问道香味了,今儿做什么好菜呢?”鲁大爷把铁锹支在作坊的侧门后头,笑呵呵的就过来帮着摆桌子了。 林宝茹跟银杏嫂子前后脚拾掇着碗筷从灶房里出来,她瞧着大家伙都看过来,笑道:“今儿新蒸了干粮,顺便捂了一锅玉米碴饭。昨儿个我哥去镇上带回许多猪下水,所以我就炒了几个下饭菜,顺带着还做了个毛血旺。还有银杏嫂子卤了点猪大肠,一会儿正好拌玉米饭吃......” 说这话的空当,王氏也带着采茹把饭菜端了出来。 满满的一盆子玉米碴饭,黄橙橙的瞧着是寻常的物件。可配上边上那一道道冒着热气,香辣扑鼻的辣子肥肠,还有切的整整齐齐上头还浇了一层红彤彤辣椒油的猪肝,简直勾的大伙儿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放好家伙什的人,这会儿说笑着围到了桌子边上开始吃喝。 说实话,现在他们这些个每日里埋着头干重活儿的人,最盼着的倒不是结工钱的时候,却是每日早起跟后晌开饭的时候。 毕竟,二房娘几个心实诚,肯定不会昧了大家伙的工钱。 可这般味道好油水足的饭菜,他们平日里在家可不是时时都能吃得到的。 不光是他们几个,就是那些个知道林家闺女做饭手艺好的妇人,每回碰上二房做饭时候来串门,都会说闻着那香味,都觉得肚子咕噜咕噜作响了。 有了这个契机,一些个小媳妇或是家里儿媳妇怀了身子难受的吃不下饭的婆娘,也经常寻了王氏跟林宝茹打听菜式。 一来二去的,王氏一家跟村里不少.妇人竟也熟悉起来。 这不,这厢林宝茹锅里的粽子还没煮熟呢,就已经有人在门外头喊王氏了。 “大娘,在院儿里吗?”村里人实诚,还没瞧见人影呢,就先给动静。 王氏还在灶房里切猪大肠,倒是院儿里打发着采茹带着几个小的吃饭的林宝茹先听到了声儿。 她听着这声音耳熟,赶忙迎了出去。还没出门呢,就看到里正家儿媳妇琴嫂子端着个笸箩过来了。那笸箩上头,可放了五六个还冒着热气儿的粽子,瞧着就可人。 “琴嫂子,赶紧进院儿,家里正好刚开饭,你也来吃点。” 琴嫂子笑眯眯的把手里的笸箩递过去,“我就不留了,家里还有一锅粽子要煮呢,可不能耽搁。”说着,她还点了点笸箩最上头系着红绳的那俩粽子,“这俩是豆沙馅的,我家石头一顿能吃一整个,回头你给采荷跟小山尝尝。” “哎,难为嫂子老记挂着那俩小的,他俩这回儿可是能吃个稀罕了。”林宝茹拉着琴嫂子说道,“前晌我家也包了一锅粽子,不过因着没提前准备,就只包了江米红枣的,还真没想起包几个豆沙馅的。” 俩人说了几句话,琴嫂子就急急忙忙的想回去了,倒是林宝茹想起灶房里还卤着的猪肝跟猪耳朵,赶忙把人拉进院儿里。 “嫂子,这是自家做的,不算稀罕东西,不过味道挺好,这大热天儿的当下饭菜正好,你拿回去跟叔婶子他们都尝尝。”林宝茹连切带压的拿了一大碗卤猪下水,为着下饭,她还特地舀了半碗自个调的香辣汁。“这汁是泼了辣椒油又调了醋跟冷水的,甭管是沾着吃还是浇凉粉吃,都算爽口,嫂子也拿回去试试。” 农家人礼尚往来,多数是凭心意,尤其是关系亲近的人家,便是送一捧苞米面,都是心意。 所以琴嫂子接了林宝茹递来的物件,也没推辞。她同林宝茹又说了几句话,就笑着往外走了。 过那些吃饭的汉子们跟前时候,琴嫂子还同几人打了个招呼,顺带着夸赞了几句宝茹妹子做饭的手艺当真好,就是她都忍不住想连吃带拿了。 这话说的夸张,引得大家伙儿又哄笑了起来。 林家二房作坊院儿里热热闹闹的说笑着,就是小板凳上的采茹跟采荷几个,听着大伙儿夸奖自家大姐,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小模样。 银杏嫂子见几个小的表情得意,不由笑着看向林宝茹感慨道:“前头我刚嫁过来的时候,看着这几个小的都是随风倒的样子。别说护着你了,就是她们自己个说句话,都跟小猫似得没个底气。没想到还没一年呢,一个个都跟小大人似得了。” 采荷听了银杏嫂子的话,赶忙放下扒拉着饭的筷子得意的抬头说道:“因为我们都长大了,过了年都大了一岁,就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 她说着,就嘟着小嘴儿看向自家大姐,讨喜的问道:“是吧大姐,我都能跟二姐一样,给大姐干活儿了。” “还有小山,小山也会自己吃饭了......”小山仰着越发有肉的脸,也急切的表现着自个的不一样。 倒是采茹大了些,忍不住戳了戳身边采荷的脸蛋说道:“长大了还跟大姐撒娇呢,羞不羞啊!” 采荷红着脸,笑嘻嘻的往大姐身边凑了凑,歪头看着自家二姐,得意的说道:“才不羞呢,长得再大也比大姐小。” 倒是小山瞧着自家三姐没皮没脸的模样有点没眼看,于是拄着下巴想了想,最后瓮声瓮气的说道:“那小山还没长大,可以跟大姐撒娇......” 这话一出,直接把银杏嫂子逗的哈哈大笑。她给小山夹了一筷子卤菜,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恩,那小山可得多吃点,多吃点赶紧长大......” 小山看着碗里烧的香喷喷的卤菜,有些苦恼了。吃得多了长大了,就不能跟大姐撒娇了。 可是碗里的菜好香啊,大姐卤的猪肝绵绵的,越嚼越香。还有那嘎嘣脆的炸灌肠,咬一口都是满嘴肉香...... 他咽了一口口水,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吃了起来。 虽然长大了就不能跟大姐撒娇了,可长大了就能保护大姐了啊。 林宝茹可不知道小山的心里那些个纠结,她见小家伙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心里也老大欢喜。 想当初,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小家伙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端碗了,就是拿勺子都会手抖。 就跟一眨眼似得,那小的浑身没几两肉,每日里为着不挨饿而拼命睡觉的人儿,都白白胖胖壮壮实实的了。 林宝茹都有些想不起来,那时候瘦干似得人,抱起来多没斤两了。不过现在要让她抱小山,一时半会儿还行,稍微时间长点,她也是抱不动的。 王氏瞧自家小儿子埋头痛快吃饭的模样,欣慰道:“也是宝茹做饭好吃,往日里我做饭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痛快过。” 说着,她还故作失落的摇了摇头,惹得采荷跟小山赶忙挪到她边上安慰起来。 采荷那小人精,一等一的会哄人,加上小山懵懵懂懂的附和跟无心的帮腔,没几句话呢,就让大伙儿都小的尖牙不见眼了。 王氏也憋不住劲儿了,跟着笑起来。 吃过饭后,做工的没怎么耽搁,就又去前院招呼起活儿来。甭管怎么着,吆喝着砌墙打泥的汉子们,可没一个偷懒的,连带着泥瓦匠跟他那几个徒弟都跟着干的热火朝天。 等半后晌了,林宝茹刚跟采茹收了今儿个新成型的皂块,就听得外头采荷跟小山一阵雀跃。 她探头看过去,就瞧见俩人正盯着自个之前泡的麦子猛看呢。 林宝茹挑了挑眉,心道怕是那麦芽生好了。想到这里,她索性也不干别的了,起身去把早起泡上的小米蒸上,就等俩时辰以后熬煮。 也亏得当初分家的时候,奶奶觉得给她们去壳的麦子不划算,所以用一小瓮带沙土的麦种打发了她们。如今,正好方便她用来发麦芽。 若是去壳打磨过的麦子,便是发上三五日,也不可能生芽,就更别说熬麦芽糖了。 林宝茹一边筛着刚蒸熟的小米饭,一边就想起前世姥姥手把手教她熬糖的那些事儿来。豆豆盒 那个时候,村里大多熬麦芽糖的人家都会用糯米。可唯有姥姥几十年都只用小米熬,她当时不懂,就追着姥姥问。 当时姥姥告诉她,不要看别人,便是十家百家用一个法子的,许都不一定是好的。 当时她还有些疑惑,直到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其实只要是含淀粉高的粮食都能做麦芽糖,就好比村里人常用的糯米。只是糯米发黏,纵然是发酵的极好,也是不易过滤出汤汁来的。自然,那出糖率就不比小米了。 “大姐,我帮你把麦芽擀碎吗?”采茹见自家大姐手上还忙着,就自告奋勇的去端麦芽了。 之前林宝茹熬过几回麦芽糖,所以流程上,采茹也算是熟悉的很。如今,搭起下手来,自然轻车熟路。 林宝茹见她擀的十分仔细,就笑道:“一会儿熬成糖水来,合该让采荷先讨好了你,不然这麦芽糖可不给她吃。” 采茹被自家大姐打趣儿,也不羞,跟着一本正经的点头,觉得确实如此。 “不过那丫头一心就想着吃呢,怕是吃了咱的糖,才会说些哄咱高兴的话。”采茹这话说的还真不假,被惯的越发有孩子气儿的采荷,现在可是贪嘴儿的很。 尤其是贪自家大姐研究的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吃食,而比卖货郎那里的糖块更甜的麦芽糖,则是她的心头好。 大姐的麦芽糖不成块,一般都会用两根筷子搅成团儿吃,就跟以前她们赶集时候遇上的蜂蜜一样。 采茹也只见过卖的蜂蜜,并没尝过,不过她心里觉得那蜂蜜肯定比不上大姐熬的糖好吃。 一直等快到傍晚的时候,林宝茹瞧着混着碎麦芽的小米发酵的差不多了,这才在采茹的帮忙下虑起汤汁来。 乳白色的汤汁透过纱布缓缓流进一旁的木盆里,不过一小会儿就渗出了小半盆,倒是够熬一小锅的。 要说做麦芽糖,其实没什么难的。可要真操作起来,却是十分考验耐心的,尤其是熬煮过滤好的乳白麦芽跟米汁的时候,但凡一个不小心就会糊锅。 而只要糊锅,那一锅麦芽糖就会发苦。 半盆的乳白色汁液渐渐变少,颜色也越发澄澈发黄,到最后有些搅拌不动的时候,那颜色彻底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橙色。 甜蜜的味道从灶房里弥散开,直引得本来还在院子里领着小山玩耍的采荷,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 “大姐,糖好了吗?”采荷眼巴巴的着自家大姐,那亮晶晶的眼神倒是让林宝茹跟着一笑。 “好了。”林宝茹说着,就用刚搅拌过糖汁的筷子抹了抹采荷的嘴唇,让采荷跟个小馋猫似得舔了舔嘴巴。 接着,她眼前一亮,直接欢呼一声,“好甜啊。” 林宝茹跟采茹相视一笑,随后就眯着眼惬意的听起采荷不要钱的彩虹屁来。那模样,便是采茹听了都觉得心花怒放,直笑的同自家大姐挤眉弄眼一番。 俩人那意思,可不就是想起那会儿说的话来。原以为这丫头得是吃过糖后才嘴甜,却没想到刚闻到味儿就开始讨喜了。 姐妹几个连带着小山,嬉笑着调侃了一会儿。随后,采荷就殷勤的端了碗过来,好让自家大姐把锅里熬好的糖舀出来晾上。 许是觉得起了火,左右都是烧过柴的,索性林宝茹就着锅又给几个小的烤了一小盘猪肉脯。 如今家里没有蜜,所以她只能用刚熬过的麦芽糖勉强替代,好在烤出来的肉脯也十分美味,咸甜适中,下肚后依旧让人回味无穷。 到天儿黑了,娘几个纳凉的时候,采荷几个都舍不得把那几块猪肉脯一下吃完。 最后还是林宝茹敲着几个人的脑袋瓜,好笑的说回头再给她们做,这才让采茹采荷跟小山欢呼着把肉脯瓜分了。 当然,这般好吃的零嘴儿,她们也不会独吞。至少,每一块里的一大半,都被她们投进了自家娘亲跟大姐的嘴里...... 一家人嘻嘻闹闹的说着闲话,大的吹着小风惬意的同王氏说家长里短的话。而小的就满院子跑腾,就是小腿小脚的小山也嗷嗷的玩的十分兴奋。 有时候,几个人经过自家大姐身边,被大姐伸胳膊一搂,她们还会刹不住车的笑做一团。 王氏听着采荷几个笑的厉害,既觉得宽慰又觉得耳朵疼。 除了二房越来越体面的房子之外,这几日李货郎跟刘家胭脂铺的掌柜子也常来拿货。 林宝茹倒也不瞒着李货郎自个跟刘家的往来,不过为防隔阂,她也提前同人讲明白的,供给刘家的美容皂都是添加许多名贵香料的,最适合贵妇人与各家小姐用。 便是给了李货郎,也不适合他接触的人群,反倒容易砸手里。 李货郎倒是不会计较那么多,毕竟,这些日子,他凭着香皂豆跟美容皂,真是挣了不少钱。不说香皂豆本身的利润,就是那些他走街串巷吆喝叫卖时候遇上的妇人跟姑娘,每每买东西,哪里可能只买一块香皂豆完事儿? 那些个便宜的胭脂水粉,孩子的小玩意儿跟糖块头花的,总归能捎带着卖出不少。 如今不过半年,他自个算着,就已经比往年里两年的买卖都要好了。 也是因着这个,李货郎每每来结账,都会给林家二房的几个孩子捎带些小物件。后来知道林宝茹想要记账买笔墨,他更是托人从县城里捎了新账本跟算盘送了来。 这不,还在初五呢,李货郎又上门了。他家里老娘身子骨差,稍微走走路就腿痛难受,可总憋闷在家里,李货郎也心疼。 所以在盘算着手里攒的钱除了给老娘看病以外还有存余的情况下,李货郎干脆咬了咬牙买了头骡子,还添置了车板子。若是他走远道做买卖,能省脚力不说,还能带上老娘。 相较于黄牛车,骡子脚力好力气足,走起来灵.活,唯一的缺点大抵就是不能生育了。不过骡子吃得少,喂养起来也算省事儿。 初五收了摊以后,李货郎瞧着天儿还亮堂着呢,就赶着骡子车,驮着他娘来了桃溪村。 一来是他娘自打知道林家媳妇是自家儿时的玩伴后,就总惦记着。二来,这新一个月,他也该着来结账了。 后四月有几个好日子,镇上跟附近村子里聘闺女的人家不少,几乎让他手里囤着的那几十块香皂豆跟美容皂不剩什么了。他是捎了信给林家的,想来现在也该准备出来了。 林宝茹去里正家还笸箩回来的时候,就瞧见李货郎正帮着自家归置墙角拾掇进院子的柴禾呢。而自家娘亲则抱着小山,同个裹着蓝布头巾的妇人坐在房檐底下说话儿呢。 也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原本正红着眼的王氏,就连连点起头来。 林宝茹见那妇人跟李货郎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心里猜测着这大概就是王家庄跟她娘关系不错的那个秀姨了。 她进了院儿,同王氏打了个招呼,就看着那妇人说道:“秀姨,得亏你来了,要不我娘还光惦记着呢。今儿前晌,她还想着回去送粽子的时候,要去七姥爷家看看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林宝茹说的七姥爷,就是秀儿他爹,也是上次她们回王家的时候,赶着车捎带她们一脚的那老汉。 这话甭管是真是假吧,听到秀姨耳朵里,都欢喜的厉害。 秀姨笑着哎了一声,看着林宝茹,高兴的扭头对王氏说道:“好孩子好孩子,长得真俊俏。这要是走在道边里碰上了,我可不敢认,说起来上回见这闺女还在你怀里抱着呢吧。” 王氏听着自家闺女被夸了,那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她眯着眼笑道:“可不,这些年我也没多回去过,咱姐们也碰不上。” “也是我这腿脚拖累的厉害,不然早来了呢。”秀姨拍了拍王氏的手,叹口气说道,“说起这个来,我这心里就难受。要不是我拖累着,我家那儿子哪能这么辛苦啊,到现在了连个家都没成下......” 身为人母,王氏是最能体会荣秀姐的心思。往年的时候,她不也为自家儿子跟闺女的亲事着急么?也亏得闺女能干,带着一家子把日子过起来了。 儿子也因祸得福,虽然被赶出了老林家,但好歹那痴傻的病转好了。如今更是自个寻了个中意的姑娘,往后不管是好是歹,总归算是能让她安心了。 她见荣秀姐说的难受,赶忙劝说道:“这也是你的福气,孩子孝顺,是个好的。我听他说,这些日子买卖做得也好,回头置换了房子,不愁寻不着个好媳妇。” 这年头,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最是会来事儿,况且李货郎也算是本事的,不光能搭上十里八乡各处的卖货郎,还时常去县城那边倒腾货。这样的人,要不是惦记着家里老娘的病情,怕是真不会缺说亲的。 就算是寻不到出挑的,那些个实实在在的姑娘也够说的了。 俩人念叨着旧话呢,林宝茹已经去灶房盛了几碗绿豆汤出来放房檐底下的小矮桌上。眼瞧着李货郎还在那忙和呢,她赶忙招呼了人一块过来喝口凉的解解热。 李货郎正好渴了,干脆的接了绿豆汤几口就喝下去,最后还意犹未尽的用袖子擦了擦嘴。 他现在可是乐呵的很,坐下没一会儿,就跟林宝茹念叨起香皂豆的事儿来。 “上个月香皂豆光从我手里就出了八十块,还有美容皂出了八块,这就是百十来文。还有别的卖货郎跟县城那边打我手里置办的,一共拿了你二百块香皂豆,一百块美容皂,还有上回你做的水粉卖的也挺好......”李货郎从怀里掏出自个记的账,挨个算着,“算下来我上个月,光买你这些,就挣了五百多文,前两日我在我娘跟前搂账,可是惊的她一宿都没睡好。” 说起这事儿来,李货郎就忍不住笑起来。他当然不是笑自家老娘呢,这是因着真挣了钱,欢喜着嘞。 秀姨斜了他一眼,“你也没给我说个明白,我只当你是坑蒙拐骗了呢。你要是早点不藏着掖着跟我说清楚,我哪里会担忧!” 虽然语气有些抱怨,可看秀姨那笑的合不拢嘴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毕竟,儿子有能耐,当娘的心里哪能不高兴啊。 李货郎嘿嘿乐了一会儿,应了声,然后接着跟林宝茹说起事儿来。 “宝茹妹子,你是不知道,现在不管是乡下人家还是镇上的富足户,可都比着买美容皂呢。尤其是聘闺女娶媳妇的人家,要是聘礼跟陪嫁里没香皂豆跟美容皂,都像是比别人家低一头似得。”李货郎一想起那些来,心里就激动的很。 说实话,最开始他卖香皂豆的时候,是想着挣钱来。可打死他,他都没成想最初那小小的玩意儿,竟然能让他挣这么多。 除此之外,还有美容皂,美容皂比香皂豆洗脸洗头更好用,所以买的人家更多,利润自然也能多一些。 林宝茹接了他递过来的包着碎银块的小布包,跟着笑道:“往后会越来越好的,说起来也是顺来杂货铺自个砸了自个的脚,平白给咱卖了吆喝。” 要不是那些个浣衣房跟富足人家觉得顺来杂货铺卖的香皂豆,是糊弄她们的,怕是也不会顺着信儿寻到李货郎那。 寻常时候,那些地方哪里会瞧得上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啊! 李货郎点了点头,感慨道:“做人还是得厚道些啊,如今顺来杂货铺可只剩捶胸顿足了。前些日子孙掌柜子还寻着我想商量进货的事儿呢,不过那些香皂豆跟美容皂咱自个还不够卖,哪里有多余的分给他啊。” 秀姨虽然是跟王氏说着家常话呢,可也留着心听儿子念叨买卖的事儿。如今说起东西好卖来,她就跟着打了个腔道:“还是东西好,不然大家伙也不是傻子,哪里花冤枉钱?”壹号 林宝茹接了碎银子,拿自家的账本同李货郎对了一遍。上个月,自家的各种香皂豆跟美容皂,还有那几盒试着卖的水粉,算下来可不足足二两多钱? 李货郎见林宝茹算的仔细,心里也不别扭,毕竟亲兄弟明算账,人情归人情,卖东西的事儿还是一毫一厘的算清楚才能长久。稀里糊涂的,往往会生麻烦。 二两多银子说多不多,可放在农家院里,却是十足十的底气了。更何况,这才是一个月她们挣的钱,放眼望去,整个桃溪村连带上附近村子的庄稼户们,有几个能一个月挣下这么些钱的呢? 王氏现在瞧得也多了,平常白天晚上的又常被闺女教导着日子会越来越好,所以见着那二两多的碎银子时候,倒没再想刚开始那样又惊又担忧的。 自家宝茹都说了,往后作坊起来了,别说三五两银子,便是百八十两都不算个事儿。 王氏自个心里也盘算过,那百八十两银子,该是多沉啊。要是放在小匣子里,怕是得装不下...... 当然,这念头,她也只是自个想想罢了,毕竟她不能给闺女丢脸不是? 日头快下山的时候,李货郎点清楚了香皂豆跟美容皂的数目,在林宝茹的账本上留了个名儿,就带着他老娘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不是王氏跟林宝茹没留人吃饭,实在是天儿晚了,李货郎怕再耽搁的话,抹黑回去他娘的腿脚再受凉。 毕竟现在的天儿,甭管白日里多热,早晚还是带着凉气儿的。 林宝茹把账目结好,看着桌上的碎银子,又瞧瞧她娘的高兴劲儿,尝尝吐了一口气。她哪能不欢喜啊,说实话,饶是挣了几个月钱了,可每次接到银子的时候,她心里的感觉还是十分激动的。 那种激动有些不好表达,若非要说,那大抵就如同前世每次发工资时候一样。跟看着银行卡上的钱,越积越多,最后多到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能过上自个想过的生活的那种满足感一样。 林宝茹看了一眼还强自稳重着的王氏,笑着把那碎银子塞进王氏手里,“娘,这回你总不用担心,咱家用青砖垒了院墙,手里就一穷二白了吧。” 王氏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戏谑,抬手点了点她的脑袋,憋着笑说道:“是是是,你娘算是白操心了......” 话音落下,她也没给林宝茹再说话的机会,直接话头一转说道:“现在木材有了,就等木匠来给你打陪嫁的家具了。等后儿个赶集的时候,再买几床被面跟上好的红布,娘给你缝嫁衣......” 林宝茹没想到她娘的思维这般跳跃,不是说着挣钱的事儿呢么?怎么又蹦到给她置办嫁妆上来了! 反正甭管林宝茹怎么囧囧的听着王氏把要置办的陪嫁念叨了个遍,这会儿都只能点着头应着。 王氏说道兴起的时候,也少补了会惆怅那么片刻。 无非就是觉得自家闺女没有爹做仗势,自个又帮不上忙,偏碰上的还是那般性子的男人,所以她心里依旧有些愧疚。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林宝茹依旧忙研究水粉。说实话,她对水粉的制作,还不算精通,只是占了前世曾学过古代胭脂水粉制作与发展的先机。 本朝水粉,大抵还处在南北朝时候的紫粉阶段。水粉上妆不算服帖,但胜在能遮瑕。 除此之外,眼线笔跟眉笔却还不曾有。相较于眼妆,大家更热衷于眉妆,但凡爱美的女子多会买铜黛。只是铜黛虽然相较于寻常,可一般百姓也还是很少有舍得置办的。 而乡野之间待嫁的姑娘,多是会用柳条沾着锅底黑黛描画眉眼...... 正是因为这些,林宝茹才会觉得除了皂块之外,其他的一些使用感好又物美价廉的胭脂水粉,利润定然也是极高的。 当然,到目前为止,林宝茹的重心依旧是皂块。余下的,无论是什么物件,也只是捎带手的为了能增添一些进项罢了。 初六晚上,林宝茹商量着赶集的事儿。王氏惦记着给宝茹置办嫁妆,自然是要去镇上的,而林满仓也想去给师傅家送粽子,顺带着要帮着王氏拿东西,所以少不得也要跟着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余下采茹跟采荷小山三个小的,能干活儿却作不了主。 而家里前头上工的那,还厚晌午后晌饭,都离不得个能主事儿的人。 所以商量过以后,林宝茹就自个留在了家里。至于采茹几个,自然是跟着王氏一道,算是赶个热闹去。 要是放在以前,许是王氏还会担心一些。 不过如今她们日子过得顺遂,自家宝茹又是个有主见不怕人的,加上家里有小黑,还有许多做工的乡亲,王氏也不怕再有人寻上门来找自家的晦气。 当然,她心里想着的有些人人,可不就是越发安生不敢闹腾的老宅那边! 可她却不知道,如今日子沉寂下去的老宅那边是安生了,可偏生她男人那不成兴的二侄子林成才,还同臭虫一般在暗处琢磨着事儿呢。 林成才如今因着那些个嫖赌欠下的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帮着他翻身的人,大概就只有刘家少爷了。 现在他满心觉得,刘家少爷瞧不上自家堂姐,又听多了外头传的刘家少爷隔三差五的就醉宿酒楼,流连青.楼画舫。他就越发觉得,旁人猜测的不错,当初刘家少爷肯定是厌恶着自家堂姐的,否则怎会那般不给林家脸面? 不光寻到林家门上闹事儿,甚至对着他奶奶刘氏,都能大放厥词把人生生气的昏死过去。 若刘家少爷当真想要跟林家结亲,怎可能那般混不吝? 思来想去的,他觉得能讨好刘家少爷唯一的办法,大抵就是帮着他解决自家堂姐了。 说实话,如今他远远瞧着林家二房盖起来的青砖瓦房,都要眼红疯了。那些东西,本来该是他的,要不是二房非要分家,如今这些东西还不都握在老宅手里? 林有成暗暗的抹了一把脸,心里又愤恨又嫉妒。他愤恨二房不讲情面,只顾着自个盖房子过好日子,去不愿意拉拽他一把。 更嫉妒本来该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二房,有朝一日竟然也成了村里的得意人。往日里,明明他们大房才是令人羡慕的,兄弟三个,大哥读书要考功名,自个虽然不算出息,可吃穿不愁,三弟年纪小却是奶奶的心肝肉。 那个时候,二房娘几个在他们跟前,别说说话了,就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但凡他做错了事,或是闯了祸,只管推到堂哥身上就是,反正最后受罚的从来不会是自己。 可眨眼之间,天翻地覆,他的好日子活活就没了。 林有成咬牙切齿的跺了跺脚,恍惚就想起了刚落魄的时候碰上的那个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还真神,把他的事儿算的八.九不离十,甚至还算出了他有个叔伯堂姐是他们家的拦路虎。 说那拦路虎能吞噬运道,他原本该是个手艺人,往后开铺子当东家,好不风光。偏生,那点好运气被拦路虎吞了个干净,使得他越发落魄,而那拦路虎则越发肥满。 如今想想,说的可不就是他那诡异的堂姐? 自打他堂姐病了一场,牙尖嘴利不说,还总让奶奶跟娘吃瘪...... 林有成越想,心里就越不平衡。 那些好日子,明明该是他的才对。青砖瓦房,还有那作坊铺子,都该是他的。 这厢林有成心里暗暗琢磨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拦路虎,镇上春香楼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点头哈腰的同一个眼底乌青脸色惨白的年轻人说这话。 “赵少爷,那事儿成了,我亲眼看着林有成往桃溪村那边去了......” 底下一个裹着破烂衣裳的人,也咧嘴讨好的说道:“是是是,他回村之前,还让我等着信儿,说是有好事儿!” 若是林有成在的话,大概能一眼瞧出,这俩神情明显带着恶意的人,一个就是给他算命的先生,另一个正是日日跟他混迹着讨饭的中年乞丐。 赵立捂着鼻子厌恶的瞅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乞丐,满脸嫌弃的丢了个碎银子过去,“既然有好事儿,你等着就是了。”顿了顿,他又说道,“旁的爷不管,你要有本事,去桃溪村当上门女婿,也是造化。不过林家那泼辣的丫头,可是跟老子有仇的......” 那乞丐得了话,连连磕头应承着。至于赵少爷话里的意思,他虽然不全明白,也能听懂一些。 林宝茹不知道消失许久的林有成,竟然被人哄骗着生了这种心思。 如今她正一门心思的画着自个作坊里需要的各种工具。铜锅砂锅,蒸馏可以用到的各种瓷器还有手炉,她都想着咬咬牙置办了齐全。 如今小小的作坊那,除了她们暂住的那三间屋子,余下的地方早被她跟王氏几口人摆弄的像模像样。 当然,因着如今人多眼杂,许多东西她还都瞒着藏着,所以也没露出什么信儿去。 除了作坊的归置之外,林宝茹还借着刘夫人送来的皂角,做了许多添加了香料跟肤中药的珍珠皂跟桃花粉皂。 在张罗着大家伙吃过早起饭,又送走了赶集的王氏几个人以后,林宝茹才拾掇了拾掇,插了作坊的大门去了西屋晾晒间。 她瞧了瞧自个晾晒下的米粉,想着李货郎说之前水粉卖的挺好,所以干脆又泡了一小盆大米。如今天儿热了,泡来做粉底的大米只用两天就发酸了,若是多了,只怕她跟王氏几个制不过来。 泡好大米,她小心搓了搓晾晒成块的香皂块,瞧着差不多了,才挨个放进提前准备好的白瓷盒里。000文学 她瞧着一个个白瓷盒子封上了林氏的印记纸,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讲真,如今她看着这些个物件,就如同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一般,若是送到刘家铺子里顺利卖出去,到月底少说也能结出十几两银子。 刨除要算给刘夫人的本钱,余下的利润,她也能分上三四两。 西屋的事儿忙好以后,林宝茹就去东屋里熬皂基了。她把最后一把肥皂荚煮进锅里后,下意识的虚了一口气。 如今不是皂荚长成的季节,就算刘夫人让人收集了一些去年攒下的,可到底也是有限的,今儿用完了要是寻不着的话,怕是用肥皂肉熬制皂基的方法,还得等到十月里才能继续用了。 说实话,如今她们生产的量不算大,可也正是应为供不应求,使得她改良过的美容皂跟香皂豆越发受追捧了。 也是刘夫人每每让人寻了各家夫人小姐小聚,都会大肆宣传一番能“十日面如白雪,二十日肤如凝脂”的美容皂。甚至还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个越发光彩照人的缘由,就是用了桃溪村林氏生产的美容皂。 先甭管刘夫人的肌肤是否真到了肤如凝脂的地步,至少在几次小聚之后,林家美容皂的名声是随着各户夫人跟姑娘的嘴传了出去。 到了最近几日,林宝茹添过白术、丁香跟檀木香等香料跟中药粉的美容皂,直接成了一块难求的存在。 而老百姓家,买不起越发名贵的美容皂了,可既能祛渍又能清洗身上污/秽的香皂豆,就成了香饽饽。 甚至在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香皂豆几乎都成了那些爱拔尖的婆子跟妇人证明自家日子过得好的见证了。连带着,出嫁闺女的陪嫁上,都会被添置几块香皂豆或是美容皂,以彰显娘家对闺女的看重跟心疼。 如今,除了顺来杂货铺之外,其他同林宝茹有往来的杂货铺跟卖货郎,几乎都得了甜头,再售卖起香皂豆跟美容皂了就更加上心了。 至于顺来杂货铺的孙掌柜,也不是没再找过林宝茹。 只可惜,他们前头一而再再而三的使下作手段,让二房上下几口对他们全无好感,甭说合作了,便是上门都难得被留下喝口水。 一来二去的,孙掌柜也瞧出林家二房的意思,所以哪怕眼睁睁看着别人家凭着香皂豆跟美容皂让生意更红火了,他也不好再上门去了。 现在的孙掌柜简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要知道当初最先跟林家二房做买卖的,可是他啊。 如果当初他没鬼迷心窍,那现在铺子里该是何等光景啊!哪怕他比不过刘家那边,至少也不会被旁的铺子比下去。 虽说一开始,是东家先生了心思,让他拒了同林家的往来。可如今顺来杂货铺口碑跟名声走了下坡路了,连生意也跌了往年的三成,可东家提起来,责怪的只会是他。 孙掌柜的心里懊恼,前后受气却只能忍着。 幸亏他给林有志下套的时候,强卖出去许多物件,如今收回来倒也勉强能贴进利润里。不然,怕是东家不活活刮了他,也得彻底把他弃了。 提起林有志,就不得不说他嫁娶的事儿。 不管是入赘也好,是娶媳妇也罢,如今他欠下的那一屁股充大头的债,全让岳家还了。也是因此,他在未过门的媳妇面前,算是彻底没了脸面跟地位。 不过好歹,了结了那些是非后,他又顺利的回了学堂。当然,这次回来,他沉默了许多,也孤僻了许多。但凡有人扎堆说话,他总是躲的远远的,唯恐大家是暗地里议论他的。 倒是夫子见他把心思放在了读书上,心里略微满意了些,时不时的提点他几句...... 但就是不知道,他这般作态,是真悔改了,还是一时的。毕竟,他前头也不是没有过假意洗心革面的事儿。 当然,这些谈资传到刘书来耳朵里,也就让他不屑的啧啧了两声,并没引起他任何关注。 有功夫关心那鳖孙的事儿,倒不如去画舫里听个小曲儿。 这不,陈嵘跟他嘀咕着,说清韵画舫来了个打京城漂来的名角,那声音跟黄鹂鸟似得,笑一笑都能酥了男人的骨头。 今儿那女子头一次露脸,许是还会寻个入幕之宾,所以陈嵘正兴致勃勃的拉着刘书来去占位子呢。 刘书来听他说的邪乎,嗤笑道:“你说好歹你也是纨绔里的扛把子,一个卖唱的女人,至于让你这副德行吗?” 陈嵘瞧他来哥还不信,赶忙说道:“来哥,这你可就肤浅了。听说京城里多少王孙贵族千金买她一笑呢,但凡被摸下她的小手,那人都能好几日走不动道。” 刘书来翻了个白眼,“那是碰上软脚虾了吧,老子在春香楼好几日,可都没腿软过......” 陈嵘见自家来哥还不动身,不由着急起来,“春香楼是什么货色啊,那一个个的扔个骰子都扔不利索,哪能跟媚娘比啊!不说媚娘的姿态,就是她打京城里带来的好酒佳酿,闻一闻都能让人醉上两日。” 刘书来听陈嵘说的也是心里痒痒的很,他混迹的声色地方不少,可从来没遇上过笑一笑就让人酥了骨头的女人。 当然,也没遇到过闻一闻就能让人醉了的美酒。 老实说,到现在他喝过最甜的酒水,大抵就是春香楼的玫瑰酿了。若是有更好的...... 娘的,他还真像试试。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刘书来怀里喘着几张银票,跟陈嵘一道去寻了一趟张勋盛。 只是张家这会儿,对他俩不可谓不是严防死守,管家一见着俩人,赶忙就差人去寻了老爷过来招待。 于是,明明商量好哥仨一块去快活的刘书来跟陈嵘,愣是被张家伯伯灌了一肚子场面话,最后俩人都没寻找偷摸跟愁眉苦脸的张勋盛念叨一下清韵画舫的事儿。 出了张家,刘书来同陈嵘嘀咕了一会儿,就绕去了后院儿那。没过片刻呢,就瞧着一身青衫端了半天良善少爷架子的张勋盛,轻车熟路的翻着墙头出来了...... 下了墙头,张勋盛才把手里的账本子卷起来塞进怀里,顺带着啐了一口说道:“如今家里的账房越来越过分了,我就取百十两银子,都得老头子点头......” 这般委委屈屈的模样,倒是惹得刘书来跟陈嵘嘲笑了一番。 陈嵘虽然被家里逼着娶亲,整日里得不了安宁,可好歹银钱上还是自由的。 至于刘书来,那更是如此,甭管多纨绔多不着调,刘夫人都一直是对他予取予求的。 真说起来,整个镇上的纨绔加起来,连带上惯是喜欢耀武扬威强取豪夺的赵立那玩意儿,过得大概都不如刘家大少舒坦潇洒。 虽然抱怨的厉害,可仨人哪个也不敢多耽搁,唯恐为张家人瞧见了拦了道儿。 这三人离了张家的地界,才欢欢喜喜的得意起来。 到了画舫的时候,外头已经挤了不少人,瞧着还有不少生面孔,应该是外地慕名而来的。还有一些书生气的人,一个个咬文嚼字的说着酸文章,就想让名满京城有才有貌的姑娘瞧上一眼。 刘书来过来的时候,还是兴高采烈的,可瞧见那熙熙攘攘的人了,就觉得有些厌烦了。 “怎么跟菜市场似得,瞧着那一个个的,跟等人挑的冬瓜土豆似得。”刘书来不耐等着,歪歪斜斜的靠着画舫外头的树边上打量起来。 倒是陈嵘还是兴致勃勃的踮着脚往里瞧,“哎,来哥,这你就不懂了,就是人多才显得刚来的媚娘身价高呢。” 说着,他就用肩膀顶了顶张勋盛的胳膊说道:“盛哥,你说是吧。” 他说的兴起,不过表情倒真没旁人猴急的模样,更没有任何猥琐的念头。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做什么入幕之宾,只是觉得身为镇上排的上名号的纨绔子,这种热闹不凑,实在说不过去。 况且,他听多了关于媚娘的传言,心里自然是好奇的。 刘书来翻了个白眼,“屁身价,你自个摸着良心说,咱柳林镇哪有什么正经八百的画舫啊!就是先前那些个打着雅致旗号招待的,说白了,不都是凭着女色挣钱的吗?” “再说,你瞅瞅来的都是什么人!除了酒囊饭袋,就是风月场的老手,就那群酸书生还算是体面人。可是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哪里是真醉心功名的书生来的地方?说白了,怕是画舫后头的东家寻来的噱头,就哄骗你这种钱袋子开着口的公子哥呢......” 要是那什么劳子的媚娘当真是名满京城,才色双绝的,哪里至于流落到他们这小镇上寻入幕之宾? 别说京城的富家子弟不好那一口,便是州城那边,都有数不清的雅客寻摸这样的女子呢。 几人说这话呢,就听得画舫管事儿的妈妈吆喝起来了,说现在天儿早,让大家伙先散了,等傍晚时分再来。说什么到时候,媚儿姑娘有好酒招待。 陈嵘有些败兴的丧了脸,不过刘书来听了那话却眼前一亮。 他挑了挑眉,带着张勋盛跟陈嵘去了画舫前头。 刘书来也不是个耐得住话的性子,见着管事儿妈妈舔着笑让他们先回去,他二话不说就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两银票拍了过去。 那管事儿妈妈瞧着手里的银票,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可一想到东家的打算,她就只能忍痛的推拒了一下,“刘大少,您可别为难妈妈我了,媚儿姑娘这会儿是不见客的!” 刘书来皱了皱眉,接着从怀里再摸出两张银票,“你那姑娘我可不稀罕,不过听说她带了一坛子玉子酿?” 他这话一撂,陈嵘就赶紧跳脚了,“来哥,你不稀罕我可稀罕呢。要是得了媚娘的青睐,那往后我在纨绔圈子里都能横着走了!” 毕竟,柳林镇可是多少年没个稀罕人物了。就算是镇上最好的春香楼,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姑娘,算上每年选一回的花魁,也没什么可嘚瑟炫耀的。第八书库 况且他们都算是春香楼的常客了,毕竟要抱住纨绔的名号,那风月场上的名声是少不了的。 刘书来瞧不上他没出息的模样,不过好歹是自家结拜了的兄弟,自个总不能让人把他瞧扁了。 于是,刘书来二话不说,啪啪啪直接拍了五张银票进管事儿妈妈怀里。那财大气粗的模样,就差问问管事儿妈妈够不够了。 管事儿妈妈拿着银票,手都要抖了。 这会儿她也不假笑了,二话不说就恭恭敬敬的把人迎进了画舫里。顺带着,还吆喝着画舫里说笑的姑娘们出来伺候。 “几位少爷可往里坐,前头这是好地儿,瞧那台上瞧得清楚,晚一点的时候,只要媚娘一上台,我保证你们能看的真真切切的。”那管事儿妈妈摸着手里的银票,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 虽然东家说要抬一抬媚娘的身价,好拍个好价钱。可说实话,她心里清楚得很,媚娘那身价就算再抬,在柳林镇也不过能得了三五百两罢了。 那还是往多了算的。 毕竟,春香楼花魁赎身的价,顶了天儿也才一百多两。 这厢刘书来三人刚坐下,就有一群穿着轻纱罗衣的女子涌了过来。那些女子倒也懂事儿,唱曲儿的,跳舞的,各司其职。 可饶是这般满是情调,在一个身着水粉纱衣的女子依过来喂酒的时候,还是惊的刘书来蹦了起来。 “哎呦,彩蝶你怎么伺候的,怎的就惹了刘大少不高兴了?”管事儿妈妈知道这厢呆着的是财神爷,自然是关注着的。这会儿她瞧见刘书来面色不高兴了,赶忙上来打圆场。 那唤着彩蝶的姑娘娇嗔的看了一眼刘书来,轻轻柔柔的搅着手帕,似娇似啼的说道:“奴只是想敬大少爷一杯酒水......” 管事儿妈妈见状,赶忙舔着笑冲刘书来问道:“莫不是大少爷不喜欢彩蝶这般的?那不知几位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咱们这吹拉弹唱吟诗作画的姑娘都有,便是能陪着几位纵马游玩的,也是不缺的......” 刘书来皱着眉斜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道:“那就寻几个酒量大的,要是会掷骰子玩摇摊儿的更好......” 那管事儿妈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她领着画舫各地游走,可还没碰上这样的,重金上了画舫,对那些个姑娘们半眼都不瞧,张口就要喝酒玩骰子? 一说起玩骰子来,陈嵘跟张勋盛也来了兴致。 说起来,他俩也好久没玩了,这会儿都有些手痒痒了。尤其是陈嵘,自打上回在春香楼喝醉了酒,因着赌大小惹了笑话之后,已经有几个月没去过赌场了。 倒不是家里管束住了,而是他每次想去堵两把了,都会碰上些个舌头长的打听春香楼的事儿。次数多了,他心里也厌烦的很,连带着赌场都不稀的去了。 陈嵘见管事儿妈妈还愣着,不由抬脚踢了踢她,不悦道:“还不赶紧去安排?” 管事儿妈妈挨了踹,不敢耽搁,硬着头皮去寻了几个平日里爱跟客人玩投壶跟掷骰子的姑娘。当然,宽敞的画舫大厅,也少不得拼上两张桌子,好方便几位财大气粗的少爷玩闹。 底下那些个载歌载舞的姑娘,瞧着赌注上吆五喝六玩的兴起的人,都觉得稀奇。于是,那些个莺莺燕燕,可都凑到一块看起赌筛子了。 刘书来是个大方的,赢了就灌一口美酒,输了倒也不逼着人掏钱。 以至于,没玩过摇摊儿的姑娘们,都跃跃欲试的想试上两把。 一时之间,本来该是香气缭绕,春.色迷人,美轮美奂的画舫,就成了个不伦不类偏生还十分热闹的赌场。 酣畅淋漓的玩了一阵骰子,刘书来才招呼了管事儿妈妈过来,打问起外头传的神乎其乎的玉子酿来。 虽说那会儿喝的酒水,也算是佳酿,可好歹刘书来的嘴也是常喝千金难买的酒水的,自然不会满足。于是,闲下来的他,少不得惦记起陈嵘说的,那闻一闻都能让人醉过去的酒水来。 管事儿妈妈心里也是苦啊,可她又不敢说画舫里压根就没那种好酒。所谓的玉子酿,其实就是寻常的酒水,只是因着过了美人的手,所以就被人吹捧起来了。 毕竟,花了重金买媚娘一笑的人,哪个是真为了那杯酒水的啊?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那轻飘飘的美人香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偏现在,刘家大少竟惦记起那酒水来。要是在他赌骰子之前,许是管事儿妈妈还会觉得,他话里的意思,是暗搓搓的指自家姑娘。 可刚刚,她是亲眼瞧见那三位少爷兴高采烈的跟姑娘们赌骰子,那模样半分旁的心思都没有。 可眼看着姑娘们一个个不怕死的赌输了还乐呵呢,管事儿妈妈就不敢驳了刘书来几个的兴致。 她踟蹰片刻,掩饰似得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强自笑着说道:“不瞒大少爷说,那酒是媚娘准备的,说是只能给拍下她初.夜的公子喝......虽然她是咱画舫的姑娘,可我也不好让她作难不是?” 刘书来仔细想了想,点点头,略作思索后,双手一拍说道:“这事儿好说,一会儿旁人拍多少,那钱我只管多出便是。回头姑娘归我那小弟,玉子酿就归我了......” 顿了顿,他还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你可别诓我,钱我给,酒水就得是好的。不然,你们画舫姑娘输掉的银子,你可得照账给的!” 刘书来颠了颠手里的骰子,斜眼瞧着管事儿妈妈说道。 管事妈妈心里一滞,暗暗苦道自个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好不容易碰上散财纨绔上门,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来砸场子的,还是寻乐子的! 刘书来几个在画舫待到了后晌,除了玩骰子,他们还约了那些百无聊赖的姑娘们比了投壶,行了酒令。不过对于玩闹惯了的刘书来跟陈嵘张勋盛来说,那些个姑娘的能耐实在让人看不上眼。 偏不少姑娘明明输了,却还要捏着嗓子扭扭捏捏的要反悔,倒是无趣的很。 闹腾了大半日,连带着陈嵘对画舫里姑娘的感官都差了许多。这些人倒还不如春香楼的姑娘来的痛快,输了便是输了,又没让她们出钱还赌注,一个个的哼哼唧唧烦人的紧。 一直挨到申时过半时候,画舫的重头戏才到。 刘书来不差钱,何况他想着陈嵘不是喜欢那姑娘吗,多花些银子把人给他留下,倒也划算。 所以没俩回合呢,他就喊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可是够给花魁赎身的了。所以,旁人虽然有懊恼的,却也没再往上喊价的了。 于是拍下了带着红纱身姿妙曼的媚娘初.夜的刘书来,就成为她唯一的入幕之宾。 管事儿妈妈也是个会来事儿的,接了银票后,还满脸堆笑的同大家伙儿说刘家少爷早些时候已经付了五百两银子。加上如今拍下来的,足足用了千两白银。 这下,本镇富裕人家来图新鲜的爷们,还有那些个慕名而来的地主老爷,都知道本镇纨绔子刘家大少,为得美人垂眸竟一掷千金。 是真金白银的一千两,往大了说,都够买下一座春香楼了。 不过旁人酸归酸,得不了媚儿姑娘,他们总归还能从别的姑娘身上寻安慰。 而刘书来并不在意旁人或是羡慕或是打趣的言语,心里还惦记着玉子酿呢。 至于被管事儿妈妈唤下来的媚儿姑娘,含羞带怯的冲着刘书来俯身行礼,本就穿的轻薄的姑娘,一弯腰一俯身之间更是酥.胸半露,直冲眼球。 偏生她还不自知,眉目含情的看着刘书来,羞怯开口道:“多谢少爷抬爱,奴必定......” 陈嵘戳了戳张勋盛跟刘书来的胳膊,小声感慨道:“到底是美人儿,瞧着就赏心悦目啊。” 刘书来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了两眼小嘴儿还吧嗒说话的媚儿姑娘,说实话,他还真没瞧出多好看来。 人太弱了,没个机灵劲儿。说话轻声细语的,听着也不舒服。 眼睛不如黑心莲母夜叉的大,鼻子也不如那土丫头高,嘴巴也不好看。 他的实现顺着往下看去,胸口倒是大的,可是甩外头半块不觉得难看吗? 刘书来想了一下,这样的身条要是跟那黄毛土丫头一样拿着一摞碗给人的脑袋开瓢,大抵是不好使劲的。就更别说,跟自个一块,前后偷袭打架了。 他撇了撇嘴,最后彻底嫌弃的想到,这样的人,怎的好意思说自个是能酥了人骨头的美人啊? 不过是别旁人白了些,在他眼里实在算不上是美人儿。 刘书来没好意思当着人的面儿反驳陈嵘,毕竟嘲笑自家兄弟的审美不算什么,当着姑娘的面说她长得丑,就有点不地道了。 况且,虽然她人丑,可她还有极品酒水呢。163TXT 刘书来正想讨要酒水呢,就见刘达匆匆忙忙打外头跑了进来。 刘达一瞧见自家少爷,就跟看到救星似得扑了过来。 “少爷,快点快点,少夫人出事了......”刘达哭丧着脸,没等自家少爷把自个踹开,赶忙扑他耳边上小声说起来,“这会儿还在衙门呢,夫人已经过去了!” 刘书来心里一惊,也顾不上旁的了,猛地起身提溜着刘达就往外冲去。 张勋盛跟陈嵘不知道怎么了,可端是看着来哥那黑了脸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出事儿了。 所以俩人也没心思再调笑玩闹了,赶忙起身推开挡着路的管事儿妈妈跟媚儿姑娘追了出去。 原本满心算计的管事儿妈妈,还有心里春心荡漾着想要攀附个富家少爷的媚儿姑娘,都愣在了原地。 “这......” 管事儿妈妈也没碰上过这种情况,往年里,经她的手调.教出的姑娘,哪个被拍下初.夜之后,不是被人仔细.宠.爱着。赎身做了姨娘的,甚至是最后被扶正成为商家富太太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媚儿得了东家的抬举,还未露面就带了身价,吊足了那些男人的稀罕劲儿。 可现在这算什么,一句话还未说完,那一掷千金的主就跑了!就是他仨里头最惦记着媚儿的小公子,也没多留片刻...... 不少人瞧见这边的动静,都看了过来,还有胆大的干脆搂着旁的姑娘过来打问起来。倒是让媚儿闹了个没脸,甚至她觉得自个都成了一桩笑话了。 她绞着帕子,勉强挤出个笑来同人应酬了几句,好在就算跌了脸面,她的模样还是受人喜欢的。只是递了个媚眼儿,委委屈屈的抽噎了一下,就有心痒难耐的人过来讨好起她来。 边上管事儿妈妈帮着圆了场,打发了小丫鬟带媚儿回房休息,大家的猜测跟议论才算消了下去。 回到房间的媚儿咬着牙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杯子扫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半天,良久之后她才咬牙切齿的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叫管事儿妈妈过来。 今儿的事儿不算完,自她入了画舫以来,可还没这般没脸过。以前跟着妈妈去各地,身为书寓的她,也总因着年轻貌美才色双全而得人追捧。 如今她好不容易想要寻个好归宿,却被这般冷待,她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说起来,媚儿也算是自己赎过身的。如今千挑万选,就想着在柳林镇寻个男人倚靠,那人需得有钱还得阔绰。 而刘书来,恰好就附和她所有的设想。甚至,比她设想的更好。 之前妈妈跟她说过,底下人打听以后,说刘家少爷未曾娶妻,家里也不曾有妾室姨娘,就连通房都不曾有。 倘若这种情况下,她先入了刘家的门,那便能提前勾住刘书来的心...... 刘书来没心思顾念个不对自个胃口的风尘女子的心思,现在的他听了刘达的话,气的简直就要一蹦三尺高了。 “狗日的,瞎了眼的瘪犊子,气死老子了!老子弄不死他,往后就跟他姓!”刘书来也不坐马车了,直接拽了马匹奔向了衙门那边。 刘达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少爷如此气急败坏。 刘书来感觉自个脑袋都要冒烟了,他算是见识到了,人要想作恶,那心眼得黑成什么样!这也就是碰上那土丫头落单了,要是碰上他,肯定直接把人打死再说。 他匆忙到了衙门口,瞧着外头已经围了一群人,还有不少是穿着干活衣裳,满腿泥泞跟沙子的桃溪村人。 刘书来顾不上拽个人打听清楚怎么回事儿,就直接挤到了前头。这一挤,他就看清衙门堂上被五花大绑的那个乞丐,跟正护着林宝茹站着的桃溪村里正,还有站在一边横眉冷目的自家娘亲。 那乞丐显然被打的不轻,这会儿倒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 “大老爷饶命,我真没想怎么着,就是讨一碗水喝啊!”那乞丐浑身疼,可见堂上的大老爷厌恶的看过来,赶忙高声喊起冤来。 林宝茹见他还有心狡辩,愤愤道:“你可别给那些真的过不下去乞讨为生的人抹黑了,若是好好的乞丐上门讨水,至于被我们村的老少爷们摁住了打?” 她说完,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狠狠的给堂上的官老爷磕了个头,“大老爷明鉴,要不是我家养着一只大狼狗,怕是今日大老爷见着的就该是一具尸首了!” 知县老爷这会儿也是头大的厉害,最近官场上情况复杂,连带着他们这些芝麻小官也得谨慎小心着。哪知道,平日里只是有个小偷小摸的柳林镇,竟然出了乞丐入室要劫杀主家的事儿! 第一百五十八章 要是乞丐没得手脱了身也就罢了,偏偏还被一村子老少当场抓住。这事儿本来就恶道,加上是村里的闺女被外头流窜的叫花子吓着了,所以那些血气方刚的汉子们,可不就一道扭送这那乞丐来了衙门? 这事儿明了,也容易判,可哪知道那差点被乞丐弄死的丫头,竟然是镇上刘家的未来的少夫人。 这么一来,身为刘家掌家人的刘夫人,就气势汹汹的来了...... 那乞丐被堵了话,心里又懊恼又惊恐。 本来他是想叫嚣是林宝茹勾.引了自个,甭管旁人信不信,反正先泼一盆脏水过去,把事儿搅混了。可谁知道,那丫头牙尖嘴利的,在他刚拽住她衣裳的时候,反手就摸了个锤子砸上他的脑袋。 他脑门一疼,往后退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呢,一条呲牙咧嘴的大狼狗就直接扑了过来。 接着,那闺女还丢了许多瓶瓶罐罐的在地上,吆喝着抓小偷...... 他也是走了背字儿,那丫头的身没近了,反倒落了一身伤,还被人当穷凶极恶的贼人给抓了。 林宝茹这会儿心里也恍惚着呢,不过她好歹也是经过穿越这种大事儿的人了,瞧见大家伙儿义愤填膺的为她作证的样子,也就勉强镇定下来了。 “你......” 林宝茹也不给那乞丐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怼道:“自古杀人偿命,今儿青天大老爷在这,我就不信你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说着,她就看了一眼里正,说道,“里正叔,那会儿咱们村后生同他扭打的时候,打他身上掉下来的绳子跟锥子,可曾给大老爷过目?” 里正也不含糊,抬手把那绳子跟锥子递给边上站着的师爷。那师爷把东西呈到知县跟前,知县打眼一瞧,就皱眉冷喝道:“你说你只是讨水喝,怎的还要带绳子锥子?” 那乞丐哪里有什么好说的,他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许是一不小心,还得把命交代了。 可他要是交待出赵立来,怕就算活命了,出去也得不了好。 思来想去,他只能一咬牙一闭眼道:“大老爷明鉴,小的就是个跑腿儿的,这事儿是她家二堂弟做下的啊......是她那堂弟眼红她家的光景,许了贱民些好处......” 接下来,那乞丐为着活命,鼻涕眼泪横流着卖了林有成。甚至,那些打赵立嘴里说出的话,也被安在了林有成脑袋上。 “就是林家小子说他那堂姐有钱,还给了小的指了路,不然小的哪里知道桃溪村,村子尽里头还有一户没男人的富裕人家啊!” 乞丐砰砰的趴在地上磕着头,为着脱罪,恨不能把自个臆测的事儿都安在林有成身上。 他这话一出,里里外外的人们都一片哗然。 就是镇上纯看热闹,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人听了,都觉得惊诧的厉害。 不少人家都有兄弟妯娌,关系算不上好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一些都是结着仇怨的。可却从没听说过,有哪家会黑了良心的下杀手! 而且大家伙若是遇上事儿了,多半都是会下意识的护着自家人的。 就算平日里关系走的差劲,相较于外人,那也是自家亲戚。 而桃溪村跟着来的人,这会儿直接面面相觑了,好半晌才反映过那乞丐话里的意思来。 “林有成原先想的是要小的坏了他那堂姐的名声,然后让小的夺了林家的生意交给他......”那乞丐呜呜哭道,“小的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求大老爷饶命啊......” 林里正的脸已经彻底铁青了,若不是现在还在大堂上,怕是都要气的动手了。 这这这......桃溪村出了生分子不算,竟然还出了这般脏心烂肺让人唾弃的畜生。 他甚至有些后怕,要不是宝茹丫头机灵,真让这乞丐得了手,那可就真要命了。到时候,不说二房一家如何活下去,就是他们桃溪村怕是几辈人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一场要命的官司清清楚楚,知县也是头一次遇到那般丧心病狂的后生,直接怒喝着让衙役去寻人。 刘书来赶忙扭头打发刘达去四海赌坊跑一趟,让四海赌坊的人务必寻着林有成,先断了他第三根腿再说。他不可谓不是冲冠一怒,简直都把自个往后俩月的零用钱都赌上去了,只要四海赌坊办的称心,往后少不了四海赌坊的好处。 衙门的事儿了了以后,林宝茹感激的同刘夫人道了谢。 她心里清楚,以刘夫人的心思跟眼光,肯定早看透了里头的道道。这事儿,说起来也算是她顺势而为将计就计做下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以为那乞丐只是顺路讨水喝的。可在她去舀水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家是村尽头最后一户人家,若他真是乞讨的,在村里那么多人家怎会半点吃喝都不要? 只是想到的时候,那乞丐已经歹心已起,直接想拽住自个的衣服。也亏得她机敏,才没让人得了手。 后来前头做工的人们听到她的喊声跟狗叫声赶过来,她不能说那乞丐的真正意图,只能说他是见财起意想要劫杀。搜狗书库 加上那乞丐身上掉出来的绳子跟锥子,几乎完全坐实了林宝茹的说法。 其实在林宝茹心里,这种赖人就该千刀万剐了。别说是旁的把名节看的比天大的闺女,就算是她,若是沾上了坏名声,那往后的路都不可能好走。 说不准,还会连累了家里。 人言可畏,谁都不知道出事儿之后,外头的人会如何议论女子。更不知道,那些忍气吞声的女人,最后是如何自处的。 所以林宝茹不愿意姑息,在里正问询打算的时候,直接说要扭送到衙门全凭官老爷处置。 一开始,里正跟鲁大娘几个,都不赞成她的想法。 把一个闯进门行恶道事的乞丐告到衙门里,显得她性子实在太刚烈了。一个弄不好,就要惹一身骚。 哪怕最后官老爷给了公道,可女子道衙门告状,那也只是戏文里唱过。她走这么一遭,往后少不得要被人暗地里嘀咕。 所以,里正几个的意思,实在村里解决。 可林宝茹想的却更多,除了对那乞丐的厌恶憎恨之外,她怀疑这事儿还有内情。 毕竟,一个面生的乞丐,在村里踩点可不容易。偏生,他以前没露过面,却能清楚的寻找自家,还能挑着在大哥跟王氏几个都不在家的情况下作恶。 换句话说,肯定有对村里熟络的人帮衬着他。而且,那人近日里肯定还在盯着她家。 这样的人,林宝茹猜着出了林家老宅那边,不可能再有二人了。 她不愿意为着姑息那点温柔善良的名声,就让那个时刻烦着她的臭虫脱身。 况且,这种刚烈的名声,未必就是坏处。毕竟,她这一不是偷汉,二不是坏了本分。说到底,是被逼得没了法子。 这事儿往后去哪里说,都有道理。 更不会影响了自家大哥跟采茹她们的将来,还不会连累了娘亲。 有了这一遭,以后那些想算计她家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出了衙门后,林宝茹深深吐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惆怅跟疲累。她就不明白了,安安生生过日子,怎的就这么难。 人到底要多狠心,才能使出如此下作手段来。 相比之下,之前奶奶刘氏跟大伯娘章氏唱念做打的那些个事儿,好像也算不上多可恶的了。 可走在人群里,她不免就听到另一种声音。 有同情她,觉得那乞丐恶有恶报的人。自然就有觉得她性子差,活该的人。 那些并不清楚林家内情的人,更是凑在一块议论着念叨,说怕是她自个也有问题,不然哪能招了这种腌臜事儿。 甚至有人说道,要不是她给那乞丐开门,也惹不下祸。 虽然那些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下去,可却不免让林宝茹心里觉得别扭。 这感觉,就像是前世看到那些个受害者有罪论的调调一样。什么要不是你巴巴的跑上去,哪可能给人留下伤害你的机会。什么肯定是你自己不检点,要不然他怎么只祸害你而不祸害别人? 刘书来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他恼怒的瞪着那人,冷笑道:“老子可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朝廷里日日都宣传惩恶扬善,怎的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善人没好报来了?那往后,你们可得看好你们家儿女的,可别因着使好心,成了活该被欺负的人!” “哦对了,以后管束着你们家人些,别让他们碍着老子的眼,不然见一次老子欺负一次,反正招了欺负也是他们自个有问题!” 那人听这话心里有些气恼,刚想反驳,就被人拉了一把。 拉她的那人不敢抬头,急急忙忙拽着她走了,直到走远了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胡咧咧什么,那可是刘家少爷,你没听刘夫人说,告那乞丐的就是刘家未来的少夫人啊!” “就这样跟乞丐纠缠不清的,刘家也要?” “哎,那刘少爷是什么货色,要是个好的能跟他吗?你瞧着吧,现在刘家还给她撑腰呢,等娶到手了,还不得磋磨死她!” 说着,那人就啧啧摇起头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已经预见了林宝茹往后的凄惨日子一般。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说多了,也不怕被刘家人听到记恨上。 有了刘书来出面,那些议论林宝茹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 他见大家伙都安生了,这才小心凑到林宝茹身边。许是瞧着林宝茹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是吓着了,所以斟酌了一番后,刘书来开口安慰道:“你别怕,这事儿你没错。下回再有人说难听的,你只管打过去,反正依着她们的话那也是活该!” 林宝茹见他说的孩子气,不由轻笑一声,有些无奈道:“只是几句话,哪里至于啊!” 刘书来见她心情转好,跟着笑道:“那行,到时候你瞧着,我打就是了。” 同知县说了几句话而走在后头的刘夫人,原本还有些忧虑。可她一出门就见着自家不成事的儿子,正挠着头傻兮兮的凑在宝茹身边的时候,心里也就松了一些。 这不也挺知冷知热的么?怎的以前就不招女子喜欢呢? 到现在刘夫人还不知道,以前那些个人,要么是被刘书来跟张勋盛陈嵘吓跑了,要不就是早早被那几个人帮着给别人牵线了。 而林宝茹这里,若非迫不得已,许是他也不会应承下来的。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刘书来还真没觉得自个会对这么个丫头心软。但是见过了她揍人的凶狠,看过她哄过妹妹跟弟弟的温柔以后,刘书来对她就有些说不出的牵挂了。 从最初自认为被她喜欢的喜悦,到听到她挨打会心疼,知道她遇到难事儿会担忧。一切都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瞧瞧发生了变化。 刘书来长这么大,无论到哪里无论遇上什么事儿,万事儿都习惯了拍银票。 可碰上林宝茹以后,他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那感觉说不出来,但是就是搅合的他心里牵肠挂肚的。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想退亲的。 可什么时候,却对这土不拉几的丫头上了心呢? 王氏几个去集上置办了被面跟衣裳料子后,还回了一趟王家。等得了信儿说自家.宝茹差点被个乞丐打劫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钱氏不放心王氏娘几个,干脆让自家男人赶着牛车一道去了桃溪村。 俩人一回家,心拽着林宝茹好生打量了一番。 尤其是王氏,因为听得信不算清楚,又见闺女面色难看,惊的几乎都要站不稳当了。 可碍着闺女的心情,她没敢抹眼泪,只是抱着闺女一个劲儿的问着话。 等林宝茹说清楚了来龙去脉,王氏跟钱氏才放下心来。 甭管她去不去衙门,没被人欺负了就行。 钱氏思来想去的,实在觉得后怕的慌,所以想了想,干脆就先在二房住下。一来是帮着壮胆,二来也好帮着王氏给宝茹丫头准备嫁妆。 帮着林宝茹往官府扭送乞丐的汉子们回村以后,还厚道的去二房前院拾掇了一番,一直到天儿彻底晚了,才各自回家了。 因着二房生了那样糟心的事儿,加上大家都觉得宝茹那闺女受了惊吓,所以只安慰了几句就散了。倒是没有不开眼的,在这个时候还上赶着要吃饭的。 他们回去以后,少不得要说道林家大房那二小子做下的孽事。自然,也会跟着唾骂几句败兴后生,连带着越发沉寂的老林家之前那些欺负二房的烂事儿也被翻出来重新嚼了一遍。 更有年纪大点的婆子,一个劲儿的拍着大腿说世道坏了...... 林家老宅那边,因着还没人给递信儿,所以到时不知道内情。 只章氏白日里去河边洗衣裳的时候,瞧见一群人乌泱泱的连骂带推搡的,打二房院儿里绑了个又脏又老的乞丐出村。 她听有人说道那乞丐是心狠手辣,丧了良心的。反正那意思说的就是乞丐进了二房的院儿里没安生,差点还闹出人命来。 她本来还想仔细打听一下,可如今在村里却没几个真的跟她交好的了。就算以前那些日日找她串门,甚至还亲亲热热的攀着关系的媳妇跟婆子,这会儿瞧见她都恨不能躲得远远地。 甚至有时候她往人群里凑,都会被村里那些个嘴长的婆子明嘲暗讽一番。 有跟她不对付的,干脆就直接翻着白眼问她家要做官的读书人咋的要去当上门女婿了,还问她儿子的聘金比当初二房闺女的聘金是多还是少......云南 当然提起儿子来,那些凑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甚至是上赶着找乐子的汉子,都会凑上去问几句。问的自然不会是她如今伺候俩老的辛不辛苦,多半都是调笑她家有成的,问有成是不是在那种腌臜的地方有了相好的,不然怎的连家底儿都赔上了...... 这让章氏觉得没脸,时间久了,她哪里还有脸往人群里钻啊。别说凑人群看热闹了,就是瞧见有人团在一块往她跟前走,她都心惊胆战的。 所以这会儿,她只能在家里暗搓搓的臆测二房那边出了什么罗祸事儿。她现在可半点见不得那边好,如今瞧见二房有麻烦,她心里甭提多痛快了,就连做饭都哼上了小曲儿。 吃饭的时候,她破天荒的主动给刘氏盛饭夹菜,可是殷勤了不少。就连冷了好几日的脸色,也有些好转了。 耷拉着脸的刘氏皱眉瞧着她的做派,阴阳怪气的问道:“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儿这么好心?” 也不怪刘氏心里恼,之前有成没指望,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她心里就不高兴。她总觉得是章氏没管教住自家孙子,才让好端端的孩子走了歪道儿。 接着又有她们一家撺掇着自个把老头子扔给二房的事儿,结果好处没落下,她还被休了,如今在老林家跟桃溪村呆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说实话,以前她就算撒泼丢人,就算是被二房戳破了心思跌了面子,那也就是自己家的事儿。顶了天,就是让外人觉得不慈罢了。 可如今,她一个被休的老婆子舔着脸在老林家栖身,那可就不光是闹笑话了,简直都能成了笑柄了。偏生,她除了好好的安安生生的呆着,旁的还真没地方去。 刘氏也知道,自个都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哪里还可能再寻个人嫁了? 可要是没有男人没有婆家,她以后死了都没地方葬,更别说什么享受子孙的香火供奉了。 按着老话说,那下辈子可就惨死了。 也是本朝人向来注重身后事,所以刘氏心里忧虑继而迁怒章氏,觉得自家大儿子跟乖孙子能生了那个念头,肯定是她背地里拱着的。而且,当时老大媳妇千说万说的劝她,那厚着脸说是为老头子好的模样,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可好,到了二房门前刚生了事儿,她就倒戈一击。当着里正跟乡亲们的面儿说自个当婆婆的欺负她不算,甚至还把事儿都推自个头上。 生生使得自个被村里的大辈儿押到祠堂拿了休书...... 有了这些,刘氏能给章氏好脸子才怪。 而章氏虽然受气,可如今她也觉得刘氏不算是正经婆婆了,自然就更加轻慢了。 就是前些时候,自个娘家帮着儿子有志牵线搭桥,同三里坡那边的土财主李家结亲的事儿,她跟儿子都没与刘氏通气。 后来刘氏知道了,可是发了一大通脾气,连打带砸的闹了一场。只可惜,林有志早就不耐在家过清贫的日子了,所以早早求了李家的财回了书院。 而章氏看着刘氏气急败坏的模样,只抱着胳膊冷眼旁观,一点没解释或者劝慰的意思。甚至最后,章氏还啐着吐沫,威胁刘氏若是再闹腾,少不得要被赶出林家了。 于是一顿鸡飞狗跳之后,曾经看似亲密的婆媳俩,彻底翻了脸。偏刘氏真的就不敢再耍威风了,毕竟她现在还有短处呢。 接下来几日,章氏做饭总是清汤寡水的敷衍的厉害,可每回刘氏要去灶房里寻摸口能添肚的,都会被章氏冷言冷语的挤兑一番。 章氏不敢说林老汉吃白饭,只能整日里念叨自个多苦,养了个外人还不落好。 若是遇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还会指着刘氏的鼻子,念叨前些年刘氏欺负二房的那些手段。 用章氏的话说,“你想让我跟老.二媳妇那样伏低做小的,门都没有”! 刘氏心里糟的很,但也没法子。 现在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老大媳妇章氏不是个东西,别说恭顺孝敬了,那是半点情理都不讲的。 若是老.二媳妇,就算翻了脸,也不至于会饿着她跟老头子。哪怕她落魄了,没有依仗,也不至于落得被媳妇指着鼻子骂的地步。 而且老.二媳妇心软,她要是哭几声,指不定还会顺着她。 就如同现在,明明两家都不行往了,可老.二媳妇还是会打发着满仓隔几日来瞧瞧老头子。还有请大夫,抓草药,可是一点没拉下。 想到这些,刘氏就有些悔不当初,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悲愤憋屈。 但是她敢再去二房吗?不敢,倒不是说她没脸去,实在是怕被当成闹事儿的,让里正真下了狠心把她赶出村子。 第一百六十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毕竟,现在老头子对她也冷了心。哪怕是她安安生生的这些日子,都没得了个好眼...... 日子久了,刘氏自个的心也累了凉了,再没力气生事儿了。有时候她洗着那些破旧衣裳的时候,也会想起以前她跟老大媳妇对二房几口人颐指气使的事儿来。 就这样,生了仇怨的刘氏跟章氏,只要碰面就相互冷着个脸。 今儿章氏做的这顿饭,不说有油水儿吧,最起码能解饿,已经出乎刘氏的意料了。现在她不捏着鼻子惺惺作态的说正房熏的臭烘烘的,还主动给自个盛饭,也不知安着什么心呢。 刘氏一张老脸皱的厉害,盯着章氏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端倪。 章氏倒是不在乎那些,她心情颇好的拢了拢头发,叹口气说道:“你看我这当大伯娘的,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前些时候娘不是总提二弟妹一家是孝顺,所以老天爷给了她们福气吗?” “哎呦,可是不巧,今儿那边就出了事儿。这不,娘夸了好几日的孙女可是跟着村里人去了衙门,听说是被个脏乞丐在院子里给怎么了......”章氏瞧着刘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诡异的满足着。 等听到炕上胳膊有些知觉的林老汉,啊啊啊的拍着炕头哭起来的声音后,章氏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痛快。 凭什么她家俩儿子都完了,老三是小,可每回出门都会被指指点点的。偏二房那边,能过得风生水起,还被老不死的俩整日里念好? 可以说,章氏现在心里都有些扭曲了。 以前她总觉得日子是千好万好,公婆偏心自家,甭管是吃喝拉撒还是银钱粮食总记得贴补她们。若是遇上什么事儿,婆婆也总会护着,反倒是二弟妹一家当牛做马也得不了婆婆的一个好脸色。 若是说唯一的不满足,大抵就是自家男人不够知冷知热了。可饶是那般,林大冲每每做工挣的银钱,也都会过她的手。甚至每次回娘家,她带的拿的可都比别人家媳妇体面多了。 况且自家还有个会读书的出息儿子,这让她出门就自觉比旁人家的媳妇厉害几分。 只是自打上回刘家少爷闹了那一场后,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 不,不该是从刘家少爷上门那一次论。 应该说,自打二房那闺女被打过脑袋变的邪性以后,她就没再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闹腾来闹腾去,自个挨打受气不算,她们一家人甚至还把老林家光景败了的原因扣在她头上。就连她以为老实巴交的男人,都开始给她气儿受了。 这是章氏受不了的,可现在她就跟丧家犬一样,娘家那边总劝着她进一门出一门不容易,就算不为别的,也得为着孩子着想。 后来有志跟有成都出了事,她想回去,嫂子还捎信说有才还小让自个别太绝情。 她也想明白了,自个现在也就剩下熬日子了。 可日子再怎么熬,每当她听说二房那边又怎样怎样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平衡的厉害...... 如今知道那边出了事儿,她可不得幸灾乐祸? 刘氏皱眉看着她,啐了口说道:“你就盼着吧,二房就算再不好过,好歹儿子还是自己家的。往后,娶了媳妇生了娃,也是叫老二媳妇奶奶......” 刘氏如今,也习惯了戳着章氏的心窝子说话。 不过她现在没了闹腾的底气,自然也收敛了许多。最起码往日里不忌荤素的张口就骂咧,或是端着婆婆架子撕扯摔打的事儿,几乎没再干过。 章氏被她说的表情一僵,脸色就阴沉下来。 想想自家供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又是笔墨又是束脩的养出来了,最后却成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就算最后儿子得了头名状元,那也是人李家的福气,竟跟她这当娘的半个铜板关系都没有了。 光是这一条,能让章氏高兴才怪呢。 章氏越想越堵心,干脆啪的一声把碗筷撂在了桌上,冷哼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当奶奶的心狠,但凡你帮着有志还了欠债,他至于去别人家看脸色吗!” 刘氏冷笑一声,“把他卖去李家当上门女婿的,可是你这当娘的跟你娘家那群不是东西的玩意儿,当初你卖儿子的时候可没跟我商量一句!” 就算刘氏再怎样,要是知道有志入赘李家,她就是断了老头子的药也得想办法给孙子凑钱。点点书库 毕竟,有志跟有成还不一样。 她是心心念念想做官家老太太想了一辈子的人,可以说全部的心血都赌在了有志身上。如今有志还没下场考试呢,就被卖了,她的指望也打了水漂,甚至以前贴补给大房跟有志的银子铜板半点响声都没听到...... 本来因着二房出事儿人欢喜的章氏,被刘氏几句话堵了心。最后,她干脆伸手去夺刘氏跟前的饭碗,连带着桌上半点油水都没有的莴苣菜都被她端了起来。 刘氏猛的起身,可没等她动手呢,章氏已经扭身出了屋子。那模样,当真是半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刘氏气恼的在屋里破口大骂,可那些话又有那句真能进了章氏的耳朵呢?她只觉得自个气的心肝都疼,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没个办法,只能饿着肚皮躺炕上歇息起来...... 章氏敢虐.待刘氏,却不敢太作践林老汉,所以等刘氏去出了屋子洗涮的时候,她还是端了简单的饭菜扔给一只手慢慢有了知觉的林老汉。反正让她伺候,是甭想的。 只是以后若是有人提起来,她总归是一日三餐吃喝拉撒没缺过公公的理儿。 期间林大冲也不是没回来过,每每林大冲回来,章氏就先拿捏着架势哭诉一番。 她倒也不直接说被刘氏欺负,只说家里如今光景艰难,吃的喝的总归要算计着。可婆婆每每都嫌弃吃的差,今日要肉明日要蛋,但凡不顺意就会发脾气。 而每次当着林大冲,章氏都规规矩矩的。 反倒是刘氏一瞧见林大冲,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闹着说章氏坏良心,甚至还仗着儿子在跟前想同从前一样伸手冲着章氏撒气。 这么一对比,林大冲心里也就厌烦了。 不过他自诩是孝子,只能劝着他娘,最后不耐烦了干脆就不再回来了。 反正在他看来,他娘一辈子厉害,总不可能真受了气。 自家媳妇虽然也是个不省心的,但挨打被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加上现在她生的儿子都指望不上,她哪里敢生豹子胆作践他爹娘? 这么一想,林大冲就彻底放下心来。至于媳妇那,总归是熬着,他娘就是再不好,总归是他娘,就算被休了那也是改不了的事实。 再说了,他娘如今就够苦的了,爹瘫了,娘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若是不让她发发脾气,迟早都憋坏了。 而他媳妇毕竟还年轻,熬几年也就过去了。等日后光景好了,他再对她好一些弥补她,大不了往后她回娘家再多拿些礼就是了...... 林大冲憨厚吗?他是憨厚的,可前提是他的日子过得顺遂的时候。那时候,老二家苦的跟掉进黄连水里似得,而他家过得美满舒坦,所以他会同情二房,也会因着日子宽裕孝敬爹娘高待媳妇。 可一旦遇上事情,他只会避重就轻,甚至是远远躲开。 家里的那团子糟心事,他未必就一点都不晓得,可他不愿意戳破。所以哪怕知道他娘跟章氏不可能和睦相处,他也没想过怎样解决,只会自欺欺人的想以后他挣了钱,把日子过好了,一切就都能回到以前了。 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一次次的饿着,让刘氏跟林老汉的身子骨垮的跟更厉害了。林老汉还好一些,一来有二房的汤药养着,再有章氏也不敢真饿死他,所以虽然皮包骨头了,可好歹是有个人样。 倒是刘氏,越来越疲累,时不时都会觉得自个总睡不醒似得...... 只可惜,现在她的身体,哪里还有人关心? 林满仓倒是询问过两次,只是每次都会被大伯娘章氏那话挤兑,后来他干脆也就不问了,只是请了大夫后来一趟只看看爷爷就罢了。 二房几口人倒不是真的想以德报怨,只是她们再怎么不承认,也都念着林老汉当初分家的那份善意。 自然,林宝茹出钱出物的供着,还念着刘氏当初陪她寻找采茹跟采荷的那点恩情。 可以说,如果后来刘氏没有作妖,安安生生的,许是林宝茹会一直感激她。 只可惜,刘氏没有,不仅没有,甚至还在分家后变本加厉的找着二房的麻烦。 也亏得林宝茹是个不怕事儿的,不然二房的好日子怕是早就到头了。 至于刘氏现在的悔悟跟想法,二房不知道,估计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感慨一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而已。 天儿快黑透了的时候,琴嫂子来了一趟,说里正跟村里几个大杯商量着,要把大房除姓。只是如今林家大房日子凄惨,就先不收房子,但凡他们在生一次是非,就赶出桃溪村。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事儿虽然还没过祠堂,可因着林有成的缘由,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了。 不过林宝茹跟王氏几个,对此倒是没发表看法。 等琴嫂子走的时候,林宝茹赶忙去端了一碗自个刚熬的凉粉,让她带回去尝尝。 这东西不稀罕,天儿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做。所以琴嫂子笑呵呵的接了,又絮叨了几句家常话才走。 这一整天,一家人是又惊又吓,满心疲惫,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几乎都是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大概是前一天累的厉害了,所以一向早起的林宝茹,竟睡了个大懒觉。 等她起来的时候,采茹已经带着采荷把外头开的那块菜园子地浇完了,也把院子里圈着的鸡鸭喂好了。 自打她们养的鸡开始下蛋,采荷就用攒下的鸡蛋去村里换了几只小鸭回来。如今不过俩月工夫,那小鸭都已经长了不少了。 之前鲁大娘帮着瞧过,说是再晚个把月就能下蛋了。 知道自个换的鸭子也能下蛋,采茹跟采荷姐妹俩,照顾起它们来就更上心了。 小山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正看着自家大哥绑架子呢。菜园子里的豆角跟丝瓜蔓都长起来了,得搭架子。 他等瞧着大哥需要麻绳了,小手还舞着递过去一根。甭管是长是短能不能用的,反正他干的是挺起劲儿。 正跟钱氏在灶房做饭的王氏,看着宽敞的大院儿,还有忙碌着的孩子们,觉得格外舒心。 钱氏见她就是烙饼都笑着,不禁打趣道:“瞧这高兴的,是有什么好事儿了,跟嫂子我也说说啊。” 王氏含笑道:“嫂子这话说得,你来家里帮衬着,还算是好事儿啊?” “哎呦,了不得了,如今你也跟宝茹丫头学会了,给我戴起高帽来可都不带脸红的了。”钱氏把她烙出的饼对半切开,然后放进干粮篮子里扣上。 俩人说了会话,王氏就念起来,“嫂子,你还记得正月里,你头一次上家里的情形吗?” “那时候,家里还是破簌簌的茅草屋,院子里就算打扫的再整齐,瞧着也是堵心的很。” 后来还是自家宝茹几个归置了院子,那用不着的地儿都垒成了菜畔子。到春天的时候,本来该是杂乱无章的院子,才有了正经的家的模样。 钱氏点了点头,心有同感的说道:“不光是院子,那屋子里也冷飕飕的,暗沉的厉害。” 如今不同了,青砖瓦房,地上还铺着石板,便是两日不扫地都干干净净的。 还有外头桃树苹果树附近,那一溜一溜整整齐齐的菜地。甭管是茄子西红柿还是豆角丝瓜,都长得郁郁葱葱的十分喜人。 因着有时候会放了鸡鸭出去跑一跑,所以早些时候,林宝茹就带着采茹几个,寻了许多柴禾做了围挡隔开了那菜地。 早起钱氏去掐小葱的时候,还感慨宝茹丫头会经营日子。若不是许到了刘家,她定然能成了人人待见的小媳妇。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直到林宝茹睡醒了过来帮忙。 昨儿去衙门的事儿,得亏了来做工的那些汉子们。所以昨儿睡觉前,林宝茹就同钱氏跟王氏商量好,今天儿要做丰盛一些当答谢。 自然,这一大早的,一家人就又是烙饼又是炒菜的做了一桌。 该着来帮着做饭的马婶子过来的时候,前晌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不过她倒也不是故意来迟的,实在是前两日院子后头的槐花书开花了,她想着给二房娘几个摘一些尝个稀罕,所以天一亮就先去摘起花来。 这一折腾,就耽搁了时候。等她一篮子装满了以后,天儿就不早了。 她笑着同王氏跟钱氏解释了几句,不过关系不赖,人都是白白来帮忙的,所以也没人真会争这个理儿。 打扫完鸡圈的采茹跟采荷蹬蹬跑回来,瞧见马婶子来了,脆生生的叫了人。 马婶子见俩孩子懂事儿,笑眯眯的哎了声,顺手一人塞了一把槐花让她们嚼个甜味儿。 俩孩子也不客气,道了谢,就跑出去找小山了。 “婶子家的槐花长得可真喜人,朵都开的这么大。”林宝茹一边接了装槐花的篮子,一边感慨道,“说起来我都有许多年没吃过槐花饭了。” 她说的自然是前世的事儿,前世也就是姥姥还在的时候,还惦记着给她蒸槐花饭。后来姥姥没了,她也极少回去,更别说去摘槐花做饭。为尊书院 不过这话落在马婶子耳朵里,就让她有些疼惜宝茹娘几个了。 说实在的,槐花不算值钱,再过几日怕是漫山遍野开的都是。各家的孩子婆娘,都会摘许多回来,除了做槐花饭,蒸槐花糕以外,晾干了日后做槐花菜也能解馋。 可偏生二房娘几个,以前就是在老宅当牛做马的。别说她们没空上山去摘槐花,怕是就算摘了,也落不到自个手里。 马婶子越想,越觉得林宝茹可怜,一顿槐花饭都能念成这样。 除了马婶子这样想,余下的钱氏跟王氏,也都因着这话心疼的厉害。 倒是林宝茹并不在意,瞧了瞧妗子跟娘做好的饭,略微想了想就挑了些槐花,先用盐水泡上,说后晌了做了槐花咸食儿。 槐花咸食儿是个啥,王氏几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她们也习惯了自家宝茹三天两头琢磨个新菜式了,倒也没多追问。 今儿的上工饭很是丰盛,不说那些个炒菜,就是宝茹闺女腌的酱黄瓜都是又脆又双扣的。要是裹上做的香酥软和的烙饼,那真是绝了。 所以一篮子烙饼,最后愣是半点没剩下。就连锅里的苞米粥,都被吃了个底朝天。 有吃的意犹未尽的瞧着锅底都干净了,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亏得王氏厚道,没觉得大家伙吃得多,更没发牢骚,所以才让大家伙儿干起活来越发卖力了。 如今房子已经有了模样,再过两日上了大梁,也就能封顶了。 之前作坊上梁的时候,因着不是正儿八经的住处,所以没有请村里男女老少吃喜庆饭。不过这回,她们是不能省过了。 在农家院里,上梁是大事儿,可比破土动工还要兴师动众。 按照老一辈儿的说法,上梁意味好日子要来,梁上的顺利家里必定能子孙满堂六畜兴旺。相反,若是不把上梁当回事儿,那屋子院子也不会给你拢起好光景来。 所以一早的时候,林宝茹就去镇上寻人看了日子,本月十九事宜造屋。 林满仓虽然性子略显活泛,可遇上上梁过礼的大事儿,他还是压不住场的。 自然,在定下日子后,林宝茹就去寻了一趟林里正跟鲁大爷。顺便她跟王氏,同钱氏几个老巴人儿商量了一下上梁那日待客摆席的章程。 对于昨儿个林有成做的那下作事儿,林宝茹一点没提。若是有人问起来,她也只是叹口气说那些事儿知县大老爷自由决断,她当时惊吓的厉害云里雾里也没听个明白。 碰上昨儿跟着一道去衙门的人说起来,她也只是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反正对于大房的事儿不议论,更没落井下石。 里正见她拎的明白,心里更是满意了,这闺女会来事儿,不是嚼舌根的人,更不是眼界窄光会哭哭啼啼着孩子。 也不是说里正偏心林家大房,而是在他看来,再怎么说,林宝茹同大房也是有血缘亲的,若是真狠了心的把人往死了怨恨,多少也是失了情谊的。 再者说,这事儿念叨的人越多,就越让人看笑话。 要是那些嘴碎的往外头传了,指不定还得把桃溪村抹黑成什么样子呢。 如今里正自个跟着老林家那些不省心的,都觉得心累的厉害。别说大房是出了读书人的,就是那些全家都是泥巴地里刨食儿的庄稼人,都没见过他们那样的。 前前后后的那些个事儿哦,他当里正的都觉得没脸提。 真是作孽啊...... 这事儿在村里也有议论,而且那议论在林大冲匆匆忙忙的回村后达到了顶点。 林大冲一回家,二话不说先拽住章氏往死里揍了一顿。直走的章氏鼻青脸肿,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他到底是男人,下起手来比刘氏狠多了,加上他是真动了怒,所以章氏压根没还手之力。 正屋的刘氏听到章氏在厢房里被打的鬼哭狼嚎,哭天喊地的求饶,忍不住骂道:“活该,这种媳妇打死了才好!” 现在她的身形早就没了以前圆胖模样,那眼角一吊,越发显得穷凶。 林老汉拍了拍炕边,“去......去......” 刘氏见他说话,还想让她去拉架,不由有些不耐烦的斜眼说道:“去什么去,你儿子教训自家媳妇,我当娘的难不成还拦着?” 林老汉见她还坐视不管,只能无奈的闭上眼不再说话。可他心里多煎熬,大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说起来,整个老林家大概也就这么一个清亮人了,倘若他没有中风瘫了,大抵还能拢了大房跟二房顾念些亲情。就算不能像别人家一样两房孩子和和美美的,最起码也不至于成了仇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赶出村去 就算退一万步,他也能管束着老大,最起码老宅里的大房几口人不能散了。 只可惜,任他心里有多少想法,如今也只能躺在炕上被人嫌弃。 他正想着呢,忽然听到刘氏哎呀一声,“你这老头子,怎么又尿了!真是不累死老娘,你就不甘心啊......” 林老汉脸上忽青忽白,只能歪着嘴使劲儿侧头不想看她一眼。 老宅这里鬼哭狼嚎了许久,直到快晌午了,林大冲才拉拽着被打的凄惨的章氏奔向二房那里。 到了二房门前,他二话不说,直接压着章氏跟自个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也不管出来看的是王氏还是几个孩子,只管抬手扇着自个的脸说道:“二弟妹,宝茹丫头,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前头的事儿是有成做的孽,我们认了......往后我跟他娘当牛做马的赎罪,只求你们抬抬手,把事儿高拿轻放翻过去......” 林大冲这回,可真真是慌了神,不管不顾道:“我都半辈子的人了,要是被除了姓,往后可就没法活了啊......” 他这么一说,周围跟着来看热闹的,可就脸色各异了。 虽说村里有祠堂,也有除族除姓的讲究。 可百十来年了,还真没听人说起过,村里有人家能犯下那样的大错。 况且前头生了那么多事儿,也没见里正提过除姓啊。好端端的,这林家老大莫不是魔怔了? 倒是有消息灵通的,这会儿跟旁边的人嘀咕起来,说是林有成犯了大错下了大牢,听闻还是害人性命的事儿。所以里正跟族里的几个大辈,就要给大房除姓。 不过这事儿没在祠堂念叨,可能还做不得准呢。 一听是害人性命的事儿,几个胆小的媳妇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之前因着老宅那边刘氏跟大房几个来又哭又闹的哀求了过,甚至还拿她们看热闹的当枪使,几句话哄得不少人帮着她们,甚至还有指责二房娘几个的。 可最后,哪一回都被人戳破了心思,让她们劝和的都跟着不好意思。还有好几个当初责怪二房狠心肠,劝着王氏跟宝茹几个孝顺的人,到现在都不好意思在二房门前晃荡,不为别的,没脸啊! 所以现在,别看林大冲跟章氏模样狼狈凄惨,还真没几个帮着俩人说话的。甚至连劝他们俩的,都没几个。 林大冲啪啪的打着自个巴掌,而挨了打一脸死寂的章氏也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不吭声,那模样也不知被打傻了还是被吓呆了。 可还没等他闷着头说出个一二三呢,身上就忽然一疼,接着三指粗的棍棒就接二连三的落在他身上,让他连躲闪的机会都寻不着。 “好好的村子,都被你们一家子搅屎棍给祸害了,你现在还有脸来求情!”动手的人显然气坏了,不断地喘着粗气呵斥着,打了几下整个人就疲累的有些打哆嗦了。 林大冲愣了一下,抬头就瞧见老族长对自个怒目而视,那神情恨不得活刮了他似得。 他吓得一个激灵,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早就不怎么在村里走动的族长怎的会来二房。 林家族长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指着边上里正几个说道:“你瞧瞧这种当大伯的,亏得宝茹兄妹还想给他留份脸面呢!这还没怎么着了,就找上门来作态了。” 林宝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林家辈分最大的族长是不可能来二房这里的,可碍着前头林有成的那事儿,族长跟族里老一辈的几个都觉得她太可怜了。 所以,几个人商量过后,也没让人叫她过去说事儿,而是由族长跟里正往这边走了一趟。 一来是族长也想瞧瞧林家二房之前鹌鹑似得闺女,到底得了多大的出息,顺便瞧一瞧林家作坊怎么样。二来,他们也是想着给林宝茹正个名,省的那些暗地里不盼旁人好的婆子们闲叨叨,再坏了宝茹丫头的名声。 更重要的,还是林家那些个管事儿的,心里都是拎的清的。不管宝茹丫头日后嫁到刘家日子怎样水深火热,最起码现在看来,刘家当家夫人是偏向着她的。 也正是因着这个偏向,桃溪村得了刘家不少优待。不说旁的,就只说刘家粮行可是递了话过来,日后卖粮可以多让他们村一厘的利。第二中文网 别的村得了信儿,也是寻过刘家粮行的掌柜子的。只可惜,人刘家明明白白的说了,给桃溪村让利就是看在未来少夫人的面儿上。 若刘家未来的少夫人生在他们村,那还够格儿去谈。 刘夫人这一手,一开始,其实还是为着她那不争气的儿子长脸出气,算是让大家伙瞧瞧进了刘家门能得的好处。也让那些曾经对她儿子避之如蛇蝎的人家,心里膈应一下。 可甭管她最初是什么想法,反正落在庄稼人眼里,就是抬举了林家闺女。 后来刘夫人几次给林宝茹撑腰,除去她是自家准儿媳妇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瞧中了林宝茹的能耐。 可以说,只要林宝茹没有触及刘家的底线,万事儿她都会站在林家这边。 正因着这些旁人不太清楚的弯弯道道,族长跟里正就直接上门来,想同二房商量一下林家大房的事儿。毕竟,去衙门的那事儿,最有冤屈的该是宝茹丫头了。 几人在屋里念叨那事儿的时候,林宝茹可是一句没编排老宅那边。就连里正提起来,她都没说下狠话,甚至还念着大伯当初帮衬她家的那点事儿。 族长见她说的实在,不急不躁还存着感恩的心思,心里老大欣慰了。 只可惜,这点欣慰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就彻底消散了。 这回也不用林宝茹说了,采茹赶忙跑回屋里抬了长凳出来,倒是让林家族长点着头夸了一句懂事儿。 林家族长也不说让还跪着的林大冲起身,“算起来,我该是你叔伯爷爷,你要跪着,我也受得起!” 他把手里把手里的拐杖拄在地上,皱着眉神情不悦的看着林大冲,“咱明人不说暗话,前头我跟林家老一辈儿的几个的确商量了,要把你家除姓,往后你们活着死了都不许进林家的祠堂跟祖坟。” “可顾念着你家还有个小的不知事儿,还没坏了品性,所以咱没打算那事儿闹开了。除去你们不能进祠堂,旁的跟以前一样。”林家族长铁青着脸色眯了眯眼,“毕竟,大家伙原先只觉得你家婆娘是个不情理的,你还是个厚道的,哪知道你也是个坏了心肠的主......” “你既然得了信儿,那就该着知道咱林家为啥容不下你。可你一回来,不先问问你那可怜的侄女伤着没,甚至连羞臊都没觉得羞臊一下!就只会把你婆娘打个半死扔二房门口,逼着人退一步!” 显然林家族长早就听说了林大冲当初拖着瘫了的林老汉到二房门前的事儿了,所以这会儿再见他拽着皮开肉绽的章氏过来磕头作揖的时候,心里是真气的不轻。 “你说说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干的是什么事儿啊!儿子缺德,你这当老子的让我这老头子瞧来,也是个心狠的。” 现在别说林家族长气狠了,就是里正也觉得糟心的不行了。 前头还是他觉得林大冲一家日子艰难,所以当初只依着林老汉的心思做主替他休了刘氏,却没有怎责怪大房两口子。 可现在,他看着林大冲那模样,简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莫不是林家老大不知道他家儿子干的那些个事儿吧!这要是知道,哪里来的脸求二房的闺女抬抬手啊......” “就是说啊,要不是宝茹家养着一条大狼狗,前头还有咱村的壮劳力们干活儿,指不定这会儿二房都要办白事儿了呢!” “可不,我可听我家男人说了,当时他们摁住那乞丐的时候,那乞丐身上还带着能伤人的家伙什呢!说是一戳一个准,要命呢......” 大家伙儿越说越起劲,一些不知内情的人,这会儿都跟着议论起来。等提着林有成那心思的时候,就让人哗然了。 尤其是一些得了二房好处,或是平时跟二房走的近的婆子,越发心疼王氏跟林宝茹娘几个了。这真真是够心狠手辣的,简直就是狼窝啊,幸亏二房分出来的早,不然现在还不得被老宅那几个人剥去皮吃了肉啊! 这些话,可只差戳着林大冲的脸皮子念叨了。让林大冲越发觉得臊得慌,但当着族长跟里正的面儿,他又不能躲闪。 而那些个猜测,落在林家族长跟里正耳朵里,就不一样了。他们俩还真没往那里想,好歹林大冲也是宝茹的亲大伯,该不至于下死手。 可如今他们越听,就越觉得有理。尤其是看到林大冲上门看似哀求,实际上是拿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章氏逼着二房原谅的行径,就越发觉得林大冲不老实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其实他们倒是错怪林大冲了,若是放在以前,林大冲肯定没脸过来。甚至,他到现在都没想过自个的一番做法,是要把二房放在火上烤的。 他就是觉得,儿子是章氏教坏的,自己打章氏一顿,替二房出了气......二房只要能出气,那村里捎信传给他的话,估计也能做不得数。 只可惜,他们大房给大家伙留下印象实在太差,以至于现在压根就没人会好处推测他的心思了。 于是,在他百口莫辩,只能苦苦哀求的时候,林家族长绷着脸颇为气恼的直接吆喝了人扭送林大冲两口子去祠堂。 当然,那些看热闹的,也推着挤着的跟着去了。一些年轻的媳妇,甚至还打发了孩子回家去叫自家婆婆一道,毕竟村里除姓的事儿可是几百年都没遇到过了。 到了祠堂以后,章氏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跪在祠堂口上,看着里头阴森森的牌位,忽然想起当初刘氏被休的场面。后来她在家里三天两头的给刘氏气受,不也是因为刘氏不算林家的人了么? 却没想到,这才几日工夫,她自个也落到了这般下场。 章氏又哭又笑,只是她一笑脸就疼的厉害,于是半晌反应不过来的她,就忆起那会儿林大冲打自个时候的凶神恶煞模样。 左右现在都过不下去了,就算自己还跟着这男人,死了以后依旧得做孤魂野鬼!既然如此,那她还受哪门子气啊。 思及此处,章氏直接扭身冲着林大冲扑打过去,这回她也不要形象了,连咬带抓就跟疯狗一样。 林大冲不敢当着一村老小的面儿再动手,只能躲闪着呵斥章氏。奈何章氏现在就想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里会顾忌他说什么啊。 于是,本来十分严肃的祠堂,瞬间就鸡飞狗跳起来。除族的事儿,活活演变成了一场笑话。而这么些年,大房跟老宅里的一些个鸡毛蒜皮,甚至是些让人瞧不上眼的事儿跟心思,直接在全村人面前暴露无遗。 林家老一辈儿的看着门口撕扯拉拽的两口子,更是铁了心不能留他们了。 不光老林家不能容,就是他们桃溪村也再容不下这种不知悔改的玩意儿。这种人要是再在村里过,指不定还会生了什么恶心事儿,倒时候祸害了老林家自个的光景事小,连累了村里的名声罪可就大了。 “行了,还不赶紧把人拉开!”里正最先看不下去,冲着外头还议论着的人们呵斥一声。 后晌饭的时候,去祠堂那边瞧了热闹的银杏嫂子,可是眉飞色舞的学着当时章氏发疯的事儿。当然,还有她口不择言骂咧的那些污‘秽话。 那些话说的都没法入耳,所以银杏嫂子特意隐了一些。 院子里来找王氏串门的婶子们听到了,都忍不住唾弃起大房来。大概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好的路都被自个给走死了。 其实林宝茹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前头奶奶被休的时候,她虽然诧异,可也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当时丢弃爷爷的名声可都被奶奶自个背起来了。 再者,大伯娘背后的娘家章家,也不是个能情理的人家。偏生,那边还算是管着一村子事儿的,林家大辈儿怎么着也得卖个面子。 更何况,大伯娘那还有个一岁多的孩子,里正就算恼了她,也得顾忌一下孩子的事儿。毕竟,那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是老林家的根。 若是林有才换成小山,怕是里正早就毫不犹豫的教训了自家大伯娘。 可前头那一桩桩事儿都能顺利躲过去的大伯娘,这回不光没躲过去,甚至连大伯也被除了姓氏。 而且比族长跟里正来寻她跟她娘念叨事儿时候更严重,这回是要直接把人赶出村子,往后是死是活都跟桃溪村没半分关系。 银杏嫂子一边帮着林宝茹洗菜,一边说道:“的亏今儿族长来你家了,不然你们还得跟那边扯皮一番,要是你那大伯真狠了心,只怕还会使什么手段呢!” 林宝茹笑道:“左右不过就是那么几句话,没什么新意的。” 银杏嫂子点了点头,想了想就忍不住感慨道:“你还别说,往日里我觉得刘家少爷是个无恶不作的。可我瞧你遇上的那些个糟心事,忽然就觉得他那样过得倒痛快。啥时候咱们也能像他那样,被人欺负了,二话不说先把人揍一顿出气......” “嫂子,你可别盼着被人欺负,你要是被人欺负了,水根哥还不得把那人活劈了啊!”林宝茹见她还故作凶恶的扬了扬手里的菜叶子,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等缓了缓,她才挤眉弄眼的冲着银杏嫂子调侃起来。全本 银杏嫂子听她提起自家男人来,本来就红润的脸蛋一热,“你这丫头,跟你说正经的呢!” 林宝茹哎呦一声,忽然瞪大眼故意问道:“我这不也在跟嫂子说正经的吗?” 俩人闹着笑做一团,等到后晌饭做完了,都还欢喜着呢。 等到做工的人下工了,那些找王氏串门的宽慰的婶子们才散了场。不过念着赶明儿家里要吃上梁饭,所以王氏跟林宝茹再送她们出门的时候,特意叮嘱了大伙儿赶明儿记得带上孩子过来热闹热闹。 有热心的婶子,还一脸带笑的应承着,明儿早些来帮着做饭收拾。 吃过后晌饭以后,采茹跟采荷懂事儿的跑去刷碗。姐俩并着小山,蹲在灶房里挨个干活,还小的小山时不时的还帮着自家二姐跟三姐往油碗上擦些大姐新做的洗碗粉。 年纪最大的林满仓,则趁着天儿还没黑透,去外头担水了。 之前林宝茹也想过在自己家打口井,可让人瞧了好几趟,都说院子里没水,怕是打出来也是旱井。就这么着,打井的事儿就耽搁下来了。 不过她也没死心,近日里总想着前世学农耕时代的时候,遇上的那些个打水的工具。不说能代替水井吧,至少得能解决家里吃水的事儿。 屋里钱氏王氏跟林宝茹仨人凑一块,说了好一阵话。从明儿上梁饭,说道林宝茹的嫁妆上,再从嫁妆说道到时候送亲的人选。 林宝茹对这些发表不了什么意见,毕竟桃溪村的婶子大娘,她熟悉的也就那么几个。况且还有要避讳的属相,还得要选一辈子日子顺遂,儿女满堂的全福人儿。 这厢事儿还没说稳当呢,采茹跟采荷就带着小山蹦跳着进屋了。三小的瞧见自家大姐盘腿在炕桌边上,蹭蹭几下就跑了过去,就连小腿小脚的小山都扒拉着炕沿硬是往自家大姐怀里钻。 姐妹几个粘糊了一会儿,一直到夜深了,才各自回屋里睡下。 如今她们虽然住在作坊,可屋子多,倒是够分开睡。林满仓暂时住在西屋,用板子搭起来了张床,倒也能凑合。 王氏跟钱氏带着小山住在北屋里,为着睡觉方便钱木匠几个帮着垒了个小炕头。如今天儿热了,倒是不会觉得难受。 原本林宝茹是想着给俩妹子也分屋子,奈何采茹跟采荷硬是巴巴的要同她挤在一块。采茹还好点,那采荷可怜巴巴的模样太能唬人,弄得林宝茹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俩人,于是姐仨也就没分开。 如今算是农忙时候,不过现在二房在村里行走的多,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二房娘几个性子和善,是厚道的人家,所以人缘也很好。再加上那些个在二房做工的人家,还有想要攀个关系日后好进林家作坊的人,可是早早就念着过来呢。 一大早的时候,王氏跟钱氏就起来了。俩人拾掇了一下桌子跟院子,随后就开始摆糖果瓜子,就等一会儿响鞭之前供奉一下。 林宝茹起来后,先招呼着采茹跟采荷自个穿好衣裳,给俩人编了俩麻花辫儿,最后还绑上前些时候新买的头花。 那衣裳是上个集上新扯的布做的,原本是想着林宝茹成亲的时候让几个小的穿。只是宝茹却并不想这么抠唆几个孩子,尤其是见着王氏还想把之前的夹棉衣裳拆了,给采茹几个做单衣后,干脆直接把新衣裳拿出来,给几个小的套上。 穿着了新衣裳,可把采茹几个稀罕坏了。 只是采茹跟采荷小山越欢喜,就越舍不得,最后跟自家大姐商量,等盖好房子了穿。 如今上大梁,虽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盖好新房子,可好歹也是件大事儿。自然,昨儿头睡觉前,林宝茹就把新衣裳给几人翻出来,就等早起来好生打扮她们一番。 采荷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趁上桃花色的粉衣裳,更显得白嫩可爱,惹得林宝茹没忍住好生赞叹了一番。她倒也不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听得自家大姐夸,兴奋的简直都要笑上天了。 倒是采茹,摸着新衣裳,弯着嘴笑的开心。不过她倒也不说旁的,只是依偎在大姐身边,小声说着自个的欢喜。 小山有样学样,跟着扑到大姐胳膊上,仰着小脑袋可劲儿笑。 林宝茹看着乖乖巧巧的几个孩子,心里越发柔软。说实话,在此之前,她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般稀罕有妹妹跟弟弟。 其实倒也不是她突然母性大发,实在是采茹几个太乖巧,太懂事了,懂事的都让人心疼。 就算如今被她跟王氏纵的生了些孩子气儿,可遇上活儿了也总会抢着干,更会惦记着家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上梁大事 在她们身上,林宝茹半点熊孩子的样子都没瞧见。 打扮好采茹几个后,林宝茹才拉着早早被王氏送过来的小山一道出了屋子。 几个人刚洗漱完,就听到外头传来鲁大娘跟马婶子几个说笑的声音。 许是几人心情好,老远就开始跟王氏打招呼了。几个来攒忙的婶子,都带了些红布跟瓜果过来,惹得王氏笑着同人念叨了半天话。 本来就算是亲近的人,加上村里也有不成文的规矩,所以王氏倒没推拒那些东西。 “宝茹娘,你家如今可算是熬出头了,往前半年的时候,咱们哪个敢说你家会有现在的光景?” “别说敢说了,就是想着谁家立起来,都不会说有朝一日.你家能盖房子做买卖呢!”鲁大娘帮着王氏把东西放在屋子里,瞧着那些宽敞的院子跟前头都围好了的院墙,感慨万千。 “就是,这敞亮劲儿,可是要羡慕死个人咯。” 王氏笑眯眯的跟着她们往前院瞧去,别说外人了,就是她自个都觉得像是做梦似得,不真切的厉害呢。 前两日刘家还差人来说,自家宝茹的芙蓉皂得了县里几个官家太太的稀罕。就那几块用什么香料做的,就足足卖了十几两银子...... 当时可是把她惊坏了,毕竟,之前那些卖几十文铜板的美容皂,已经够让她恍惚的了。 那后头连续好几日,她想着那几锭白花花的银子,都睡不着觉。最后,看着自家宝茹放香料的那个屋子,看的更紧了。要是她有事儿要出门,还会紧着同采茹几个说,让她们千万要看好大姐的物件。 甚至这些日子,她都开始忧虑日后要是招了人来做工,万一碰上有贼心的怎么办。 当时宝茹见她整日里忧虑的很,干脆就寻了个机会同她说了自个的打算跟章程。到时候,管事儿的自然是要寻可靠的人,而账目则有王氏跟采茹管着。 作坊里每日开工之前,要盘点香料跟猪胰脏,还有各种豆面跟她调制的各种皂基。自然,每日里出多少产量,用多少料子,都要登记造册。 当然,外人也不能随意进出作坊......当然,想要进作坊做活儿的男女老少,都要提前写了协议。 林宝茹不怕麻烦,更不担心多几十文的花费,所以但凡要签协议的,她都打算去衙门里寻个官家的人做见证。一来是威慑,二来也能杜绝一些心怀鬼胎的人。 如今她们有资源,规矩自然由她们定了。 等林宝茹把自个的打算一条一理儿的跟王氏讲清楚后,才让王氏的一颗心彻底放下来。 当然,这些事,她不能对着旁人说。就算是马婶子跟鲁大娘,提起来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点几句。 而那些个来串门打听事儿的,更是被她三言两语的拐了话题,或是不软不硬的打着哈哈遮过去。反正,到现在外头可没几个人能摸着她们的实底儿。 鲁大娘笑眯眯的拍着王氏的手,又说了几句舒心话。 几个人都是干活儿的好手,就算唠着嗑,也不耽误手底下的活儿。就在采茹几个还洗菜的时候,鲁大娘跟马婶子,都把馒头跟干粮蒸到了锅上。 现在林宝茹做菜都算是轻车熟路了,尤其是今儿,各种肉食跟鸡蛋,都紧着她用。自然,她做起菜式来,也痛快了许多。 这厢几个人正忙着呢,外头就一群群乡亲们结伴来了。大家伙喜气洋洋,好生围着林家的新房子转悠着。瞧着那高高的院墙,还有脚底下光溜溜的石板路,不少人可都忍不住咂舌了。 村里出了名的懒汉瞅着北边一排干净的屋子,吧唧着嘴巴感慨道:“这么敞亮的地方,可得多少银子才盖的起来啊?” 大家也知道这人的尿性,人不坏就是好吃懒做,所以说起话来倒也没什么忌讳。 “嗨,就怕你一辈子也盖不起呢。”大家哄笑着搭腔。 那懒汉翻了个白眼,也不觉得自个被下了脸面,反倒是笑嘻嘻的说道:“盖不起就盖不起,反正能来蹭一顿林家二房的体面饭,也算值了。” 一块来的听了这话,探头看了看他双手,见他两手空空就知道这人又是要吃白饭的。 不过一个村子的,对他这番无赖行径也见怪不怪了。只几个年纪大了,忍不住数落了他几句,却因着他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半点办法都没有。 在林满仓忙着招待乡亲们的时候,接连几辆牛车,跟两辆马车也前后脚停到了林家二房门前。 林宝茹跟王氏得了信迎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赵家老叔跟赵屠户正在礼桌子前头放物件呢。赵老叔跟梅老婶扯了五尺红布,还有两条.子熏肉。 而赵屠户就更财大气粗了,直接放了一篮子排骨在桌上。只是那些个本来还叽叽喳喳羡慕林家二房的人,瞧着他那一脸横肉的凶悍模样,就有些不敢吵闹了。 一时之间,就是正记礼的林家大辈儿,都有些心惊胆战了。 最后,这紧张的气氛,还是被一阵笑声打破了。 刘夫人一下马车,就瞧出了院儿里的不妥。她仔细看了几眼,见不是有人找茬,这才放下心来。 王氏也没想到,一下会碰上俩亲家,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拘谨了。燃文 也亏得刘氏会打圆场,同王氏打过招呼后,就嫌弃的把儿子推到一边,拉着宝茹的手说起了小话。 王氏见刘夫人没等着她招待,这才赶忙招呼着人去寻满仓,顺便把赵屠户带进了院儿里歇着。 她不敢轻慢俩边,前头同自家嫂子知会了一声。更是寻了自家大哥跟侄子说满仓师傅来了,赶紧让人去两边招呼起来。 就这么着,就到巳时,正是上梁的吉时。 大家伙也不耽搁,都拥着挤着往前院去了。 贴着大红纸的大梁被抬进新屋堂前,帮忙的鲁大爷笑呵呵的扛了自个从家带过来的暗红八仙桌放好。 鲁大娘也不耽搁,赶紧的在堂前摆好公鸡、鲤鱼、猪头、素盘、酒盅。接下来的事儿,娘们不能搀和,所以几个人就同王氏跟林宝茹齐齐站到外头,就等着瓦匠说些敬酒话。 钱瓦匠也是做惯了这事儿的,抬手就提着酒壶开始念叨话了。 “请梁请到厅堂前,双烛分两边,六支清香炉里装,一对和合喜洋洋; 第一杯酒敬祖先,张班鲁班坐两边,年月日时大吉利,旧墓新宅富千年; 第二杯酒敬寿星,八洞神仙坐两边,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深无限; 第三杯酒菜花香,白鹤飞来朝凤凰,凤凰不登无宝地,紫金地上造新房; 第四杯酒紫云清,主人地上出金银,朝出金银共八宝,夜出银元聚宝瓶; 第五杯酒洒得高,上有三星来高照,鲁班弟子来敬酒,王母娘娘献蟠桃; 第六杯酒共三双,紫薇路过在天上,王道吉日上正梁,福禄寿喜万年长。” 只六杯不多不少,正好把酒壶里的酒水用完。 若说祭梁木是头事儿,那上梁时候抛喜大抵就是乡亲们最热闹的事儿了。 王氏瞧着泥瓦匠指挥着几个徒弟把梁木抬上屋脊了,赶忙上前把装着白馍馍跟糖块的包裹递过去。泥瓦匠笑呵呵的把东西递上屋脊上头。 这也是有讲究的,老话有说脚踏珍珠地,手把万年梯,脚踏楼梯步步高。农家宅子里所谓的步步高,无非就是收成好,六畜兴旺,如此也算是得个好盼头。 厚重的梁木一尺多粗,为着好看,泥瓦匠还专门让木匠耍了一层漆面,如今晒干了瞧着十分喜庆。 现在日头正好,那光透进院子里,越发显得这地方热闹了。 就是林宝茹这之前觉得一个上梁那么多说道实在麻烦的人,都切身感受到了在泥瓦匠一声声的吆喝里,所显露出的对未来的希冀与盼望。 大概这就是仪式,听得她热血沸腾,只觉得盖新房只是好生活的开端。往后,她们必须一定会活得更好。 正说着话呢,林满仓就端着托盘走到了梁下,等泥瓦匠把大梁头上的红布包剪下的瞬间,他抬手接了东西。 “主家儿接了宝,福、禄、寿、喜,万代存!”泥瓦匠抬声吆喝着,来沾喜气儿的乡亲们都跟着乐呵呵的恭喜起来。 接下来就是抛梁了,不过相较于大人,这个时候最兴奋的还是一群孩子。这不,泥瓦匠还没把那些个糖果,肉包跟点心还扔起来呢,一群孩子就哄笑着挤到了前头。 等泥瓦匠往东边撒了,那些小毛头就凑凑的跑去南头等着。 一直到四面都仨完了,他们才嬉笑着把藏在怀里的糖果跟吃的掏出来,跟伙伴们分享起来。 “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 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 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 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泥瓦匠打梯子上下来之前,笑着看向王氏说道,“主家嫂子,你家红火的光景还在以后呢!” 这话说的大家有和善的看向王氏,自然,水根几个小一辈的就拍着林满仓的肩膀,跟着调侃起来。 王氏笑眯眯的应了声,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 说实话,这样的喜庆话,谁不爱听? 尤其是今儿,她见着未来俩亲家。刘夫人那先不说,左右都是看重自家闺女的,何况就算闺女在刘家受了气,那还有她们娘家人呢。 而赵屠户,虽然瞧着难交,可前头她是亲自带了儿子去拜师的,自然之道赵屠户只是面容凶恶了些,实际上很是仁义。再加上赵老叔跟梅老婶的面子,还有自家儿子的心思,她就越发觉得好了。 日后自家儿子真娶了月季,肯定能麒麟送子挂双喜,那可是儿女双全的喜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刘书来的小心思 随着上梁仪式的结束,二房院子里的鞭炮声也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如今,她们也算是宽裕,再不似过年时候窘迫到只能听着别人家的鞭炮热闹了。所以,这会儿林宝茹特地在门外挂了两大串大红鞭,也让采茹几个稀罕一会儿。 对于林宝茹而言,这鞭炮倒不算稀奇的,她也没觉得多喜欢。毕竟,前世的时候为着环境跟安全考量,逢年过节家家户户已经极少放鞭炮了。 只是采茹跟采荷喜欢,过年时候若是碰上哪家有响声,俩人都能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巴巴的听半天。 大家伙儿都一脸喜气的拥着王氏跟林满仓说话,就连小山也同石头几个孩子笑闹成一片,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瞧着都天真欢喜。 而今儿早晨才跟着王家兄弟一道赶过来的皮猴儿狗子,真真成了一幅孩子王的模样,领着一群臭小子先是满院子的找蹦跶开的小鞭炮。然后又在梁木底下蹦跶着玩,许是就想比比哪个跳起来能够着梁木上的大红纸。 当然,甭管说那些还没笤帚高的孩子们,就是年纪大点的,怕也别上拽下离地三米高的大梁上的物件了。 刘书来跟着他娘过来都好一会儿了,只是他娘不待见他,去前头凑热闹都没想着他。所以,就几句话的工夫,他就被挤在了一群农村老爷们群里。 也是人多,加上刘书来光被挤着往后躲闪,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当真算不得扎眼。 大家伙儿都是黄土地里找食儿的主,说起话来肯定没那么讲究。一来二去,少不得就说起二房那有福气的闺女来。 “当初要是林家婶子跟她家老大媳妇不黑了心肠,怕是俩人现在都能靠着人二房这闺女过蜜罐子里的日子呢!” “这话说得是,只是可惜了老二家那闺女了,这么能干又能营生光景,偏偏许给了个生性浪荡,常年里也不干个正经事的少爷。” 说着,边上的人也跟着叹息着摇摇头,显然大家对于林宝茹的那门亲事,都是不看好的。 那刘家少爷虽然有钱,可听说就是个草包。要不是刘家有钱,怕是这会儿下场还不一定有林有成的好呢。 “之前咱去镇上,今儿听说那纨绔子爬了狗洞,明儿又听说他在烟花巷里闹了笑话,反正是一年到头就没个安生时候。要是宝茹丫头真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别说好日子了,指不定她一进刘家,就得先跟后院里的胭脂女子们对上!我可听说书的说过,那些女子都是玩心眼儿的,二房一家子心眼实诚,宝茹丫头哪里能玩得转哦!” 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谁不知道有钱人家院儿里总是妻妾成群的?那刘家大少性子那般浪荡,本身也是爱沾花惹草的,指不定家里有多少个通房跟相好丫鬟呢! 刘书来心里火气蹭蹭的,这可是当着他面儿挤兑他呢!他院子里哪里有什么胭脂女子啊,就那么俩丫头也都是做粗活儿的,别说他的床了,就是屋子都不一定能进的去...... 他心里愤愤的冷哼了一声,张嘴就想秃噜一串能让人面红耳赤的难听话。毕竟,身为纨绔,给人添堵可是最擅长的事儿之一。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就听得边上另一个跟矮冬瓜似得汉子又开口了。 “前头那闺女看着是不起眼,却没想到人内里是个能耐的。要是早知道,我就该一早就来给我家那不成事的臭小子提亲了!” “哎呦,她老五叔啊,你这想的倒挺美!先不说人宝茹丫头瞧得上瞧不上你家那窝瓜小子。” “嗨,就是瞧得上,那你也得能拿出林家婶子要的聘金来啊!”边上有人嗤笑着搭腔,话说的不中听,不过语气却只是老爷们臭屁的模样,倒真不是故意恶心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着,其实不光是他们,就是整个桃溪村怕是都看走眼了。 曾经,村里头老少爷们,有几个不是觉得,往后村里能出息的,怕就林家大房那个功课好又能咬文嚼字的读书人了。就算考不得状元当不了大官,往后也能做个体面的教书先生...... 可哪成想,最后大房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一天天的糟心的厉害。但二房苦哈哈的娘几个,却又盖房子又起作坊的,往后还会雇人干活儿呢。 这雇人干活儿的事儿,历来可只有财主家才能做得起的。这可不就是说,二房的日子都比得上有钱人家了。 说着说着,就又有人说起林宝茹的亲事上了。如果说以前,他们觉得宝茹丫头被许给刘家那混混少爷,是要掉进火坑的话,那现在就是觉得刘家祖坟上肯定都要冒烟了。 那般不成兴的纨绔,竟然能配上自个村最出息最懂事儿的闺女。只要提起来,大家伙都扼腕叹息,简直恨不能找个小子去抢亲。 刘书来在人群后头听得脑壳直抽抽,这还没怎么呢,咋的就出来这么多稀罕那土丫头的人家? 瞧瞧那些人的眼神,活脱脱的就是相中的媳妇飞了的模样,叫刘书来心里别扭的厉害。 他不高兴了,干脆就故意往前头正说自个坏话的那群人里挤了进去,等到了人家跟前,他还翻着白眼看着几人说道:“恩,你们说的都对,不过千对万对,还不是一群眼瞎心盲的家伙,事后诸葛亮马后炮......” 其实刘书来是真瞧不上这些光会耍嘴皮子的人,如今他们说那土丫头好,还不是瞧着人能挣钱能撑着家?知道,但凡他们把人娶回去,就是娶了好光景回去。 可在这之前,他们怕是就会冷眼瞧着那土丫头一家子人被人欺负的不成样子! 要是当初真有人发了善心,或者看上土丫头上门去提前了,那丫头估计也不至于被她那老虔婆的奶奶跟大伯娘当物件卖给刘家! 想到这些,刘书来就贱兮兮的哼了一声,抬着下巴瞅着那几个人感慨道:“所以说啊,这福气还是老子的,你们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说完,他就拨开人群,往林宝茹身边蹭过去。搜狗书库 这会儿林宝茹正交代采茹带好弟弟妹妹,顺带着还逗弄大表嫂怀里的小宝,那模样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可比当初她冲着赵立等人动手,对着老宅那几个人冷嘲热讽的时候,要有人情味多了。 刘书来也不知怎的,越看她就越觉得心里砰砰跳的厉害。 这土丫头,还想又变好看了。而且,现在的她,一点不像之前的黑心莲了。 还是钱大云瞧见刘书来过来了,冲着自家堂妹努了努嘴,然后抿嘴笑着说要带小宝后头睡会觉。 钱大云也算是过来人了,又听自家婆婆提过,当初宝茹妹子帮着刘家少爷说了不少好话,还同日日愁眉不展的姑姑说她是愿意嫁去刘家的。 刚一听到自家婆婆说这些的时候,她还真是错愕了一下。毕竟,这么些年了,刘家夫人也不是没想给儿子寻摸过媳妇,只可惜每回都能被她家游手好闲的儿子搅成一桩笑话。 次数多了,什么流言蜚语也都出来了。 有信命理儿的,就开始琢磨,大抵是刘家大少爷跟好人家的闺女犯冲。 但凡到了说亲的时候,不是让闺女家丢了大脸,就是让人闺女死活不想嫁过去。 前头不是还有人家,为着攀上刘家把闺女送过去,结果亲事没成,最后还被挤兑的连夜搬出了镇子么? 再加上刘家少爷,日日混迹在下三滥的地方,一天天的除了正事儿不干,旁的没一件落下的。 就是爬墙钻狗洞这种丢脸又事儿,他都没少做。 要是真跟他订了亲,怕是外头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跟笑话,都能把闺女家气死。 如今也就是大家瞧着林家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加上当初这造孽的事儿是刘氏跟章氏定下的,倒不是二房上赶着想贪图什么的,所以大家伙就算说些难听话,也多是在背地里。 若是说起来,多半也得说宝茹丫头命苦,或是刘氏跟章氏造罪呢。 更何况,村里不少人家可都听了信儿,知道自个村出了刘家未来少奶奶能得多少甜头。自然,真正不开眼的,或是义愤填膺的想要劝着王氏退亲的,还真没有。 就算是鲁大娘几个心疼宝茹的,一想到宝茹丫头遇上的那些个事儿,也就失了劝说的心思。每每提起来,只会避开她那让人糟心的亲事来,生怕她因着没寻到良人,心里难受。 钱大云走了之后,刘书来才冲着林宝茹呵呵一笑,眼神飘忽着说道:“那啥,这房子盖得挺好的,恭喜了啊。” 林宝茹不知道他凑上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帮过自个许多次,虽然不至于让自己心动,可好感还是有的。 于是,林宝茹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充满欢声笑语的院子,说道:“说起来也得感谢你们家,说实话,要不是你家帮着我把芙蓉皂卖上了价钱,估计我现在还得抠唆着银钱琢磨怎么盖房子才划算呢。” 这话说得是实打实的,宽敞让大家羡慕的院子,说到底还是要有银子才行的。 最初的时候,也是刘夫人给的十两银子的定金给了她底气。 刘书来挠了挠头,这事儿他知道,但是他素来不过问家里的生意。所以如今林宝茹提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有些心虚的说道:“那也是你的本事......”说完,他就看了一眼这院子的布置,赶着的寻个话头说道,“你要是喜欢宽敞,等去了刘家以后,就让我娘把芳花园给你,那边地方大屋子多,就是你们一家子过去也住的开......” 林宝茹愣了一眼,见刘书来还努力一本正经的说着刘家的院子,不由眨了眨眼嗤笑一声说道:“你这要是同别家闺女说,怕是都要把人吓着了!” 这话听着,倒是想表白的,只可惜相较于表白而言更像是登徒子的伎俩。 也就是林宝茹早就习惯了刘书来不着调的论调,知道他说这话,大抵是没什么想法的。所以,如今就不应话,只是顺着笑上一番。 刘书来是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若是知道了,怕是都要抓狂了。 他明明是有想法的啊...... 虽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也有一点不明白呢。可哪里就没有想法了啊! 俩人说了两句话的工夫,银杏嫂子就招呼她呢,说鲁大娘问她炸五花肉块得怎么腌。 今日流水席,肉菜不少,最主要的还是林宝茹想做的一道香酥五花肉。这道菜她没教过鲁大娘几个,所以这会儿得她自个过去。 刘书来见她要走,赶忙说道:“那什么,这话我没同旁人家姑娘说过......” 林宝茹还真没把他那话放在心上,她心里惦记着灶房里那一盆子五花肉块,所以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他的话了。 只是那敷衍的模样落在刘书来眼里,就让他觉得有些懊恼了。 于是本来得意洋洋的刘大少,到开席的时候,都有些闷闷不乐。以至于,后来他一看到林宝茹端着饭菜招呼客人,就莫名觉得有些哀怨...... 第一百六十六章 醉酒 刘书来想解释自个家里真没什么胭脂女子,奈何那土丫头压根没想问。 他一时觉得有些有苦难言,又愤愤不平的觉得旁人太污蔑他了。可转过头一想,他也不好真巴巴的凑到那丫头边上说道这事儿,更没脸说自个是洁身自好的。 于是,想来天不怕地不怕,万事儿不经心的刘书来,第一次感到了惆怅。 不对,应该说是第二次。上一次他食不知味,还是那土丫头一脸严肃的跟他说,她瞧不上自个的时候。 林满仓见刘家少爷埋着头不停戳着碗里的白饭,不由皱眉,这是嫌弃自家妹子做饭的手艺呢? 也亏得今儿是上梁,不能同人起冲突,况且如今刘家上门来,明眼的都能瞧出,那是为着自家妹子。倘若这时候,他同刘家闹了龌龊,最后遭难的还是自家妹子。 想到这些,林满仓就是心里再不待见刘书来,也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最后,他实在瞧不下去了,就粗声粗气的说道:“如果饭菜不合刘少爷的口味,那就别勉强了。尝尝这酒水吧,这酒水是从村里买的,林老叔自家酿的高粱酒......” 刘书来脑子还有些放空呢,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自然就有些迷茫的啊了一声。随后,他就瞧见自个跟前多了一大碗酒水,偏那酒水还有些浑浊,闻着辛辣的很。 依着他吃喝玩乐多年的经验看,这碗酒水,肯定不能是好的。 可是......眼瞅着一桌子人都端了酒碗,且还都打量着他,再想到那会儿听到的,村里人对自个跟那土丫头这亲事的不看好,说什么那丫头嫁给自个,肯定有的受了。 如果现在他不喝这酒,指不定赶明儿就又传出什么话来呢。 于是,向来喝酒只喝佳酿的刘书来,硬着头皮同人干了一海碗辛辣的高粱酒。许是喝的急了,他还猛地咳嗽了几声,旋即整张脸跟脖子都通红起来,就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后来刘书来就不记得了,等他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家。 只是他一睁眼,就对上他娘意味深长的笑,偏生那笑还有些不怀好意,搞得他心里一颤。 “娘......我喝多了?”刘书来试探着探头问道。 刘夫人点了点头,“恩。” 那么烈的高粱酒,一口闷,能不喝多吗? “那......那我没做什么吧!”刘书来看着他娘惬意的喝了口茶水,目光却依旧满含深意的看着自个,心里就有些没底儿了。 “没,你能做什么啊。”刘夫人慈眉善目的笑了起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刘书来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还没等他再开口呢,刘夫人就接着开口了,“不过是同你那大舅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拍着胸脯要拜把子!” “哦对了,还跟个狗崽子一样,摇着尾巴跟在人宝茹丫头身后,恨不能把一双眼都长人家身上去。”刘夫人说的轻描淡写,可去听的刘书来头皮发麻,不知所措起来。 他嗷的一声把自个扔回床上,抬手把单被捂在了脑袋上,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厉害。 这可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跟大舅子拜把子,还...... 刘书来一想到自个当时的蠢样子,就恨不能直接锤死自个。 刘夫人欣赏够了他的窘迫模样,才放下手里的茶杯,试试让着你的起身说道:“行了,那些自然不是真的,你没个正形,人林家大小几口人可还要脸呢。” 就算他真的那般胡闹了,依着林家闺女的手段,肯定也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 况且,他当时闷了那一碗酒水后,还没坐稳呢,就直接栽到桌子底下了。哪里有机会缠着宝茹丫头啊。 刘书来听到这话,才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娘,你现在的性子可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哪有当娘的这么消遣儿子的啊!” 刘夫人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难不成你是喜欢你娘屋里那根棒子?你要是喜欢,我这就让管家去取。”600 刘书来噎了一下,嬉皮笑脸的凑到刘夫人身边,“娘,你这又是怎么了,我不是没闯祸吗?” 刘夫人见他还是没个正形,不由叹口气,“你总是这般,人家林家怎么能放心把闺女交给你?” 以前刘夫人总是惯着他,便是说教训,多半也只是吓唬几下。可今儿在桃溪村,她说多了大家对宝茹那门亲事的议论,心里当然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 她有心反驳几句,却也清楚,旁人口中的话并无差错。 宝茹那闺女是个好的,能干还有心眼,为人不骄不躁,遇上事儿了也算稳重。偏遇上自家这放浪的儿子,三天两头闹出笑话,前头更是...... 刘夫人叹了口气,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就被儿子痴缠着拐了话头。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行了,赶紧拾掇拾掇自个,一会儿跟着管家去胭脂跟香料铺子里走一趟,省的在家里碍我的眼。” 这厢刘家还算和谐,那边桃溪村林家就真真算是水火两重天了。 先前二房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盖房子上梁,请大伙儿吃的流水席,都是正经八百的席面。听说那光肉馅的四喜丸子,都是一桌一盘,就连一群半大孩子的小桌儿上,都给上着一份。 还有什么五花肉跟鸡蛋,可是实打实的吃的大伙儿高兴乐呵。 另外,林满仓前一日还去叔公家拉了两大坛子酒水,虽然就是高粱酒吧,但却都让那些好酒的平日里却舍不得花钱卖的汉子们,喝了个痛快。 但凡来坐席的爷们婆娘们,就没一个不高兴的。便是那些跟林家没什么往来的人,听说那边的热闹后,都背地里感慨起来。 原本一直算是蔫不拉几只会干活的王氏,也不知是因着自家闺女教过,还是因着娘家人在所以底气足了,待客说话再不见以前的唯唯诺诺。 林宝茹笑着帮王氏招待着桌上的人,她们这一桌全是村里交好人家的婆子跟媳妇。除了鲁大娘几个,还有里正媳妇跟琴嫂子,梅老婶跟刘夫人。 不过听着大家伙接二连三的夸王氏命好,说她能干的话,林宝茹也没不好意思。她大大方方的给大伙儿倒上酒水,左一句婶子家日子才是好,右一句大娘家该添人口了,到时候她可得去沾喜气。 这么一来二去,倒是越发让桌上的气氛和睦了。 钱氏虽然跟村里人不怎么熟悉,可她性子爽利,几口酒水就跟人说道一块去了。毕竟,这三乡五村的家家户户也就那么些个事儿,无非是家里的人口跟地里的庄稼,所以钱氏想跟人打团儿,也不难。 女客桌上吃酒的劲儿不大,多半都是接着喝酒絮叨些家长里短的话。当然,少不得说起满仓跟宝茹的亲事来,毕竟村里跟俩孩子一般的的后生们,多半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马婶子见有人提起宝茹丫头跟刘家的事儿来,赶忙拽了那人一把。 这种时候提那事儿,可不是让王氏娘俩糟心吗?再说了,也不看看这桌上还坐着刘夫人呢,但凡说错了话,惹了人不算,就怕得给宝茹丫头招是非。 鲁大娘也算是见过场面的,她瞧着刘夫人看过来,赶忙笑呵呵的打着哈哈道:“到时候咱们这当大娘婶子的,可不能忘了来打发宝茹啊。”说着,她还看向刚刚开口的那婶子,故作揶揄的说道,“大春婶子,到时候要是让你家大毛抱包袱,你可不敢舍不得啊。” 那婶子被拉拽了一下,瞬间回过神来,这会儿正讪讪着呢。等听到鲁大娘的话,赶忙拾着台阶哈哈笑道:“那肯定不会,只要宝茹娘不嫌我家那皮猴子闹腾就行。” 几句话,倒是让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刘夫人这边还没来得急说话呢,就听得前头正吆五喝六喝的热闹的席上,又开始推杯换盏了。 就在王氏感慨,自家那平日里不爱言语的儿子,如今都能招待乡亲们的时候,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大伙儿一探头,就瞧见穿的体体面面的刘书来,正被边上的人从桌子底下往外扒拉呢。 隐隐约约,好似还能听到那些有些喝高了的汉子们,臭屁的说刘家少爷不行,还没开喝呢就倒了。那边活泛嬉笑着,就连扒拉刘少爷的庄稼汉子,都乐呵呵的拍着醉过去的刘书来摇头。 于是,里正媳妇几个就扭头看向了刘夫人。里正媳妇担心这事儿让二房娘几个受了迁怒,赶忙打着圆场说道:“咱们庄稼人过得粗糙,说话没个讲究,刘夫人别放心上。” 刘夫人见林满仓帮着扶起了自家儿子,而且宝茹丫头也过去查看了,所以就没动身,只是摇摇手笑道:“嗨,我那儿子本来就是个不成事儿的。往后我怕也指望不上他,现在我就盼着宝茹赶紧进门,让她帮着我管束刘家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酒后调戏 这话的意味可就深远了,就算庄稼户朴实没那么多弯弯心思,也能听出刘夫人的意思来。 刘夫人的话,可是打算越过儿子,把刘家的产业交给宝茹丫头打理呢!且不说真假,光是这句话,就够人琢磨的了。 哎呀,如今看来,宝茹那亲事虽然是个火坑,可那火坑还是镶了金边的嘞...... 于是,桌上不少人就越发目光灼灼的看向王氏了,连带着气氛都更活泛了。 林宝茹问清楚情况,让林满仓跟大表哥先把人送屋里歇会。随后,她过来同王氏跟刘夫人交代了一声,见刘夫人没有恼意,就直接去灶房熬醒酒汤了。 因着今儿上梁准备的酒水过,林宝茹就怕有喝高了的难受,所以早早就准备了些醒酒的陈皮。这会儿,正好用得上。 林宝茹熬好陈皮水,想着寻了自家大哥给刘书来送过去,奈何林满仓这会儿正好被几个好闹的后生缠住拼酒呢,而大表哥跟二表哥也都帮着挡酒脱不开身。 想了想,她就没吭声,自个端了陈皮水进屋去了。 刘书来迷迷瞪瞪的,觉得自个肚子里火烧火燎的,连带着整个人都忍不住哼唧起来。 等林宝茹把陈皮水递过去的时候,他还委屈吧啦的撇着嘴说道:“难受......” 林宝茹瞧着那张委委屈屈的脸,心道不说别的,刘家少爷这种面皮实在太具迷惑性了。倘若他这么安安生生的,怕是不知情的人都会觉得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了。 偏生他醒着的时候,吊儿郎当的,那股子痞里痞气儿的劲头,真是把这好皮相糟蹋完了。 林宝茹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的了。 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呢,胳膊就被抓住了,接着就见刘书来大脑袋凑过来,不甘心的继续重复道:“难受......这里难受......这里难受......这里也难受......” 他歪着头,盯着林宝茹指着自个的脑袋跟肚子,想了想,又指了指自个的心口窝。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小白兔。甚至莫名的让林宝茹脑子蹦出一句雷人的台词来:你的天真打败了我的无邪...... 大抵刘书来不满意自个没得到回答,一张脸凑得就更近了,几乎都算得上是鼻尖对鼻尖了,就连眼睛都成了斗鸡眼。 只是饶是这般,他还是唧唧歪歪的委屈着,“我难受,你都不理我......”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说了我没跟别人说过那话,你也不信。” 他这话说的颠三倒四,还有些含糊,到后头林宝茹压根就听不清了。 不过虽然听不清楚他嘀嘀咕咕的念叨什么,但自个端着醒酒汤身上还挂着个跟大狗似得挂件,实在不舒服的很。 于是林宝茹小声哄道:“喝了这碗醒酒汤,喝了就不难受了。” 哪成想刘书来一瞧见她手里端着的碗,直接就往后躲开了,甚至还双手环胸一副防备模样,警惕的说道:“我才不喝,老子是你得不到的女......额,男人......” 林宝茹:“......” 她心里现在是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难不成,他还待见看霸道少爷的戏码子? 不过她也知道,对于醉了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再加上,现在的刘书来实在好欺负的很,所以林宝茹恶从胆边生,直接爬上炕去,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挑眉说道“不喝也得喝,你现在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说着,她还气势汹汹的冲着刘书来扑过去,顺带着憋着他的鼻子就要灌药,“你老老实实喝了就算了,不然我直接把你卖到山沟子里,让你给七老八十的男人当小的......” 刘书来被灌了一嘴陈皮汤,本来还扭着身子反抗的他,忽然眨了眨眼,咕咚咕咚咽了几口,随后疑惑的问道:“甜的?” 林宝茹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怎的从霸道范儿,又跳到了陈皮水的味道上来了? 不过她见刘书来配合的把汤喝下去了,又惦记着外头招待的事儿,所以也不玩儿了,直接拍了拍他的脑袋像是哄小山一般哄道:“你先休息一会儿。” 刘书来见她要走,就又不干了,“你不能走。”ok吧 林宝茹无奈的看了看自个腰上搂着的爪子,“又怎么了?” 这回刘书来就有些羞涩了,他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哼唧道:“我喝了汤,你还没这个那个我呢!” 那春心荡漾的小表情,林宝茹就算不想听明白,都没法办听不明白了。 她咬牙切齿道:“呵,找你那红粉佳人们这个那个啊,在我这耍什么流.氓啊。” 她这么一说,刘书来就又委屈了,“她们都不好看。”说完,他就嬉笑着要去搂林宝茹,嘴上还嘀咕道,“就你好看......虽然是多黑心莲,还有点土......可还是好看......”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眼瞧着刘书来又要得寸进尺的过来了,干脆俩手用力直接把人胳膊反押到背后,只疼的刘书来直接哭出声来。 林宝茹听他哭的闹心,加上外头院子里还有人,没准一会儿就会招了人进来,到时候这家伙再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动作,那可就说不清了。所以,她赶忙松了手,语气柔和的说道:“你乖啊,我再去给你盛一碗汤......” 刘书来止了哭,想了想,点点头,最后还不放心的说道:“还要甜的!” 林宝茹:“......” 至于后来,林宝茹倒没再给巴巴等着的刘书来送汤,而是直接寻了刘夫人,说刘书来闹着要回家。 刘夫人惦记自家儿子,加上这会儿席面吃的也差不多了,所以同桌上的人告罪了一声,又跟王氏打了个招呼,就起身招呼着外头的车夫过来一道搬自家儿子。 据说也不知怎的,刘家儿子出门的时候还鬼哭狼嚎的不想走,甚至还吆喝着要找什么小仙女黑心莲,惹得刘夫人好生气恼了一番。 倒是席上后来走的那几个碰上的人,暗地里又嗤笑了一阵。这陈家少爷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来未来的岳家,心里都想着那些个花红柳绿的事儿。 知道内情的林宝茹,这会儿真是扶额叹息。 这人真是...... 送走了刘家人后,男人们多半都凑一起吹牛臭屁,而帮着来干活儿的几个大娘就开始收拾院子里的家伙什。 如今大家伙都吃饱喝足了,心情自然是好的,一个个同王氏跟林宝茹说起话来,都显得格外亲热。就连里正媳妇,这会儿脸上的笑都没落下去过,顺带着碰上打问作坊营生的婆子,里正媳妇还会假意责备几句。 等这边的酒席散了场,就已经是半后晌了。林宝茹瞧着灶房里还剩了许多菜,想了想,干脆把一些还有模样的折到一块给几个攒忙的婶子分了。 二房这边的席面都是花了大本钱的,虽然不能说是鸡鸭鱼肉的,那油水跟滋味也是实打实的。便是那些剩菜,拿回去热一热自家再丢一些青菜进去炖一下,都够解馋的了。 不过虽然知道这些,可惦记着二房还是好几口人的日子呢,所以虽然有婆娘瞧着心动,但还是推拒了。 “都给咱们分了那哪成啊,”银杏婆婆最先开口,“这些个菜可比咱平日里填肚子的菜强多了,折一块够好几日的嚼头儿了......” 王氏笑着把东西又塞进银杏婆婆手里,笑着说道:“有什么成不成的啊,只要老姐姐你不嫌弃就行。这些菜瞧着油水儿大,可说白了也就是些茄子豆角的,可不值当的咱们拉拽啊。” 也不是说王氏跟林宝茹嫌弃这是剩菜,毕竟当初家里一穷二白的时候,她们什么没吃过?便是有些发坏的黑面,一家人都是抠抠唆唆算计着量吃的。 只是早在昨儿的时候,钱氏就提醒过俩人,一般人家摆席面,余下的剩菜甭管多好,都要给来搭手的婆子跟媳妇们分一分。一来是添个喜气儿,二来也让人瞧着懂事儿,领家里的一份情。 大抵这就是农家人淳朴又有心眼的地方了,越是小事儿也能挑理儿。 大家伙见王氏也不是说个好听话,而且宝茹丫头已经帮着折了好几碗菜了,想了想,她们也就不推辞了,笑呵呵的跟着一道忙起来。 最后,但凡来帮着做饭洗碗的婆子媳妇,忙和完以后离开二房这边的时候,个个手里都没空着,一个个都欢喜的眉开眼笑。 她们多的端着两大海碗的物件,少的也拿了不少带肉腥跟汤水的菜回家。那模样,可是得意的很,若是碰上村里没去给二房捧场的人问起来,还会努嘴示意人家看碗里呢。 怎么说啊,就这么几回,村里谁还不知道“人林家二房性子敞亮,甭看家里没了当家男人,可却半点不小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当然,这话后来传进刘氏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让她心里生不起波澜了。 至于林大冲一家,经了林有成的事儿跟祠堂一遭后,早就成了众矢之的。别说桃溪村,就是附近一些村子都知道有这么一家子人了。 而被揍了又失了夫家姓氏的章氏,再没忍耐,直接逼着林大冲和离,抱着自家小儿子回了娘家。 刘氏倒是念着小孙子这个命.根子,去章家要了两回,只可惜哪一次都被章家婆娘连骂带打的推搡出来。 打那以后,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家里家外的事儿没人伺候了,就只能她咬着牙拾掇干着。 可几十年作威作福被二房娘几个伺候惯了的人,又怎么能受的住那份苦? 前头的时候,好歹还有章氏跟大儿子搭手。如今,就是挑个水,她都没指望头了,时间久了她再伺候林老汉的时候,就开始骂骂咧咧了,那模样真是恨不能直接作践死老头子。 有回她去洗衣裳,听说自家有志在学堂里又能耐了。于是思前想后的,她干脆丢下林老汉找到了三里坡李家。 结果,她心心念念的大孙子没见着,倒是碰上了孙子娶的那五大三粗母夜叉般的媳妇。那媳妇也是个不讲理数的,一瞧见她就冷嘲热讽,一声声说着她那孙子是卖给了李家,哪还有顾念娘家的道理...... 一连两三次去,李家上下都没给她好脸色。她只一撒泼哭嚎,就被那孙媳妇当着满村子面抖露出自个在林家做的那些事儿,如何欺负老二一家,又是如何为着聘金,把孙女卖到刘家去...... 李家闺女的名声虽然臭的彻底,可奈何她做的那些事儿更让人瞧不上眼。于是,便是那些心肠好的,看着她胡搅蛮缠要李家管,都会嗤笑她一番。 闹了那么两场,她哪里还敢端着奶.奶.的谱去李家寻摸好日子? 可刘氏如今早已无路可走了,她看的清楚,自个甭管再怎么伺候,活着死了怕是也入不了林家祖坟了。 而老大一家,被除姓赶出了桃溪村,章家那跟自家断了干系。老.二那边分了家,而且早就说过了养老的事儿,分家单上白纸黑字的,再闹也闹不出一二三来了。 更何况,她现在是被休了的婆子,哪里有正经的脸面再去要奉养? 没看到老大两口子被赶出村时候的惨状么,她要是再生事儿,就怕连容身之处都没了。 要是说指望,现在也就能指望自家二孙子林有志了。当时除姓的事儿一闹,其实最受影响的就是林有志了,过了祠堂被满村人唾弃过,他日后还怎么去参加科考? 便是贤良孝廉这一关,怕是都过不去了。 于是,他也顾不上脸面了,捎信给李家哀求着人家早些成亲。李家本也是瞧不上他的,不过一来他家闺女那名声实在不好寻个体面人家的男人上门入赘,二来林有志到底是个读书人,打根上就比旁的汉子底儿高一些,所以哪怕瞧不上李家还是派人吹吹打打的提前来接了他走。 只是那所谓的婚礼可就简单了许多,也就说媒的跟着吆喝了几嗓子,吹打事儿热闹了一会儿,余下的留礼,迎门什么讲究都不曾有。 因着他是入赘,加上林里正也不愿意把事儿做的太绝了,所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留下林有志的姓氏这一点。把他当出嫁的闺女一般,与桃溪村再无关系。 这么着,林有志算是逃过一劫。不过纵然是留了林家姓氏,谁说起来也都会说李家那男人......却没人再提林家读书人的话来。 当然,就是说李家门上那男人,多半也是带着笑话意味的。毕竟,谁不知道他去的是什么人家? 这会儿刘氏思来想去,就琢磨着,怕是除了指望自家二孙,旁人是半点指望不上了。 虽然孙子现在是挂着李家的名头,可自家孙子往后那可是要当官的命,只要他成了事儿,还怕李家不乖乖的?到时候,她在李家受的委屈,可是得好好讨回来。 想到这些,她干脆盘算起去书院的事儿来。寻了个天儿好的时候,也没交代林老汉一声,自个就跑去镇上找自家孙子了。 林有志瞧见她的时候,也是骇了一跳。现在他的日子过得难的很,李家不拿他当男人看,书院里的学生们又常会议论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儿。 甚至还有人打问,他那二弟办下那种丧心病狂的事儿时,到底有没有跟家里串通!更有甚者,还有人三天两头往夫子跟前告状,说他心术不正阿匼取容,没有半点读书人的风骨。可乐文学 也亏得他学识交好,夫子时常护着。且每每夫子询问,他都能痛哭着把事儿推到爹娘跟兄弟身上,只说自己也是被家人拖累...... 总是这些日子,不管是刘氏还是林有志,都算是自食恶果。曾经二房与林宝茹经历过的那些难事,他们都亲身经历了一遍。不过不同的是,虽说林宝茹这门亲事也不是上好的,可好歹刘家对她十分看重。而林有志这边就不同了,入赘之后的日子,简直把他的脸面彻底敲碎了踩烂了。 自然,为着日后能顺利参加科考入仕,他现在过得就跟惊弓之鸟似得,生怕名声再被抹黑。所以,他这会儿不敢惹怒自家惯是爱撒泼耍赖,恼怒后骂咧起人来就荤素不忌的奶奶。 林有志好言好语软硬结施的把人哄了回去。为着稳住刘氏,他还承诺,等一得了功名就休妻,然后好生接奶奶去享福。 而林家二房上梁这日,林大冲一家灰溜溜的离了村子。许是担心林家老宅那边再生幺蛾子,里正早早就让人去告诫了一番,直言若是不怕去衙门里走一趟,就老老实实的,莫要生事儿。 所以,在上梁这一整日里,那边都静悄悄的。 等王氏跟林宝茹再得了消息的时候,就听说林大冲跟章氏和离了,章氏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而林大冲背着铺盖跟行李不知去向了。 房子上梁后,就意味着房子能封顶了,这不还没过三五日呢,门窗火炕都给上好了。 到头五月二十几的时候,这座四四方方敞亮的院子,就建成了。为着喜庆,林宝茹跟王氏几个去给别的杂货铺送货的时候,还特意买了几幅红底黑字的对子。 王氏熬了半碗浆糊,这回也不用林宝茹交代了,几个小的早就围着自家大哥一道去贴对联贴窗户纸了。 林宝茹打新灶房里探头看去,瞧着小山几个屁颠屁颠的跟在大哥身后,笑嘻嘻的又是帮着看位置又是帮着涂浆糊,不由觉得好笑。 才半年的光景,家里就大变样了。尤其是几个小的,现在哪里还会畏畏缩缩的呢? 王氏怕几个小的糟蹋了新买的窗户纸,一个劲儿的吆喝着她们仔细着些,倒是惹得钱氏哈哈大笑,摇着头冲着林宝茹说道:“你娘啊,真是操不着的心,那采茹几个干活儿可比别人家大人都稳当呢!” 那边林满仓退后几步,满意的看着自个新特的红彤彤的对子,一脸憨笑。现在家里,哪里还有半点破落模样?反倒是,这高高大大的院子,让他有些恍惚。 采荷性子最活泛,见对子都贴好了,赶紧拍着手跑去给自家大姐邀功。 “大姐,咱家门口贴上对联,可好看里。”她仰着头,眉开眼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因着兴奋亮的厉害。 跟着进了院子的采茹也点点头,一脸揶揄的笑道:“大哥欢喜的,都不愿意回来了。” 倒是牵着小山手进门的林满仓听到这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几声。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都欢喜的睡不着,干脆起了火绳熏着蚊子,一家人盘腿坐铺着一层破单子的青石板上唠嗑。 山里纵然是天儿热的时候,晚上也有些凉风,所以吃过饭后,大伙儿都愿意拿着大蒲扇在外头纳凉。 不过因着林家二房这边地方偏一些,所以倒是没人晚上往这边走过。 如今,倒叫他们一家人惬意又安生。 林宝茹磕着瓜子,同王氏跟钱氏说着话。现在盖房子的心事儿算是了了,余下的大抵就是作坊运作的问题了。 这会儿林氏皂业的名号虽然还不够响亮,可在柳林镇也算是有些门道的了。毕竟,眼下还没人同她一样能熬制出最合适调制香皂豆的碱水,而那足以让衣服留香且能美容养颜的美容皂芙蓉皂的方子,更是她独有的。 所以,林家二房的生意一直还算红火。可现在的问题是,她想要更上一层楼...... “妗子,我也不瞒你说,现在没俩亲近可靠的人在作坊里撑着,我是真不放心。现在我是能在作坊里帮衬着我娘,可若是我去了刘家,怕是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倘若作坊里出了什么问题,我都没法赶过来......”林宝茹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到时候咱门里门外都需要人,所以我想着让你跟舅舅和表哥几个过来。这样既能帮衬我娘她们,给她们壮胆。也能让家里多个进项,到时候碰上家里有个什么事儿,表哥他们也能腾的开身......” 林宝茹说的浅显,可钱氏不是呆的哪能不明白,这丫头是为着她家着想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先不说宝茹丫头说的活计的事儿,便是后边几句话,就是明打明的帮她家了。毕竟,青青如今有了身子,就怕有个闪失,若是老.二去外头做工,又哪能三天两头的回家顾着媳妇? 可在林家这就不同了,有了宝茹这番话,到时候但凡青青有事儿,老.二知会一声交代好,就能回去照应上。 钱氏虽然一直念着自家儿媳身子重,得让儿子多陪伴着。可实际上,若是老.二一直耽搁着不去做工不往家里交家用,那大房跟二房妯娌之间迟早得生隔阂。 这事儿她心里明白,可跟谁都没有说过。 毕竟,俩儿媳妇都是好的懂事儿的,要是这话打她嘴里说出去,那可不就成她当婆婆的多心了? 钱氏本来是想拒绝的,可见宝茹跟王氏俩人都殷切的留她,且还把话说的这般中听,倒是叫她有些不好开口说不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见过抢营生的,可没见过你们这样巴巴往外塞银钱的!”顿了顿,她才吐了口气,笑道,“我知道你们是顾念着我们呢,不过这事儿我还是得回去同你舅舅他们商量商量。” 不过这事儿她松了口,就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正帮着自家娘亲缠线团的采荷听了这话,赶忙扭头看向钱氏,脆生生的说道:“妗子舅舅,还有大表哥二表哥家,还有狗子哥跟小宝一块来,咱家才算热闹呢。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用羡慕别人家有好多亲人了......” 这话说的钱氏心里酸酸的,她戳了戳小丫头的脑袋说道:“行行行,到时候让你表哥给你个小丫头撑腰,看谁敢欺负你!” 采荷在边上忍不住调侃道:“妗儿可别被她哄了,这会儿咱们村的孩子们,哪个敢惹她啊!谁不知道咱家那个能吃人的大狼狗,最听她的话了?” 前头有人想来她们院子里跟她争大姐,可是被她用小黑吓的哇哇乱窜,就差是屁滚尿流了。 打那以后,就是村里最野蛮最不是东西的小子,瞧见她跟小黑了都得哆嗦几下。 钱氏听了这话,就惊讶了,“呀,我倒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居然这么厉害呢!” 林采荷挺了挺小胸膛,得意的说道:“是啊,我就是厉害的呢。” 这么一句卖乖的话,哄得一家人又笑了一场。 “哎呦,这么厉害了,怎的晚上还得磨着让大姐陪着睡?”钱氏憋着笑,故意逗她道,“要不今儿晚上,你自个睡,让你大姐陪着妗子睡?” 采荷一听这话,赶忙凑到大姐身边紧紧扒住自家大姐的胳膊,嘿嘿笑道:“我才不是害怕呢,我是怕大姐晚上害怕。”说完,她还求证似得急切切的看向自家大姐问道,“大姐,是吧!” “哎呦,可让我瞧瞧这脸皮厚不.厚。”采茹见自家三妹没皮没脸的模样,跟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捏过之后她还煞有介事的对自家大姐说道,“大姐,赶明给三妹洗脸,可得多打些香沫沫使劲搓搓嘞,到时候让我看看能洗几层脸皮。” 采荷见自家二姐又笑话自个,就嘟起嘴来反驳道:“洗也洗不下来,我脸皮长得可结实了......” 这小孩子打嘴仗,最是好玩。尤其是俩人都不恼,而且童言童语的跟说相声似得,更惹得屋里人跟着笑成一团。 便是还没搭腔,正帮着小山拆线团的林满仓,眼里也堆上了浓浓的笑意。 林采荷见大伙儿都笑她,就扭了扭身子,直接钻进了自家大姐怀里,再不看最先告状的二姐跟笑的前仰后合的妗子了。 接下来,采茹跟采荷又左右在几个人身边腻歪了一会儿。而小山则高兴的在又大又宽的炕上,滚了好几遭,直到王氏拍着他的屁.股把人提溜起来,他才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 院子里熏着火绳有些呛人,奈何气氛太好,倒是让人久久舍不得散场。 月明星稀,外头蛙声一片。 还没彻底沉寂下去的桃溪村,因着那些鸡鸣犬吠,还有时不时几声不知哪家传出来的吆喝声,跟孩子相互喊叫招呼的声音,而显得生机勃勃。华夏中文 最后还是小山跟采荷先熬不住了,大伙儿才各自回屋去歇下了。当然,现在她们还是住在后头作坊这里,只等新房子再晾晒几日,把新家具跟物件摆置进去,就能入住了。 没等林宝茹一家忙完搬新家的事儿呢,地里的麦子就该收了。也亏得林家二房盖房子是抢在麦收之前,不然这会儿怕是加钱都寻摸不到那么些个壮劳力了。 麦夏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的厉害,村里串门唠嗑的都少了许多。就算是那些个最会躲懒的婆子,这会儿都得老老实实在地里跟家里两头跑了。 钱氏也不敢耽搁收成的事儿,毕竟这时候的天儿就跟娃娃脸似得,晴的时候天儿杠杠的好,可一旦老天爷变脸那一地的麦子怕都得遭殃。 她们这地方一年只收一茬麦子一茬棒.子,可以说这算是庄稼人一年最大的进项了。但凡耽搁了,那一家子至少小半年的口粮也就没了。 正好现在二房这里房子的事儿也忙完了,宝茹丫头的嫁妆也开始置办了,她倒没什么记挂的了。于是她同王氏说过之后,就寻了个凉快的时候先回家了。 对于收麦子的事儿,林宝茹并不熟悉,说实话,哪怕是前世在山里住了多年,她都不曾跟着人下地干过活儿。 林家二房原先都是闷头干活儿,然后把收好的麦子一股脑的拉回老宅。可现在不同了,分给她们的两亩地里的庄稼,也该是由她们自个得的。 所以接下来几日,二房大小几口人忙的脚不沾地,就是小山都只能跟着到地头上等着。 正热的时候,日头大又烈,就是那些个戴着草帽的汉子都觉得像是要晒去一层皮了。更别说,年幼的孩子跟体弱一些的妇人了。 可这种时候,哪怕是汗流进眼里刺啦的难受,他们都没空抱怨。有那点言语埋怨的时间,不如多挥两镰刀,好趁着天儿好多收几捧麦子,回头晒干了可都是能粜钱的。 万一要是在下雨前没割好晒干,那就怕这一茬一茬的黄澄澄的麦子,再给捂了。一旦捂了,别说往外卖不上价格,就是他们自个家都不敢吃了...... 二房这边,一大早的时候林满仓就起来把家里的几把镰刀都在磨刀石上打起来。那镰刀都有些年头了,边上都泛着锈迹,饶是被打磨一番后,那冷清的青色里也带着些许旧迹。 许是担心镰刀头滑出去,所以但凡有松散的地方,林满仓都会寻几块破布头缠一缠,就防着干活儿时候镰刀头掉下来伤了腿脚。 麦夏不同于旁的时节,所以王氏也没放纵着几个小的睡懒觉,天儿刚刚亮起来,她就招呼着林宝茹跟采茹几个起身。 一家人倒顾不上好生吃的饱饭,就匆匆喝了几口温热的粥,就下地去了。 可就算是一大早出发,到了地头的时候,林宝茹也发现别人家地里早就忙成一片了。一些来得早的,甚至已经割完一垄了。 到了地里,几人笑呵呵的同地邻打了招呼,随后王氏就指着挨着的两亩地分派起活儿来。 “满仓跟我挨着割,一人分八垄。宝茹你跟采茹从那头开始,不拘数别伤着自个就行。”王氏指了指麦田另一头,随后看向采荷说道,“采荷,你背着笸箩就在跟着娘跟大哥大姐捡麦仁......” 五黄陆月天,焦麦炸豆时,这个场景等日头一起,就越发明显了。 林宝茹原还不太会用镰刀,眼看着采茹割的都比她快许多。 可割了一阵,她渐渐就寻摸到了门道。她学着采茹的姿势,用胳膊尽可能的拢更多的麦子过来,随后也不犹豫,眼疾手快用镰刀一搂,直接抹着麦秆割下。近处的一抱麦子,就这样被揽到了怀里。 刚开始她腰抬的高,每每割一下,都生怕把自个的腿割破。等到割了几次,她就知道要把腰弯得低低的了,自然速度也就跟上来了。 地邻家的婶子过来送水的时候,瞧见她捶打后腰,不由笑道:“宝茹丫头,收麦子可不敢这样,你这样老站起来,腰受不住的......”说着,她就指了指自家地里的老汉,“你看你叔,累极了就蹲下去割......” 林宝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应了声后,也跟着蹲下去干起来。还真别说,这般一鼓作气,倒是让她不知不觉中把一垄麦子都收下来了。 林满仓算是能干的,他跟王氏俩人到底是做惯了苦活儿的,哪怕脸上手上都被晒脱皮了,俩人的镰刀都没停歇一下。俩人一鼓作气,哪怕是腰崩的受不住了,也没敢停下来回头瞧一眼,就怕泄了气耽搁了收成。 快晌午的时候,天儿已经热的受不住了。饶是林满仓,都已经累的连口水都喝不下去了。不过好歹,两亩地也收了个差不多。 第一百七十章 余下的,就是林老二自个修的那几亩薄地了。不过那边地贫,庄稼的长势没这边好,估摸着最多一日就能收完。 采茹帮着那娘跟大哥割下的麦子一抱一抱的收到地边上,而林宝茹则一捆捆的扎结实。 其实林宝茹倒是有心雇人收麦子,奈何村里哪家也腾不出人手来帮忙,就算她给钱也难寻到闲人。她们家亲戚本来就少,王家那边有亲人,可王家也伺弄着好几亩地,这会儿哪里能顾得上这边? 她把麦子垛好,就去看乖乖巧巧看着水壶的小山了。 小小的人,坐在麦田边上的阴凉地方。说是阴凉的地方,可这会儿早就晒着日头了,可就算如此,脸蛋红的厉害的小山也没哭没闹,就抱着水壶看着自家麦田。 林宝茹过来的时候,他举着手里的水壶,咧嘴笑起来,“大姐,喝水。” 那嗓音,还带着些嘶哑,显然是没睡好又熬过了头的模样。 林宝茹见他软软糯糯的模样,心疼的不行不行的。 但凡他能自个在家,或是村里有别的孩子能跟他一道玩耍,林宝茹也不想把人带到田里来。 只是上回经历了林有成的下作手段,她哪里还敢把这么小的人自个留家里? 村里头别的人家,半大的孩子也都跟着下地呢。往日里常跟他玩的杏儿跟石头铁栓几个,现在都在地里拢麦子呢。 而老宅那里,如今只剩刘氏自个能动弹,偏她本就跟二房不亲,又怎会帮着看顾小山? 所以没得选择,她们只能带了小山一道过来。也幸亏二房的田地少,就算熬也就是一两日的事儿。 采荷背着笸箩过来的时候,那笸箩里已经捡了不少麦穗跟麦仁。瞧着,少说也有一两斤了。 林宝茹瞧着她干涸的有些起皮的嘴唇,把水壶递了过去,“先喝两口水压压热,等会儿你带着小山先回家,我跟大哥帮着娘把麦子担回去。” 村里牛马少,所以收了麦子,多半都是要自个一垛一垛的往家里运。 如今,大家伙儿都热的厉害,尤其是王氏跟林满仓,一身衣裳都不知湿透了几回。就是那沾在身上的布料,都有了白色的印记,显然是生生被烤干过几回的。 林宝茹赶忙把余下的水递过去,“娘,你跟大哥都喝点,实在不行,咱就等后晌凉快点了再来担麦子......” 为着这些粮食,把一家人热出毛病来,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王氏灌了几口冷水,有些疑惑道:“今儿的水,怎么有点咸啊?” 林宝茹笑道:“还是我爹以前说的,说往年他在外头干活时候,要是碰上出汗多的时候,东家就常会让人往水里放点细盐,说是防什么呢......我想着咱虽然没那讲究,可放点盐肯定只有好处没坏处,出来时候就顺手捏了点撒进去了!” 现在王氏听到自家闺女再提起林老二来,心里倒没多大感觉了。不过这事儿既然是自家男人说的,那肯定是没差的,毕竟人有钱人家的讲究肯定有道理。 她没再纠结这事儿,更没追问,只是擦着汗小声说道:“等后晌弄回去可不行,村里一些手絮的婆娘,惯是喜欢日头高的时候打别人地里搂一把现成麦子呢!” 王氏瞧着几个闺女晒的脸都有些起皮了,赶紧摆着手打发她们先回家做饭。随后,她想着法跟林满仓把那麦子一点点的担回家里,偶尔碰上俩顺道来送饭的婆子,还会帮着她提上两捆。 后晌的时候,王氏本是打算着跟林满仓去薄田那边收麦,奈何林宝茹说啥都不许俩人顶着大日头去。 正巧,之前来做桌椅的木匠又带着徒弟过来了,这般倒耽搁下了她的工夫。 家里那些个木材跟板子,王氏早早就盘算好的样式,所以这会儿就没在非要赶着去地里忙活。反倒在家里,招呼着木匠师傅喝着水,商量起要打的柜子跟桌椅款式来。 来的赵木匠,本来就算是懂眼的大师傅,这会儿比划了几下那几根柳木跟枣木,就应下了王氏的要求。 他带来的几个徒弟也是懂事儿的,知道王氏这是要做新家用的家具跟给闺女准备陪嫁,可不都句句话都说的讨喜吉利,直叫王氏心里高兴的很。 而林宝茹就不一样了,别说关心自个的陪嫁柜子了。现在的她,累的简直是连做饭吃饭,甚至是挣钱的心思都没了。 她也就是刚进门以后,恹恹的喝了几口绿豆汤,强撑着跟王氏说了几句话,就倒头栽在炕上歇了。 虽说是躺下了,可腰跟胳膊疼的厉害,但凡一动就跟被人狂揍一顿死的。就是最初她砸猪胰脏伤了胳膊的时候,都没今儿这般疼过。 林宝茹想着赶明儿还有几亩地的活儿要干,就嗷呜一声惨兮兮的抬手蒙住了头。只是屋里太燥了,没蒙几秒钟呢,她就受不了又拉下手里的单子。金沙中文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那镰刀的死神,要这么收割灵魂,怕是也得累死吧!”觉得惨到家的林宝茹哀叹道,“就算没有联合收割机,那有个掠子也行啊......” 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刚落下,忽然像是被打通了什么关节似得,眼前一亮就猛地从炕上翻坐起来,“对啊,掠子也行啊,那可是过去老一辈的收割神器啊!” “我这猪脑子,要是早点想起这个来,哪至于受这么大的罪啊。” 说完,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了,赶紧翻找出记账买的纸笔来描画起来。 掠子在北方山区其实不算常见,不过前世的时候,她去山西玩的时候,正好见过。听说,在上世纪的时候,掠子是当地最常见的割麦工具。 当时介绍的地导大概是瞧出她的惊讶来,还好生为她讲解了一番。据说,那地导老家现在还有人用那东西收麦子。 她一边回忆,一边在纸上画着竹编、绳索跟刀片,最后在正中央的地方画出把手来。 掠子的简单说像是一把扇子跟簸箕的集合体,只是在口那里,安装着一把两尺宽的刀片。现在买这样的刀片,不太容易,不过用长镰刀刃,应该也可以勉强替代。 王氏觉得自家宝茹累狠了,这会儿拘着一家人说话呢。而采茹几个也懂事儿,更心疼自家大姐,倒是没谁闹着要去找大姐。 不光不闹,就是在院子里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生怕扰了大姐休息。 林宝茹也没心思想别的,不过她用毛笔用的十分不熟练,来回画了好几遍,就连那些准备缝到一起做账本的毛边纸,都浪费了许多,才勉强画出个轮廓来。 她拧眉瞧着手里的画纸,虽然有些地方因为手抖还有些歪歪扭扭,可却不影响能看明白内容了。 正好现在木匠就在院儿里打家具,倒正好能寻了人看看,若是能做出来说不准明日家里就能用得上了。 木匠师傅大半辈子的活儿也不是白干的,只看了几眼,就瞧出了门路。他有些兴奋的捧着图纸,搓着手说道:“这东西好啊,要是真做出来,这一把手就能割四五垄麦子呢!要是老爷们用,一前晌,少说也能割四五亩地......”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正刨木材的徒弟就跟着凑了过来。只是那木匠师傅抬手就一人给了一下,“哎哎哎,都凑什么热闹呢!赶紧回去刨手头上的板子去......” 这会儿王氏听到声响,跟着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就瞧见那木架女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家闺女看,那模样活似瞧见宝了一般。 她脚步一顿,就赶忙走了过去。 “你这东西好。”那木匠师傅兴奋的找了个树枝子沾着水,在石板地上比划起来。这一比划,他就发现,这东西要是真做出来,许是要比自个刚刚设想的更省力。 如今是麦收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跟老天爷抢收呢。虽说有些人家三两日就能收完,可那些个富足户跟田地多的,可要冒着风险收上许多日的。 前几年,他没少听说那个村的地主富户,麦子刚割完,就遇上雨水,结果沉甸甸的麦子全都捂坏返潮甚至长芽了...... 他拿着图纸拍手称赞,感叹了好半晌,才抬头瞧了林宝茹一眼,半吞半吐却又欲言又止。 林宝茹看着他刚刚的神情,心里就有了底儿。 她松了一口气,笑道:“叔瞧着能做不,要是能做咱后晌就先做个出来试试。”顿了顿,她又说道,“若是真能用,我倒是能跟叔打个商量,咱一道做个买卖,趁着麦收时候还没过,给家里多添笔进项......” 林宝茹虽然在古代时候不算长,可前世政,治书上一直说生产工具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所以,本地不曾出现过的掠子,大抵能帮着她赚上一些。 不过这事儿也看良心,若是木匠师傅心黑了,不认她这图纸,但背地里自个做出来出售,那说实话她也没什么办法。 那木匠没林宝茹这般多的心思,他打量着图纸又琢磨了片刻,一拍手说道:“我看这事儿行,一会儿我就去县城寻个打铁铺子,问问能不能打出咱要用的刀片。要实在不行,就把刀片换成一码的镰刀,效果顾忌差不离!” 林宝茹见他答应的痛快,一颗心也彻底放下来了。别管往后怎么着,最起码她们手里有一件这样的神器,家里几口人也能少受累。 要是可行,回头无论是租借出去,还是当人情借出去,都算是好事儿。 当然,她也不怕这木匠真黑了心,倘若木匠师傅以后撇开她自个去卖掠子。那她还能把图纸改良改良,再卖给旁人,总归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想到这一层,林宝茹就不揪心了,又跟木匠师傅讲解了几句。 过来的王氏还没搞明白情况,就听得俩人商量起了做买卖的事儿。她一头雾水,看了看那木匠手里画的怪模怪样的东西,又疑惑的看了看自家闺女。 等那木匠满心欢喜的出门了,王氏稀奇道:“宝茹,这又是你爹说过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林宝茹卡了下壳,笑着说道:“也不算吧,是我之前同我爹往书院送柴禾的时候,无意中打书里瞧来的。娘,你看吧,我就说读书是有好处的,所以以后无论采茹采荷还是小山,都要读书识字,可不敢当睁眼瞎......不然放在跟前的挣钱法子,许咱都会因为看不明白错过了......” 王氏倒是没觉得闺女回避自个的疑问,她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以前娘总想着咱庄稼户读什么书啊。可现在看多了瞧惯了,那些个体面的掌柜的跟账房,哪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啊!” “娘也不求她们多打出息,只要往后不受苦受穷就够了。”王氏感慨道。 “恩,娘这样想就对了,咱也不指望真的送出个状元郎,养出两个女状元来,可这些日子咱家但凡能挣钱的营生,哪个是在村里这一亩三分地的黄土地里得出来的?”林宝茹见王氏再不像之前那样,自家买些笔墨纸砚都要肉疼半天,就明白她是真的想开了。 其实那句知识改变命运,当真不是白说的。且不说后世如何,只放眼当下,那些读书人只要不是坏了品性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的人,哪个不被人高看一眼? 不说能不能真的打书里寻到黄金屋,就说但凡他能写能画,无论是帮人写信还是给人管事儿,得的银钱可比日日去做苦力的伙计要多的很。 所谓落魄书生,穷酸秀才,说到底只是富贵人家眼里瞧见的。于老百姓而言,便是再落魄再穷酸,那是体面人家。 俩人说了会话,就瞧见有木匠伙计已经打出了一件方方正正的箱子,还有王氏特地说要陪嫁的圈椅。 这下,她也顾不上纠结了,满心欢喜的打量着那几件家具。果然,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打磨以后竟一点不显粗糙。 许是心里高兴,做后晌饭的时候,王氏还特地招呼了自家闺女多炒一盘子肉菜。 来二房做活儿的木匠徒弟们一听这话,心里自然高兴,干起活儿来就更起劲了。尤其是那些角角落落的,可是上心的很,就是上漆也是一层层的往好看了上。 这厢二房刚招待着几个木匠徒弟吃过后晌饭,晌午时候拿着图纸匆忙离开的木匠师傅就回来了。这回,他可是拖着个大家伙来的,引得采荷跟小山在院子里围着瞧了好久。 “林家嫂子,宝茹闺女在吗?” 木匠师傅见着听到动静先出了屋的王氏,有些兴奋的问道。前晌的时候,他对着王氏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再怎么说这家里没当家男人,他一老爷们是不好跟人寡.妇搭话的。 可眼下,他是没那么多心思了。 这一后晌,他是别的啥事儿都没干,一回去琢磨着把掠子做成型了,就连刀片都按上了。只是以前他没琢磨过这玩意儿,也没听过有老师傅念叨过这种收麦子的东西,所以哪怕是做出来了,他心里也是没底的。 怎么着也得过过那心思奇巧的丫头的眼,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许是还能趁着天儿亮改一改。 林宝茹揉了揉刚刚挑过泡的脚丫子,踢啦上鞋子出了屋。刚过门槛,她就瞧见院子里似模似样的掠子。这掠子比前世旅游时候见到的那些要小上一些,不过大体模样是不差的。 “宝茹闺女,你快过来瞧瞧......”木匠师傅招着手一边叫她,一边说道,“你那图画的是好的,不过要是妇人用起来怕是力道不行,所以我就稍稍做小一些。这样无论是汉子还是婆娘,用些力道就能收割一片麦子。” 林宝茹为着那掠子打量了一圈,伸手试了试力道。随后,她右手紧握把手,左手抓着绳,只一用力那刀刃直接呈圆弧形收割起来。 虽然尺寸小了些,可饶是这样,这一下也能收割七八垄的距离。 “这样就挺好,若是遇上力气大的人,尺寸上可以稍大一些。”林宝茹见东西成了,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那木匠师傅见自个做的东西得了认可,不由乐呵的笑了起来。不过片刻后,他就犹豫着说道:“宝茹闺女,你看眼下正是农忙时候,若是错过这几日......那这东西便是做出来,怕也卖不上价了......” 虽说明年也能卖,可是谁不愿意早些见着回头钱? 林宝茹听他这么一说,就明白了木匠师傅的意思。她也不扭捏谦虚,只笑着说道:“叔,这掠子也就是我灵光一现想到的,能不能用,效果怎样现在还不知道。不如等一会儿,我跟我哥下地试试咱再往后说?” 这倒不是林宝茹自谦,实在是她只是按着记忆里当地导游给讲解的那些话,配着当时看到的掠子模样画出来的。可使用感如何,割麦子是否真得比镰刀省时省力好几倍,说实话她也是拿不准的。 木匠师傅听了这话,心里越发感到这丫头踏实妥帖了。 许是心里惦记着这事儿,那木匠师傅也不耽搁,直接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一会儿我跟着你们去一趟地里?” 这话一出,他自个都觉得有些不妥了。他一个外人,在这农忙的时候,跟着人孤儿寡母的去地里算什么事儿?就算是去搭把手,怕也说不过去。 毕竟,他是有手艺,带着徒弟上门做活儿的木匠。又不是卖着苦力,靠帮人割麦子挣营生的人!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但凡有想不到的地方,就怕日后给林家娘几个惹上口舌。 想到这里,他就讪笑了几声,“这事儿不稳妥。”顿了顿,他又叮嘱林宝茹道,“宝茹闺女,你心眼好使,去了地里一定要瞅着点,看好这掠子能把麦子割干净不,容不容易伤到人......” 林宝茹笑着点了点头,“叔,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上心。要是真成了,也能给我加带一笔进项不是?” 有了这话,木匠师傅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这会儿日头已经偏西了,天儿也没晌午时候那么毒辣炙热。所以,不用旁人招呼,一直在前院收拾的林满仓,就回来跟王氏知会了一声打算下地了。 因着家里有正事儿,加上前晌割麦,自家大妹累的不轻,所以他是没打算让王氏几个跟着去的。 只是林宝茹惦记着掠子的事儿,哪怕他一脸不赞同,还是硬说着跟着一道去了。 自然,依着林满仓对她的担忧,那掠子也好,绳子也罢,可没一样让她拿着的。就好似,让林宝茹跟着,就是为着看一看那怪模怪样的掠子到底能不能用似得。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到了地头,林满仓装好掠子,就指着地头边上的石头,皱着眉头疼惜的说:“大妹,你坐那瞧一会儿。” 他是听他娘说了的,晌午回去以后,大妹那腿脚都肿了。 想想当初大妹小时候,他家日子过得虽然不算舒坦,可几个妹子却也没受过这种罪。 先前时候,是他钻了牛角尖想岔了,明明一家子被老宅那边磋磨的不成样子了,他这当哥的也没能护住几个小的。现在他想开了,明白事儿了,自然不愿意再瞧见妹子受那份活罪。 再说了,自家就剩薄田这边的一些麦子,就是他自个收也不过一两日就完了。可算不上什么活儿...... 林宝茹犹豫了一下,见自家大哥一副铁了心的模样,最终也没再非跟着下地。说实话,她现在脚上但凡着地儿的地方,都疼的钻心。 加上这几块薄田,修在半山坡上,她这一道过来又是踩石头又是爬坡的,体力也真有些跟不上了。 林满仓安顿好自家妹子,就开始按着妹子刚刚交代的方法,弯腰在麦秆一寸半的地方收割起来。 他原本还有些不相信这带又是绳子又是把的东西能收割麦子,所以来的时候,特地背了一把镰刀。甚至,在刚刚来地里的路上,他还一直琢磨着,要是这东西不能用,该怎么安慰自家妹子。 可没想到,他这一挥,眼巴前七八垄麦子竟成圆弧形的全部进了扇麦上。 他错愕的看了看空了一片的麦地,又瞧了瞧自个手里拿着的,已经拢进许多的麦子,惊讶的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于是他又重复着刚刚的动作收了几把,嘿,竟真的比镰刀好使多了。 这么着,原本该一家人一整前晌才能收完的两亩薄田地,如今只一会儿的时间,就被他收了小一半了。甚至,中间的时候,他竟还能停下来喝水歇息。 就在他停手捆绑麦子的时候,不光林宝茹过来了,就连几家地邻也瞧着稀罕凑过来看那玩意儿了。 “满囤,你这东西哪里来的啊?这样好用......”同村的宋大叔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林满仓脚边上的掠子,连声赞叹道。 边上的林家老叔也跟着附和起来,“我看满囤用这,受的可是比咱们的镰刀省事儿多了。那会儿我还跟你老叔说,你家来得晚,怕是得耽搁了收庄稼的时候,现在看起来你们这才是叫......叫什么不误工来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林老叔的儿子见状,哈哈大笑道:“爹,你是想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吧!”说着,他就冲地头上凑在一起闲歇着的几人说道,“前些日子我爹去赶集,正巧碰上说书的,说的就是俩兄弟砍柴的事儿。这不,他老人家就记住了,这两日早上起来,但凡不是要命的事儿,都得逼着我先磨刀......好好的镰刀,可是磨的比菜刀都鲜亮了......” 林老叔被自家儿子说的有些挂不住面儿了,冷哼一声不高兴了。 林宝茹见状,赶忙撇开话题,对着刚刚对自家这掠子满有兴趣的林老叔说道:“老叔,这是刚刚找赵木匠打的掠子,收麦子最好使了。” 果然,这话一出大家伙也就顾不上笑话林老叔了。至于林老叔,注意力自然也被引到了林家二房拿来的这东西上,“掠子?” 别说他种了一辈子庄稼的人没听说过,就是他家儿子这时常在外头做工的人,都没听闻过还有这样好用的东西。 “这东西得多少银子啊?得比镰刀贵上不少吧!” 林宝茹笑道:“是贵一些,不过仔细合算下来,也是划算的很嘞。咱一家有这么个工具,可是相当于比别人家多几个人手了。三年五年算下来,可比雇人便宜的不是一星半点的......” 几人打量着那掠子,就听得林宝茹笑着说:“怎么着我家也就眼下这一亩多地的麦子了,估计头黑就能割完了。等我家割完了麦子,这东西就先借给你们用着......” 许是因着有了林宝茹的这几句话,后来林满仓收完麦子后,林老叔一家几口还帮着他把那麦子收到一块捆好,随后更是帮着他把那一挑挑的麦子担了回去。 别看这会儿天儿已经有些暗了,可惦记着掠子那事儿的木匠师傅几个,还没走。 师傅不走,那几个徒弟自然也得闷着头加班加点的打家具。手艺最好的小徒弟,还在漆面柜子上描着些富贵花的样子。那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在大红的柜面上喜庆的很。 直到林宝茹兄妹回来,木匠师傅瞧着那些麦子,才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 “宝茹丫头,这是成了?” 林宝茹闻言便笑了起来,“成了,半后晌割了两亩地!” 这话一出,那赵木匠就忍不住兴奋的拍了一下手。他一步跨到正往院子里瘫晒麦子的林满仓旁边,摸了摸那麦秆茬,见那麦秆被割的整整齐齐,而且麦穗也没伤了,激动的连连说道:“好好好,这东西当真好用,要是放出去,肯定不愁卖!” 就算一般庄稼户家里不能家家户户必备一个,最起码那些个富足户跟地主家,少不得要买上几个。 这个时候,赵木匠甚至心里都有了路子,想好怎么往外卖了。 想到这,他就眯着眼笑呵呵的看向林宝茹问道:“宝茹闺女,这天儿也不早了,叔也不跟你客套了。就要你个实打实的话,这掠子的买卖,你有规章不?” 虽说东西是他做出来的,可是昧良心的事儿他不能干。没有林宝茹的图纸,凭着他的脑子哪里想得到往收麦子的事儿上琢磨? 他在这十里八村做营生,靠的可不就是口碑?若是为着这么些好处,就坏了心思,那往后的道只能被自个走绝了。 所以,饶是知道自个离了林宝茹能独吞一笔进项,他也没那么想过。 林宝茹一听就知道赵木匠的意思,她心里感慨自打遇上过孙掌柜的那种人后,她可是越来越草木皆兵了。 于是她也不托大,笑着说道:“虽说图纸是我画的,可真要做出来,还得靠着叔的手艺,所以这事儿我也不能占大头......” “再者说,掠子是新东西,能不能卖出去,能卖成什么样儿,咱心里都没底儿。所以,我想着干脆跟叔商量一下,以后叔但凡卖出去一个掠子,分我一半的利钱可好?” 这当真算不得占大头的,甚至算是把能得手的好处让给了赵木匠几分。而且,她这般说,便是相信自个,知道自个不会坑蒙了她家。 想到这里,赵木匠对二房一家好感更甚了。 这话不需要往深了细说,左右俩人定好了就成。不过赵木匠念着好歹这也算是买卖,所以商量着,若是这买卖做得好,日后再补签个文书。 不过眼下,谁都不晓得这东西能卖多少钱,能挣多少。若是最后只能挣上百十来文,还要兴师动众的定文书,传出去了倒是让人笑话。 眼看着天儿越来越暗,赵木匠也没再多逗留,招呼着几个徒弟就匆忙离开了。中文吧 直到他们走了,王氏才对林宝茹提起,没赶上吃后晌饭的赵木匠,一门心思的等着她们收麦子的信儿呢。别说吃饭了,就是连王氏给他舀的一碗绿豆汤都一口没喝。 晚上的时候,王氏特地烧了一大锅热水,招呼着一家人各自好生泡了泡脚。 而一整日里汗流浃背的林宝茹,受不了这份粘热,干脆就在屋里擦洗了一遍身子。直到身上洗的舒爽了,她才舒坦的吐了一口浊气,心道还是得赶紧的搬进新屋子里,至少往后洗澡拾掇自个要方便很多。 白日里累了一整天,晚上一家人可谓是倒头就睡。直到第二日一早,林家老婶两口子来借掠子,才把一家人喊醒了。 如今地里的活儿忙完了,余下的晒麦子打麦子,有王氏跟林满仓看着就行。所以,林宝茹倒又腾下空来开始琢磨自个美容皂跟芙蓉皂的事儿。 与前世比,她在本朝做的香皂,也分了许多类。从粗略使用的香皂豆,到精细一些的美容皂,还有添加了许多香料跟护肤药粉被一众贵妇人成为能让人肤如凝脂的芙蓉皂。 就连她做的一些胭脂,渐渐也生了名气。 就在她查看自己晾晒的鸡蛋跟豆粉粉末时,就听到外头又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吆喝声。 她赶紧放下东西出了作坊,这还没等立稳呢,就问道一股扑鼻的花香。 “前些时候,你不是跟我娘说做什么粉要用这玩意儿么,我想着反正这几日没事儿,就给你去摘了一些送来。” 紧接着,她就瞧见刘书来正得意洋洋的拉开马车的帘子,却见那马车里面竟然密密麻麻全都大朵的重瓣玫瑰...... 那些玫瑰一看就是新采摘的,娇艳欲滴甚至还带着几丝大早的清凉气息。 她有些错愕的半天没能回神,乖乖,这可不是一些玫瑰啊......这特么明明是一大车,难不成本朝玫瑰已经到了这般不值钱的地步? 然而,她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个否定了。 自打开始研究往皂块里面添加天然花色开始,她就打听过了,本朝与前世的古代虽然不尽相同,但却有许多共通之处。 旁的不说,就好比这重瓣玫瑰。所谓重瓣玫瑰,其实是最传统的平阴玫瑰品种之一,药食同源且香气浓郁,颜色丰满,自古以来都是最珍贵的中药材,到了后代更是最佳芳香原料。 前世许多创业者跟国货品牌,也曾出过许多重瓣玫瑰的芳香喷雾。即便是在家里简单自制的手工皂,那种清雅浓郁,或是香甜芬芳的味道,也能久久存留。 林宝茹顾不得胡思乱想,甚至感慨刘书来这又是纨绔子的霸道范儿。现在的她,正欣喜的打量着车里面满满当当的玫瑰。 “你这是几时摘的?” 刘书来见她惊喜的模样,神情越发得意,“天儿刚亮的时候,我听庄子上的人说,那时候摘是最好看的......” 林宝茹心里盘算了下时间,如今这时候,天儿刚亮应该正是卯时前后,还真是......足够让她欣喜的。 也不是她要求多,实在是要想提高玫瑰花精油跟颜色的提取量,第一点就得要在最好的时间采摘。一天二十四个时辰,含油量最高的,却只有卯时那一段。 当然,若是能在花半开的时候采摘更好,只是这一点她自然不能要求。毕竟,五月中旬已经是重瓣玫瑰开的最盛的时候了。 听到刘书来说的时间,林宝茹眼前一亮,恨不能抓住他欢呼一声。不过饶是这般,那双亮到发光的眼睛,还是看的刘书来心头一颤一颤的。 就这么些花,至于让这丫头这么高兴吗,都快得意忘形了。 不过他面上虽然略显嫌弃,可心里却暗暗欢喜,也不亏他一大早没心思睡懒觉,顾不上吃饭,就跟着在庄子上折腾。 当然,现在的林宝茹还不知道,早起的时候因着觉得庄子上摘花慢,他个大少爷在花田里又剪又掐的模样,好端端的一片玫瑰花可是被他糟蹋了不少。偏庄子上的管事儿,哪里敢管啊,只能拍着大腿一个劲儿的劝着自家大少爷没累着了...... 要是林宝茹知道了,怕是都得吐槽他个败家子儿了。要知道,那玫瑰便是不做香料跟胭脂用,光是旁的也能做出许多花样子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因着那一大车玫瑰的缘由,林宝茹对着刘书来的态度,可以说是和颜悦色的厉害。当然,这其中有没有因着见过他上次喝醉时候的搞笑模样的缘由,那就只有林宝茹自个知道了。 吃早起饭的时候,刘书来倒也厚着脸皮没走,顺带着听着王氏几个说起掠子,心里又惊讶了半天。 他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可好歹也常跟衙门里头的衙役打交道,自然能听出这东西能带来的可不是三五两银子的利钱。这要是送去衙门,指不定就是天大的功德。 本朝提倡劝课农桑,她们现在吃的那个番薯,还是多少年前一个农妇无意中发现的,结果一亩地产出将近五十万担。后来朝廷官府接连给她嘉奖,让原本算不得宽裕的家庭,成了远近闻名的好人家儿。 虽说这掠子不能直接产粮,可它能抢收啊。若真能普及开来,能解决的事儿可是不少的。 所以没几句话呢,刘书来忽然就拍手说道:“那掠子若是真有这么神奇,一会儿我就去衙门里知会一声,看看能不能把话递上去......就是不想着什么福泽苍生,可好歹也能得些好处。” 顿了顿,他还看向林宝茹,挑眉说道,“先前你不是怕你揍人坏了名声,牵连了家里么?我跟你说,要是你这掠子真得了衙门的认可,别说揍人的名声了,就是你们一家子跟你奶奶一般是撒泼耍赖的性子,那都能被人捧上天去......” 事儿还没成的,刘书来却说得十分有画面感了。这倒是让林宝茹暗暗发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思想!” 刘书来本来也不是谦逊的性子,“可不,不说旁的,就说我吧,如今走到哪里人家都笑脸相迎,为的还不是我娘跟我兜里的银子?现在他们只敢背地里那般说我,若是见了面,还不是要腆着脸笑意盈盈的?” “可要是哪一天我跟我娘兜里都没银子了,想来那些个天天捧着我说话的掌柜子跟伙计,就得看着我横眉相对了。”他心情颇好,喝了一口粥,恩虽然不好喝,但是也不赖...... 林宝茹看着刘书来那样子,没忍住抿嘴笑了起来。 就是采茹跟采荷都面面相觑,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迟疑的问道:“那要是你真没银子了怎么办啊?” 刘书来得意的神情瞬间卡住,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怎么想好像家里也不至于养不起他了。 于是,他老实的说道:“怎么会没银子?打小族里族外的人都说,我爹娘挣下的家业足够我跟我兄弟挥霍几辈子的了......” 所以,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没设想过有一日刘家会家道中落到没银子的地步。 林宝茹见刘书来一副愣神的模样,就知道这人从来不曾想过以后。可以说,前二十年,他不曾为生计忧愁过,加上刘夫人的.宠.溺,早就让他习惯了纵然一事无成被人嘲笑也无所谓的日子。 不过她现在到底还没过门,有些话总归不好说。 想到这里,林宝茹就把将出口的劝说压了下去。 如今,她与刘书来只能算是伙伴,却还不敢交心。她与刘家而言,合作的关系也要大于结亲的关系。更甚者,就算她嫁去刘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着寻求庇护。 不过刘书来能看出大家对他所谓的笑脸,为的就是他身后的刘家,而非真心与他一道欢喜。更清楚,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怕就怕他在那些酒肉堆里被追捧的,彻底迷失了自个,以为那些对他邀功或是献媚的人,是当真与他生了什么交情的。 吃完饭后,刘书来说要去衙门一趟,没再多留。不过他走的时候,林宝茹明显感觉到,这人情绪有些恹恹的。 大抵是,从没有人那么正经八百的问过他,若是有一日没钱了怎么办! 倘若让他喝酒赌钱遛狗逗猫的依仗没了,那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护住整个肥肉一般的刘家? 林宝茹摸了摸袖袋里没拿出来的簪子,心道看他的情绪,若是自己把簪子还回去,大概会让他以为自己嫌弃他呢吧! 这么一迟疑,倒是又错过了机会。 不过林宝茹没察觉的是,不知是不是因着刘书来救过还帮衬过自家几回,如今她竟然越来越顾忌刘书来的感受了。要是放在最初的时候,只要能撇清关系,她哪里会思虑到一个纨绔子的感受! 林宝茹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回作坊去拾掇那些玫瑰了。 她当然不是真的指望能徒手提取玫瑰精油,不过好在之前去寻器皿的时候,她狠着心买了玻璃。她原本以为古代没有玻璃,可上回去胭脂店送货的时候,却碰巧遇上有走商在外叫卖,而名字就叫玻璃。久禾书苑 说实话,当时她先是惊了一下,原以为还有另外的穿越者呢。可等瞧见了物件,才知道,大抵是自个想差了。 不过好在,那她打走商哪里得了许少想要的东西。眼下,正好能帮着蒸馏玫瑰花里的精油。 若是柑橘皮跟种子累的精油,许是好容易提取。可花类的,估计这一马车玫瑰,提取量也不会很大,不过余下的玫瑰水倒也有许多用途,所以不算浪费。 这厢林宝茹招呼了采茹几个过来帮忙,把那一捧一捧的玫瑰花摘下来冲洗干净,随后添进锅里。因着她以前没有提取的经验,所以余下的遍寻了个打湿了的床单,随后把玫瑰铺上去摊开防着捂黑。 采茹手里拨弄着香喷喷的玫瑰花,笑着说道:“大姐,戏文里总说富贵人家的千金成亲的时候,会漫天撒玫瑰花,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林宝茹轻笑一声,“你打哪听得这些话啊,当心娘听见了又说你!” 采荷闻言,赶忙告状道:“二姐跟杏儿姐每回去赶集,都听一阵话本子嘞,等回来俩人就嘀嘀咕咕一阵子,可是没意思的很。” 采茹不放被自家三妹拆台,不由撇了撇嘴,“那也好过你,光贪嘴要糖吃,昨儿晚上还说牙疼呢!” 林采荷吐了吐舌头,“就吃就吃,石头哥都说了,能大一些换了牙就会好的。” 林宝茹眼看着俩人都开始斗嘴,不禁觉得好笑,“行了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得。” “采荷,大姐跟你说,牙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就算换了牙,那牙槽都坏了,新牙齿能长好?”林宝茹冲着采荷挑了挑眉头说道,“往后早晚漱口刷牙,但凡刷牙后可不敢再在被窝偷吃糖块了。” 林采荷见自个漏了底儿,不好意思的赶紧保证起来,“恩恩......我不吃,以后也不偷偷给小山吃了......” 姐仨拾掇了将近半个时辰玫瑰,瞧着那些花瓣挑摘的干干净净了,林宝茹才把挑出的一笸箩玫瑰倒进锅里小火煮起来。为着方便收集蒸馏水,她还特意在篦子上头闷了一层油纸。 虽然仪器有所不同,可原理是一样的。按着林宝茹的设想,这样收集的精油虽然会少一些,可纯度应该没问题。 这几日天儿好,王氏跟林满仓忙着在前院打麦子晒麦子,倒没怎么注意姐妹几个在作坊忙活啥呢。 一直到林宝茹做出了玫瑰皂,甚至还用玻璃瓶装上粉嫩的玫瑰水后,王氏才知道那铺了东屋满地的玫瑰花,竟然全被闺女制成了能油油水水的物件。 不过还真别说,这玫瑰皂用起来,可比之前那些美容皂更有效果,才用了三四回,王氏就觉得自个的手背似乎白嫩了一些。 等她听自家闺女说,那小小的一块玫瑰皂,是用了一半玫瑰蒸馏出的精油制成的,可是肉疼的她不轻。连带着用起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多抹一些浪费了。 当然,那玫瑰水也用了用途,现在林家二房出了林满仓之外,余下的几人几乎人人都养成了洗漱后拍打玫瑰水的习惯。她们自家其实也没多大感觉,可等走到村里,就会有人时常感叹二房娘几个没了糟心事儿肉皮儿越来越好了。 林宝茹知道玫瑰皂跟玫瑰水的重要性,所以在交给刘家的时候,还特地让掌柜子同刘夫人细说了几句。 不过她倒是多虑了,相较于她还琢磨如何营销的时候,刘夫人自己就已经是行走的带货者。如今,县城富足商户甚至是官家夫人小姐圈里,谁不知道刘家有个活神仙,能做出让人越发年轻的好物件来? 所以,等刘夫人换了玫瑰香后,那些个追捧者美容皂芙蓉皂的妇人,可是争相询问她。 这不一听说刘家铺子里的玫瑰皂,只卖两个月,整个县城那些夫人小姐的,几乎都要抢疯了。更别说,那玫瑰水装在精致的小瓶子里,端是瞧着就够上台面的。 可惜刘家柜台上说,玫瑰水在这个时候,只能存放三五日,若是与冰鉴放在一起,许是能存放十来日。否则,怕是她们更会囤下许多。 毕竟,谁不想一出场就比旁人显得年轻貌美?谁不想打人群里头一过,就能有三分留香? 于是在谁都不肯比别人落下一些的攀比风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等着刘家铺子挂出林氏的好物件。 当然,那些便宜的香皂豆跟美容皂,虽然没在各家妇人购买的单子内,可这并不妨碍府上的丫鬟姨娘采购。 五月底的时候,忙的几乎要脚不沾地的李货郎来结货了。如今,他盘下了个小小的摊子,卖的依旧是走街串巷的杂货。但最主要的,吆喝的还是林家皂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因着在县城,他做林家这买卖是最早的,加上旁的卖货郎总要同他这里拿货,所以每个月光是靠着二房的香皂豆跟美容皂,他都能挣上不少。 若是再这么干几年,许是他都能盘一间带后院的铺子了。到时候,带着老娘住到铺子里,也生了自个出门的时候常会惦记家里的老娘。 李货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笑呵呵的把小布包递给林宝茹,“前些时候,咱们县城有卖货郎去了隔壁县,所以销的多了些。五月里连带着出货带着我自个卖,打你这拿了二两银子的皂块,喏你数数......” 其实早在李货郎来之前,林宝茹几个就已经捋过这个月的账目了。现在倒不至于当初当初账本子的时候那般念叨,若是那样,倒显得生分了。 王氏招呼着李货郎喝了两碗绿豆汤,原是想着留他吃个饭,反正现在院儿里还有做工的木匠,倒也不怕外人说闲话。 不过李货郎却舍不得耽搁生意,所以拿了百十来皂块就赶着骡子车走了。 他这厢刚走,刘家铺子的掌柜子就来了。 当然刘书来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他过来倒不是为着什么劳子的生意,纯粹是为了来显摆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刘家铺子掌柜新上来没俩月,是吴家村那边的。他是个能瞧得出事儿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是掌柜的。前掌柜子在的时候,他就是铺子里一个伙计罢了。 前掌柜子那时候是轻慢林宝茹的,总觉得她个乡野村姑纵然能做出些东西,也不会是好物件。哪怕刘夫人亲自开了口,让铺子里卖林家的皂块,前掌柜子都不以为意。 甚至还常会念叨,那林家闺女肯定不是个好的,图的就是为了攀上了刘家少爷,好让她那不上台面的东西入了富足人家的眼卖个好价钱。 而那些被她送去铺子里的皂块之类的,都被前掌柜的束之高阁,就算有人问也没上心推荐过。 也是他机灵些,每回遇上前掌柜的不在,都会研究一番皂块,而后遇到有人家需要就推荐一番。一来二去,去寻他买美容皂的人就多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纯粹想多挣几文赏钱。可哪成想啊,俩月前,刘夫人突然撤了前掌柜子,还把店里的活计交给他打理了。 自那之后,他这小伙计就凭着那些个寻香皂块,一跃成了吴掌柜子。 这都俩月了,他想起来还觉得跟做梦似得呢。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看到林宝茹,就跟看到了贵人一般。 “这是咱们店这个月关于林氏作坊往来的账目,姑娘瞧瞧,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今儿就跟您结了账?” 林宝茹看着笑眯眯的吴掌柜的,赶忙招呼着人去北房那边先歇会儿。 如今她们还没搬到前院,而作坊的东西厢房又都占用着,所以,除了林满仓去前院看着外,余下娘几个全都挤在北房工作间里凑合着。 好在现在天儿热,也不觉得阴冷。加上北方是个大通屋,便是多占几口人也不显得拥挤。 刘家胭脂铺的吴掌柜子没敢拿大,先不说现在胭脂铺卖的最好的物件,还得依仗着林家呢。 就是抛开这一层,只瞧自家大少爷这熟门熟路的模样,就知道他同林家肯定是生了情谊的。再者说东家少爷在跟前,他就算想摆姿态,那也没胆子啊。 “婶子,您别忙和了,我这回来也是瞅着空来的,一会儿还得赶回去盘货呢。”吴掌柜子见王氏要去倒水,赶紧喊住她,随后一脸高兴地说道,“不瞒婶子跟林家妹子说,前头咱们那些个玫瑰皂,卖的竟比芙蓉皂更好,连带着之前我觉得太过金贵的玫瑰水都被各家妇人追捧了起来......” 说到这里,那掌柜子自个先忍不住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们猜,单是那玫瑰皂跟玫瑰水,刨除东家挣得,你们能得多少?” 林宝茹见他那模样,就知道这次提取精油添加到皂块里的法子,的确比之前单纯添加香料要好的多。按着她对刘家这位新掌柜的了解,若非价钱极好,他肯定不至于如此卖关子。 掌柜子笑了一会儿,见林宝茹跟王氏都看过来,干脆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摊在桌上,“整整八两银子呢!只可惜量太少,昨儿个州城那边还有人来打问玫瑰皂呢,说是在外头一块都出到二两银子的价了,愣是买不着......” 说着,他还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若是能多一些这样既能留香又能养颜的皂块,那不愁咱这买卖不能一炮而红。” 至于最初那些基础的香皂豆跟美容皂,对掌柜子而言,如今也就是捎带手卖一卖罢了。真正的大头,自然还是寻常百姓用不起,足够奢侈却能引得各家夫人争相购买的养颜皂块。 林宝茹心里盘算了一下,如今她既然能提取玫瑰精油跟玫瑰纯露,想来精油含量更高的种子跟果皮提取起来应该也没问题。再者,相比于玫瑰而言,果皮跟种子成本更低,尤其是到了夏日瓜果丰盛的时节。不说旁的,单是葡萄籽家家户户每年都不知要丢弃多少呢。 她心里有了想法,面上自然就点头应起来,“那一批玫瑰皂跟玫瑰水,只是个尝试,若是卖得上价钱销路也好,后续我自然能供应更多品类跟更多的量。”顿了顿,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笑道,“当然,如何售卖能提高咱们的身价,就要看您了。”乐 林宝茹这话说的十分稳重,既点出自个的顾虑,又抬高了刘家掌柜子。 而那掌柜子见她跟王氏一心放在生意上,似乎桌子上足够一般人家几年糟耗的八两银子,并没有任何诱惑力一般。 若只是她们俩人这般就算了,就连边上两个半大的孩子,瞧着那银子都没半分激动模样。 如此一来,他心里更是连连点头赞叹。先前那个掌柜子还说,林家定然是为了攀附刘家,想得了便宜卖自个的玩意儿才应了亲事,可如今看来林家闺女配自家那不着调的少爷倒是委屈了。 有这份手艺跟气度,还愁家里能缺了进项? 不说旁的,单说现在镇上县里连带着州城,多少铺子打听着林家皂业到底是何方神圣。现在也就是自家夫人林家作坊呢,日后一旦宣扬出去,那上门求买卖的人还能少了? 想到这里,他就越发觉得自家夫人当真有先见之明,不光提前定下了这门亲事。甚至还预先与林家合盖了作坊,虽说是挂着林氏的名号,可不论往后这作坊如何红火,刘家都能坐等分钱。 吴掌柜子越想越不敢生半点轻蔑心思。 他一边应承着林宝茹的话,一边让跟着自个一块来的账房先生取了账本出去。两项对了对账目,瞧着数目没有差错,便各自签字算是结了五月的账目。 如今作坊的买卖还不算复杂,所以林宝茹倒是没像账房先生那般用什么特别的记账法。她现在只是把哪日哪时谁上门取货又或者她家哪个去送了多少皂块,在账本上记得明明白白,等对账的时候一目了然,毫无需要纠结之处。 不过就算这样,那清清楚楚的数目,也足够吴掌柜子惊叹的。 毕竟他算是好学的,加上打小在各家掌柜子跟前打杂干活儿,所以看多了学多了,也就不算目不识丁了。可就算如此,记账看账本子还是件不容易的事儿呢。 平日里他盘算账目之前,多半也会先靠着自家的土法子,心里记着那些货物,每隔几日用记号在本子上标记一下。待到月底了,再同账房对照免得被蒙骗。 可眼下瞧着,林家闺女竟然识字儿不说,还能把一条一厘的记得这般详尽,倒是愈发让他高看了林家一眼。 不说别的,这十里八乡的农家人,哪有舍得送闺女读书识字的人啊?便是舍得,那份开销怕也负担不起。不过眼下,林家姑娘那字迹虽然不好看,可一笔一划倒也清楚,可见她绝不是个一般的。 若说林家没给她请过先生,她却凭着好学想法子认了字儿,那可就更了不得了。有这份耐心跟劲儿头,还愁日后不能成事儿? 当下他对着林家二房的态度,就越发的恭敬了。 不过后来,当他发现不光林宝茹跟王氏,就连采茹跟采荷都能帮着作坊对账后,更让上门做生意的人,那惊诧的模样就跟更别提了。 当然,那些也是后话了。 吴掌柜子算是个实诚的。 原先的时候,林宝茹还琢磨着,自个皂块只是定了个初初价格,只要刘家卖的不低于自己的定价就够了。算下来,自家也能挣不少。 可如今交账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掌柜子把那玫瑰皂炒上足足一两银子一块,远比她的定价要高上许多。可账目上,并没隐瞒更没有因此作假。 这一点倒也不是她多虑,实际上各家铺子的掌柜子没少这样贴补自己的荷包。 只是刘家新掌柜子不同,一来他是眼看着前任掌柜子被撸后跌到去当伙计都找不到门路的,自然害怕走错了一步被东家厌弃,继而落得与前任掌柜一般的下场。二来,现在自家夫人十分看重胭脂铺,每个月必会亲自查账,加上刘家与林家姻亲的关系,就是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未来少夫人。 林宝茹笑着收了银子,本来还想再跟掌柜子客套几句呢。 奈何边上坐着的刘书来没了耐心,他皱着眉头的瞪了一眼还稳稳坐着的掌柜子,不满的开口说道:“喂喂,没事儿了就散了吧,我还有正经事儿要说呢!” 吴掌柜子一听这话,先是错愕了一瞬,旋即赶紧拱手告辞。 他可没惹少东家的胆子,尤其是惹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少东家,没准那句话说错了就得被刺挠几下。 最后,吴掌柜子好生交代了一番下次送货的事儿,顺带着还在林宝茹跟前买了个好,说如今林家送的胭脂跟水粉也已经被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林宝茹把人送到门口,瞧着刘书来没跟过来,才笑着从袖袋里去了半两李货郎送来的碎银子,“掌柜子莫要嫌弃,咱往后的生意是长长久久的,到时候要您费心的地方还多着呢。先前也没机会同您讲,往后咱林家的东西但凡经您这出售的,林家都打收的分红利,给您提半成。前头结的,加上今儿的八两银子,我也不多给了,就先给您半两,只当回去给您跟铺子里的伙计们添个茶酒。”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掌柜子见状,赶忙连连摆手推拒,“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就是没有这银子,我靠着卖林家皂块也得了不少好处了。”说完,他就笑眯眯的解释道,“姑娘不常在咱们生意圈子里露面,自然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羡慕我巴上了林氏皂业的买卖。现在我走出去,便是镇上有头有脸的老掌柜都要和善的同我说上几句话......” 林宝茹见他的推拒不似作伪,也就不再坚持了。 掌柜子却也不是真的两袖清风,实在是相较于有数的银钱,他看的更长远。日后,他还指望着林家作坊呢。 他有预感,只要眼前这闺女好生经营,日后说不准比刘夫人还要厉害。同她打好关系,那就是供上了个财神奶奶! 掌柜子想着那会大少爷对自个的不满,也不敢再耽搁,只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有些期待的再同林宝茹交代了几句。直到他自个都觉得自个话有些多了,才讪笑着摆手上了马车离开。 如今,林宝茹怀里算是又揣上了十来两银子。大概是有了银子,她不光心情好了,腰板都直的不能再直了,果然银钱壮人胆,老祖宗诚不欺我。 回到屋里后,林宝茹的心情也就稍稍平复了。不过虽然没那么欣喜了,但瞧见刘书来的时候,还是越看越顺眼了。 不为别的,就只凭他是刘家少东家,这人在她眼里就开始自带光环了。 林宝茹跟百无聊赖的逗弄着小山的刘书来打了招呼,疑惑道:“今儿你怎的有空过来?” 她这几日忙着储藏刘家一次次送来的玫瑰,倒是没捎信要过什么旁的物件。所以,刘书来这次来,肯定不是送东西的。 刘书来听她说的毫无在意,那姿态大.大方方的压根没戏文里说的女子见到心上人的扭捏跟羞涩,心里不由就有点不乐意了。 这会儿,他还没发现,自个越来越爱往桃溪村跑了。屁大点事,都巴巴的过来,一点都不乐意让人过来帮着传句话。 林宝茹等了半天没等到刘书来说话,也没再追问,只是喜滋滋的盘腿坐回桌子边上算起了银子。那模样,还有点土拔鼠藏粮食的劲头,看的刘书来直称奇。 他心里琢磨着,自个这些年光糟践银子了,院子里还真没置办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平日里的花销,好似也没省下什么...... 要不,下回再去吃酒,就不点玫瑰酿了,其实寻常的花雕酒,香雪酒跟元红酒滋味也不算太差。 林宝茹数好银子,都跟王氏交代清楚了,发现刘大少不知又走哪门子神了。 她伸手在刘书来眼前晃了晃,“难不成你过来,就是为了走神的?” 刘书来下意识的抬手攥住打断自个思绪的罪魁祸首,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个竟然抓住了那黑心莲的手...... 也不知怎的,他腾的就打长椅上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什么,我就是来跟你说......你那个掠子,县太爷说是好东西,要那啥呢......给你奖赏......” 说完,他就跟屁.股被火烧似得,火急火燎的往屋子外头走去。 碰上去放好银子过来的王氏的时候,他还故作镇定的用手当扇在腮边扇了几下,神情更是十分不自然的讪笑道:“哎,屋里太热了,太热了......” 等到迈出了门槛,他一张脸才爆红起来,旋即急匆匆的跑到门口去同手同脚的爬上马车。 “娘的,太怂了!不就是拉拉小手吗,也至于这样。”直到马车晃晃悠悠的往村外走了,刘书来才暗暗唾弃起自个来。 怎么说,他也是镇上出了名的纨绔,光是窑子都不知道逛了多少次了。不至于这么丢脸吧! 这种懊恼一直持续到他跟个鹌鹑似得去四海赌坊找乐子才结束,可就算是掷着骰子,他还有些心绪不宁,时而心里得意,时而又觉得自个没志气。 于是,心不在焉的输了几把的刘书来,头一次看着手里的叶子牌跟骰子,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最后,刘书来招呼着人去寻张老.二跟陈老三过来。 当然张家那边他是不指望,不过陈老三这游手好闲的人总归能过来给自个分析分析的。 陈嵘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瞧着他那眼底乌青的模样,就知道大概是纵欲过度了。不过相较于嘲笑陈嵘,他现在更想知道自个是哪根筋不对了。河源书吧 于是关上门后,陈嵘就开始听着自家向来洒脱的来哥,犹犹豫豫的念叨起打上回挨了刘氏老太婆的揍之后,一系列的不妥当来。 俩人面面相觑,长久的沉默之后,陈嵘才一脸悲痛的说道:“来哥,你这大概是病的不轻。先前我跟张老.二八卦赵立的时候,曾听他说过,有些人有断/袖之癖之前,先会有厌女症......我怎么听着,你这有点像啊......” “不会吧!”刘书来骇的身板一震,惊疑不定的看着陈嵘。 却见陈嵘一脸深思道:“那你说说,怎的就是挨了一下未来嫂子,你都能生出这么多不得劲来?” 刘书来被这个答案震的不轻,赶忙喝了杯酒水压了压惊,半晌后才痛苦的说道:“那怎么办?我娘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还有要是我真那什么了......那林家那土丫头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害了人?” 陈嵘有些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节哀吧,虽然有些荒唐,可好歹现在咱镇上也有了小倌馆了。” 怪不得自家来哥每回去青.楼画舫,都不冲人家的姑娘去。就是去了,多半也是为了长自个纨绔的脸,在风月场所搏个阔绰名声。 等刘书来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陈嵘撺掇着鬼鬼祟祟的到了小倌馆外头。 小倌馆到底不算正经,所以都在巷子深处,就连拱墙上都只是空白的招牌。不过这并不妨碍那些个细皮嫩.肉的男子,在二层小院上头招揽生意。 刘书来听着那些个捏着嗓子的生意,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他有心退回去,只可惜陈嵘在边上嘀咕道:“来哥,来都来了,要就这么回去了,不是白来一趟?” 刘书来一听,觉得也真是这么回事。万一自个真的那什么了呢? 之前他去青.楼,就是凑个热闹,就算拍下花魁也就是斗斗酒,打打嘴仗。要说真的亲近,他还真没有过,就是小手都没摸过。 以前他还觉得不以为然,可现在遇上对林家豆芽菜黑心莲的那些个感觉来,他就越想越觉得自个不正常了。 只可惜,还没等他硬着头皮跟陈嵘进了小倌馆呢,就被得了信匆忙赶来的张勋盛给拦了下来。不光如此,张勋盛后头紧接着来的可是刘家跟陈家的管家...... 这回管家可容不得俩人溜了,尤其是刘管家二话不说先让自家的护院把大少爷捆了。 当然,陈管家也没多手软,看着还挣扎着的三少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哎,这回三少爷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张勋盛也没想到,两家管家来的这般及时。他有心帮着俩人说几句,可还没开口呢,两家管家就先恭恭敬敬的跟他行礼道谢了,那场面话说的可是比他爹还漂亮,愣是让他没求情的机会。 两个管家让人把自家少爷各自绑回府上的马车,旋即就跟没什么事儿一般,各自带人散了。 不过他们就算再自欺欺人,不到转天儿呢,镇上就传出刘家大少跟陈家三少豪逛小倌馆的事儿了。那传言说的有模有样,甚至都能说出两位少爷瞧上的是哪个小倌。 再加上,那小倌馆想接着俩人生些名头,所以一直处于暧昧默认状态。 除此之外,当初刘家跟陈家少爷拍下明艳惑人的媚儿姑娘,却一弃离开的事儿,就再度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翻了出来。 几项相加,倒是让那流言越发可信起来。 陈嵘哪里,日子简直彻底跌进了深渊。现在出不了门不算,他爹娘三天两头往他院子里塞丫鬟,还让厨房日日送些进补的汤药,简直恨不能压着他跟人完事儿。 他反抗了几回,却只能引得他娘哭天喊地的痛哭,连带着大哥跟二哥都放下正事儿劝说起他来。 而刘书来这边,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倒不是被刘夫人逼着往院子里收用丫鬟,只是心里老惦记着陈嵘说的那些个话呢。一想到自个许是会欠下情债,因着取向不对,误了那黑心莲的一辈子,他心里就又煎熬又愧疚。 所以,他娘过来的时候,他就又生了退亲的话。 结果可想而知,刘夫人直接恨铁不成钢的暴揍了他一顿。 可揍了能怎么着?自个的儿子,当真能打死不成! 等她听着儿子扭扭捏捏的说,许是喜欢男人的时候,简直感觉一个晴天霹雳冲她砸过来。惊的她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刘夫人咬牙,瞪着自家儿子,来回踱步,半天才说道:“娘不管你是喜欢什么花魁还是喜欢小倌,总之趁着没成亲呢,你赶紧断了。” “你既应了林家的亲事,就的对人姑娘后半辈子负责。别说人宝茹丫头本身就是个好的,便是个寻常的,也容不得你这么作践!” 不得不说,刘夫人的三观还算正常。 不过她也不是没私心,毕竟谁希望儿子有断.袖之癖啊。所以眼下,她也只能孤注一掷,把希望寄托于林宝茹身上。 最起码,儿子长这么大以来,在宝茹丫头身上算是头一次费过心思。 刘夫人捂着气的发疼的胸口,咬牙切齿的冷哼了一声。到最后真是一瞧见那臭小子就气的厉害,索性直接把人关在院子里眼不见心不烦了。 刘书来能跑吗?那肯定能了,毕竟他在这院子里活了二十来年,逃跑的法子可不光只翻墙头一种。 可现在,他心里也煎熬着呢,根本没兴趣跑出去吃喝。 于是,镇上人人嘲笑的纨绔头头刘书来,头一次连着在床上躺尸。就是吃饭喝水,都不带着挑剔的了。 不过他算是颓废的快,醒悟的也快。 刘书来再怎么犯浑,也知道眼看就到成亲的日子了,加上前头去衙门的时候,自家娘亲可是明打明的去给那黑心莲撑腰了。要是这时候退亲,甭管是为什么,都是不现实的。 可要是娶过来,他又觉得对不住人姑娘。 所以,思来想去的,他就开始琢磨起怎么办来。 至于喜欢男人这个可能,他倒是没多大抵触。虽然他现在还没碰上过喜欢的男人,可就算碰上了,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好比有男人喜欢女人一样,那肯定就有男人喜欢男人啊! 另一边,张勋盛心里是百味杂陈,他是这没想到自家那俩兄弟竟然没头没脑的跑去小倌馆寻乐子。那地方...... 他只要一想起俩人进去后的那种可能来,心里就说不出的滋味。刘书来也就罢了,素来不靠谱,可陈嵘怎的也跟着胡闹。 只是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传来陈家给陈嵘定亲的消息。 打这事儿之后,柳林镇算是有了新的笑话。而这笑话,相较于之前传出的赵家少爷赵立不能人道,更让人津津乐道。 赵家庄子上,赵立阴沉着脸坐在亭子里,半晌之后才烦躁的推开伏在身下衣衫不整的丫鬟,“没用的东西,还不滚!” 那丫鬟惊的连连磕头,直到管家说有人了,她才哆哆嗦嗦的跟着下去了。 赵立神色不善的斜睨着进亭子的人,嗤笑道:“这个时候过来,也不怕丢了那层人皮。” 来人轻笑一声,“你也别阴阳怪气,咱俩现在谁也嘲笑不着谁。”顿了顿,来人复又说道,“各取所需罢了!” 赵立面色有些挂不住,可想到这人还有用,于是只能哼了一声不再搭腔。 俩人在庄子上嘀咕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那人走后,赵立却意味深长的摸了摸下巴,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转眼就进了六月里,林家二房几口人,也都从作坊搬进二来新院子。 相较于作坊那边,新院子不是好了一点半点的。 就是沉稳的王氏,都跟个孩子似得在屋里东看看西摸摸,尤其是到了晚上,被林宝茹往盥洗室的木桶里倒了大半桶热水洗身子解乏后,她更是稀奇又欢喜。 正屋大炕上,王氏跟林宝茹绞干了头发,就帮着几个小的擦头拾掇头发了。许是头一次好生泡过澡了,几个小的都兴奋的不行,一个劲儿的缠着大姐跟娘亲说话。 “还真别说,有这么个隔间,春夏秋冬咱都享福了。”王氏一边帮着采荷梳头发,一边笑着跟自家.宝茹说道,“之前娘还觉得你让师傅弄这么个地方,是瞎讲究呢。” 林宝茹也很惬意的靠在炕头上,舒服的喟叹一声说道:“现在娘知道舒服了吧!平日咱都是打一盆子热水在屋里擦洗,春秋时候还好凑合,可到了夏天跟冬天可就难捱的厉害了。” “旁的人家,是会在茅在边上搭个隔间冲洗。但是咱家这边偏,要是大哥不在家,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若是碰上心思不正的趴墙头,那吃亏的只能是咱娘几个。”林宝茹的话说的直白,她也不算是信口胡说。 前头章氏污蔑王氏勾.引林大冲,想往林宝茹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村里一些人意味深长的眼光可是历历在目。 所以,林宝茹宁可多花些钱,也愿意让王氏跟俩妹子安全一些。最起码,不至于因着被人爬了墙头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误了后半辈子。 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名声大如天的时代,女子碍着名声忍气吞声,甚至无奈嫁出去的事儿,屡见不鲜。 王氏听了这话,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这是正经的。” 她不是因着闺女几句话就茅塞顿开了,实在是这话字字句句都打在她心头上。说实话,当初自家.宝茹,不就是吃了这份暗亏吗?优阅读书 本来她是想退亲的,可还没来得急退,那门亲事就被闹得沸沸扬扬了。后来种种,跟更让她没法控制。 王氏心情莫名低落下来,看着自家.宝茹欲言又止,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把想说的话压在了心底。说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帮着闺女把作坊看顾好,让闺女日后多个退路。 娘几个又说了会话,直到小山几个都困了,林宝茹才起身穿上鞋子要回屋子。 当然,刚住新屋子还十分新奇的采茹跟采荷,也破天荒的没缠着自家大姐一起睡。 接下来几日,刘家也不知怎的,倒殷勤了许多。不光不让这边送货了,每每到了日子,那掌柜子都会亲自来一趟。不光掌柜子回来,就连刘家管家都会跟着过来,那态度要多好就有多好。 若不是脑子清楚,林宝茹怕自个都要怀疑,这刘家上下是吃搓什么药了呢。 不过没等她把事儿捋清楚呢,梅老婶就来了。 大抵梅老婶是知道林宝茹是个能担事儿的,所以说起镇上的传言来,倒没避讳着她。 此时,林宝茹才想明白,原来刘家大少爷是闹了这么一出事儿!去画舫里千两拍下雅女支初.夜不算,竟然还跑去小倌馆寻乐子...... 怪不得刘家多了那么多戏,敢情是怕她进镇上听到风声,闹上一场呢! 说实在的,要是放在以前,在她有钱的前提下,许是会同刘夫人说道说道这事儿。可眼下,她还真没觉得,刘书来有断袖之癖对自个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既不喜欢女子,到时候自个进了刘府,估计也不用担心被催娃了。 况且,依她看来,刘书来那人行为浪荡不着调,可内心却是纯良的。所以,他必然会因着他的不妥,更容让着她,这样有些事儿上,倒是不会让她束手束脚的...... 林宝茹对此不以为意,可王氏却险些昏厥过去。 等清醒之后,她死死的拉住自家闺女,豁出名声不要,也要去刘家说个清楚。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若刘家少爷当真是断袖,那她拼了命,也要跟刘家断了亲事。 林宝茹见她又哭起来,赶忙劝道:“娘,您这是做什么?这事儿也就是外人瞎讲讲的,前头不都说他是恶人,心术不正,说他为非作歹,可实际上他就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少爷罢了。那些个嘲笑他胡作非为的人,在咱们遇上难的时候尚且冷眼旁观,可偏他每回遇上都敢仗义执言帮衬着咱们。娘,你说那些传言有几分可信?” “再者,说起来,刘家跟他,也算是救了我两条命了。我便是不知恩图报,也不该这时候落井下石。”林宝茹一边帮王氏顺气,一边低声劝说道。 “况且,我也嫁过去也不是没有私心。”说着,她就看了一眼梅老婶,叹口气说道,“如今我跟他已经生了千般牵扯,加上咱跟赵家的仇怨,怕是不嫁都不行。不过这样也好,我嫁过去,刘夫人会因着这事儿宽待我,刘家少爷也会因此矮我一头。就算往后有什么曲折,离了刘家,那我也算有话可说......” 梅老婶到底是本朝人,听了这些话,越发觉得宝茹闺女稳重。她来的时候,光想着刘家是个火坑,却没想这么周到。 于是,她赶忙跟着劝慰起王氏来,甚至有些懊恼没先同宝茹闺女通个气儿,倒是平白让王氏跟着难受一场。 王氏沙哑着嗓音,死死攥着自家闺女的手腕,半晌才落泪道:“是娘没用,护不住你!” 不过,好歹她没再挣扎着要冲去刘家要说法了。 这也就是林满仓忙着粜麦子呢,不然怕也得跳起来去刘家招呼一番。 不过后来她防着那事儿,晚些的时候特意寻了林满仓,把这些话删删改改又说了一遍。当然,她不提自个是为着怕赵立寻麻烦的事儿,只说她是乐意的,甚至还说自个早些时候还收了刘书来的定情信物。 半真半假的话,总算把一家人稳住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王氏心里难受,可再难受她也咬着牙把闺女的陪嫁置办妥当了。 不光如此,她干脆克了克家底,把家里的新攒下的十几两银子,全换成银锭子准备给闺女压箱底。 就算这样,她还时时刻刻都觉得亏欠了自家.宝茹...... 林宝茹对此也颇为无奈,只能寻着机会就开导她一番。更是插科打诨的同王氏说,便是嫁了人,这里总要是她的家,要是家里掏干了,那她往后回来可就没寻摸头儿了。 这么说了一阵,才让王氏破涕为笑起来。 不过王氏心里也不糊涂,如今家里的好日子就是靠着自家.宝茹起来的。虽然那作坊日后是来钱的门道,可她也不能亏心,生生寻里正做了见证,把前院跟作坊划成两块地,把作坊落在了宝茹名下,日后只当是她陪嫁。 对此,林满仓没什么意见,而采茹跟采荷也都觉得理所当然。 至于小山,一来是年纪小。二来,其实在桃溪村,遇上这种家产的事儿,到底算不上他一份。 等签好了文书,安置好了家里的事儿后,林满仓就又去赵屠户那里学手艺了。当然,去的时候少不得拿上许多妹子跟娘让带的给月季的玫瑰皂。 相比于做买卖挣钱,他更喜欢屠户的伙计,收猪杀猪,再往各家肉铺里送肉。都是体力活,只要不怕吃苦,就能挣钱经营给好日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外面纷纷扰扰的流言蜚语,并不能影响到林宝茹的生活。 但她越是这般不在意,王氏就心里就越发心疼自家闺女命苦,只恨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为她操办亲事。 当然,王氏把作坊当闺女陪嫁的事儿,也没瞒着村里人。如今,不知多少家里有到了说亲年纪的儿子的人家懊恼呢,若是知道二房能有今日的造化,当初他们哪怕砸锅卖铁也得掏了聘金把人娶回家啊。 自然也有人背地里说道王氏傻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把家底都掏给闺女了,难不成还想指望闺女给养老送终?倒是可怜了二房的满仓小子,好端端的营生摸不着手,还得巴巴的去当人人嫌弃的屠户。 不过这些话,对于王氏而言,只是随意听听。也唯有家里有闺女的人家,说出的话才能进了她的心坎里。 当娘的,便是再看重香火儿子,可那闺女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十月怀胎,哪能不心疼? 儿子尚且能守着爹娘,让当娘的照看着。可闺女养大了,要去别人家做媳妇,哪个娘能不惦记! 陪嫁陪嫁,说到底,还不是当娘的疼惜闺女,想让闺女硬气一些么。 不过更让村里人稀罕的却是,刚进六月里,林家那作坊就招了四个妇人跟俩汉子去做工。 妇人里,自然是有在家没什么活计的鲁大娘跟马婶子,还有早些时候就跟二房走的颇为近乎的银杏嫂子,就连里正家儿媳妇琴嫂子这会儿也进了作坊院儿里。 自打二房盖房子之前,林宝茹就开始跟这些人打交道,知道她们手脚麻利性子也厚道。所以,在同几人商量工钱的时候,林宝茹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自个的规矩,但凡要做工都要先签契书,也免得日后再请人的时候有岔子。 鲁大娘几个当然赞成了,她们虽然没什么见识,可也知道宝茹请自个来,是自家沾了光的。若不是二房娘几个重情,怕是在家门口就能给家里挣了进项的好事儿,根本轮不到她们。 几个人痛快的签了契书,还跟着林宝茹跟里正去了衙门一趟,按了手印算是定下了做工的事儿。 自打进了作坊干活儿,村里可有不少人开始抓空寻着鲁大娘几个唠嗑了,就是后晌下了工,都有人半道上等着打听几句话。 鲁大娘跟马婶子也算是老巴人了,每回都笑呵呵的打着哈哈,光说二房一家子做事儿地道,可内里的工钱跟活计是半点没往外透露。 便是琴嫂子跟银杏嫂子,被问起来了,都只是欢喜的夸上二房几句。要是被问急了,俩人干脆就光笑不言语。 所以,到现在,那林家作坊里的门道,可每一个人摸得着呢。 她们倒不是没想过上门去瞧瞧,可每回作坊就早起上工时候开一次门,晌午跟后晌下工时候各开一次门。只要瞧着鲁大娘几个进了院儿,那两米高的大木门直接就被关的死死的了。 偏偏,门口还拴着二房养的皮毛滑溜的都发亮的大狼狗。那大狼狗也是个能守门的,贼机灵,但凡有生人靠近,直接咬的可是凶恶的不行。 以至于那作坊都开工大半个月了,那些个心思长的婆娘们,都没窥探出半点消息。 不光她们进不去作坊看一看,就是想去前院儿接着找王氏串门的机会套。套近乎,都寻不着机会。 倒不是说二房瞧不起她们不让她们去,只是王氏天天泡在作坊里,家里除了采茹,就是光有玩心的采荷跟小山了。有时候,就连采茹都要去作坊帮忙,她们就算去串门也不好厚着脸皮说跟三孩子说闲话吧! 林家作坊的买卖,现在基本已经定了型。香皂豆跟美容皂,多半会供给各处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还有一些卖妇人物件的小摊子,余下的精油皂块跟用精油调制过的胭脂水粉,则会专供给刘家。 那些上好的皂块跟精油制品,只靠镇上几个大户家的夫人小姐,多半是消化不了的。所以,刘家铺子的掌柜子,每每得了新品,都会转手送去附近的县城乃至州城。 当然,刘家掌柜子如何运作的,林宝茹并不太关心。总而言之,如今几乎她作坊里出多少货,都能瞬间被各处分完。甚至,还有许多卖货郎跟铺子,催着想要提前定一些。 作坊这边,林宝茹也给几人明确分工了。自家娘亲就跟着自个熬制比例最佳的碱水跟皂基,顺带着学提纯精油的法子。当然,如何保存来不及蒸馏的鲜花跟种子果皮,她也有独到的法子。 而鲁大娘跟马婶子则负责筛选原料跟研磨跟晾晒,琴嫂子负责捏块跟脱模,余下银杏嫂子就管着包装。 自打林氏的招牌在镇上县城打出去后,林宝茹就不再满足于在每个皂块上留下林氏的标记了。但凡包装无一不精美,无意不贴有林家标示。 尤其是那些专供刘家的香皂块跟用瓷瓶烧空灌装的玫瑰水,更是在烧制的时候就已经带上了林家名号。 几个人各司其职,倒真的让作坊运转了起来。 有时候,若是碰上哪家有事儿耽搁了上工,采茹也能过来顶上一两日。 不过饶是这般,随着天儿热各家换洗越发勤快开始,作坊里的香皂豆美容皂都已经彻底供不应求了。 而玫瑰皂和玫瑰水因着被知州夫人几番求购之后,直接成了各家官宦贵妇相互攀比的物件之一。 不说旁的,就是陈嵘老爹,都仗着自家儿子跟刘家有深交的关系,得了两块去讨好自家夫人的。而余下几房姨娘,心里嫉妒,又唯恐是因着年老色衰而丢了.宠.爱,所以也都憋足了劲儿,拿着攒了许久的私房银子,去置办用过后就能浑身散香的皂块。 这些日子鲁大娘几个都快连轴转了,甚至连家里晌午饭都顾不上好生做上一顿。忙得厉害的时候,几个人更是直接吃在了二房这里。 不过她们倒没一个生怨言的,毕竟二房这活计听起来是麻烦的,可真做起来了压根不累。那一日六文钱的工钱,就跟白得的似得。 而且若是碰上后晌加点忙活,几个人还能另外得几文钱。这算下来,可是比一个壮劳力都不少了。 鲁大娘几个心里感激着呢,恨不能天在长点,能顺利的帮着二房把货赶出来。 最后林宝茹瞧着作坊的这边实在忙不开了,索性就与王氏商量着,给舅舅跟妗子那边捎个信,看他们有没有心思来做工。不说旁的,在这里干活儿,总归比让舅舅出去做苦力要挣钱的多。 除此之外,她还琢磨着,想送狗子去学堂。 也不是林宝茹大方,其实她想的是给采茹跟采荷请个先生。奈何别说外面但凡有些学识的读书人,哪个肯屈尊降贵来小小的桃溪村教书? 若是强请,她也怕遇上那些讲究夫为妻纲的卫道夫,别是让采茹跟采荷开不了眼界,反而学一肚子男尊女卑的恶臭思想。 思来想去的,她就琢磨着,干脆先送王展健去读书,他识了字儿回来再转手教给采茹采荷跟小山。当然,日后小山与小宝这两个小的,少不得也要进学堂。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读书不一定真的能出人头地有多大造化出息,可不读书一定会比那些满腹经纶的人会少许多机会。 林宝茹一边刷洗着新买的熬玫瑰水的铜锅,一边想着,这封建社会对女子太过苛刻了,平常人家竟然丝毫没有让家里闺女识字儿的念头。 倘若要挑个能读书的,必然是挑儿子去,没有儿子的不论子侄甚至是同族旁支家的儿子,也会巴巴的帮上一把。 然而,女子却只能以无才是德安慰自个。可事实上,真正富家出身的女子,哪个没有几分才情?哪个是大字儿不识几个的? 她暗暗吐了一口气,心道日后若有可能,干脆自个寻人开个女子学堂得了。不求能教出多少有气性的女子,至少不做睁眼瞎啊。 王家那边地虽然多,可前头有了宝茹托赵木匠送去的掠子,所以收割的也是很快的。如今,那打好的麦子,全都晾晒干了收进了大瓮里。 这会儿钱氏跟王树林,这些日子也愁的厉害。 自家老.二媳妇眼看就要坐月了,可亲家那边三天两头的来找茬。刚开始,他们是没深想,但凡亲家母耷拉着脸来,总是好言好语的敬着。 甚至为着不让徐青青着急,俩人更是赶着自家虎子去亲家那里帮着收麦子干活。 原本以为女婿上门干活,怎么着也能让当岳父岳母的高兴,哪成想儿子做牛做马去干了两三天,竟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要不是王树林好心去送掠子时候,正碰上亲家一家几口人在地边儿的树荫里喝水,偏只有自家儿子汗流浃背的在地里割麦子,怕他都不敢相信这是当亲家的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过王树林虽然恼了徐家,但一想到自家儿媳妇是个好的,他就是气儿再不顺也只能咽下去。:,,, 搜索幻想小。说网3W点7wX点org阅读农家宝妻最新章节 第一百七十八章 哪成想,这刚收完麦子,徐家老娘就来哭穷了,说家里要给小儿子说亲得下聘。要不就是家里的徐老汉累着了,整日里要喝汤药养着,都要把家底给掏空了! 她大概也知道钱氏的性子火爆,不敢当着钱氏说,只是寻着自家大肚子的闺女哭啼,甚至说要是老头子断了汤药怕是就活不了多久了。 刚开始,她那番哭啼当真惊的徐青青不轻,甚至还张着口同自家婆婆那讨了几百文钱补贴给爹娘。 钱氏看着自家媳妇为难的模样,自然心疼,又不想真失了亲家之间的情分,所以借也就借了。 哪知道,打那以后,徐家婆子就跟粘上王家一样。三天两头的来哭诉一场,每回不得银钱,都不会走。 后来钱氏压着脾气说家里这两年又是给儿子成亲,又是添人口的,也没什么钱。哪知道,徐青青她娘也是个厚脸皮的,不仅没收敛,反倒是撺掇着徐青青让婆家粜麦子...... 新收的麦子虽然也能卖出去,可相比于放置三两个月,那价格上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再说,钱氏可是打听过了,徐家收了几亩地的麦子可是一点没往外粜...... 后来还是王虎子哭丧着脸,把自个在徐家遭的罪给媳妇说了遍,他说的委屈,直心疼的徐青青快掉眼泪了。 徐青青想着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干脆自个回家看看。虽说以前爹娘瞧不上她这当闺女的,可娘不也说过,十个手指不一般长可咬咬哪个也是疼的。 而且许是离得娘家远了,过去的那些个委屈好似就都淡了。 她回去倒不是真的想要给说法,只是想同爹娘说说,让爹娘心疼心疼她,若是再这么下去,她在婆家还能有什么脸面? 哪成想,她一回去就瞧见自家所谓累的伤了身子的老爹,精神矍铄的在院子里跟大哥小弟喝酒呢。大概几个人都没瞧见她,说起她来也不避讳,只说没想到她嫁去王家竟然也能攀上一门好亲戚...... 她心里难受,却还是心存侥幸的喊了人。 徐老汉跟俩儿子瞧见自个正叨叨着的人回来的时候,面上没一点不好意思,这让徐青青暗暗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她想岔了...... 后来徐家婆娘把她拉进了灶房,“你怎么来了?是你婆婆粜了麦子,让你送钱来了?” 徐青青咬着嘴唇摇摇了头,没吭声。 徐家婆娘皱了皱眉头,“那是你手头宽绰了?” 徐青青继续摇头。 徐家婆娘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刚舀的水也没递出去,直接啪叽一声放回到了灶台上。“那你回来干嘛?” 徐青青眼底里酸涩的厉害,“娘,难不成我没钱就不能回来了?” 徐家婆娘撇了撇嘴,满不在意道:“没钱你回来干嘛,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事儿别总回来,没啥好处!” 拴好牛车的王虎子进院后没看到自家媳妇,不过当时大舅哥跟小舅子倒是热切的招呼着他过去坐下喝几口。他问起自家媳妇的时候,小舅子只说是去跟娘说婆娘间的话了。 王虎子有心去瞧瞧,可却被大舅哥拉住了,说是他一大老爷们没得去听女人的体己话。 这么一说,倒是让王虎子没说辞了,只能跟着坐下。 灶房里,徐青青红着眼有些难过的说道:“娘,前头我有了身子你没去过,我不怨你。你仗着我跟虎子的情谊,说是借实际上根本就讨要虎子交给我的体己钱,我也不怨你。可是你的心咋就能这么偏啊,我哥跟我弟是你生的,难道我就是捡来的?” “我婆婆心眼好,可是要是知道借给你的钱,根本就不是给爹买药的,你让我还咋有脸在她跟前啊!” 徐家婆娘被自家闺女落了面儿,心里不乐意了,“什么有脸没脸的,老娘养大的闺女进了她家的门儿,难不成她不该顾念着?再说,你肚子里都有了她王家的骨肉,她还能为着些铜板子给你脸子不成!” 她一边说,就一边伸手戳了戳自家闺女的脑门,看似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也是个死心眼,她家老大跟老二干活这么些年,能不往她手里交钱?她说没钱,谁信啊。你这胎要是个儿子还好,要是个闺女,那不是得眼巴巴看着她把手里的银钱贴补给她大孙子?” “还有你那小叔子,往后娶媳妇盖房子,可也得花钱呢!现在娘不帮着你讨出些来,往后有你哭的时候呢。” 徐青青抿了抿嘴,强撑着说道:“婆婆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便是大哥跟虎子往家里交钱,那也是有数的,公婆这些年盖房子置地怕是早就花没了。你现在这样......” 没等她说完呢,徐婆子就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骂道:“果然是姑娘向外,说你婆婆没钱,我可是不信的?不说别的,谁不知道她那个守寡多少年的小姑子家现在了不得了,那银子就跟白捡的似得,得外头多少人求生往门上送......前头你不是也说,你婆婆可怜那边,对那边可上心了么?我就不信了,平白无故的她能对出了嫁的小姑子好,肯定是那边私底下给了你公婆好处!” “也就是见你心眼实,哄着你呢。”徐婆子斜睨了一眼自家闺女,说着说着,眼珠子一转就把话拐到了林家的事儿上,“说起来,你婆婆那小姑子到底是怎么挣的那钱?” 徐青青心里正不是滋味呢,听她说起二房的事儿来,心感不好,只能敷衍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毕竟是人家的买卖。” 徐婆子见自家这闺女还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心里不由有些恼了,“你说说你,怎的这不没心眼。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但凡咱能摸着个边角,一辈子日子也都不愁了。” 说着,她就瞥了一眼院子里正陪着自家老汉跟儿子们喝酒的女婿,压低了声音说道:“反正你自个琢磨,眼看着你弟也要定媳妇了,你爹可张罗着想再买一处庄户给他起房子呢。你要是不怕你爹累死,就撒手别管!” 徐青青心里乱糟糟的,一时觉得自个满腹委屈,一时又真怕爹娘真有个闪失,更怕耽搁了小弟的亲事。 可是让她去打探林家的生意,她也没那胆量...... “娘,你别打林家生意的主意了,人家是跟镇上刘家有关系......内里有门路的......”徐青青深吸一口气,小声劝说其徐婆子来。 哪知道徐婆子直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训斥了她一番,左右不过觉得闺女白养了,成了人家的人,心里都不向着娘家人了。那番说辞,听得徐青青真真是有苦难言。 直到她点头应了她娘的话,才让徐婆子给了她个好脸色。 后来徐婆子更是给她拾掇饭菜又是蒸鸡蛋,可是让徐青青受宠若惊了半天。直到她跟王虎子回家了,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爹娘这些年在外人面前,总夸她能干体贴,就是王家说亲的时候也是向着她说话呢。可实际上,在家的时候,她就跟她娘一样从未吃过一口好的。 可一想起她娘嘱托的那些事儿来,她就又觉得作难。 徐青青不敢跟自家男人说她娘的心思,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加上王虎子在边上左一句身上疼,右一句以后肯定好好孝敬她爹娘,让她心里更是撕扯的难受。 于是,回来后的徐青青情绪就渐渐低落起来,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她怕爹娘彻底对她失望,怕兄弟厌弃自个是个没用的姐姐妹子。可更害怕日后王家对她失望,怕自家男人埋怨...... 王家上下自然感觉到老二媳妇的不妥了,尤其是钱氏生怕出意外,每日里就差把徐青青当孩子哄起来了。 而王树林这当着公爹的,旁的话不好多说,只说让她万事放宽心。许是担心她惦记着徐家借钱的事儿,最后王树林干脆挑明了,说左右家里也不急用钱,让她捎信回去说别让徐家为这事儿着急。 后来王虎子说了徐家老爹压根没事,他估摸着自家媳妇是因着被爹娘骗了才伤心的。如此,钱氏几个才知道了徐家对他家竟然藏着心思呢。 不过不为亲家的往来,还看在媳妇跟孙子的面儿上呢,王家人也默契的没再提那些事儿。 这不,六月十五的时候,王树林跟钱氏就想着去看看自家妹子一家呢,他们倒不是为着作坊的事儿,而是手里因着掠子得了些银钱,想着给宝茹一家送过去。 他们俩趁着眼下家里没别的活儿,就去了桃溪村,正巧赶上活儿忙的时候帮衬林家几日。 原本林宝茹是想给舅舅跟妗子加些工钱的,毕竟他们是自家的人,还跟着她们一样在鲁大娘几个下工后,还得帮着在作坊里收拾干活。 奈何妗子说啥也不要,最后甚至黑了脸,说要是王氏跟宝茹非得多给钱,他们宁可出去给别人打粗活儿。这么着,钱氏两口子,算是管起了作坊里的事儿,工钱同鲁大娘几个一般,都是每日六文钱。:,,, 搜索幻想小。说网3W点7wX点org阅读农家宝妻最新章节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么一来,不光钱氏跟王树林在作坊里干起活儿来乐呵呵的,就是鲁大娘几个知道了心里也十分痛快。看来,宝茹娘俩是真没把她们当外人,如此大家干起活儿来更是热火朝天了。 除此之外,林宝茹也开始在村里收葡.萄籽跟柑橘皮了。这些玩意儿不算难得,桃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葡.萄树,不过那些籽儿跟皮儿平日里可没人攒。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那些贱物竟也能卖钱了。于是,桃溪村头一次兴起了一股子攒葡.萄籽的风。 不过林宝茹要葡.萄籽也是有要求的,只要新鲜的,两文钱一两。便是村里的孩子们,一两日就能换上两文钱买糖块吃。 这日看着作坊里活儿不多,林宝茹就同王氏打了声招呼,去里正家商量事儿了。 眼下王氏对自家闺女可是放心的很呢,她取了一条之前赵屠户送来的猪肉递过去,叮嘱道:“以前咱家里没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就算了,如今家里日子好了,要是还空着手去,就怕你里正叔跟婶子心里得说你不懂事!” 林宝茹接了肉条.子,眯眼笑道:“嘿,娘你放心,你闺女可不是那么小气的。再说了,我今儿去是给里正叔送好名儿去了,别说咱不拿东西,就是他倒找给咱些东西,你闺女也拿得住。” 王氏见她这般神情,就知道她心里有谱,所以没再说啥,直接摆着手让人赶紧走,省的又插科打诨的让她看了头疼。 林宝茹挎着篮子出了门,现在她在村里能说上话的人越来越多,便是以前帮着刘氏跟章氏挤兑过她家的人,这会儿见了面上都带着笑。 当然,那些人背地里是不是会眼红,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肯定不会在意。毕竟,旁人眼红嫉妒她,只能说明她过得比那些人好。 林宝茹到了里正家的时候,里正媳妇正在院子里纳鞋底子,这会儿瞧见她了,赶紧的招呼着人在房檐底下凉快的地方坐下。 “婶子,我叔在家不?”林宝茹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屋檐下头的家当,“婶儿,这是我家自个腌的猪肉条,今儿过来我顺道带了点让你跟我叔尝尝,放哪啊?” 里正媳妇瞧见那足足得有两斤多的肉,语气有些埋怨道:“你来就来,拿这么贵的物件做什么?难不成,还把你婶子当外人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她还是赶紧接了林宝茹打篮子里拿出来的肉,顺带着放进自家灶房的肉瓮里。 说实话,这么些年,来寻自家男人办事儿的不少。可像林家二房这般无论是穷的时候,还是日子红火后,甭管是办事儿还是来商量事儿,还次次都讲究的人,实在太少。 哪个不是用得着的时候往上凑,用完了就光嘴上说几句好听的? 虽说里正媳妇不是多缺这点东西吧,可谁不乐意让人念着自家的好!所以,她越看林宝茹,心里就越高兴。 俩人正说着话呢,林里正就听到声音打屋里出来了,他瞧见林宝茹也是笑眯眯的,态度和善的很,“宝茹丫头,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可是作坊那遇上什么难事儿啦?” 若说之前他因着林家大房那几口子人恼的满心怒火,出了村都得被外村里正笑话的话。那现在,他可是靠着二房娘几个狠狠出了一口气。 别说外村了,就是去了镇子的衙门里,一些个知道他是桃溪村里正的人都得叫他一声老哥。说实在的,哪个不是看着他们桃溪村出了个了不得的林家? 自然,扬眉吐气的林里正,就越发觉得之前二房闹分家的事儿,当真是太明智了。否则,这般好日子,怕是也得被大房那几口人拖拽下去。 “叔,作坊那边眼下没什么事儿。我今儿来,是跟叔商量另一件事儿的......”林宝茹笑着说道,其实她要说的事儿不算大,实际上不经里正的明路也行。不过一来她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也不能总操持着村里的事儿,二来以后自个不在家,无论是家里还是作坊,甚至是采茹几个小的也得仰仗着村里人。 如今,她过给明路给里正,当送个人情,往后家里有什么事儿,里正也不好袖手旁观。 她也没卖关子,只实话实说道:“叔该听说过,我家谈下了镇上赵家馆子送柴禾的事儿吧。之前我家没别的进项,就靠着我娘跟我哥上山打柴,多卖几个铜板子过日子。” 里正点了点头,这事儿他自然是知道的。听说当初那事儿还是宝茹闺女说定的,一张口还一捆柴要了六文钱的价格。 “前些日子,赵老叔捎信说馆子生意好,用的柴禾量更大了,光是一家怕已经供不上了。”林宝茹也不多说自个给赵家馆子送菜式的事儿,只挑拣着说道,“偏我家现在活儿多,实在顾不上收柴禾的事儿,所以我就想跟叔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这活儿收到咱们村。” 许是怕里正理解错她的意思,她还特意补充道:“就是让咱们村多出一条给镇上各家馆子供柴禾的道儿,左右农闲的时候,也能给家里添上个一文半钱的......”美女窝 里正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觉得这事儿能成。 而里正媳妇更是睁大了眼,将信将疑的说道:“这事儿能成?万一要是柴禾卖不出怎办?” 这会儿里正没开口,显然他也有这份顾虑。 林宝茹笑道:“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柴禾光送去赵家馆子许是不成,不过刘家那边也有酒楼饭馆的生意,我倒是能说一说让刘家也用咱村的柴禾。若是这样还是卖不完,那我家也能收一收,左右家里到了秋冬的时候用柴禾的地方多得很。” 她这话一出,里正的心里就稍稍有些激动了。 他思量了片刻,一拍手说道:“若是这样,那这买卖也能干。这样,咱话先不说满了,只说各家没事儿的婆娘跟孩子能去打柴拾柴,到时候按着柴禾的好赖帮着大伙儿往外卖......” 这样甭管这买卖能不能长久,至少眼前得了好处,就算日后卖不出去了,对村里人也算是有个交代。 林宝茹点头附和道:“还是叔想的周到。” 俩人又商量了几句,林宝茹才推说还得去作坊里忙就告辞了。当然,按着她的意思,这事儿还是让里正召集了大伙儿说道。 里正当然乐意,虽然事儿不大,可好歹是为村里谋了好处。他心里清楚得很,要是卖柴禾都能成,不管他能不能摸到好处,最后的好名声都得落到自个头上。 以后各村里正再去县衙的时候,他也能更加有脸。 这事儿在定了规程后,就由里正把话散出去了。 当然,村里听了信儿的人有信的有不信的。 不过闲着没事儿的几个婆子在攒够一大捆干柴禾送到里正那,最后真每捆柴禾得了六文钱后,村里几乎就没再闲着的媳妇婆娘了。 当然,她们也不是人人都能砍的动柴的,更何况老辈儿人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砍树不能砍小树苗子,不能砍夏日里正长着的荆条树,果木树不能伤,所以大伙儿现在多半也就是寻着山山落落的捡些秋冬跌下来的枯树枝。 虽然不多i,可大人孩子三两日也能凑够一大捆。这一个月下来,家里少说的也能有几十文的添头,不说能过宽裕了,可也够吃上十来日油水了。 六月还差几日过完的时候,林宝茹终于被王氏跟钱氏押着歇下来了。 新交了一批皂块,作坊里终于能早些下工了。这不,吃过饭,瞧着天儿还亮堂着呢,王氏就又盘腿坐炕上开始借着外头的亮儿给闺女绣起盖头来。 林宝茹算好了六月的账目,就同钱氏说起了闲话。 “妗儿,展健现在年纪不小了,该送他去学堂里了,再不去怕是得晚了。” 钱氏笑道:“我可不指望着他那皮猴子能安稳的给我去念书......” 林宝茹听了这话,就知道大概钱氏就跟自家娘亲最初的想法一样,不觉得庄稼户的孩子真能读书读出出息来。 她叹了口气,心里稍作思忖,就开始昧着良心的忽悠起来,“也不是这么说的,展健虽然活泼了些,可脑子灵活。妗儿,你看我就是跟着我爹往书院里送了几回柴禾,都能得了这么些挣钱的门道,你说展健那么灵光的脑袋瓜,若是读了书识了字儿,往后不比在黄土地里过日子强?” 大抵是这个借口太好用了,而且这事儿毕竟事关孩子往后的光景,倒是让钱氏态度有些犹豫了。 林宝茹见状,赶忙再接再厉道:“我也是有事儿跟妗子商量,我打算送展健去读书,等他认字了回来再教给我娘跟采茹几个。一来,是为着几个小的打算,二来也是防着有外人因着咱家里没识字儿的人,来做生意的时候欺瞒咱作坊......” 她相信,只要王展健能去读书,往后钱氏必定不会拦着小宝跟小山再去学堂。 第一百八十章 钱氏的心思微微动了动,边上的王氏见状也赶紧劝说起来。相较于林宝茹的话,自家惯是没有主见的小姑子都这么说了,可见这事儿的确是值得的。 于是,最后钱氏应了话,不过她也不愿意让侄女担着自家儿子的束脩,只说到时候拿她跟王树林的工钱抵束脩。 谈成了这桩事儿,接下来就是林宝茹安心待嫁的日子了。 因着少了她这个主力,作坊的人手就又开始紧张了。没得办法,钱氏干脆捎信让自家老大过来,别的他干不了,最起码搬着东西隔间屋子走动,还有帮着打包装是行的。 钱氏倒是想让老大媳妇一块来,只是惦记着青青身子重,身边怎么着也得留个能照应的女人。 不过徐青青心里惦记着事儿,瞧着一个个都去了林家作坊,心里自然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最后,她对王虎子说,在家心情不好,不如趁着还能动弹,去姑姑家住几日,就算不能帮忙干活,总归能帮着嫂子看看孩子。 王虎子有些不愿意让她折腾,可瞧着她日日心情低落连饭菜都不愿意下咽,心里着急,最后不得不应了话。 不过就是去桃溪村这么一截路上,王虎子也在雇来的车板子上垫上一层棉被褥,生怕颠着了自家媳妇。这般小心翼翼,倒是越发让徐青青觉得羞愧。 到了桃溪村后,徐青青依旧没能进作坊。毕竟,相较于干活,大伙儿更看重她的身子。 不过因着她不是外人,所以林宝茹几个念叨作坊的事儿时候,也从没瞒着过她。就连刘家送来的那些香料跟皂荚子,她都能记下许多了。 有时候她问上几句,心无防备的王氏跟采茹几个,也都会告诉她。这么一来二去,徐青青还真寻摸出了自家这表姑子做皂块的手段。 刚进了七月,徐青青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加上二房帮着林老汉寻来的大夫看过之后,说她这胎有些大,怕生的时候不好生。所以,让几个人轮着陪她多走动走动。 这么一来,钱氏几个自然不敢耽搁,每日趁着日头还没毒辣的早起,就催着王虎子陪着徐青青在院儿里溜达。到后来,干脆是王虎子专门轮着陪她,而钱氏每日里主要管着给一家人做饭。 得亏作坊里早早就赶出了七月份上旬的皂块,不然怕是林宝茹连准备亲事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七月初五的时候,沉寂了许久的林家二房院儿里,竟然来了几个生人。偏那几个人里还有俩是穿着官家衣裳的,这使得桃溪村不少人都围在二房门前嘀咕起来。 莫不是二房惹了什么官司吧!要不就是得罪了人? 可也不像啊,那些人瞧着虽然冷厉,可进了院儿却也规矩的很,倒是没什么戾气。 不管怎样,一时间外头众多猜测。自然,正在街里疯跑着玩的石头瞧见这架势,赶紧跑回家去寻了自家大人。 里正得了信儿,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就匆匆赶去了二房那边。一道上,他都快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出宝茹那丫头能招惹什么官家的麻烦事儿,值当的衙门来来好几个佩刀的人。 要说是来找茬的,他倒是不怕。 可要是官府来拿人,那纵然他是里正,怕也没得法子。 来人进了院儿,瞧见一个小姑娘正念念有词的,带着个刚回跑的孩子在院儿里玩石子儿,边上铺着蒲团的地上还趴着个更小的孩子巴巴瞧着。 为首的身着赤色常服的人听了几句,越听越稀奇,什么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五十五,当真有趣的紧。 所以,他一时没有开口打断,只是在心底里暗暗盘算着这些顺嘴儿的话里的意思。 倒是他身后穿着青色官差衣服的人,先开口向林采荷问话了,“娃娃,你家大人呢?” 林采荷歪头瞧见一群生人进门,当即就眨了眨眼站起身来。 她也不怕这群人,只管声音清脆的说道:“我娘跟我大姐都在作坊里干活儿呢。”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大大方方的,一点都不知道怕人。前头,他从京城到各地铺子查账的时候,也见了不少孩童,但多半瞧见他们要么是羞怯要么是紧张,尤其是瞧见跟在他身后那俩带刀的衙役后,更是惧怕。 不过还没等他再开口呢,就听得前头的人接了话,“那不知小妹能不能带我们过去?” 林采荷摇了摇头,干脆的拒绝道:“大姐说了,作坊重地严禁外人进出。”顿了顿,她又强调道,“门前有只大狼狗,你们要是非得进去,就得咬呢。” 那人闻言,轻笑一声,不过他却也不恼怒,只耐心道:“那不如小妹帮我们去传个话,就说衙门里来人,想问一问她掠子的事儿?” 林采荷见这人说话听好的,一点架子也没有,就欢喜的点了点头,随后去抱小宝,一边拉着小山的手就要往外走。 倒是那人见她带着个小萝卜头慢腾,提议道:“不若我帮你领着两个小孩,你也能走的快一些。” 哪知道林采荷却不领情,直接撇嘴道:“坏人都是这么哄骗小孩子的,偷小孩的拍花子也会假装自个是好人哄了小孩去卖!”齐齐中文网 她说的振振有词,倒是叫那人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了。 他:“......” 衙役:“......” 难不成他们身上穿了假的官差衣裳? 林采荷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不急不忙的带着俩小的去作坊前头喊自家大姐了。 王氏跟林宝茹几个听到动静,赶紧出了作坊。当然,不放心的钱氏也带着自家男人跟老大两口子一道出来了。 几人一进前院,就瞧见四五个瞧着体格壮硕的官差,正站在一个一身常服的年轻人身后。那年轻人背对着门口正打量院子呢,不过端是从后头看着,那人就颇有气度,至少不是林宝茹之前在衙门里见过的那些人能比的。 林宝茹看了一眼自家娘亲,见她也是皱着眉头一脸疑惑,但却没有担惊受怕的迹象,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几人进了院子,林宝茹并未直接行礼,而是颇为大方的问道:“不知几位贵客,进来上门是有什么事?” 听到有人说话,那几个人才回过身来,几个衙役十分规矩的自动向后退了几步。如此,倒是显出了那年轻人的模样。 不过平心而论,那份相貌落在林宝茹眼里的时候,还是让她心里微微惊叹了一下。这人当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前头她瞧刘书来的时候,就觉得那人虽然纨绔了一些,浑身痞子气,可实际上却那张脸却听俊美的。 可瞧见眼前的人了,林宝茹就觉得,恩,当初大概是她眼瘸了。 那人瞧见林宝茹,似乎有些惊讶眼前的只是个模样寻常的姑娘。 他眼神闪了闪,微微颔首,客气的问道:“你就是林家二房的长女?” 林宝茹点了点头,也没拘束着,直接拉着自家娘亲跟钱氏的胳膊进了院子。随后,她神色坦然的去抬了几把凳子出来,顺道还招呼着采茹帮自个把灶房的小桌子搬出来。 “几位要是不急,不如先坐下歇会儿,大热的天也喝口绿豆汤解解暑。”她正说着呢,采荷已经端了绿豆汤出来,当然那也是那会儿熬出来后就被采荷冰到了水缸里的。这会儿摸着,倒是冰冰凉凉惬意的很。 为首的男子见她动作行云流水,压根没有半点忐忑跟恍惚,心里越发惊讶。 倒是他身边的一个衙役面色有些不善,甚至握着佩刀的手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可就在他欲要开口斥责的时候,自家主子竟然真的一屁股坐在了那瞧着并不十分结实的长凳上,拿惯了笔墨的手毫无犹豫的端起那绿豆汤来喝了一口。 “滋味不错,就是太甜了......”那男子抿了抿嘴,显然对那甜味有些嫌弃。 林宝茹笑道:“咱庄稼户觉得糖是好物件,平日里也就干活儿实在累了才会放一些,品一口倒是觉得日子都能甜起来了。” 男子眨了眨眼,显然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他不置可否,不过显然那碗绿豆汤是彻底被他嫌弃了,一口之后他再没碰过。 “公子今日来,是要打听掠子的事儿?”林宝茹不想耽搁时间,毕竟自家娘亲跟采茹关于灌装时候烧罐真空的事儿,还不能很好的掌握。 偏这件事,十分重要,但凡罐子里的空气烧不干净,里面的玫瑰水就很容易坏掉。这般热的天气,别说三五日,只怕两日那水儿都得滋生细菌。 所以,她见那人迟迟不开口,干脆自个就先开了口。 男子点了点头,颇为有兴趣的问道:“那掠子连同你画的图纸一道被递到了衙门,正巧当时我就在州府谈事。后来我也是近水楼台,仗着祖上同知府大人的一些交情,得了那图纸。” 这算是解释了他的来历,也算是说清楚为何他身后会有俩佩刀的衙役了。大抵,也是他身后有些依仗,使得衙门大人对他的安危高待一眼。 但是那些,对林宝茹而言,倒未曾让她谨慎起来。若说让她心里骤然紧张的,大抵是那公子接下来貌似随意的几句话。 “前两日,在下差人仔细研究过了,那物对于收麦子十分有用。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能想的出那样的法子!” 这话说的看似随意,可实际上却很明显,这人不相信图纸是林宝茹画的。他甚至怀疑,林宝茹身后肯定有什么高人,至少那人该是对这种新奇的工具十分在行。 所以,他现在是在试探。 林宝茹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且前世的时候也并非单纯无知的人。所以只是两句话,她就听得出来眼前人话里的意思来。 她心里微微沉了沉,旋即像是浑不在意一般,垂眸笑道:“一看公子就不是常在乡间地头行走的人,对于我们而言,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帮着我们做活儿。” “我家没有指望头,便是下地收麦子也要一家老小齐上阵,”说着,林宝茹就指了指身后领着小山的采荷,“我小妹跟小弟也跟着去地里,才多大的孩子被晒红了脸都不敢哭,就怕扰了我们割麦子。当时我是恨不得自个胳膊再长一些,一把能多拢住几垄麦子,这样快些割完了,也能让俩小的少受会儿罪。”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说着,她就指了指男子铺到桌子上的图纸,“喏,就像这扇一般,但凡收割一拢就是七八垄麦子。公子觉得这东西稀奇,是因着以前没人做出来过,可实际上说白了这就是把人的胳膊跟手放大了,模仿着人割麦子的动作设计的,没什么难得的......” 那男子瞧林宝茹说的十分随意,心里说不出的奇怪,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若是说又说不上来。 倒是林宝茹毫无在意他的深沉表情,接着说道:“若公子以后多在民间行走,大抵就能瞧见更多有用的能造福一方百姓的东西。我以前听说书的时候,曾听一位老者说过,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有需要就会有结果......” 那男子闻言,看着林宝茹越发称奇。他也算是博览群书,可却从未听说过这般说法。偏生,这话在心头琢磨一圈,好似当真有些道理。 他愣了片刻,立刻追问道:“那说书人是何处人士?” 林宝茹嗤笑一声,“公子这话问的,说书人自然是街边上各个茶摊卖艺的,是哪里人我还真不知道。也就我爹活着的时候,我同他去赶集时候碰上过那么一回,往后我多少年也没赶过集,更没喝茶的心思,自然碰不上什么说书人了。” 男子闻言,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若那说书人在,许是他还能请教一番。倒不是为银钱名声,而是能说出那些话的人必然深知民间百事...... 他又问了几句,却再没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加上林宝茹的说辞,并无不妥当的地方,如此倒让他觉得大概是自个多心了,这姑娘虽然胆大但却并未有被人教导的迹象,大抵真如她所言,那掠子不过是她心疼幼小的弟弟妹妹而迫得想出的。 男子没再追问,转而提起想同林宝茹做掠子买卖的营生。 这倒是出乎林宝茹的意料,原本她瞧着眼前的人该是个官家身份,可如今提及生意,倒是让她有些拿不准了。 不过寻上门的营生,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况且,眼前的人纵然是商人,也必定不是个普通的,若能搭上关系,许是日后能用得着。 想到这里,林宝茹就笑着同他细说了一番自个与木匠师傅的约定,随后俩人就这那约定斟酌筛减一番,定下了售卖掠子的事情。 此时,林宝茹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公子在州城竟也有数家木器店。如今在麦收之时,正好能大力售卖一波掠子。 对于谈生意拟定文书契约的事儿,现在林宝茹已经算是轻车熟路,就是说起条文来,都十分严谨。 这倒是让来人心里越发惊奇,就连那公子身后的几个衙役都有些惊诧了。 好在知道自家公子是在谈正事儿,所以几人就算奇怪,却也表现出什么来。 只是王氏瞧着那几个人,只觉得腿脚发软。不过惦记着自家闺女,此时她只硬撑着坐在一边儿为闺女撑腰壮胆。 “姑娘也知,这掠子已经呈送州府,那便是在下铺子里售卖,怕也只能得了这一季的先机。我既是商人,自然是重利的,所以眼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那公子微微收敛了笑意看着林宝茹说道。 林宝茹微微一笑,也不同他客套,直接说道:“公子但说无妨。” “日后若姑娘再有这般器具,还需先同我萧家的木器铺子合作。当然,只要东西合适,价钱上萧某也不会亏待了姑娘。” 林宝茹了然的笑着点头应道:“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您只管放心。” 她这番表现,神情坦然,落落大方,虽然不说能比得上京城里的富贵千金,不过那份利落劲儿也够让人侧目的。 所以,刨除想要试探她的意思之外,萧子杰对林宝茹本身的举止就先生了几分好感。当然,这份好感并不涉及男女之情,纯粹就是感触罢了。 两方商量好了生意上的事儿,那萧家少东家自然也就没必要多留了。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临走的时候,他还回头打量了几眼被关闭的严严实实的木门,片刻后轻笑一声离开了。 等里正赶过来的时候,正瞧见那人的一抹衣角,还有两个身着衙役服饰,且还骑着马匹的衙役。 他皱了皱眉,柳林镇衙门里的衙役,他算是都见过,可却从未见过眼前飞驰而过的这几个。 依他看来,这俩人的身架,倒有点像卫所出来的。 不过卫所的人,向来不管衙门的事儿,肯定不可能掺合到一块去。这么想着,里正就只当自个是想多了。 等瞧见王氏几个,开口一问,知道是为那掠子的事儿,里正也就放心下来了。 这厢里正还没走呢,衙门就又来人了。这回来的人里正可算是眼熟了,正是县衙里的周捕头。 因着林里正在周捕头跟前也算有几分交情,加上周捕头的夫人又同刘夫人是好友,所以如今他到了林家二房,态度自然十分和善。 等里正帮着林宝茹打听先前那几人的来路时候,他也就没瞒着。 “你说的萧家公子,大抵是京城里来的那位公子。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他的来路,就是县太爷之前让衙门里都警醒着些,碰上那位公子了要恭敬些。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他同前朝皇商萧慕白老爷有什么关系。” 这年头,虽说商人地位低贱,可一旦挂上皇字儿了,那就与寻常商户不可同日而语了。 谁知道,萧家京城里同多少达官贵人交好?万一要是不长眼惹上了,就他们这小地方的差役官员,怕还不够人家暗地里动动手指头捏住的呢。 周捕头喝了一碗绿豆汤,惬意的喟叹一声,接着说道,“不过我是知道,他大抵是对你那掠子感兴趣的很呢。” 周捕头说,今儿来送的衙门奖赏险些就要落不到林家二房头上了。 前边半个来月的时候,因着她研究掠子有功,衙门特报知州跟知府大人。 最开始的时候,是牛知州也就是赵立的舅舅先扣下了那图纸,说是要研究研究。可明眼人谁瞧不出来,他怕是要贪墨那功劳了。 只是亏得赵木匠已经同林宝茹做起了生意,在市面上售卖了不少成品。恰好,其中一把成品,就落到了京城来的萧家少东家手里,那少东家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只一看就看出了门道。 于是,他直接去了州衙寻知府大人,一来是为着自个生意路子,初到本地该去拜访。二来也是卖知府大人的好,好让知府大人早日将掠子禀上工部由工部推广至各地。 这一去,可不就撞破了牛知州的心思。可乐文学 接下来,他甚至还讨了知府大人的一个许诺,日后衙门推出掠子,需先由他萧家铺子开卖。 至于他今日忽然过来,怕是也是跟这事儿有关。 “不过这些事,我是听去州城上报的兄弟回来学的。内里的事儿他不清楚,就这也是连蒙带猜,加上道听途说来的串到一块讲的。毕竟在衙门里当差的,什么信儿也能听到一些,什么信儿也不一定准当。” 反正甭管怎样,因着萧家公子横插一杠,加上县衙派去上报的人一上门,事儿可不就瞒不住了。 所以,这份功绩,自然就回到了柳林镇桃溪村。 有知府大人亲自追问,底下人不敢瞒报,直接就把赵木匠报了上去。 而赵木匠也不是个心黑的,弄清楚原委之后,就直言这掠子只是经自己的手打出来,实际上却是桃溪村林家闺女所创。 这么一来,县衙所请的奖赏,可不就直接落到林宝茹头上了么? 说起来,那赏银也不算多,不过区区五两银子。只是与旁的不同,谁都知道,这么一来林宝茹算是在衙门里挂上了名号,不光是县衙甚至是州府跟知府那里,也有她说话的机会了。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林宝茹并未想到这一层,她只是稍加感慨了一番罢了。 只是后来上门的来说这事儿的人多了,她便知道,原来本朝除了读书考功名在衙门内挂上名号的途径之外,竟还能以这样研究出对农桑有利的农具而得了名声的道儿。 不过这样也好,左右这事儿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万一日后,她再与人生了官司,在衙门内多少也能说上几句话,而非是因着籍籍无名而被人磋磨。 至于那通身气派,芝兰玉树般的萧家公子,林宝茹并未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转身就忘的烟消云散了。 毕竟,周捕头的话与那人的虽然有些出入,可也算是相差无几。所以,那人大抵就如周捕头所言,只是个有官方背景的富商罢了。 而她日后,大概也不会有机会与他合作了。毕竟,她可没听说本地哪个萧家铺子,是做胭脂水粉跟杂货的。 因着徐青青总说肚子沉沉后腰酸痛,所以头后晌的时候,钱氏就同王树林也一道回去了。毕竟,这个年头女子生孩子,可没生在外头的道理。 便是生在亲戚家,那也是不吉利的。尤其是宝茹眼看就要出嫁了,若是这个时候被生孩子的妇人冲撞到了,就怕得坏了她的运道。 林宝茹是不信这些的,奈何钱氏跟王氏讲究,再加上鲁大娘几个也说,若是徐青青在这里生孩子坐月子,只怕村里老一辈的都不会同意。 别说这是拐着弯的亲戚了,就算是桃溪村自个外嫁出去的闺女,若是回来坐月子,那村里人都的让娘家净街。到时候,鞭炮响动是轻的,但凡同个街上有人家的,娘家都得亲自去送了米面好处。 也不是说大家伙见不得那些闺女生娃,更不是说不心疼她。只是老一辈的都讲究轮回,说是添人口跟丢人口是有定数的,但凡外嫁的闺女在娘家生了娃,那送子娘娘就会少往娘家这一片送个孩子。 所以,大家伙儿宁可屋里多个喜丧,也不是添个外来怀身子的人。 林宝茹也清楚这不是她信不信的事儿,毕竟是犯忌讳的,何况王家那边万事都准备好了。她若是拦着,反倒失了情理。 钱氏虽然走了,不过王树林跟王斌两口子却还留在作坊里帮忙。 所以,如今人手不算太过紧张。最起码,正常产出是没问题的。 晚上王氏娘几个洗漱以后,就靠在炕上说起闲话来。也不知说到了哪里,王氏就非拉着自家宝茹做炕桌上,还破天荒的点了油灯,看着闺女一笔一笔的算起账目来。 刚好林宝茹也正想把作坊的进账出账交代给王氏,所以就耐着心的,同她算起来。自然,她一边念叨,一边看着采茹跟采荷让俩人帮着默算。 小山年纪小,虽然在学数数,可涉及到算账自然还是一窍不通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跟着趴在炕桌边上,跟大家凑着热闹。 前头盖房子的时候,基本把家里之前的余项都糟耗完了。所以,如今她就挑着盖好房子拢了账以后的进项跟开销说着。 “五月里咱连着李大哥那,还有刘家铺子,收了十两银子。还有一些琐碎的铺子定货,也得了六百二十个铜板......”林宝茹粗略总了一下进项,接着说道,“六月里因着玫瑰皂跟玫瑰水,咱进了十六两银子。” “前头的皂块咱成本低,而且用的许多物件都是刘家铺子供的,所以没什么开支。可后头我卖的这些个铜锅跟玻璃瓶罐,是咱自个添置的,用了四两三百文钱,再加上一些豆粉跟鸡蛋,还有油纸,算下来开支了足足五两银子。所以,六月咱们只有十两银子的余项。” “刨除鲁大娘几个的工钱,还是咱自家的开销跟家里置办的那些家当,再加上衙门奖赏的五两纹银,咱家现在该有二十多两的存余吧......” 她说着,就看向了王氏。 王氏笑着探身从炕洞里掏出用油纸裹着的布包,里面可不就是足足的三锭银元宝。 也不等林宝茹再说什么,王氏就已经喜滋滋的摸着桌上的银锭子说起话来,“原先的时候,娘还担心作坊的事儿能不能成呢。哪知道,你竟真的把咱这凶宅盘成了个聚宝盆,这事儿怕是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呢。” “娘是想好了,作坊是你的,这银子也是靠你赚的,所以甭管是作坊还是银子,都该着是你的陪嫁。有了这些,回头你嫁去刘家,娘也就不担心你被作践了!”许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刘家少爷的那些荒唐事,王氏刚刚还算不错的情绪,莫名就有些低落了。 她看了一眼自家闺女,满心惆怅。便是不受作践又能如何!那家少爷,若只是办事儿不着调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个喜好男风的...... 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嫁过去后就是再能干,又能有什么依靠?若只是男人靠不住,好歹还能指望孩子,偏生...... 王氏欲言又止,可见自家闺女并没多想,那些堵在她心口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林宝茹看到王氏的眼眶都有些发红,赶忙放下手里的账本子,依偎到她身边安慰起来,“娘,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怕我以后受委屈,可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娘跟大哥疼着我,往后我就是有依仗的。他刘家便是门再高,你闺女也能立得住......” 王氏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担忧,勉强笑道:“娘是舍不得你,一想起你跟在娘身边净是受苦了,娘这心里啊就说不出的难受。” 当初添宝茹的时候,家里的境地还好一些,自家男人虽然没大本事,可也心疼着她跟着头一个闺女的。 只是后来生的事儿多了,自家男人夹在自个跟婆婆中间也遭难。她就只能领着孩子,忍着让着,想讨了婆婆的好,可哪知道后来竟只能在茅草屋忍饥受冻的过日子。 她眼里带着些泪花,抬手摸了摸自家闺女的头发,心疼道:“先前娘总想着,再熬一熬就好了,熬到你们长大就好了。就算是碰上熬不下去的时候,娘瞧见你们兄妹几个懂事儿的模样,也都觉得日子苦点就苦点吧,最起码孩子们是好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待嫁 可哪成想,她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结果,却是生生给了婆婆跟妯娌机会,让她们明着是把闺女许了人家,实际上就是暗地里卖出去了。 王氏甚至不敢想,若当时刘夫人并非是急着给儿子定亲,所以拒绝了自家婆婆说把宝茹卖去刘家做姨娘的话。那自家清清白白的闺女,现在该是怎么在人群里抬不起头来。 要知道,卖去有钱人家做姨娘,甚至还不如那些个签了卖身契或是文书去做丫鬟的人体面。说是姨娘,可一旦被主家厌弃,那下场可比丫鬟还不如的。 这些话,还是当初刘书来去老宅泼粪的时候嚷嚷出来的。后来由着村里人传进了王氏耳朵里,当时若非她们已经分家了,怕是王氏都有跟婆婆和妯娌嫂子鱼死网破的心了。 “娘,别想那些了,如今咱们日子过得顺遂了。甭管是大哥,还是我跟采茹采荷小山,以后再不会随意被人欺负了。”林宝茹挽着她的胳膊,柔声安慰道,“老天爷总是公平的,不会亏待了咱们的。” “娘不是总跟别人说,你大闺女是个有福气的吗?既然是有福气的,那老天爷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掉进火坑里?”林宝茹见王氏没再叹气,赶忙笑道,“娘之前不是也觉得,刘家少爷性子不算坏吗?” 否则,依着王氏对刘书来的不待见,也不至于三番两次让他登门,还给他机会与自个相处。 王氏见自家闺女依旧是一副乖巧模样,愈发心疼她了。而那些盘桓在她心间,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开口的关于刘书来的龌龊事儿的话,就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或许刘书来的本性当真不坏,可只他喜男人这一点,就足够日后嫁去刘家的闺女灭顶的。 显然林宝茹也猜到了王氏的担忧,不过这事儿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她总不能直白的告诉王氏,她压根没想着同刘书来圆房,更没想过给刘家生孩子吧! 最起码,眼前她只把刘家当个容身之地,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但凡她日后能脱身,估计也不会犹豫。 如今不管刘书来如何,左右越是觉得亏欠她,往后她的路就越好走。 采茹跟采荷知道自家大姐可能回去别人家,又听娘说这些话说的伤感,也都十分不舍的蹭到了娘跟大姐身边。就连最小的小山,都红着眼眶小声扒拉着自家大姐的胳膊。 这大半年里,她们早就习惯了一睁眼就能看到大姐,习惯了缠着大姐讲故事玩游戏,甚至连帮大姐干活儿都觉得快活的很。 现在一想到,再过几日,大姐要出嫁了。就跟村里的大菊姐一样,嫁到别人家,好久都回不来。她们那心里,就难受的厉害,想哭又怕给娘跟大姐添堵。 “我不要大姐走......”最后,还是小山小声抽泣着说了这话。才惹得采茹跟采荷俩跟着哽咽起来。 这么一闹,倒是让王氏越发伤感,眼泪连连,让人看着就跟着难受。。 也亏得后来夜深了,几个小的困得哈欠连连,才让王氏止了心酸,忙着打发几个小的去睡觉。 只是等她回屋后,左思右想还是惦记着自家大闺女,索性就拉了林宝茹留在正屋里歇下。左右,现在屋里地儿大也宽敞,娘俩一个屋也不觉得挤得慌。 “娘,那些银子你还是留下,一来以后大哥娶妻成家要银子,再者采茹几个也不能抠唆着教养。还有小山,小山虽然年纪小,但是娘也得想着送他去读书的事儿,这事儿不能耽搁了。”林宝茹把晾干的头发绑起来,盘腿坐在炕边上同王氏絮叨着之前没说出口的话。 王氏摇摇头,“你大哥的事儿,你甭操心,他自个有多大的本事就办多大的喜事儿。采茹几个过得也挺好,娘现在也还能干,以后也亏不了小山。” 对于给闺女准备陪嫁的事儿,王氏一点不含糊。她早就想过了,若不是靠着闺女的能耐,怕是她到死都住不上这般敞亮的砖瓦房。跟更别提,像镇上那些富足户一样,屋里都盖个这般讲究的盥洗室。 还有衣裳,去年冬天的时候,她还不敢想有一日自个真能穿上体面衣裳。 哪怕是分了家得了分家银子,能给家里孩子们置办些粗布料子跟棉花的时候,她琢磨的也是那衣裳得省着穿。等到了夏天了把棉花套子取出来,改成夏衣。 可现在,哪里还用得着费那番事。别说家里大.大小小几口人,每人都能穿上干净整齐的衣裳。就是从来都只瞧瞧羡慕别人家孩子的采茹跟采荷,如今出门都能带上头绳跟头花了。 而这些,可不都是因着自家.宝茹? 如今就算把作坊,把银子全都给了宝茹,那她们的光景也比旁人家的好上不是一点的。 王氏想得清楚,虽然闺女是要出嫁的,可在她心里,闺女跟儿子一样。没道理,让闺女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补贴给儿子。 若儿子有出息,他自能挣自个的日子。要是儿子没出息,又是个眼皮子浅显的,那纵然把闺女的买卖都交给他,难不成就能保住? 没瞧见大房那边俩儿子么?整日里被捧的高高的,谁见了不奉承一声好样的,可最后活活把大房好好的日子败光了。 林宝茹见她娘还是坚持自个的打算,干脆郑重的说道:“那娘就当是替我保管着这银子的,万一日后闺女有个什么事儿,好歹也能有个指望。要是娘现在把家底都掏给我,我又掌管不好,那碰上事儿了岂不得要两眼一抹黑了?” “再者说,日后我去了刘家,并不能时时看顾着咱家作坊。但凡作坊里有事儿,您手里也能有些银子应急。”林宝茹说着的情真意切,倒是让王氏不好再坚持。 她叹了口气,赶紧把银子重新裹进布包里,随后又用油纸叠好藏起来。只是收归收了,她还是叮嘱道:“那娘帮你攒着,以后作坊里挣了钱,娘也都给你攒下。” 林宝茹轻笑道:“那可是我挣了,不过娘跟采茹几个的花销,得从刘家分给咱的钱里出,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王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就你想的多,难不成采茹她们还会争你这大姐的理儿?” 话虽然这么说,可王氏心里却十分熨帖,毕竟谁都不想闺女嫁出去,就真的会跟娘家疏远生分了。 她为闺女考量,自然也希望闺女依旧同自个亲近。 林宝茹见王氏松了口气,赶忙蹭了蹭她的胳膊,说起了旁的事儿。 “还有一件事,娘咱家现在算是有银钱了,往后也会越挣越多。只是有点,若娘并不像离开村子出去生活,那就得考量置地的事儿。” 无论什么年代,田地总是越多越好的。哪怕就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家里有地都能让家里多一层保障。第八书吧 王氏愣了一下,有些犹豫道:“可是要是地太多了,娘怕种不过来......就这娘还愁着,过些日子种苞米的事儿呢,村西你名下的两亩地,还有那两亩薄田,要是都种完估计也得用些日子!” 况且她是真不想早出那么大的手笔,家里的田地种的粮食,足够一家人吃上两季了。多出的那些,粜出去换了钱,也是个大进项。 在她看来,实在是没必要再置办田产。何况要是真买地,那家里这点银子,也买不出多少来的......倒不如攒着,手里有钱总不怕穷。 林宝茹一看王氏的神情,就知道她大体的想法了。想了想后,她说道:“娘,地是要买的。” “娘,你只管想想,桃溪村远近的那些富足户,地主家,再往远了说就是镇上县城一些富商跟官家亲眷,哪家没有田地跟庄子?若说起来,这些才是真真的家底,至于手中的银钱便是放上十年二十年,不置办家业又有什么意义?”林宝茹知道说大道理,许是王氏听不进去,可要是拿身边那些现实的例子比较,才更容易然王氏理解自个的意思。 “换句话说,有了田地还能怕没银子?甭管咱买多少田,只要想用钱了,转手出去就能换了银子。若是咱不着急用钱,那租出去,每年每亩地要上几百斤麦子或者直接收租,那都是白得的进项。”这个年代还未曾有利息这个说法,所以林宝茹不好说田地所得的好处,定然比利息多。 不过就算这样,也够王氏琢磨的。毕竟,闺女说的都这么直白了,她也不是傻子,算不清账。 要真是买了田产,放着是产业,租出去换收成或是租子,就相当于钱生钱了。 这么一琢磨,王氏就真有些心动了。说实话,庄稼户难道还嫌田地多?自然不是,说到底,她不过就是心疼自家闺女挣钱不容易罢了。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之前砸猪胰脏,揉.搓,还有研究那些皂块,自家闺女费了多少力气。光是胳膊,就时常肿着疼着,许多时候都疼的半宿半宿的睡不着觉。 也就是后来,她跟采茹几个能帮着分担一些了,自家/宝茹才稍稍能轻松点。 后来那些精油皂跟玫瑰水,但凡一个不注意,那一锅就毁了。所以闺女日日费心想法设法的想着保存的法子,偏生那些事儿,她这当娘的一点都帮不上忙。 俩人商量了一会儿买田置地的事儿,最后王氏跟林宝茹才抱着未来成为本村最大地主婆的美梦睡着了。当然,真的要买田地,回头还得去同里正商量一番,毕竟村里的田地跟山头都是有数的,哪块能卖哪块能开,都要过了村里的明路。 若是里正能做主,那只需交钱就行。若哪块地儿里正做不得主,就得往衙门里递个信,等衙门主事儿的官老爷批复。 不过一般来说,只要银钱给足了,那些都不算事儿。毕竟,谁不想自个管辖的地方,出几个地主?到时候赋税跟账面上都好看,年底往朝廷报政绩的时候,也能添个好儿。 日子一天天过着,眼看距离七月十六不过五六日了,王氏干脆就先从作坊里抽身出来了。 在她眼里,挣钱可没闺女重要。 自然,这些日子桃溪村的人日日都能瞧见王氏提着白面馒头跟肉条,子,家家户户找全福婶子。当然,少不得还张罗了一些干活儿勤快利落,手艺又好的媳妇帮着张罗待客饭的事儿。 前头王氏是准备了两床厚棉被跟两床新背面做陪嫁,可后来听鲁大娘说,有钱人家都讲究有被能当家,所以她干脆就重新置办了四床棉花跟被里被面。怎么说呢,她倒不求闺女进了婆家就能当家,可这兆头却是要全乎的,最起码不能让人看轻了。 就连林满仓,三天两头也拿自个刚刚挣的杀猪的钱,给她添了许多精致的银坠子跟镶着花的钗子。 村里也有不少婆子串门时候,念叨二房太舍得花钱了,又是田地又是作坊的陪嫁,如今被子都可劲儿的添置。要知道,那些物件当了陪嫁,可就进了人婆家的门了,虽说婆家不会要,可那也跟娘家没关系了。 不过有婆子觉得她太过大手大脚的,就有闺女跟媳妇们羡慕林宝茹命好,有这般给她打算的娘亲跟兄长来。 说起来,近些时候,林宝茹可不算清闲。虽说作坊那边的活计,不需要她在怎么上心,可村里头三三两两的闺女跟妇人,就够她应付的了。 大家伙儿倒不是上门来找不自在的,实在是大家都羡慕林宝茹命好得了娘家这般厚待。毕竟,这般厚重的嫁妆,整个桃溪村这还是头一份呢。 再加上林家作坊又放出消息,说以后还会招人,那可不引得一些人日日上门来同她念叨话的? 趁着日子还没到呢,王氏寻了个时候,特地带着宝茹去镇上又添置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左右家里现在有银钱,只要能让闺女,体面,她怎么话都舍得。 除去之前准备的棉被衣柜跟圈椅,王氏还特地给她买了成双的木梳、铜镜跟妆奁。自然,以前她一直舍不得买的绸缎布料子,如今也置办了一匹,就想着回头给闺女做几身好看的衣裳让闺女到了婆家穿新的。 其实这事儿之前王氏的确没想到过,毕竟,村里多数的嫁妆都只是打几个柜子,或是陪嫁被面。 也是前几日她听跟着李货郎来串门的秀嫂子说,镇上的富裕人家的嫁妆里面,几乎是将闺女日后用得着的衣食住行都置办齐全了,小的物件甚至是书籍药材都算是陪嫁的,约莫是搬个家过去。 便是一般的家庭,都会准备压箱底的银子,数身新衣服跟新布料,还有一妆匣首饰,一套家具。这般物件,足以让闺女出嫁后一段时间内,日日穿新戴新。 反倒是那些往婆家鼓捣往日里穿过的旧衣裳的,常会被人挑剔。 这些事儿,王氏以前没听说过,毕竟哪个庄稼户可能给闺女置办许多新衣裳送去婆家?就是条件好的,也只是选一件嫁衣跟回门的好衣裳。余下的,可不就是当闺女时,素日的穿戴? 不过现在她既然知道的,就不会缺了自家闺女的。 眼看着成亲的日子就在跟前儿了,可王氏也不担心,回村之后她直接寻了十来个当村儿女双全的婶子,帮着缝制新衣。 也不是她太过讲究,实在是为了讨个吉利。桃溪村缝制被褥讲究用十个有福气的妇人给做针线,不说各个都能帮着缝,至少也能全了十全十美的寓意。 而给闺女缝新衣裳的讲究,桃溪村是没先例的,不过为着吉利跟好兆头,王氏还是豁出去用了一大锅白面馒头,请了之前帮着缝被子的福气婶子帮忙起了针线。 到底是人多活儿快,加上王氏为着闺女十分舍得,所有来帮着做衣裳的人,都是好吃好喝待着。倒是让那些个本来只想着凑个数的婶子,做活儿也细致起来。 当然,那些觉得二房太过张扬太过排场的,也少不得暗戳戳的议论刘家少爷的荒唐性子来。 这些人也不是故意恶心二房,或是瞧不得二房好。只是她们不少人都觉得二房跟刘家的亲事不牢靠,恐怕二房最后只能白糟践了这份心。 这些个话,王氏也不是一点都听不着,可那又能怎样?如今,她除了努力抬高自家闺女的地位,旁的竟半点办法都没有。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其实如今纠结的,可不光林家几口人,就是刘书来这几日都时而惆怅,时而担忧。 自打同林家那颗黑心莲打过交道后,他越来越觉得自个跟那丫头合得来。倒不是说什么兴趣相投,而是他觉得难得有那么敞亮的女子。 再者,他娘也总说,若那丫头进门,家里的铺子也能有人撑着。到时候,他也就能避免步张老.二的后尘,省的被逼着日日抱着账本子愁眉苦脸了。 可偏生现在他自个也拿不准当,自己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了。 若说喜欢女人吧,这么些年他也没感觉到......恩,没感觉到特别稀罕。就算是陈嵘三天两头的在他耳朵边上嘀咕,说哪家的姑娘身娇体软,哪家楼的花魁最是香艳,他都没向往过。 可是要说喜欢男人吧,刘书来又觉得有些不对。之前还没觉得,现在只要一想到,自个怀里抱着个五大三粗或是捏着嗓子说话的汉子,他就觉得恶寒难忍。 以至于,他越来越想不通,自个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可这事儿吧,他也不知道怎么同自家娘亲开口。 自家二弟倒是个男子,可他那性子就是一心读圣贤书的,怕也听不得这些个事儿。再者,他身子骨弱,自个又何必拿这些事让他忧心! 这不,被困在屋里的刘书来,翻来覆去的,最后索性就坐起身来哀嚎一声。 刘夫人眼看着自家儿子短短两日的工夫人就瘦了一圈,心疼的厉害。 再加上刘书言,也在边上劝说着,只说自家大哥向来没有这么憋闷过,可莫要因着这事儿憋坏了。 刘书言自小没有个健康的身子,所以打他懂事儿起,就格外看重大哥跟娘亲的身体。在他看来,便是大哥胡闹一些,也总好过像他这般不敢跑跳,甚至吃喝都不能随意,每日肚子里一般都是汤药的好。 刘夫人叹了口气,自家儿子素来没吃过这次这般的苦头。就算之前憋闷在家里,每回也坚持不过半日,如今这都两日多了,别说爬墙钻洞的逃出去玩乐了,就是房门都不怎么出。 想到这些,刘夫人就更心疼了。可心疼归心疼,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真的同小倌厮混在一起啊。 不说别的,倘若真是那样,她还哪里有脸见林家二房的人啊。虽说那闺女当初是被她奶奶轻贱的许给刘家的,可刘夫人却清楚,这门亲事自家是沾了多大的便宜。 换个人,便是寻常百姓良家女子,怕也受不得自家儿子那性子跟名声。 之前她气恼儿子日日同狐朋狗友玩闹,光会逗猫斗狗的时候,的确是说过只要他带回个喘气儿的,哪怕是男人也认了。 可那到底就是一时的气话,再者自家都定下了宝茹那般的儿媳妇,哪里再能由着儿子胡闹? 要是说宝茹依旧是个不起眼的,许是她还不会生了愧疚。 可人闺女本就是个能干的,不光能持家,更重要的是,依着她看人的眼光,那闺女定然是个能旺家能发家的。要是这时候,因着自家儿子瞎霍霍坏人这门亲事,那她怕是后半辈子的气儿都顺不了了。 再者说,身为女人,她也没法眼睁睁的看着好端端的闺女,因着跟自家儿子退亲,再惹了枝节。 所以,饶是心疼自家儿子,可在这个时候,刘夫人还是沉默了。 最后,许是出于愧疚心思,又或者是想要弥补林宝茹,她直接差人把自个当年的几件体面陪嫁送去了桃溪村。顺带着,还亲自安排了绣娘,以金丝银线加急赶制了一件算得上奢侈的嫁衣。 她这算是示好,也算是全乎林家个脸面,告诉外头那些人,无论儿子找不着调,只要她在一日,就是看中林家闺女的。 当然,原本准备的席面,在她的操持下,又翻了一翻。就连去接亲的人选,都请上了衙门师爷跟捕头家的两位夫人。 说实话,镇上大抵还从未出过比刘家更排场的迎亲队伍。更有人听说,刘夫人为着体面,还特意花费重金从州城请了有名的戏班子来热闹。 这么一来,那些嘲笑刘书来的声音,就渐渐变成了感慨刘家财大气粗来。 镇上一家瞧起来十分寻常的四合院中,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正弓着身向案桌前处理信函的男子禀报着什么。 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引得上座的男子微微挑眉轻笑一声说道:“倒是有趣,这样能把一家境地彻底反转的女子,当真少见。呵,险些让她诓骗了去!” 若是林家人在这里,大概会十分惊讶,因为在这里的人正是当初借着嘉奖林宝茹,去桃溪村林家二房试探过一番的男子。 禀话的管事儿闻言,赶忙问道:“公子,用不用想个法子把人扣下,再讨出她手里藏着的法子?” 那男人皱了皱眉头,斜了他一眼,冷声说道:“萧家可素来不行这般无耻之事。” “况且,一无名目,二无由头,你凭何要扣下人家?萧家是商贾出身,又不是土匪强盗,难不成还要强行掳人?!” 中年管事儿见自家公子语气冷厉,心里暗暗懊恼,原本的时候像这种手段他是见识过不少的,却忘了自家公子的忌讳。无忧中文网 明明知道自家公子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却还往枪口上撞。前头公子因着瞧不上孙家上下的手段,直接断了孙家同萧家的往来,就连自家铺子帮着孙掌柜言语的几个管事儿都直接被撸了。 如今一想起来,他哪里还敢心存侥幸,可不就赶忙躬身应是。 萧家少东家见他露了悔意,才再度开口道:“再说了,她便是有心瞒着自己的能耐,又不是错事,也值当的你为此大动干戈。所谓和气生财,何必为着那么点东西,就结与人结仇!” 何况,他此次来柳林镇,可是另外有要事要做。若因着一个小女子而节外生枝,倒是麻烦。 中年管事儿不管再多说,只能连声应承着。 这厢,俩人又说道了几句,最后那男子听到本月十六,林宝茹要出嫁后,干脆大手一挥让人借着自家产业的名义往刘家送份贺礼过去。至于目的何在,他自有成算。 反正不管怎的,转眼之间,可就到了七月十五。只再过一宿,林宝茹就要出嫁了。 这一日,是林家二房让人去刘家铺房的日子。这不,一大早王氏就寻了儿女双全的鲁大娘来,自然家里如今与林宝茹亲近的妗子钱氏,也因着生育了三个儿子,算得上好福气,自然也跟着一道去了刘家。 刘家这会儿也不敢怠慢鲁大娘跟钱氏,尤其是在刘书来闹了去小倌馆的荒唐事儿之后,刘夫人更是把姿态放得要多好就有多好的地步。 这不,鲁大娘跟钱氏刚到镇上,就遇上在镇子口迎着的刘家管家。 刘管家不敢托大,同俩人行过礼后,就殷勤的让俩人上了刘家马车。路上,还顺带着不着痕迹的给俩人戴了许多高帽,只夸得鲁大娘跟钱氏笑呵呵的说刘家人会来事儿。 刘府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儿,光是前院儿就足足有个庄稼户整座房子那么大。就更别说,那些游廊抄手跟垂花门了,各处都宽敞体面的很。 不过更惹眼的,却是那不要钱似得一串串红灯笼跟鲜红的喜字儿,就连走廊上头都用喜庆的红绸缎给裹起来,瞧着喜庆的很。 刘管家领了俩人进到内院的时候,正巧看到刘夫人指派着丫鬟跟小厮在打扫东厢房。 而相较于之前看到的喜庆地方,这厢房装扮的更是华丽,就是地上都用一层不知什么做的红地毯铺着,那地毯一直打屋里延伸到院子走廊上,一时倒是让钱氏跟鲁大娘有些不好意思踩上去了。 刘夫人见林家的人来了,赶忙暗暗拧了一把自家还抱着柱子发呆的大儿子,然后上前去招呼起鲁大娘跟钱氏来。 她也不见外,直接亲热的拉了俩人介绍起来,“这是我家那不成事的老大儿子,这是我家还读书的小儿子......” 刘书来揉着被自家娘亲拧疼了的胳膊,暗暗撇嘴,心道他娘如今下手越来越狠了,自个胳膊定然得青了一片。 不过心里嘀咕着,他面上却还算恭敬的同叫了人。尤其是见着钱氏的时候,他也算很懂眼色的喊了声妗子。 而刘书言则文质许多,拱手行了礼就站到一边了。不过他瞧见自家大哥没答话的意思,只能略显无奈的在边上提醒道:“大哥,那是嫂子家来铺房的人,你该说些感激的话!” 也亏得刘夫人惯是会打圆场的,瞧见自家大儿子没上来招待的意思,赶忙拉着钱氏跟鲁大娘的手往屋里走起来。 “我家是三进三出的院儿,前头是门房跟待客用的。内院厢房这里,当初为着俩儿子日后娶亲打算,我家老爷就吩咐人直接盖成了东西跨院。”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正院儿那里,说道,“我住在正院,老大住东跨院,老.二在西跨院......” “后照院儿还有一排屋子,是招待同族女眷的,余下的罩房,则是让家里的丫鬟下人住的。” 在说话的工夫,刘夫人已经拉了钱氏跟鲁大娘进了新房。 “这院子是我亲自装扮的,你们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管开口,我再让人改一下。”刘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俩人,任由她们上下打量。 钱氏看的连连点头,“有劳夫人了,知道你们看中我家.宝茹,我这当妗子的,也就放心些了。” 几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钱氏就同鲁大娘开始铺床,说是铺床实际上就是略略将刘家准备好的物件拾掇一番。 铺好被褥后,二人又象征性的挪了挪屋里的桌椅,随后从带来的包袱里拿了王氏交给的妆奁跟木梳等东西,一一摆放在梳妆桌上。 这么一来,福气婶子铺房就算大功告成了。 刘夫人见俩人忙完了,赶忙递了两个红封过去,顺带着招呼俩人到暖房吃了些茶点。当然,她也不是无事献殷勤,只是变着法的让林家感觉到刘家对这新媳妇的满意跟看重来。 而刘书来,看着喜庆又鲜艳的院子,心里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最后竟然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了。 说实话,到现在他还有些发懵,感觉还没反应过来呢,自个竟然就要成亲了。 可一想到,要娶的是桃溪村那黑心莲,他心里又不觉得排斥。就好像说,相比于旁人而言,他真的更乐意那黑心莲住进自个院子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仔细想想,要是林家那丫头占了自个的院子屋子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儿。 至少,以后他回院子后,应该就再也不用摸黑了...... 三叔公家俩媳妇晚一些的时候也来了,俩人瞧着刘家那些个火红火红的绸缎跟灯笼,还有十来米长的红地毯的时候,简直都嫉妒的红了眼。 乖乖这些物件算下了,可得不少银两呢。 可俩人又不好直说,她俩其实贼精着呢,既然敢算计刘家的产业,那不可能是半点心思都不没有的人。 所以,俩人清楚,现在她们俩人家里的那团子事儿还没捋清楚呢,要是再因着惦记人别人家排场的事儿传出什么难听话来,那只怕又得惹了麻烦上身。 更何况,她们俩早就琢磨过了,家里那些个上门提亲的媒人,还有给儿子牵线说亲的人,怕也不是平白无故寻上她们的。说到底,肯定是跟之前她们算计刘家那事儿有关系。 自然,现在她俩可是谨慎着呢,唯恐再落了人话柄。 俩人一边打着帮衬刘夫人的旗号,一边就往东跨院过去了,说是要瞧瞧新房怎么样。 奈何还没等俩人进东跨院的正房门呢,就直接被刘夫人拦了下来。 “二弟妹,林家刚刚让人铺了房,这会儿咱进去可不讲究了。” 李氏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讲究不讲究的啊,我跟你三弟妹又不是外人,难不成进了新房还能坏了你家的福气不成?” “再说了,那林家说到底就是个庄稼户,哪可能那么多说道啊。” 边上周氏犹豫了一下,可看着火红火红的屋子,心里也痒痒的厉害。 刘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就不乐意了,面上的神情也有了几分冷意。 后头听了信儿过来的刘书来,直接啧啧两声,站到自家娘亲边上反唇相讥道:“婶子,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三叔公当年不是庄稼户似得!” “你......”李氏被刘书来怼了,那脸色自然难看起来。 刘书来却不管她心情如何,只管戳着她肺管子说道:“你要是这样说,那回头我可得同之前上你门上的那几个媒人说道说道了,你家闺女日后嫁娶可是不讲究这些个事儿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氏那听不出来这是威胁自个呢?可她再气恼,又敢怎样? 这厢李氏斥责刘书来没大没小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刘夫人已经冷着脸开口了,“二弟妹,你跟三弟妹来帮衬,那我们欢迎!可你们要是来寻晦气的,那我可就要去问问三叔公是什么意思了,难不成是觉得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三叔公若是说不出个道道,我少不得要寻了族长来要个公道,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是仗着什么势,敢上门来恶心人!” 往日里刘夫人是极少这般动怒的,可以说她只当这几个人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可眼下不一样了,前头她们撺掇着自个轻贱新媳妇,后头就上门要闯刚被女方铺过房的屋子。那心眼,可是一点没盼着她家好呢。 李氏跟周氏被刘氏突然翻脸的样子惊了一下,旋即赶忙讪笑道:“不就是一间屋子,我们不看就是了,这也值当的你们娘俩动气。”不过许是不甘心被下了脸,李氏还是忍不住说道,“这知道的是你们娘俩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瞧不起咱老刘家的人呢!” 刘书来不等他娘开口,直接斜了一眼李氏,轻笑一声道:“瞧不起也不至于,不过瞧不上眼是真的。” 刘夫人心里对自家儿子嘴快的事儿十分无奈,可眼下她也不好教训自家儿子。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来儿,你那会儿不是说有媒人上你二婶儿跟三婶子家提亲了么?既然你大娘跟三婶子都觉得铺房以后该热闹热闹,那回头她们家聘闺女娶媳妇的时候,你可记得寻几个喜欢玩闹的,去他们家新房里热闹一番,也算是你当兄弟的一番心意了。” 刘书来啧啧两声,直接加了一把火说道:“那是,这也是我当侄儿的该做的,到时候我就叫了陈嵘他们一道过去。”说着,他就看向李氏跟周氏,可劲儿往俩人身上扎刀道,“二婶,三婶儿,你们是不知道陈老三可认识不少唱曲儿的姑娘,到时候我让他一道带过去,必定让你们家面上带光......” 这下李氏彻底怂了,哪里还敢说些个不中听的话啊。 许是真怕刘书来惦记上自家儿女的好事儿来,她赶忙呵呵两声改口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其实我们真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你们打算,想着用些法子,好让新进门的媳妇在你们跟里规矩着些。” 周氏见自家嫂子改了口,赶忙附和道:“是这么回事,现在谁不知道那林家的闺女主意大的不行,听说还拿捏着咱刘家的生意呢!现在她能拿捏咱的生意,那以后进了门还不得蹬鼻子上脸,踩在咱刘家人头上?” 刘书来嗤笑一声,有些不耐了。飞涨中文 倒是刘夫人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哦?那二弟妹跟三弟妹有什么好法子?” 李氏见刘夫人松了口,眼前一亮赶忙打怀里掏出一块毡子布来,“老一辈的都说,新嫁娘进门前,往她床褥底下放块毡子布,往后她在家里就只能当牛做马了......” 说着,李氏就打算跨步绕开刘夫人进门了,“嫂子,你心眼好,可我得为咱刘家打算。”许是担心再惹恼了刘书来,她又赶忙语重心长的补充道,“书来是个好孩子,可你总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吧!你那媳妇可不是个善茬,进了门,你要是不拿捏住,你娘还能得了好?” 可还没等她的脚碰着门槛呢,刘书来就已经一脚往门槛上踢过去了。 他也不管李氏青白的脸色,直接冷着脸嗤笑一声说道:“你这话说的好笑,我娘给我娶媳妇可不是找牛马呢!你乐意给堂弟寻个牛马过活,那是你的事儿,可别拉上我们家!” “别说林家闺女心眼是个好的,就算她真是个恶道的,那也轮不着你们指手画脚吧。”刘书来冷哼一声,撇嘴不屑道,“你们要想摆婆婆的谱,就回家去摆,没得在我跟里碍眼,恼人的很。” 刘书来是真厌恶了这俩人,整天里事儿事儿的。 就算那黑心莲真的蹬鼻子上脸了,那关她们什么事,他愿意就得了呗。 他斜睨了脸色铁青的李氏跟瑟缩着的周氏一眼,心道要是那黑心莲在这,怕是得掀了这俩人的面皮吧,反正肯定不会呆呆的被数落。 这么一想,他倒是越发想着赶紧娶了那黑心莲进门了。到时候,别说家里的生意跟账本子有人看了,就是那些心里光惦记着他们家不好的人,都落不下好。 刘书来抬手摸了摸自个的下巴,越想就越觉得这个主意当真是好,一箭双雕啊。 于是,他再看满院子红彤彤的红绸缎跟喜字儿的时候,就觉得越来越顺眼了。甚至,隐隐的有些期待那黑心莲赶紧进门了。 至于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事儿,好像也没什么可纠结的。 要是自个真喜欢男人了,那往后对那黑心莲好点,等日后和离的时候,多给她些铺子产业跟银票,让她后半辈子过得潇洒些...... 至于喜欢那颗黑心莲的想法,刘书来倒是没琢磨一下。毕竟,从没感受过男女情事的刘书来,依旧觉得自个眼光没那么低。 李氏跟周氏被挤兑了一番,最后只能冷着脸走了。 倒是刘夫人,瞧着自家儿子那般维护林宝茹,心里十分欣慰。 不过想到自家儿子那让人捉急的性子,她就有些头疼了。要是自家儿子三天两头都做些荒唐事,那就算他对林家闺女有心,往后俩人怕也过不安稳。 想到这里,刘夫人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娘,那俩人都走了,你还叹什么气啊。”刘书来侧目,十分不解的问道。 刘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后说道:“你以为娘是恼她们的烦人的话?” “要不然呢?”刘书来眨了眨眼,半晌后皱眉说道,“莫不是担心林家那丫头真有坏了心眼?” “娘,你可别听外人瞎叨叨,那丫头虽然厉害了些,但可没生过欺负人的心。先前也就是被人逼狠了,才闹了许多事儿......” 刘书来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尤其是对上他娘那了然又欣慰的眼神后,就更觉得别扭了。 他撇了撇嘴,目光飘忽着不看他娘,只能故作随意道:“我就是瞧不惯三叔公家这俩人嚼舌根,没别的意思......” 刘夫人自个的儿子,她哪能不了解?光是看自家儿子红了的耳朵,就知道他这话不在意的话肯定是违心的。 果然,孩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了,都知道心疼女孩子了。也不枉费她这些日子,劳心劳力的准备他的婚事。 不过她也没戳穿儿子的脸皮,说道:“恩,娘知道她是个好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以前娘总觉得你没长大,也没同你说过咱们家的糟心事。” “刘家如今看着风光无限,可内里早就烂完了。你爹在的时候,顾念着同宗同族的一大家子,生生把家里的产业分到了几个叔公手里。说是让人管着,每年分些利钱,可实际上他们哪个不是盼着娘撑不住,把那些产业分到他们手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偏生,你是个不知事儿的,你弟身子骨弱,心性又纯良,一心光知道读书。” 刘书来本来还有些不服气,可见自家娘亲情绪低落,他讲出口的话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其实他自个也不是没有感觉,刘家叔伯旁支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家的光景? 每回年节的时候,他们面上和气,可实际上说的话都是藏着刀子的。这些年,他在过年时候,可没少同人斗口舌。 刘夫人也不管自家儿子到底听进去没听进去,接着说道:“外人都说,你离经叛道荒唐胡闹,哪家的闺女若是嫁给你,怕后半辈子就得毁了,那跟跳火坑没啥区别。” 刘书来诺诺,有些不服气的小声说道:“娘,我可是你亲儿子,外人说就说吧,怎的娘也这么说。” 刘夫人见他没再插科打诨,就知道他大抵是把自个的话听进去了。 “娘可不是编排你,只是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不过倒不是说你性子坏,不是个良人,而是觉得咱刘家现在就是个火坑。”刘夫人招呼着儿子跟着自个一道去前院儿瞧瞧,一边柔声说道,“刘家现在是体面的,可里里外外多少人都虎视眈眈想吞了呢。尤其是咱们那些个跟官家打着线的生意,一个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倾家荡产。稍不注意,只怕都可能会万劫不复!” 偏生她就算是个有主意的,也不敢轻易断了这条路子。她很清楚,一旦断了跟京城贵人的那点关系,牛家,赵家多少人都恨不能把刘家置于死地。 刘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压根没给自家儿子深思的时间,她甚至是一股脑的把自个的担忧抛了出来。 这些话压在她心上太久了,以至于在看到年幼时忽视良久的大儿子因着被人嘲笑而闷闷不乐的时候,她就更不忍心强行管束自家儿子了。 结果自家大儿子就因着她的放纵越来越不着调,那性子完全跟个孩子似得,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 有时候,她也会想,既然儿子这样过的快活,那干脆就这样过吧。 至于二儿子,虽然懂事,却体弱的厉害,更是让她呵护着,唯恐有个闪失。 这么一来,她的难处自然就无处可说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自家儿子与林家闺女定了亲后,刘夫人越发觉得自家儿子渐渐长大了。至少,再不像以前那般万事不经心了。 尤其是今日,看到在自家儿子竟知道维护林家闺女了,更让她恍然觉得自家儿子并未半点都不能担事儿的人。可纵然儿子有所改变,可到底还是不会变通的性子。就如同今日,她能帮着儿子呵斥李氏跟周氏二人,说到底这是妇人间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就算吵出去,那也是妇人的小心思。 可若是涉及到铺子跟产业,就要另提了。毕竟,一旦触动了那些,就相当于动了李氏等人背后族人的利益。就算是她,也要谨慎而行,否则就怕拖了刘家的后。 刘书来见自家娘亲面上露出个愁苦的神情,心里也十分难受。 “来儿,娘今日说这番话,不是要求你真的能撑起家业来。只是想告诉你,宝茹丫头嫁进刘家后,不仅仅会因你而被人讥笑嘲讽。只要她成了刘家的媳妇,就会遇到的许多刁难。甚至那些你不愿意承担的事情,她都会替你承担。”刘夫人心思千回百转,可神色却十分平静,最后只是轻笑道,“你若能护住她,那许是她还能轻松一些。可来儿,你要是护不住她,她就只能同娘当初一样,走很长一段艰难的路......” 习惯了在他娘面前插科打诨,哄得他娘眉开眼笑的刘书来,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他沉默着没开口。 刘书来忽然就想起了当初在林家的时候,林采荷问的那句话,倘若有一天他没了银子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的确有些发懵,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也会轻声嗤笑一番,自个怎么可能会落到没银子的地步呢? 可现在听了他娘的这番话,他才头一次明白过来,那些银子从来都不是凭空得来的。 他潇洒的日子,二弟精养着的身子,都是因着他娘在前面为他们挡了风霜。 刘书来莫名的就想起了爹爹刚没的时候,当时他抱着幼小的二弟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的看着族里那些往日里慈眉善目的族长爷爷跟叔公们,软硬结施的逼着娘亲交出爹爹的印鉴。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娘都忙的脚不着地,甚至那个时候哭闹的二弟常常都是吃着自个的手指头睡着的。 等到他大一些的时候,娘已经从十分温柔的性子变得容易暴躁了,那段时间族里的奶奶婶子大娘,总会挑剔娘的不是。 那时候,娘常会搂着他们哭上一场,可哭过以后娘依旧穿着最好看的衣裳出去同人周旋。 只是后来他的日子过得太顺心了,竟慢慢开始记不起当初的那些事儿来...... 刘书来抿了抿唇,心里忽然生了几分害怕。 若是他护不住那黑心莲,那该怎么办? 刘家这边,丫鬟小厮们都忙里忙外的张罗着,各间铺子的管事儿也费尽心思送来各种稀罕的贺礼。而酒楼那边,更是早早就开始在刘府后院儿准备菜式。 一府人,无论大小,全都喜气洋洋,十分忙碌。万书楼 唯有刘书来呆呆的坐在前厅,捧着凉透了的茶水,心里不停闪着各种念头。 正帮着写喜词的刘书言,听下人说自家大哥好像不高兴,心道怕是大哥埋怨这门亲事呢。想了想,他干脆放下手里的笔墨,起身想去寻大哥劝说几句。 可还没等他走到前厅呢,俩人就碰了头。 “哥,你......”刘书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大哥,只能努力的想着措辞。 倒是刘书来笑了笑,拍了拍自家二弟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二弟,好好念书,早些养好身子,回头哥带你去郊外纵马!” 刘书言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家大哥这是哪根筋又搭不对了。难不成是气糊涂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去纵马的事儿! 其实也不是刘书来瞬间长大了,只是受了些刺激后再见到自家身体孱弱的二弟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要是比起来,好像二弟才是最惨的一个。 好歹,他还过过十来年随心所欲的日子。可二弟不一样了,除了读书写字,就是喝药修养,日子肯定无趣。 这么想着,刘书来心里的那点忧愁,就变成了对二弟的怜惜。 至于关于林宝茹的事儿,他也想通了。他总不会真让那黑心莲受旁人刁难,别的不说,甭管是打架还是骂人,他可从来都没输过。 刘夫人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想法,若是知道怕是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哎,虽然不着调,可那也是自个的儿子,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却说钱氏跟鲁大娘回去之后,先去二房那讲了一番刘家那边的所见所闻。依着她俩看,刘家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对这未过门的儿媳妇的。 俩人这么一说,倒是让高高提着心的王氏,略略安心了一些。 虽说之前就知道刘夫人看重自家闺女,可越到跟地下,王氏这当娘的就越焦虑。生怕刘夫人只是为着给儿子顺利娶了媳妇,而假意对待她家宝茹,又担心刘夫人是个面和心狠的婆婆...... 不过如今自家嫂子跟鲁嫂子俩人都没觉得有岔,她也能放心些了。 几人说这话,就准备着给自家宝茹开脸了。 桃溪村自古的风俗,在闺女出嫁的前一天,要给闺女开脸,也就是开面。 寻个儿女双全的妇女,以两条线互相绞合,为待嫁的姑娘拔除脸面上的汗毛。 而屋里几个儿女双全的,鲁大娘都是头一个,再加上她跟二房关系本就是亲近的,所以这事儿自然毫无争议的就交给她了。 为着讨个吉利的好兆头,鲁大娘还招呼着人去寻了两颗青翠的万年青放在林宝茹两边。 在鲁大娘准备细线的时候,王氏跟钱氏就寻了红纸贴在两盆万年青上,红彤彤的映照的那万年青也越发喜人了。 鲁大娘拿着红色双线,在两头手指一捻就将双线捻出三个结,随后她两手各拉一个头,让那线在两手间绷直,另一个头则打成叉用嘴咬住拉开,让双根红线合成个“十”字形状。 接着,她把双线贴近林宝茹的脸颊,双手上下动作,那红色双线便有分有合。似乎就是一瞬间,那线碰到林宝茹的面部,便可将汗毛绞掉。 林宝茹只觉得两线贴在自个脸上,随着鲁大娘扯开、合拢的动作,使得脸颊上稍稍有些痒又有一点点疼痛。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惚间才觉得,哦,自己真的要嫁人了。明日过后,她就要离家了。 明明是曾经并不在意的事儿,此时却搞得林宝茹心里酸酸的,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鲁大娘在她面颊上左右弹着,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在林宝茹还冷声的时候,鲁大娘已经连鬓角都给她修齐了。 这会儿,几句吉利词儿也念完了,这开脸也算是做好了。 眼瞧着都到半后晌了,鲁大娘就没多留,说头黑再过来看看,就先回家去了。 等鲁大娘离开后,钱氏才提醒了王氏几句,再怎么说宝茹出嫁也该知会老宅那边一声。 到时候,那边是什么态度是她们的事儿,可至少王氏娘几个不缺理儿。 王氏心里也清楚,出嫁是件大事,所以纵然之前并未让刘氏搀和,可眼下她们也的确是不得不去请刘氏跟林老汉过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毕竟,就算往日里有再大的隔阂,此时孙女出嫁,当爷爷奶奶的也不好缺席。否则,等刘家人上门迎亲时候没瞧见堂上有老人,怕是不知会有什么猜测呢。 不过王氏几个到底是对刘氏的做派,心有余悸的,所以一直犹豫着。直到十五这日天儿都快黑了,她才不敢磨蹭了,指派着自家儿子去老宅一趟。 老宅那边,如今已经彻底沉寂下来了,若不是刘氏隔三差五的去河边洗被褥衣裳,怕她跟林老汉都要被村里人遗忘了。 现在林满仓乍一瞧见自家向来飞扬跋扈的奶奶,已经彻底成了头发花白,面色黑黄的婆子,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不过他不会说好听话,只是闷声把他娘交代的事儿说了一遍。 刘氏一听是为林宝茹出嫁的事儿,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心里日日咒骂二房是白眼狼,甚至厌恶的恨不能当初就把林宝茹溺死。可时间久了,她的心里未免不会想起当初二房对自个的恭敬跟伺候来。 甚至,有时候还会忆起当初宝茹刚生下来的时候,她当奶奶的也着实稀罕了一阵。 再加上有志那边,嘴上说的好听,可自从把她哄回来后,可是一次面都没再着过。儿子的光沾不上,孙子又半点不顾念她们老俩,至于那孙媳妇更是个可恶的。 这么一来,日子越来越凄惨的刘氏,就彻底没了以前的嚣张劲儿了。 当然,让她老老实实去二房观礼的最大原因,可不就是如今她身份尴尬。既不算是林家婆娘了,又担心再惹怒里正,直接被赶出村去。 反正不管怎么样,黑着脸的刘氏在天儿刚黑的时候,就帮着来接人的林满仓把林老汉挪到了板车上,一道跟着去了二房院儿里。 说起来,这还是刘氏第一次进二房的新院子。 原先的时候,二房住的那茅草屋,她也没少来。每回来,都能瞧见二房娘几个愁眉苦脸的,甚至是吓得跟鹌鹑似得,让她为所欲为。 就连当初,宝茹被她砸破了脑袋,这娘几个也是大气不敢吭一个。 当时她是一门心思的觉得,自个往后就只能靠着大房几口人享福,还巴巴的盼着自个心尖尖上的孙子考中功名,让她风光一番。 可哪成想,转眼之间,自个就落到这般田地。 反倒是让她瞧不上眼的二房娘几个,竟然也能宽宅大院的过起来。听说,后边那作坊比这院子更体面...... 林老汉咧着冲着正帮他拾掇干净被褥的林宝茹呜了几声,不过那模样倒也能让人瞧出门道来,这是同他孙女说话呢。 只是这时候,许多话他是说不出口的,最后只能用干枯的手,指着地上那床有些味道的被褥,说道:“拿拿拿......” 林宝茹不明所以,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只当这被子里还有林老汉想要的东西,所以就蹲下身去翻找起来,找了许久才打不知哪的夹层里,掏出两张薄纸来。 林老汉见状,松了一口气。许是累急了,他现在只能喘着气儿使劲儿往外憋字儿,“给......给......嫁妆......” 这个时候,凑过来的鲁大娘几个才看清,宝茹手里拿着的竟然是页田契。可不就是当初分家以后,留在老宅里的那两亩地? 不过后来大房被赶出村子的时候,那田契就被林老汉想着法的藏了起来...... 别说村里来攒忙的婶子大娘了,就是刘氏都被骇了一跳。她眼瞧着那田契落在林宝茹手里,险些就要蹦跳起来了。 哪怕她不种田地,可也知道村西那两亩田可是良田,要卖出去也能卖些银子。何况,现在整个老宅哪里还有值钱的物件,若是有也就只剩这点田地跟果木树了。 现在老头子把田地送出去,难不成要她后半辈子跟他一道喝西北风去? 一想到这里,刘氏就真坐不住了。 她不敢闹腾,只能红着眼眶开始抹眼泪,“你这糟心的老头子哦,把田地都送了人,往后咱可怎么活啊!” 然而林老汉看都不看她,只口齿不清的说道:“有粮......果木树......够......” 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也足够大伙儿听明白他的打算了。这是老头子心思还清亮,觉得亏欠了他那孙女了...... 一时间,自然就有人内心唏嘘起来。更有人生了恻隐之心,小声感慨起来。 不过大伙儿都知道,眼下来可不是给二房添堵的,所以纵然有人觉得唏嘘,面上也都是说着团和的喜庆话。顺带着,说上几句林老汉心疼孙女之类的话。2018 至于那会抹眼泪的刘氏,可没人愿意搭理。 也就是马婶子见她抹眼泪晦气,说道怼道:“大喜的日子,婶子这老抹眼泪是做什么?林大叔都不怕往后日子没吃没喝,你担忧什么?” “就是啊,再说了,你不是扣了人宝茹八两银子的聘金吗?有那些银子,你跟老叔且花呢!” 甭管是劝说的,还是故意拿话挤兑刘氏的,反正这会儿让她是有口难言。甚至在瞧见妇人里头那几个辈大的婶子后,更不敢再借诉苦寻二房的霉头。 来给外甥女送亲的钱氏闻言,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姑子跟外甥女,生怕俩人被勾起伤心事来。 好在王氏虽然难受,但却没再红了眼眶。而宝茹丫头也并未在意那话,所以她笑道:“还替那些事儿做什么,左右现在宝茹出息了,甭管是什么亲事日后都受不了苦!” 她这一开口,自然就把话引到了刘家求娶的事儿上。当然,关于前几日刘夫人送来的各种礼物,还有挂在屋里架子上的嫁衣,就成了最有力的关于刘家看重宝茹的证据。 不说那些装了箱的金贵物件,就单单说那件嫁衣,可就让一屋子妇人媳妇都看直了眼。 大伙儿再顾不上刘氏的那些话,围着林宝茹一道去看起闪着光的大红嫁衣来。 不是她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农家闺女出嫁一般都是自个绣嫁衣。说是绣,实际上就是买一块红布,寻了懂手的裁剪好,然后缝制一下罢了。若是有爱俏的,再在袖子上绣几朵儿小花应应景。 若是再多,那她们也舍不得。一来针线都是要钱的,二来各家各户都是这样的。 所以,眼下林宝茹这件又是绣花又是金丝银线的体面嫁衣,就成了稀罕物了。 有些懂眼的妇人瞧着上头的大朵绣花,惊喜道:“这绣工可是绝了,可不像随便寻人绣的,你们瞧这针脚密密实实,既然匀实又不见半点毛躁......” “看什么针脚啊,你看那大朵牡丹的花.蕊,瞧着可像是用金线缝的。还有边上多子多福的石榴花,钩边儿的线瞧着都不单单是花线。” 不过饶是大家再觉得稀奇,都没上手去摸一摸。毕竟是嫁衣,人新娘子还没穿,她们就摸来摸去的,倒是失了本分。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说了一会话,倒是没人再在乎黑了脸生闷气的刘氏了。 直到天儿晚了,大伙儿才约着赶明儿一大早过来送亲,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这厢,几人把刘氏跟林老汉安置在了厢房。 王氏就打发了采茹几个去睡觉,顺带着让自家儿子去再瞧一瞧灶房里盖着的那些新买的肉跟菜,免得被猫儿溜进灶房叼走了。 随后,她拉了闺女进屋。 许是觉得赶明儿就是闺女的好日子了,所以向来节省的王氏,破天荒的点了两盏油灯。就是盥洗室那,她都点了一盏。 “说起来,娘上次给你洗头发,还是去年冬天的事儿了吧......”王氏一边帮着自家闺女散头发,一边回忆道,“当时天儿还冷着呢!” 林宝茹见王氏说起过去的事儿了,就跟着笑起来,“估计那个时候,全村也就我一个能用热水洗头的吧。” 其实那个时候,林宝茹是知道庄稼户多节省柴禾的。毕竟,在农闲的时候,攒下的柴禾也是能换铜板的。 再往前推,在刚穿越来的时候,她就自原身的记忆里清楚的知道了,这个年头可不是家家户户都能烧热炕用热水的。很多时候,就是大冬日里,大家伙也多会饮冷水。 像孩子们在河沟边上,随便凿冰解渴,都是常见的事儿。 也就是一些怀了身子的妇人,或是坐月子的媳妇,能吃喝口热腾的。而且就算是那样,一般家里烧炕的时候,也只烧孕妇或是刚产过孩子媳妇的那边炕头。 王氏最初也是舍不得的,可她又不忍心瞧着自家闺女日日冷水擦洗,所以后来就默许让她日日烧热水洗头洗.脚。 到后来一家大小跟着自家大闺女一道爱洁以后,她干脆就嘱咐采茹几个,往后晚上锅里常留热水。 其实王氏到现在都没想过,自家闺女怎的忽然就开始那般讲究了。要知道,在那之前,闺女同她一样,都是能勉强过活就行,哪里会在意表面模样? 虽然有些疑惑,可她也没问过。她只当是闺女年纪大了,越来越爱俊俏了,受不住天天脏兮兮的模样。 不过如今瞧着自家几个孩子干干净净,一个个往人群里一站,就白净的让人喜欢,王氏还是觉得这个改变是极好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出嫁 她兑好温水,慢慢帮着趴在自个腿上的闺女搓洗着头发。洗头的时候,她难免会瞧见闺女额头上被自家婆婆砸的那一块浅浅的疤痕。 自家闺女面色白,便是落了伤疤,也并不明显。所以,许多时候她都以为过去的真的就过去了。 可现在她在闺女侧头的时候,瞧见浅淡到几乎看不清的疤痕后,心里还是会心疼又难受的。甚至,在那会瞧见自家公婆的凄惨模样而生出的恻隐,都有些消散了。 若公婆只是磋磨了她,许是她此时还会以德报怨任劳任怨。毕竟,那是老二的爹娘,是她的公婆,便是到死她都有义务孝顺着。 可偏生,自家几个孩子因着婆婆的不待见,因着公公的放任不管,受了那么多折磨。 尤其是自家宝茹,若说采茹几个在家里日子红火起来后,还能跟着她享享福的话。那自家最辛苦付出最大的宝茹,就真的是半点不曾得到过什么。 王氏心里不得劲,只是碍着闺女的心情,只能忍着哽咽说道:“宝茹,你以后一定要过的好好的。不要委曲求全,不要跟娘一样犯傻。你要知道,相比于外人那些流言蜚语,娘更怕你受了委屈不告诉娘!” “娘活了半辈子了,才明白忍气吞声得不了好。” 林宝茹因着这番话,心里也酸涩的厉害。 她现在都开始有些记不起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心里是否惶恐不安过。甚至当时为了几文钱的进项,她们一家用冰冷的河水给人洗衣服时候的凄惨,她好似也既不太清楚了。 可是,她记得王氏对她的疼爱,明明已经被生活磋磨的不成样子了,却还时时刻刻惦记着几个孩子。 就如同她出嫁时候,王氏费尽心思为她准备陪嫁,甚至存在她手中的那些足以让一般人家争抢的银锭子,她也给的也毫不犹豫。 还有自家那个憨厚少言的大哥,纵然他不曾煽情的说过什么,可林宝茹敢确定,倘若日后自己真受了委屈,大哥一定会拼了命为自己讨个公道的。 采茹跟采荷就更不用说,两个小家伙向来依赖她,但凡有好东西总惦记着她这当大姐的。 还有小山,小小的人每每瞧见她,都笑的跟得了什么好似得。 这些感情,林宝茹前世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曾感受过。所以,在有幸得到后,她自然倍感珍惜。 也正是如此,她从来不怕累,更不怕苦。甚至,最初想着干脆泼辣过活的她,都开始盘算着大哥跟妹子她们的将来了。 林宝茹侧着身子趴在自家娘亲腿上,感受着王氏亲昵的动作。她甚至不用看,都知道王氏此时的目光该是如何温柔,又如何担忧的。 她哽了片刻,眼眶酸酸的缓了许久才把泪意压了下去。 林宝茹道:“娘,我知道。”顿了顿,她又笑道,“左右咱家作坊也时常往镇上送货,若日后娘想我了,只管去镇上看看女儿。” 许是想开解王氏,她甚至故作轻松的开口道:“再说了,刘家有马车,我便是日日回家来,时间也是充裕的。” 毕竟,马车可比牛车快多了,打个来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王氏听了这话,心里也算是有了些安慰。不过她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教导闺女道:“虽说你永远是娘的闺女,可到了婆婆跟前,到底是跟在娘跟前不一样了。到时候,你且有点心眼...l...刘家那少爷,瞧着就是不牢靠的,日后还不定怎样混账呢。若是撑不下去了,莫要生那么多的考量跟心思,只管回家来......” 这句话算是老生常谈了,前头虽说王氏没说的这般直白,可意思也十分明显了。 不是她当娘的不看好闺女的亲事,实在是放眼到整个村子,又有谁能看好自家闺女的婚事呢? 别说村里了,就是镇上都有多少人背后嚼舌根,等着看自家闺女的笑话呢。 哪怕王氏亲耳听到的少,可打梅老婶跟李货郎娘俩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里,王氏也能猜出一二来。 若那刘家少爷自个是个有能耐的,那他便是离经叛道一些也不算个事儿。可偏生,他只靠着刘家的祖业跟刘夫人的照顾不学无术,纵然心思不坏,但日后堪忧。 王氏心里百般惆怅,却不好说给闺女听,自然就只能在话语间提醒一番对人热枕的闺女。 娘俩说了一番话,最后王氏帮着林宝茹绞干头发,俩人才歇下了。起舞中文 十六这一日,天儿还没亮呢,林家二房这边就热闹起来了。 在钱氏忙着给自家外甥女准备上轿饭,待到这边梳妆打扮好了,她就赶忙把做好的面食送到屋里。 “宝茹,今儿怕是要忙活一整日,也不知刘家那边如何安排的,你且先填饱肚子。” 林宝茹虽然没成亲的经验,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以前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些影视剧跟里写过的女子成亲时候,盖头一日不得掀开的事儿,她还是知道的。 自然,她就猜着估计这碗上轿饭吃过后,下一顿怕是就要撑到傍晚时候了。 又过半个时辰,外面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接着,屋里几人就听到热热闹闹的吆喝声跟喜气洋洋的吹打声。 银杏嫂子一脸欢喜的跑进屋里,“婶子,赶紧盖盖头,刘家的花轿进门了。”说着,她还喜滋滋的扬了扬手里的红封子,欢喜道,“咱还没拦门呢,刘家寻得那管事儿大娘就开始分派红封子了,连小孩都人人都有呢。” 林宝茹坐在炕上,一身红彤彤的嫁衣,衬得明明只算清秀的她多了几份娇艳。 王氏看着自家眉目好看的闺女,心里不舍的厉害,还没说话呢,眼眶就有些发红了。好在今日送嫁,当娘的本来就要哭送,所以倒也没人赶上来劝说。 临给闺女盖盖头的时候,王氏特意拿了一把茅草,小心编起了绒花。这绒花不算大,戴在盘着漂亮发髻的发间,竟然丝毫不打眼。 “娘给你编个绒花,嫁去婆家定能荣华。”王氏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家闺女,多少不舍跟担忧,最后都只化作打心底里的牵挂跟叮嘱,“戴个绒花,回家带上麒麟子......” 林宝茹看着身边红着眼眶眼巴巴看着自个的采茹几个,又对上王氏殷切的目光,心里莫名的涌起阵阵不舍。 她抿了抿嘴,轻声应了一句,没敢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在鲜艳的绣着鸳鸯的盖头彻底挡住视线后,林宝茹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个竟然真的要嫁人了。 说不上欣喜也说不上排斥,只是那种惆怅跟微微的不安,让她心里半点都不得安宁。 林宝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的对不对,甚至在这一刻,她内心是生出了些许迷茫。 她与刘书来说不上是熟识,更谈不上有多少感情,所以所谓的少女情怀跟希冀,她自然不曾有过。相反,在最初的时候,她对这门亲事的感觉的无力,后来无谓,直到昨日开始才生出淡淡的无奈。 王氏看着自家闺女乖巧坐在那纹丝不动的模样,眼泪扑簌扑簌的就落了下来,连叮嘱的话跟早就想了千万遍的哭辞都说不出口了。 她拉着自家闺女的手,勉强的笑道:“宝茹,别怕,往后也要好好的......” 只是一句话,却让林宝茹的眼眶猝不及防的涌上了眼泪。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莫名的感觉有些委屈,明明这门亲事是自己亲口应下的,人也是自己选定的。 虽然当时,她别无选择,可不是早就想过千万次了吗?他只管荒唐他的,只要不碍着自个,任他在外面胡闹就是了。 王氏摸了摸眼角的湿润,强笑着说道:“娘就在等着你,回门的时候可也好欢欢喜喜的才好......”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来攒忙的婶子跟添妆的媳妇们,这会儿都静悄悄的,就是之前欢快嗑着瓜子吃果盘的小媳妇们,都难免想起当初自个出嫁时候,对娘家的不舍跟爹娘不放心的嘱托来。 没一会儿鞭炮声就在院儿里响起来,接亲的人都开始热闹的吆喝着接新娘了。 而跟着来接亲的两位夫人,也满脸和善的打篮子里不断拿着糖果跟点心在院儿里派发着。得了好物件的孩子跟大人,各个都眉开眼笑的说着吉利话,惹得刘家来接亲的人更觉体面了。 接亲的人不少,前前后后连着抬轿的,加上吹打跟放鞭炮的,还有后面等着抬嫁妆的,足足得有二十来人。偏这些人,无论男女都齐齐穿着喜庆的暗红色衣裳,打眼看着就让人觉得讲究。 这排场,在桃溪村可是几十年都不曾有过的。一般家庭,虽然也用的上轿子,可也只是小小的缠着红布的一顶,而来接亲的多半也就几个农家院会吹打的人。 若是家里条件差一点的,只用辆贴着红纸帮着红花的牛车骡子车,就能把媳妇娶走。 可从来没人这般大张旗鼓过,就是在村口老远的地方,都能听到热闹。 这不,甭管是跟二房搭上话的,还是那些个之前因着为老宅几口人说话没脸凑过来的人家,都齐齐在道边上瞧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当然,有人羡慕林宝茹,就有人替她愁得慌。只是今日到底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便是有些关于刘家少爷的难听话,也没人不开眼的故意提起来。 刘书来穿着喜庆的新郎衣裳,胸前还被绑上一朵很大的绸缎花,一道上都是昂首挺胸的。若只是瞧着他骑马带花的样子,还真不免被人说上几句一表人才。 尤其是在大伙儿接着刘家撒出来的铜板时候,那眉开眼笑的贺喜声就越发真心了。 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把二房挤得水泄不通,也亏得如今二房院子大,不然怕还得闹出笑话来。 林满仓见花轿进了院儿,就小心翼翼的背着自家妹子出门。 “大妹,大哥背你出门,你不要怕。”林满仓嗓音有些沙哑的叮嘱道,“去了婆家只管挺直了腰板过日子,受了气也不要怕,回来跟大哥说......哪怕咱作坊不要了,大哥也能养得起你......” “不要像娘一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林满仓平日里的话极少,如今这般仔细说着妇人间才会说的贴心话,可以算是破天荒了。 “要是刘家少爷跟你耍混不吝,你也别忍着,记着咱家是穷,可也不是任由他磋磨轻贱的。” 这些话,林满仓心里不知琢磨了多久。看过了自家娘亲的经历,他对几个妹子大抵就只有这么些要求。 林宝茹趴在大哥的肩膀上,本来已经忍下的泪意,又有些涌到了眼眶里。 她裂开嘴笑了笑,最后只能哽咽着应了声。 随后,在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中,她被稳稳当当的送进了花轿里。 隔着轿帘,林宝茹听到来观礼的人接连说着吉利话跟喜庆话,就连里正跟几个同族大辈的叔公都赶上来嘱咐了几句。这般一说,倒是让林宝茹恍惚着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 起轿的时候,二房请的管事儿抬手招呼着自个村的汉子开始放炮仗,随后鲁大娘就抬着笸箩开始往轿顶撒茶叶跟米粒。 这场亲事,排场不可谓不是声势浩大。 八抬大轿上的穗子随着轿夫的动作上下晃荡,在微弱的光里格外显眼。 而骑马走在最前头的刘书来,也不知怎的,就觉得自个忍不住的要回头看上那轿子几眼才舒坦。 也不知那颗黑心莲,这会儿想什么呢!是哭呢,还是笑呢。 林宝茹坐在晃晃荡荡的轿子里,直到有些累了,那轿子才停下。 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的林宝茹,任由下轿小娘领着自个下了轿子。而后,她就听到曾跟在刘书来身旁胡闹的陈嵘几个,嬉笑着打趣了刘书来一番。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被下轿小娘领着往前走起来,然而还没等她走上几步呢,捧着苹果的手就直接被人腾空拉住。 “前头有木马鞍子,抬脚迈过去。”耳边传来一身不满的冷哼声,旋即就听得素来不成体统的刘书来,别扭的小声叮嘱着她。 林宝茹愣了愣,旋即感到微微拉着自个衣袖的下轿小娘松了手。她心思回转,片刻就猜到,大抵自个还没进门呢,就遇上了想看笑话的人。 她倒不觉得这是下轿小娘故意不提醒的,毕竟,小姑娘也不过五六岁,能有什么城府?想来,这事儿得是旁人撺掇的,若她一时不查踢了那马鞍或是踉跄一下,不吉利是小事儿,怕是得成了旁人嘴里的一桩谈资了。 林宝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了谢,旋即任由刘书来牵着她进了门。 也亏得帮着迎亲的周夫人心思转的快,一见刘书来伸手,就赶忙善意笑道:“瞧刘少爷多紧着少夫人,都错不开眼咯。” 她这么一说,喧闹嘈杂的人群就跟着笑起来。原本想嘲笑新嫁娘泥腿子出身没个规矩的人,肚子里想好的说辞,再没机会出口了。 大概是周围全然是陌生人,且林宝茹又被蒙住了头半点看不清旁人神情与算计,尤其是经过跨马鞍的事儿后,使得她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倒是刘书来小心捏了捏她的手指,自信满满的小声宽慰道:“没事,府里的人都是我娘挑选过的,没人敢给你下绊子的。”刚说完,他就想起刚刚在门口的事儿来,不由心虚的抬手蹭了蹭鼻尖,转口说道,“那啥,刚才的事儿是个意外。你要是在碰上那样不长眼的,直接把人骂出就行,反正只要有我,在家里你就能横着走。” 林宝茹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也能想到,这人现在肯定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也不知怎的,她的心忽然就轻松下来了,甚至还没忍住轻声嗤笑了一声。 俩人一直进了大堂,刘书来也没松开手。 虽然刘书来觉得浑身有种火急火燎的不自在,可还是觉得这时候自个松开手,有些不厚道。 至于那点别扭,好像也能克服一下。全球 林宝茹也有些不争气的红了脸,这么被个男人拉着手,她内心不可能真的毫无波澜。尤其是感受着那手掌里的温热跟干燥,更让她莫名觉得许是嫁给他,也不是什么很差劲的事儿。 甭管怎样,俩人算是顺利的拜堂成亲了。随后,刘书来接过红绸缎,把自家新娘子领进了新房。 也就是在她刚在床上坐稳的时候,一阵嬉闹声就传了过来,接着就见一群人冲着刘书来挤眉弄眼的调笑起来。 而跟着周夫人一道进屋的妇人,也和善的跟着起哄说要看新娘子。 于是,周夫人递了撑杆给刘书来,常喝道:“称心如意掀盖头,夫妻美满白头老......” 刘书来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那感觉压都压不下去。就是之前连着赌上三五日的时候,都没这种轻忽忽似乎要飘起来的感觉,真是快要了他的命了。 他趁着没人注意,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而后在大家的起哄声中轻轻挑开了盖头。 就在盖头被挑开的一瞬间,刘书来就有些后悔了,恨不得再把那土丫头的脸再遮挡起来。 这这这......他眨了眨眼,觉得本来就有些不太好的心,彻底要飞出来了。 这还是那土丫头吗?怎的这么白俊喜人,坐在那垂着眼都俏生生的让他错不开眼,甚至刘书来还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乖乖,自个怕是娶了个会变身的妖精吧! 之前那个黑不溜秋黄不拉几,干瘪的没胸没屁股的土丫头,怎的一眨眼就这么好看了? 不等他回过神呢,陈嵘就已经挤着人过来,嬉闹道:“来哥,你是好福气啊,嫂子这么一装扮还挺好看啊。” 说着,他就想逗弄一直垂着眼不吭声的林宝茹。倒不是他孟浪,实在是老话都说了成亲三日无大小。掀了盖头,大伙儿吵房时都会先逗新娘开口,还有胆子大的还要看新嫁娘的衣裳上五颗纽扣跟脚髁头。 然而还没等他去瞧那嫁衣上的扣子呢,就被自家来哥一把捂住了眼,“看啥看,这是老子的媳妇,想看回家自个娶去!” 他这一开口,惹得来吵房的人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不过大家都知道刘书来是个不按常理来的,所以就算吵房也不敢真闹得他不高兴了。所以,嬉笑过后,就有妇人起哄让俩人喝交杯喜酒。 这酒水是刘夫人亲自挑选的,入口绵软不呛人,纵然是不怎么喝酒的林宝茹品出了几分甘甜。 许是喝了酒,又或者是离自个极近的这男人不停的对自个眨着眼,使得林宝茹的面容不自觉就有些红了起来。 俩人喝过交杯喜酒,刘书来就开始往外哄还想闹新娘的人了。他对别人家娶媳妇的事儿不上心,也从来没有吵过房,这会儿自然也不乐意看着他们调笑自家媳妇。 至于这点小心眼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他现在可顾不上琢磨。 陈嵘还探着脑袋冲屋里的林宝茹招手,就是一直拉着他的张勋盛都没能拦得住,“嫂子嫂子,看我看我,你快管管来哥......” 可还没等他蹦跳着说完呢,就被刘书来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摁了下去,然后屋里的林宝茹就只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反抗声。 等屋里清净下来后,林宝茹才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笑陈嵘还是笑刘书来。 其实她还真怕闹洞房,之前打鲁大娘几个那听说了不少,为着热闹喜庆,闹洞房的时候不分大小男女胡闹一通。若是碰上好事儿爱嬉闹的,怕还得让小两口做许多暧昧的小游戏。在这之前,她还想着若遇上了,只能想着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没想到,刘书来那看似做事儿不着边际的人,此时却帮她挡去了那份尴尬。 边上丫鬟见她心情好,赶忙上前说道:“少夫人,奴婢伺候您换妆吧。” 林宝茹点了点头,任由她帮着自个卸了繁杂的发髻朱钗,然后又去洗了脸。院子里的正屋显然比自家盖的房子更讲究,光是盥洗室就分了两处,里面可以沐浴,外面可以梳洗,倒是方便的紧。 那丫鬟也不是个胆小的,见自家少夫人打量着盥洗室,于是笑着解释道:“这是夫人早早让人修改过的,还有那些玫瑰皂跟玫瑰水,一应的胭脂水粉眉黛石跟朱钗发簪,都是紧着少夫人这里的......” 听了这话,林宝茹心里就有些感慨了。不提刘书来可不可靠,至少刘夫人待她算是好的。 一时之间,她倒是不知该庆幸不用面临险恶的婆媳关系,还是该惆怅还未生感情就嫁给一个纨绔来。 这里的胭脂跟水粉都是自家作坊出的,她用起来自然十分顺手,奈何那眉黛石却让她有些无从下手。这也是她迫切的想要生产眉笔跟眼影跟眼线的缘由。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害羞的纨绔 这会儿说话的时候,林宝茹已经知道眼前的丫鬟叫刘阿春。是刘夫人打家生子里挑选出来的,刘家拿捏着她的卖身契,所以不怕她生歪心思。 而她进了大少爷院子,被分在少夫人跟前,心里也是高兴的。别的不说,自打被夫人挑出来后,她可是亲眼见着过自家夫人如何厚待未进门的少夫人的。 当奴婢的都一样,是福是祸,日后能否有造化,全看主子呢。自家少夫人被看重,那在少夫人身边伺候的她,日子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况且自家爹娘在庄子上管事儿,素日里总教导她当丫鬟最重要的就是忠心。如今少夫人成了自个主子,那她自然得听着敬着。 刚帮着自家少夫人打嫁妆箱子里拿出的衣裳的阿春,瞧见自家夫人一脸为难的对着铜镜比划眉黛石,赶忙上去伺候起来。 这边她刚拾掇好自个,之前做接亲婶子的周夫人就笑呵呵的带着人进门了。 她也不同林宝茹说虚的,直接摆手让人端了些点心跟果子进屋,顺带着同林宝茹说道:“这是你婆婆惦记着你,让我先送来的,等会儿开席以后,厨房会送些饭菜进屋。你婆婆让我嘱咐你,外头喜宴且得闹腾呢,让你别干等着散席......” 周夫人态度十分和善,倒是让林宝茹没感到拘束跟不自在。 左右现在也没旁的事儿,周夫人就同林宝茹唠起家常来。也是这一唠嗑,林宝茹才知道,要撑起整个刘家是如何难办的事情。 “你也别嫌我说得多,我跟你婆婆算是结帕交,还在闺中的时候就十分要好。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如今娶了儿媳妇,就盼着你跟来哥儿俩人好好的呢。”周崔氏吐了一口气,拍了拍林宝茹的手接着说道,“你当她这般风光的办这场喜宴,只是为着刘家的脸面吗?其实她是觉得亏欠了你,就前几日,她去寻我的时候,还懊恼你家奶奶当初要的聘金少。” 现在周崔氏还能想起,当时自家那老姐妹说那些话时候的神情。她说若是知道林家闺女这般好,当初她怎么可能任由刘氏用八两银子的聘金轻贱这丫头! 其实也是刘氏跟章氏眼界太低,只觉得庄稼户家里八两银子的聘金都是顶了天的了。却不知道,区区八两银子,在刘家眼里压根不值个皮毛。 也是刘夫人最初时候,就只想着寻个给儿子传宗接代的媳妇,所以对这事儿并未上心。 可没想到,林宝茹竟这般对她的心思。 说实在的,刘夫人也知道当初自个是趁人之危了,否则依着林宝茹的能耐,就算高攀个镇上的人家,最后她自个也能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足户。 不说别的,就是林家那作坊,就够聚财的了。要是再晚上两年,林家二房手里的产业,未必会少。 林宝茹并不知道这些,如今打旁人口中得知,心里也生了许多滋味。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周夫人有心开解林宝茹,自然不免提到刘书来这些年的混账事。 “来哥儿瞧着日日没个正形,可心底却是好的。这个不用我说,你该是知道的。”她也自刘夫人那里听多了林宝茹对刘书来的评价,自然会觉得眼前的闺女虽然年纪小,可却难得的有双慧眼。“他无心学业,也不想考功名,就想着混吃等死快活的过上一辈子。其实他这般想法,也算不上大错,偏生他做事儿从来不考量名声,自然就惹得旁人明里暗里的笑话。” “加上陈嵘几个与他脾气相投的,也都是擅于玩乐,更都是仗着家里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所以时间久了大伙儿对他们就半点好印象都没了。” “你婆婆心疼他,不愿意管束着,后来想要管的时候他那性子已经养成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他除了喜欢在风月场所抢些风头之外,还真没对哪个女子用过心思。”周夫人轻笑着继续说道,“他素来不是个会在意旁人想法的人,可我听你婆婆几番提起,他心里却是十分护着你的......” “宝茹,相较于我们这些成亲前都夫家都一无所知的人来说,其实你算是好的了。不说来哥儿如何,就是你婆婆最起码就不是个恶道的。” 林宝茹抿着唇没有搭腔。她心里明白,周夫人这一番话,大抵是有刘夫人的授意的。 可不得不说,这些话的确让她听到了心里。 周夫人见她有所意动,笑了笑说道:“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就算最后你觉得他依旧指望不上,那至少刘家还能做你的庇护不是?你婆婆是个心热的,你不乐意同来哥儿亲近,却也能跟着你婆婆学许多东西,万一日后离了刘家,好歹有后路......” 林宝茹抬眸看了看她,面上看似依旧是波澜不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心里其实已经有许多惊涛了。 这些话......若真的是刘夫人借着她的口说的,那未免对她太好了。 她不知道刘夫人到底有什么成算,是为着留住她,还是想借着示弱而让自己早些接纳刘书来。 可有一点她说的对,日子是过出来的。 刘书来并非打根里坏了,他许是不在乎世俗眼光,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三观却是十分正常的。 周夫人离开不久,小厨房就送了些面食跟小菜过来,也正好让林宝茹垫补几口。云海 外面锣鼓喧天,时不时还有几声唱腔极好的戏曲传进屋里,竟然慢慢让林宝茹心绪平稳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认命向来不是她的选择。 无论是在林家的时候,还是如今进了刘家的门,林宝茹都不愿意浑浑噩噩凑凑合合的活下去。 就如同周夫人说的,纵然最后她依旧无法接纳刘书来,那至少她能学到她想要的。世间对女子多有不公,可在刘家,因着刘夫人跟刘府的关系,许是她在市井商场还能更自在一些。 想通透了这些,林宝茹的心思也就轻松了起来。 许是放松了的缘故,极早就起来梳妆的林宝茹,有些昏昏欲睡了,她靠在床柱上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阿春见自家少夫人十分困乏,也十分体贴的不再出声,就是厨房来取餐具的时候,她也是轻手轻脚,唯恐惊扰了自家少夫人。 林宝茹也不知自个睡了多久,只是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屋里也点上了龙凤红烛,雕刻着精美花纹的蜡烛灯芯,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噼里的响声。 “哎,醒了啊?”本来寂静的屋里,忽然响起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 接着,林宝茹就闻到一股子酒味。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床尾那赫然坐着个一身喜服的男人。 林宝茹睡得有些发蒙了,迷迷瞪瞪的反问道:“还不睡?” 一听她提睡觉的事儿,刘书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刚刚还有些控诉她不讲义气,自个吃饱喝醉睡着的人,眼神忽然就有些飘忽了。没吃过猪肉,可他也见过猪跑啊,更何况前头陈老三那几个可是借着话本子的遮掩给他塞了好几本让人面红耳赤的房中术的画册。 于是,刚刚不乐意林宝茹自个多清闲,偏让他应酬着一群宾客的刘书来,此时心里就暗搓搓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了。 不过这黑心莲未免也太心急了吧,一点女子的矜持劲儿都没有,这要是换个人怕是早就把她拆骨剥皮的吃了呢。 这厢,刘书来心里还乱七八糟的生着各种念头呢,那边没听到声音的林宝茹,就有些疑惑了。 “怎么了?这么晚了,不睡吗?”林宝茹揉了揉眼睛,看向刘书来。 她说的坦荡,半点没有羞怯跟不好意思的样子。 倒是刘书来,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越发紧张起来,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那什么......我去洗洗......你让那什么春花先给拾掇一下被褥......”说完,他就如同跟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火急火燎窜进了盥洗室。 直到进了盥洗室,刘书来才有些脸热的拍了拍自个的脑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嘀咕道:“那是老子媳妇,凭啥不能睡!” 想到这里,他就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不就是睡觉吗,谁怕谁啊。那丫头都不知臊,他个大老爷们难不成还要怕不成? 至于什么小倌儿们的事儿,他现在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在刘书来去梳洗的时候,阿春已经麻溜的把喜床上的核桃桂圆跟莲子红枣全收了起来。随后,大红的鸳鸯喜被铺到了床上,最后的时候阿春有了了片刻,迟疑了一会儿,干脆一闭眼一咬牙从刘家原本就准备着的箱子里去了一块白帕铺在了床中间。 那意思,倒是十分明显,容不得林宝茹假装不知道。 林宝茹挑了挑眉,看向阿春。 阿春抿了抿唇,赶忙说道:“少夫人恕罪,这是白日里族长家老夫人让准备的,说是要烧给祖宗看,也是怕少爷胡闹让少夫人......” 她的话没说完,不过却并不妨碍林宝茹理解,这是怕刘书来不同她圆房呢。 阿春心里也别扭的很,只能匆匆行了礼端着自个拾掇的一笸箩核桃出去了。 其实林宝茹倒没多想,虽说之前娘跟妗子没说古人成亲还有这一道事儿,不过前世许多里不都说女子成亲当夜,要用白帕取落红吗? 她是无所谓的,却没想到做足了心理建设的刘书来,红着脸过来后忽然就恼了。 他死死的盯着床上的白帕子,片刻后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为你出头 “怎么了?”林宝茹疑惑的问道。 刘书来咬了咬牙,旋即摇摇头说道:“没事,你先睡,我出去一下!” 他也不给林宝茹反应的机会,直接拽了床上的白帕子扭头跑出屋子。 刘书来直接跑去寻刘夫人,后来连管家跟在新房伺候着的刘阿春也叫了去。几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这会儿他已经从刘府一路狂奔不知去了哪里。 刘夫人先打发了刘阿春回去照顾着林宝茹,随后瞧着屋里被自家气急败坏的儿子踹翻的桌子,没忍住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然而,让她更头疼的,却是底下人火急火燎的禀报,说是大少爷抢了马跑出去了。 刘夫人惊的豁然起身,随后恼道:“胡闹,胡闹!” 随后,她也顾不上忙碌了整日身子正疲乏了,直接着了衣裳往东跨院去了。 这都是什么烂摊子啊,本来已经万无一失了,却没想到临门一脚遇上这种糟心事。 刘夫人心里暗暗骂了几声,想着回头该如何处理才好。 其实她心里是气恼的,恼怒那些人总以为她刘家失了男人,就该任由人欺辱了? 可又担心自家儿子下手没个轻重,不知会把事儿闹到哪种地步。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却是去安抚住林宝茹。这事儿要是说不好,怕宝茹都要跟自家儿子离心了。 纵然处置好了,怕也难免惹了人嚼舌根私下底猜测些有的没的。 尤其是自家儿子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跑出去,甭管目的是什么,反正算是要伤了宝茹那丫头的脸面了。 这厢刘夫人匆忙赶到新房的时候,就见着林宝茹眸光不定的看着下首低着头抹眼泪的阿春。 林宝茹见自家婆婆过来,勉强压下心头的愤慨,起身给刘夫人行了个礼。 “宝茹你......”刘夫人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倒是林宝茹十分平静道:“夫人,不知今日的事情,是您的意思,还是族里的意思?” 这语气说的算不上不好,可落在刘夫人耳里,就觉得麻烦大了。这会儿甭管是她的意思,还是族里的意思,在宝茹心里怕是都差不多。想到这里,她就先叹了口气。 在刘书来气急败坏的扯了帕子跑出去,阿春被叫去责问后回来开始抹眼泪开始,若是这样林宝茹还猜到那事儿肯定是不妥当的话,这么些年也就白活了。于是,她就直接招了阿春进来问话,这事儿只需诈一诈就能让她知道内情。 原来,本朝素来不讲究白帕子接落红的事儿。相反若是夫家这样做了,那就代表夫家怀疑新妇的贞洁,甚至算是赤.裸裸的质疑女子娘家的名声。 这就让林宝茹觉得恶心了,不管怎么样,都让她感觉到了冒犯甚至是嫌弃。 刘夫人见虽然林宝茹神情平静,可话里话外却是在质问那白帕子的事儿的,就明白她十分在意的这件事。 也是,但凡是个有脾性的姑娘,就受不得这般对待。 “宝茹,这事儿并非我的安排,我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跟来儿生隔阂的。”刘夫人叹了口气,先安抚下林宝茹,随后说道,“不过你放心,来儿肯定会为你出头的。” 顿了顿,她又吐了一口气,苦笑道:“只是来儿性子冲动,这会儿估计已经跑去寻了罪魁祸首闹腾了。他这一闹,怕是就要先得累了你......” 族长这会儿听说自家夫人竟做了那种事,心里也是气的厉害,“你说你怎的这般糊涂,就算老三家儿媳妇是你嫡亲的侄女,那不是还隔着好几层的吗?用得着你巴巴的给她出气?” 老夫人瞪了族长一眼,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做都做了,他家也只能吃哑巴亏。难不成,刘孙氏还能为着一块帕子,不要脸面的寻我对峙?” 刘家族长见她依旧不思悔改,怒道:“刘孙氏倒不至于,可她那儿子本就是个混账,你惹了他,真当能得了好?老三家这些日子一团乱麻,可不就是因着他那俩不知深浅的儿媳妇去招惹了那混不吝!” 俩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得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外头踹开了。随后,就听到刘书来愤怒的声音传进来。 “呵,一个两个的当我是乌龟王八不成,大喜的日子恶心人,也不怕损了阴德遭了报应!”刘书来也不直接去族长家正屋寻人,直接揣着厢房族长家孙女的门,嚷道,“堂妹,你且出来。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订了亲,来给你送个好物件......” 族长家孙女哪里赶出去,她奶奶要帮着姑姑出气的这个法子,还是她帮着想出来的呢。现在她透着窗户瞧见刘书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不知道这是东窗事发了。皮皮读书网 原本,她是觉得自家这堂哥惯是不着调,从来也没为着谁出过头,就算自家让人放了白帕子去膈应新妇,那新嫂子也只能吃个闷亏。 哪怕是刘家知道这就是故意膈应人的,为着名声,也不会寻上门来兴师问罪。 可哪成想,自家这堂兄竟然这般不按常理出牌,连洞房花烛都不要了,连着跑来出气。 屋里的族长见他把事儿攀扯到自家孙女身上,哪里还呆得住,赶忙出了屋子,虎着脸呵斥道:“你这混账,大半宿的又闹腾什么!不嫌丢人!” 刘书来冷呵一声,倒也不惧怕他。 “族长爷爷,我先前倒是听我娘的话,敬着你们,不惹你们的眼。可你们呢?一个两个的看不顺眼就罢了,如今还要羞辱我刚进门的媳妇,真当我是好脾气不成?”刘书来说着,就扬了扬手里的白帕子,冷笑道。“族长爷爷要是非得训诫我,那我就当着帕子是你让人放的了。” 这话说得,倒好像年过七旬的族长,为老不修似得。直让刘家那惯是爱面子的族长,脸色青白交加。 倒是族长夫人答了话,“来哥儿,奶奶这么做可也是为着你好。谁不知道,你那媳妇空手白家的做起了生意,听说短短几个月就盖了房子跟作坊,要说她清清白白的谁信啊!” “你说你二十来岁了,若是娶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进家,那岂不是丢了咱老刘家的脸面。”族长夫人不敢同刘书来招呼,只能苦口婆心谆谆告诫道,“我这不也是怕你被人哄骗了吗?这事儿你娘想不到,可我这当奶奶的,不能不管啊。” 刘书来呵呵两声,看了两眼族长跟族长夫人,又扫过厢房的门,轻笑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就在族长跟族长夫人略微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听得刘书来接着说道:“那我也不怕费一番好心,赶明儿就把这白帕子送去未来堂妹夫家,也算是我当堂兄的做一桩好事儿。” 这话一出,族长两口子的脸色就直接难看起来。 就是北方套间里,族长家大儿子跟大儿媳妇,也听了信儿出来劝说起来。 那大儿媳也是唯恐刘书来真惦记上自家闺女的亲事,连连埋怨着自家婆婆手伸的长,一时间倒是让向来自以为是的族长夫人黑了一张脸。 刘书来懒得听她们打嘴仗,直接把那白帕子丢在院儿里,冷笑道:“今儿我也就把话撂下了,少拿那些个不三不四的手段膈应人!往后谁敢隔着我欺负我媳妇,我可不会顾及着什么脸面,少不得先让那人丢一层皮再说!” 刘书来说完,就狠狠的把手里的白帕子团成一团丢在了还紧紧关着的厢房门上,语气冷森森意有所指道:“旁的我不敢说,要论起使手段的事儿来,在柳林镇老子还没怕过谁!” 说完,他就面色冷峻的又看了一眼族长家那几口人,狠戾道:“再不济,我就用金子银子在刘家砸出个道道来,我还就不信了,整个刘家各个都是信服你们的!” 他这话倒是说在了点子上,实际上多少人推举他当族长,可不就是因着他同刘书来爷爷是亲兄弟呢!有着这点关系,大伙儿自然就卖他个面子,也是变相的讨好一下刘家。这也就是刘府那香饽饽没个成事儿的男人,否则这些好处哪里轮得到他? 其实说白了,他也是随着刘老爷的去世,刘家明显开始走下坡路后,才开始拿大。加上刘夫人没什么依仗,且到底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手里攥着那么些个产业,所生的俩儿子还都指望不上,自然就有多少人都想把她挤兑出刘家去。 也亏得刘夫人搭上了贵人的路子,使得刘家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就算面上不说,私底下这些人的小动作也从没断过。 如今本来就是暗地里让人吃个亏的事儿,却没想到竟真的惹怒了着混不吝。 这厢,刘书来撂下狠话出了口气,没再耽搁就往回去了。不过,路上的时候,渐渐冷静下来的他就开始琢磨,自个到底是有多无能,才让那些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屋里的人? 他知道,自己撂狠话也好,威胁那些人也罢,其实只能一时痛快。可往后呢? 倘若刘家真的失势了呢?他拿什么撂狠话? 夜风吹过,吹的刘书来一个愣怔,恍惚之间,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可又好像,还是稀里糊涂。 回到府上以后,他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暗暗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该咋交代啊! 之前听陈嵘说,他老爹惹了他娘生气,常会被丢出院子去。 可自个要是被丢出院子,丢人不说,可没地房睡啊。陈嵘老爹好歹还有几个姨娘小妾,自个这身边就刘达这么个小厮,还是跟别的下人一道睡下人房的。 他摸了摸下巴,心里盘算着万一那黑心莲要是翻脸,自个能不能去二弟那躲一躲...... 就在他鬼鬼祟祟的探头看向屋里的时候,就看到那黑心莲正端坐在床头等着呢。 “相公,你这是帮我出气回来了?” 其实林宝茹现在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在自个成亲之日遇上那些包藏祸心的人,原就够让她心生恼意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加上刚刚刘夫人毫无隐瞒,将刘府如今的境地和盘托出。尤其是提起族里那些,明面上是瞧不起刘书来,可实际上却恨不能把刘夫人手里的产业蚕食甚至是据为己有的所谓亲戚的时候,林宝茹就明白自个最初想的顺遂生活大概是不可能的。 说实话,刘府本身人际关系并不复杂,除去刘夫人之外,就是刘书来跟刘书言两个主子。余下的,就是简单的丫鬟小厮,并不需要林宝茹面对乱七八糟的内宅关系。 可除去被刘夫人紧紧握着的那些关乎根基的产业之外,余下的实际上许多都已经不在刘夫人的掌控之中。甚至,许多铺子已然成了累赘,甚至每年都糊弄着刘家不停贴补那些铺子。 按理说生意该是好的,偏生账本子上半点盈利都不见。就算遇上刘夫人问话,那些管事儿也都有话可说,甚至将事情推到采买头上。若是遇上同族叔伯兄弟们,那更是会有许多苦情戏码,倒是让刘夫人不堪其扰,却又无法断绝这种情形。 刚开始的时候,刘夫人的确手段凌厉的处置过几个同族叔伯。可还没等她把那间铺子的账目捋顺,那几个叔伯家的女眷跟老人就开始在刘府门前哭闹。 若那些人讲理还好,偏生她们为着一个利字罔顾脸面,什么真的假的都往外秃噜。先是堵门,一哭二闹三上吊,随后就日日蹲守在刘府附近,只要刘夫人去谈生意,总能实时搅和。到后来,那些人更是直接要自家男人管着的那间铺子的底钱都给嚷嚷出来了。 为着刘府的安宁,也是为了保下铺子往后的营生,刘夫人没办法只能息事宁人,退让一步。 而这些事,许多她都想着法瞒着自家儿子,唯恐儿子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在她看来,只要刘府的根本没有动摇,余下的细枝末节的买卖,不过是亏上百八十两,她宁可花钱买个安宁。 更重要的是,刘夫人自己那般纵容,未必不是为自家打算。她也担心事情闹得太僵,日后自己走后,两个无法撑起刘家的儿子,被人记恨甚至在刘家再无立足之地。 当然,也担心刘家那些旁支拧成一股绳,真的要把她们一家排挤出宗族。不说旁的,就光考虑到她百年以后,无法同刘老爷同个墓穴,就是刘夫人无法接受的。 就如同章氏当初也曾委曲求全一样,已经算是自强的刘夫人依旧不能表面俗套的想法,她也不愿意死后成为孤魂野鬼无处容身。 林宝茹想着刘夫人的那些话,心里猜测着,大概整个刘家,除了刘夫人之外,旁的亲戚都是见不得刘书来成亲生子的。 一想到自个还没得了好呢,就先被一群人记恨惦记上了,林宝茹能高兴才怪。 可偏生,刘书来这看起来毫无责任感的人,在知道那帕子的事情后,先想的并非质疑她。而是寻了刘夫人讨说法,在得知刘夫人未曾安排后,几个思量就猜出了内情,直接跑出去与人对峙! 这个是林宝茹没想到的,她真的不曾想过,这个自己一直觉得成天只会吃喝玩乐、惯于胡闹的人,竟会这般维护她。 刘书来迎着林宝茹那深沉的眸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自个给她出气,她该是高兴的。 于是,刘书来就点了点头,好似漫不经心却十分理直气壮道:“我要是不给你出气,他们还当你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欺负的主呢!” 许是见林宝茹一直不说话,心里觉得没底儿,他赶忙蹭过去说道:“今儿这事儿说大不大,大概他们也是想试探我跟我娘对你的态度呢,要是我不闹这么一出,往后她们挤兑欺负起你来,肯定只会肆无忌惮。” 林宝茹没想到他竟能想到这些,不禁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平日里喜怒形于色,素来不爱动心眼的公子哥,许是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般无能。 因着刘书来的话,心虚缓和了许多的林宝茹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这明火执仗的闹上一番,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 刘书来见她神情不似刚刚那般难看,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对于林宝茹话里的担忧,他却并不在意。 “他们不敢往外传,前头我娘说族长家老夫人同她提过,但她没应承。光是从这一点说,那老太婆把手插进隔辈叔伯孙子屋里,就差了道理。”刘书来出去闹腾一遭,这会儿早就有些口干舌燥了,索性倒了两杯茶水,自个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又顺手递了一杯给抿着唇的林宝茹。当然,那话却依旧要说清楚的,“再者,她们能想着这么损的路子,就该是自个最怕这般被人膈应的。所以,我去了既不打闹也不咒骂,先把那白帕子还了她家孙女,我倒是要看看她家在不在意!” 林宝茹没再搭话,似乎是在思忖这话的道理。半晌之后,她才叹了口气轻笑道:“你倒是知道的多。” 刘书来见她神情转好,得意道:“那是,怎么说我这二十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我跟你说,就在赌场上,叫嚣最厉害说输得起,肯定是怕输怕的要死。那些跟我拍着桌子叫板儿,说自个手里有钱的,那肯定是个输的就剩裤衩的穷鬼!因着我赢了,拍桌子瞪眼睛说我抽老千的,那铁定他自个就不干净......” 林宝茹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了,在这个时候说去赌场这种大煞风景的话,除了眼前这个好似什么都不放心上,却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的人,大概也没谁了。 现在的林宝茹,是真觉得刘书来并非不堪之人,他看事看的通透。他或许不够有出息,可却正直。或许不够圆滑事故,却并不虚妄。 莫名的,林宝茹就想起当初在衙门口,他说安慰自己时候的那句话。 他说:“你别怕,这事儿你没错。” 那个时候,大抵她是真的被安慰到了。那些流言蜚语,那些中伤,在他别扭的宽慰声里,好似就不算什么了。少女同学网 现在想一想,她都有些想不起当时,自个回了什么话。但是不得不说,在那个时候,她心里是涌过一阵暖流的。 林宝茹垂眸看着手里握着的温热茶杯,良久之后说道:“不管怎样,我是很高兴的。” 刘书来眨了眨眼,好似有些没听清楚,不由疑惑的看向他。 这一次,林宝茹干脆抬头直直看着他,目光真挚,语气郑重的说道,“我很高兴你能为我出头!” 大概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她再开口的时候,也就没再觉得多艰难了,“其实早先的时候,我真觉得你挺糟糕的。当时,整个村里都在议论这门亲事,大家都说你胡闹做事儿没个章法,不顾及旁人的心情......” 刘书来撇了撇嘴,显然对这样的评论十分不满。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呢,就听得林宝茹笑了起来...... “可现在我却觉得,你比外面那些说这些话的人,强上许多。” 至少在接触以后,林宝茹觉得,他那些个事儿真的就好似小孩子置气又或是闹腾着寻求关注一般。就算往深了说,也不过是中二期的少年仗着家里有钱而随心所欲了一些。 仔细想想,大伙儿诟病的他那些事,亦或者取笑他的那些事,其实并未曾真的去伤害过别人。相反,他真正结仇的如赵立一般的人,才是真真的烂到根子里了。 说实在,如今回想一下,林宝茹当初未必是真的对他半点好感都不曾有过。 其实当初,无论是他在林家为自己怒对老宅几口人。还是当初在集市上,为着那么点微薄的关系救自个。亦或是如今,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她争个脸面,都让林宝茹感到一种莫名的感动。 那会因为被冒犯而生的恼怒跟怨气,也因着他的归来儿渐渐消散。 头一次,林宝茹感觉的,其实这个男人也并非那般不可依靠。 虽然她们之间没有爱情,却也比外人亲近可靠许多。 这话一出,刘书来直接就愣了。虽说之前,他也听过这丫头在背后替他说话,可那种感觉,与现在当真面被夸还是不同的。 莫名的,他就有些脸红耳赤,就是说话的姿态都有些扭捏了。 这还真是让他怪难为情的,不过见黑心莲这么有良心,他其实还挺高兴的。 于是,本来想着跟林宝茹打商量,想要往后别让她娘管束着他去吃酒玩骰子的刘书来,头一回觉得自个的想法太不义气了。 他心里想着,看在她这么有眼光的份上,往后再多看顾她一些吧。 不顾心里这么想着,刘书来嘴上却不会承认,开口的话依旧傲娇如常,“那自然是,我本来就是个好的!” 林宝茹:“......” 这么不知遮拦的往自个脸上贴金的人,她当真还是头一回见着。 刘书来见林宝茹不吭声了,只当她又想起了外头那些个关于自个的传言,不过那些事儿大多都是真的,他还真不好为自个辩驳。 想到这里,刘书来的眼神就有些闪烁了,不过莫名的,他不乐意瞧见林宝茹失望的眼神,于是赶忙补充道:“我真的挺好的,当然往后回更好!” 林宝茹见他直直的看着自个,就跟家里采茹几个讨夸似得,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 “恩,我知道,你以前很好,以后会更好。”林宝茹把喝完茶水的茶杯塞进他手里,笑道,“不过你都有家室了,往后青.楼楚馆画舫暗女昌馆,可不能去了......” 刘书来见她果然还惦记着那些个事儿,就有些不乐意了,小声嘀咕道:“洞房花烛夜,你说这些个,也不怕煞风景。” 林宝茹笑斜睨了他一眼,笑眯眯道:“那我就说些不煞风景的,娘说,赶明儿让咱俩开始跟着她去各间铺子转转,然后学学看账本......” 这话一出,刘书来直接哀嚎一声,语气悲愤道:“这话......更煞风景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俩人说了会儿话,那红烛就已经烧了一半了,最后还是林宝茹实在撑不住说要先睡下了。 刘书来眨了眨眼,有心想问问林宝茹,不是说新婚之夜要通宵守花烛吗?怎的,她半道上就要去睡觉了? 不过他瞧着林宝茹十分随意,只当还有旁的说道呢,想问又觉得自个是头一回有点跌份儿。 他看了看花烛,又瞧了瞧已经困得两眼睁不开的林宝茹,心道算了算了,大不了自个大,房善心帮着她守一宿那个凤烛。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林宝茹。 她是真不知,新婚之夜还有守花烛的讲究。关于花烛的事情,王氏跟钱氏鲁大娘谁都没交代给她,旁人也未曾提醒,她自然不知。 而王氏几个,本就是农家出身,便是成亲的大日子,也不会买龙凤花烛燃上一.夜。自然,就无从知道这个规矩。 “守花烛”,新人在圆房之后,须时时察看花烛有无损漏。 老话常说,“左烛尽新郎先亡,右烛尽新娘先亡”。所以,新人在看到一烛灭了的时候,需要立马把另一支花烛熄灭,以示情坚与忠贞。 只是林宝茹是半点不懂,刘书来又只知道个皮毛,所以到后半夜的时候,就剩下刘书来半靠在拔步床的围挡上看起花烛来。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尤其是这般无聊的时候,越发觉得熬不住。还没过半个时辰呢,这人就有些犯迷糊了。 最后,他直接扯了外衣,歪歪斜斜的一道躺在了拔步床上。甚至因着觉得挤得慌,他还往里推搡了几下林宝茹。 也的亏拔步床足够大,才没让人觉得难受。 外面夜色正浓,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衬着屋里孩童胳膊粗细的龙凤花烛,越发让屋里的气息暧.昧跟喜庆。 外头守夜的小花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边同刘达唠着嗑。等夜深的厉害了,她才侧耳仔细听了听。 至于为何丫鬟换了人,自然是因着那刘阿春看似好拿捏,可实际上却是个惯会钻营并非忠实的。这样的人,刘夫人自然不敢再留在自家儿媳妇身边,万一日后刘家族里所谓的大辈儿再绕过她耍手段,那该如何是好! 可现在这个时候,让她再去挑选个踏实的小丫鬟却也没时间。所以,她思来想去,索性直接把以前就在东跨院做粗活儿的小花给提拔上来了。 再怎么说,小花在儿子院子里能安安稳稳干上好几年的活计,就算不是个机灵的,至少也是个可靠的。否则,依着自家儿子那性子,怕早就容不下她了。 “少爷跟少夫人,大概是睡着了。”小花爬在木门上小声问道。 俩人屏气凝神,片刻后,刘达点点头,“该是睡了,那你是不是要进去看看花烛?” 小花踟蹰了一下,随后瞧瞧推开.房门,见屋里没个动静,才蹑手蹑脚的进去。 她倒是谨慎着,没敢往里间瞧,只是匆忙略了一眼,瞧见那地摊上扔着不知是谁的喜服,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脸一红就赶忙垂下了眼睛。 等确认好花烛并没有情况后,她就急忙退了出去。 床上的林宝茹只觉得有人挤了挤自个,只当是采荷睡觉又不安生了,索性伸手拍了拍“采荷”的胳膊哄了几下。 刘书来被人拍的有些不舒服,翻身就用胳膊把人压住了...... 第二日一大早,刘夫人就睡不着了,她琢磨着这个时辰儿子儿媳妇肯定还起不来身,索性就让人把守夜的丫鬟叫过来问话。 这一问,她就听那丫鬟说起昨儿去看花烛的时候,地上胡乱丢着的喜服,后半夜还想俩人还压.在了一块。 话到了这里,再往深了,她也不好多问。 不过知道自家儿子开了窍,刘夫人还是险些热泪盈眶,甚至提了一整宿的心啊直接就落回了肚子里。 万幸,自家儿子不是断.袖的彻底! 边上胖婶之前同自家夫人一样是担心着的,如今知道俩人好了,她可不就双手合十念叨着谢天谢地。 随后,胖婶看向自家夫人,欢喜道:“还是恭喜夫人了,奴婢就祝夫人早日抱上小小少爷......” 刘夫人知道自家儿子知了人事儿,心里本来就高兴呢,一听她说这话,更是被哄得眉开眼笑。 一大早因着脸颊刺挠醒过来的刘书来,一伸手就抓了一把毛茸茸的东西在手里,惊的他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 接着,他就看到自个床上有个女人,偏生...... 他紧了紧自个被压着的左手,感受了一下手下软绵绵的温软,旋即一双眼睛腾然睁大。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刘书来的眼神就有些飘忽不定了,只是那视线却时不时的瞥向林宝茹的胸口。 这黑心莲瞧着浑身没二两肉,不过摸起来倒是挺舒服的啊。 他这么想着,就起了贼心,松了手里攥着的丝被之后,就抬手又戳了戳她着着里衣都略显圆.润的肩膀。许是不满足,他还撇了撇嘴,伸手捏了一把林宝茹睡着红润的脸蛋。 恩,果然舒服,怪不得这丫头总喜欢这么捏她那妹子跟幼弟。暧昧43 然而,正当他想再撸一把靠在自个身上,毫无防备的贴近自个的那个脑袋时,忽然就察觉自个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 没等刘书来反应过自个的情况时候,就感觉到躺在自己胳膊上的人动了动,惊的他直接拽了丝被披在腰腹间。随后,他才敢战战兢兢的侧了侧头,如视大敌般的看向自个的胳膊。 林宝茹一.夜睡得并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乍然来了个新环境,却还面临着许多麻烦的事情,所以睡着后她是噩梦连连。 先是梦到被个不知哪里来的人形泰山追赶,随后又遇上个发狂的老黄牛,最后更是梦到一堆蚊虫叮咬她的脸。 所以,这会儿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先动了动肩膀,想着伸展一下有些酸痛的身体。然而,还没等她胳膊伸开呢,忽然就想起自个昨儿好像......成亲了...... 她愣了愣,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去看自个身旁的热源,随后就看到睁着眼直愣愣看着床顶,就好像也有些回不过神来似得。 也不知怎的,本来心还在砰砰跳的林宝茹,忽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要是放在前世,怕不会有人相信成了亲同床共枕过的俩人,一觉醒来都懵了。 “什么时辰了?”林宝茹缓了缓心神,故作平静的沉稳问道。 刘书来见她起身,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死鱼一般。 现在,他哪里敢搭话,正心虚的厉害呢。尤其是,自个遮挡的那处,越来越憋胀。 往日里虽说这情况也常见,可没人在耳朵边上嘀嘀咕咕的说话,他还不觉得难受。 如今,林宝茹浑身香喷喷软乎乎的在被窝边上,要是稍不留意,就碰着自个了,使得他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于是,不敢动弹的刘书来,只能状若挺尸。 林宝茹本身就睡在拔步床内侧,这会儿等了半晌,也不见刘书来有动作,不由气笑了,“行了,你又做什么贞洁烈夫模样?往日里,也不是没在烟花风尘馆里留宿过,难不成成了亲就改了性子了?” 说着,她就抬手拽了拽刘书来,催促道:“快点吧,我瞧着外头可大亮了,怕是早过了给娘请安的时候了!” 刘书来捂了捂脑袋,死活也不看她。只是一副快哭出的模样道:“别别别,这会儿还早着呢,我娘素来起的晚,这会儿该还睡着呢。你也再睡会儿,省的白日里了没精神。” 林宝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假的?” 说着,他就眼也不眨的疯狂点头,“真的真的,不光是我娘,就是二弟也惯是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只是他的话音还没落呢,就听得外面刚从正院儿回来,听到新房里主子们说话声音的小花在门外说话了。 “少爷,少夫人,夫人体恤少爷跟少夫人昨儿疲累了,说让你们晚些过去就行。”顿了顿,她还是没说自家夫人提及刘家那些亲戚的时候,十分嫌弃的模样。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夫人还让人通知厨房,晚些摆早饭了,少爷跟少夫人起来后,直接过去就行。” 她这么一说,林宝茹哪里还躺的下去。 不光躺不下去了,那脸都有些红了。 她推了推还稳稳躺着的刘书来,有些恼道:“就算你不中意我,那也没办法,过了文书拜了堂你反悔也来不及了。成亲头一日,本该敬早茶,你偏生要编排刘府起的晚的话......你好歹全着我的脸面些啊......” 也不知怎的,林宝茹忽然就委屈起来了。 她也不是矫情了,实在是觉得自个被轻慢了。 前头她听着她娘跟妗子们说,在庄稼院儿里,成亲第二日头一杯茶水就是要趁早。早早起来敬茶,一来是全了礼数,二来也是小两口给家里长辈保证要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如今可好,这杯茶林宝茹未曾想过耽搁,可碰上刘书来说的那些话,可不就跟他故意躲避一般? 刘书来见她气恼了,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都发红了,就有些慌张了。 “不是......我......”他磕磕巴巴想要安慰林宝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可别哭,我起来就是了!” 说着,他眼一闭就捂着腰腹上的丝被坐起身来。 那模样,活似似是如归。 只是他动作太大,又没有章法,直接就用下巴顶着了林宝茹的额头。 原本只是眼眶发红的林宝茹,被这么一戳,直接痛到飙泪。 刘书来见她真的哭了,整个人都傻了。本来还觉得有些烦躁跟羞臊呢,这会儿可全然顾不上了。 现在的他,哪里有在外头耍混帐时候的气势汹汹啊,甚至没一点瞧见那些巴巴凑过来的女子就吊儿郎,一副斜睨鄙夷的模样。 这会儿的他,只能当手忙脚乱的给人擦泪,“别哭啊,你这一哭,我错了还不行嘛!” 林宝茹额头疼的厉害,那下巴猛地戳上来,还是额头连着鼻梁的这地儿,真是疼的她鼻酸头疼。莫提说话,就是吸口气都难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刘书来见自个哄了她半天,她半点没搭理自个的意思,就更担心了。于是,他索性忍着发麻的头皮,伏低做小的说道:“你可别哭了,哭的我心里都没底儿了。” “好了好了,我保证,往后少去吃一些花酒......” 林宝茹捂着额头,眼睛微红有些恼怒的瞪着他。 这人才成亲一日,就惦记着去吃花酒了,果然不正经。 “......” 刘书来被那眼神看的心里突突的,认命的接着说道:“那要不我再也不去画舫了吧!” “......” “不去听曲儿看戏了?” “......” 林宝茹心里虽然恼他,可也实在没想到,自个被撞这么一下,竟得了这么些个保证。 许是觉得再没什么可保证的了,可偏生这丫头还眼睛红彤彤的盯着自个,这让刘书来有些为难了。 想了想,他试探道:“要不往后我出去玩,都带上你?” 林宝茹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道:“带我吃喝嫖赌?” 刘书来瞧她终于开口了,心里腾然一松。 这女人,实在太难伺候了。 往日里瞧见别的女人哭哭啼啼的,他多半是觉得厌烦的,就算是陈老三说的什么美人垂泪梨花带雨,他也欣赏不来。在他眼里,女人就该是眉眼弯弯,娇滴滴的说着撒娇的话,然后逗弄一句就能红了脸,那才是自个喜欢的。 那些动不动就抹眼泪,红眼眶的,实在太无趣了。 可今儿碰上黑心莲掉眼泪,他不知怎地整个人都有些慌了。尤其是自个腰腹间的小兄弟依旧屹立不倒着呢,更让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想着赶紧把人哄好了,省的她在掉那些搅的自个心绪不宁的眼泪珠子。 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些个三妻四妾,后院儿里一堆通房妾室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自个眼前就这么一个,就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若是再多几个,天天这样让他心肝发颤,那不是要命呢么! 刘书来轻咳一声,“其实我也不光喜欢去那些地方,郊外许多好玩的地方,我跟陈老三他们也是常去的。可惜这会儿过季了,不然我带你去西边荒山那边玩,春天时候那天会开大片大片的桃花,甚是好看......不如再过些时候,我带你去那捉知了虫,也是有意思的!” 最后,刘书来也没好意思当着林宝茹的面儿把被子挪开。 不过林宝茹也没计较,左右得了那些保证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这会儿也没必要再对刚刚被撞的事儿斤斤计较。 至于说他故意晚起,其实疼过之后,林宝茹也就清醒过来了。 这事儿虽然并不在她预料范围之内,可仔细想想也不是没道理。刘书来是什么人,他惯是恣心所欲的自我性子,被迫娶了自个,没冷脸还记着在外人面前维护自个,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如今,在家里请个安的事儿,许他真就没放在心上。 就算他放在心上,故意拖延时间,林宝茹好像也无力指责。 毕竟他娶她不是出于真心,可她嫁过来也并非真正的欢喜甘愿的。 想通透了这一点,林宝茹自然就不纠结那会儿突如其来的委屈心思了。 不得不说,经历了穿越之事以后,林宝茹自我调节的能力越发好了。仔细想想,若非这样,她又如何能这般顺利的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刘书来见她脸色好转,也跟着高兴了一些。 最后,刘书来见着自个把人哄高兴了,就去盥洗室简单梳洗开始等着林宝茹梳妆了。 只是被刘夫人新提拔上来的丫鬟小花,显然也不是会上妆的。这会儿俩人鼓捣了半天,才算勉强把眉妆画好。虽然效果有些差强人意,可好歹也能看了。 不过俩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眉黛石跟胭脂,不说能生出多少感情吧,却也比陌生人亲近了一些。 至少,经了刘阿春那事儿后,她已经对惯是说好话嘴皮子利落的丫头没什么好感了。倒是小花这般看着就实诚,又不爱多说话,更不奉承的性子,颇合她的心思。 刘书来坐在圈椅上等啊等,直到他都觉得屁股坐麻了,还不见自家那颗黑心莲出来。 不过本来都有些不耐烦的他,一想起昨晚盛装打扮后让他心都快飞出来的林宝茹后,又觉得自个不该去催。 也正是因着这个,他后来可不就眼巴巴看着那盥洗室的帘子了? 只可惜,化妆手残的林宝茹出来时,压根就是寻常模样,半点惊艳都没有。这让刘书来心里暗暗出了口气,大概昨儿挑盖头前,自个是喝多了酒水吧。 撇开乱七八糟的想法,俩人就肩并肩的往正院儿去了。 路上,刘书来瞧着林宝茹垂在身侧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握起来。他之前听陈老三说过,他大哥成亲第二日,是同他大嫂手牵手去给爹娘请安的...... 可若是自个真拉了这丫头的手,没准她又要恼了,一时间,刘书来就觉得有些为难了。 就在他磨蹭的时候,俩人已经跨进了正院儿里。 这下,什么拉小手搂小腰的想法,都不能做数了。 因为,他已经瞧见她娘正望眼欲穿的往这边看过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刘书来总觉得她娘今日的眼神格外慈爱,就是看向自个时候都带着难得的赞赏跟和善模样...... 哪怕是来晚了,可吃媳妇茶的事儿依旧不能省过。 尤其是对于刘夫人来说,这杯媳妇茶,可是她盼了不知多少年的呢。前头,她先给自家儿子相看的那个姑娘,还未能两家定下亲事呢, 转头就被陈家老大半道截胡了。 不过她心里气归气,后来也瞧出,那姑娘家是念着同自家老爷的情分,愿意把闺女许过来的。可人闺女,却根本瞧不上游手好闲的儿子 。 她就是再护子,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爱中文网 往后三番两次寻摸到的人家,要么是内里就干净,要么就是心怀鬼胎,总归没一个能让她安心的。 否则,她也不至于说按着刘氏跟章氏的话,三言两语就定下个家世清白却毫无存在感的农家闺女当儿媳妇。 不过现在看来,老天却是厚待她家的。 光是瞧着自家儿子心情颇好的模样,再看俏生生站在儿子边上的宝茹,她就笑的要合不拢嘴了。 胖婶儿早就准备好了茶水,这会儿见林宝茹跟自家少爷并板跪在蒲团上了,赶忙把刚沏好的茶水递了过去。 林宝茹接过茶杯,有些脸红道:“娘,喝茶。” 其实这个改口,还真有些别扭。只是如今都嫁做人妇了,她总不能因着一个称呼与人僵持,就当是入乡随俗了。 刘夫人笑眯眯的接了林宝茹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后畅快的笑出声来。她也没什么训诫,更没说什么个让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场面话, 直接拉着自家儿媳妇的手让人起来,顺道打胳膊上撸下当初被林宝茹婉拒了的那个镯子。 “如今你嫁过来了,就不是外人,这回你可不能再推辞娘的心意了。”刘夫人说着,就把那手镯套在了林宝茹手腕上。她拍了拍林宝茹 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那眉眼舒展的都瞧不见半点昨夜时候到东院儿,说起刘家内里那些麻烦的忧愁模样了。 大抵在她心里,那些事儿虽然恼人,可却抵不过自个最担忧的儿子成家的喜悦。 尤其是儿子娶得,还是她中意的媳妇呢。 就今儿得了小花回话的时候,刘夫人还想过,儿子有了宝茹帮衬,就算有一日她不在了,也不用挂念两个儿子该如何生活了。 旁的不说,她只看着宝茹这闺女对家人的模样,就知道她是个心善心软的。 就算往后,刘家败了散了,只要她还没离开,就不会丢弃自家儿子。更不会眼睁睁瞧着身体孱弱的小儿子,无法调养身子。 也是因着这些,后来相处起来的时候,见过林宝茹一心为着刘家劳心劳力,使得刘夫人愈发歉疚起来。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喜欢林宝茹而对她好的。 她看重林宝茹也好,对她好也罢,多半都是生着为儿子谋取后路的盘算的。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而且她也并不想说出口来。 给婆婆敬过了媳妇茶,接下来就要见刘家的兄弟姐妹跟后院儿家眷了。 不过刘府本来就没旁的家眷,所以这会儿,她也就是在刘书来的指引下同刘书言相互行了个礼。 新媳妇见弟弟妹妹,都要送个见面礼,所以这会儿林宝茹就笑着打小花手里取了之前在家的时候,让木匠打出来打算日后让采茹几个玩 的华容道与七巧板的玩意儿。 其实当时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本朝并没有这样两东西,只是觉得相较于玩整日里玩石子儿,华容道跟七巧板更是变化多端,让人百玩不 厌。更重要的是,这两样玩的都益智,日后就算她不在家,几个小的也能开动脑筋。 却没想到,当时木匠师傅还稀罕的追了她那是什么。在知道那是给孩子准备的东西后,赵木匠就没说什么了,只笑呵呵的夸了几句林宝 茹心思奇巧。 不过眼下,相较于不缺金银不少玉石的刘家而言,她大抵也只有些稀罕物件能拿得出手了。 刘书言恭恭敬敬的接过嫂子递过来的礼物,随后按着嫂子的讲解拨弄了几下。原本并不太上心的他发现,自个每回走步不同,都会得了 不同的结局,当即就惊奇起来。 虽说他在书院许多日子了,可便是再沉稳,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就是因着身体不好,注定了许多事情他都做不了,可一旦遇 上新鲜的玩意儿,他未必不会动心。 就如同,他也会羡慕大哥喝酒玩乐,纵马郊游。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适合做那些,就算只是去郊游,大多时候也只能坐在马车里看着旁人在外面嬉闹奔跑。 若说前十来年他最大的乐趣,应该就是大哥给买的那些木雕,还有大哥自个琢磨的能动弹的小木人之类的了。 现在,瞧见大嫂送的,更有趣更引人的华容道跟七巧板,他自然就爱不释手了。 “多谢大嫂。”刘书言心里欢喜,再开口的时候,态度就更加真挚了。 这厢见过礼之后,刘夫人就招手让人摆早饭了。趁着这个功夫,刘夫人特意把林宝茹拉到身边,小声叮嘱了许多话。 “你既叫我一声娘,那娘就不跟你说外道话了。来儿虽然任性,可我看的出来,他对你却是在意的。”刘夫人拍着自家儿媳的手,示意她同自个一道坐下,接着说道,“就凭着这份在意,你就多替娘管束着他些。” 林宝茹默了一瞬,下意识的瞥了被刘夫人打发到对面落座的刘书来,为难道:“可是他习性已经定了,我只怕自个管的多了,会适得其反......” 刘夫人见她这模样,哪里不知道这是要自个的准话呢。她笑着点了点林宝茹的脑门,语气颇为好笑道:“你这丫头,倒同我耍起心眼来了。” “你且放心,我是没指望着他真能顶事儿,可好歹成了家的人了,也不能再想以前那般荒唐了。”刘夫人笑着说道,“娘看的准当,只要你真管,不怕他不听的。” 婆媳俩说了些话,刘夫人又给林宝茹吃了许多定心丸,这般才开始进食。 虽说刘夫人知道林宝茹的心思,可却没觉得不高兴。毕竟她既然试探自个的态度,就说明这儿媳是真打算管着儿子的。 光从这一点来看,她就有心同儿子过日子。更重要的是,儿子是被新进门的儿媳妇拽回来的,不说别的,只想到这一点,她看着林宝茹就觉得欢喜。 刘夫人给自个千般喜欢万般满意的新晋儿媳妇夹了一筷子菜,见她微微笑着冲自个道了谢,旋即大大方方的,毫无扭捏做作模样,那心里就更满意了。 至于林宝茹,得了婆婆的态度,心里也就有了底儿。 倒是时不时被对面婆媳俩打量一眼的刘书来,觉得有些如坐针毡。 那俩人不会是在一块琢磨他的什么坏事儿吧! 就在刘书来心里忽上忽下的时候,就听到他娘笑眯眯的叫了他一声。 “来儿......” 刘书来哆嗦了一下,夹菜的手一抖,圆鼓鼓的小肉丸直接就在桌子上打了几个骨碌。 然而,让他更绝望的,却是他娘接下来的几句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请了刘家铺子里最年长的账房先生进府上,一会儿你同宝茹一道跟着他学学刘家铺子记账的规矩......” 没说让俩人直接开始查账,大概是因着刘夫人担心以林宝茹的出身,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子会无处下手。 所以,这会儿借着让账房先生教导自家百事不成的儿子的由头,正好能让林宝茹先熟悉一番。 林宝茹哪能不知道这个,所以心里越发感激起刘夫人来。毕竟,哪怕她能看得懂账目,却也不敢说在毫不知任何情况的前提下,看得出各家铺子账目是否有虚假来。 而最好的能最快上手的方法,大抵就是寻个老人儿帮衬着一些。 想到这里,林宝茹就看了一眼一脸抑郁的刘书来,心道,甭管怎么说,她总不能过河拆桥。帮着自家婆婆调.教刘书来,也该是迫在眉睫的了。 几人吃过饭后,刘书来就乖乖的同自家媳妇一道回了东院儿。 刚回自个的地盘,还未进屋呢,他就撒丫子想溜。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呢,就听得林宝茹抬眼看过来,“只一顿饭的工夫,难不成你的话就不作数了?” 林宝茹抬眼看着他,毫不留情道戳穿道:“张家公子如今接管了张家生意,怕是同你胡闹不起来了。而陈家少爷,娘刚刚也同我提了,今日该是被家里安排了相亲宴。” 顿了顿,她挑眉道,“莫不是你想寻你的红颜知己,红粉佳人叙旧?” 刘书来呆了呆,有些不乐意的说道:“难不成我就不兴有旁的好友?”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呢,就听得林宝茹抬眼看过来,“只一顿饭的工夫,难不成你的话就不作数了?” 刘书来见她又是一副叹气委屈的模样,不由先矮了几分,“那啥,我也没说要去干什么啊,只是去同张老二跟陈老三聚聚......” 林宝茹抬眼看着他,毫不留情道:“张家公子如今接管了张家生意,怕是同你胡闹不起来了。而陈家少爷,此时该被家里安排了相亲宴。” 顿了顿,她挑眉道,“莫不是你想寻你的红颜知己,红粉佳人叙旧?” 刘书来呆了呆,有些不乐意的说道:“难不成我就不兴有旁的好友?” 林宝茹摸了摸手腕上温润的手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轻笑道:“你若是会友,我自然不会拦着。可是你若要敢在这三天里流连花街柳巷,我便敢亲自寻上门去!” “现在我不怕同你说句实话,我因着同赵立的仇怨不得不嫁给你,可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因你而起。我就算是图了刘家的庇护,也是被你牵连的。” “所以,就算你不情愿,也得先帮我在刘家站稳脚跟。至少不会因着你的看轻,而被你那些叔伯婶娘们嘲笑讥讽。” 林宝茹定定的看着刘书来,随后摸了摸手腕上温润的手镯,叹口气轻笑道:“若是会友,我自然不会拦着。不过成亲第一日,你若敢流连花街柳巷,我就算是为着自个的体面,也敢亲自寻上门去!” 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尤其是依着刘书来的性子,倘若她不言语,估计他压根不会忘那一层考虑。 或许,他还会像以前那般想着,自个嫁到刘家,吃穿不愁有花不完的银子就不算是嫁错了的。 可只有嫁过来了,知道了刘家压根就是表面风光,内里不知藏了多少祸事之后,林宝茹哪里还有心想只顾自个往后过得快活的事儿? 就算她想快活,也得先站住脚。而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大概就是让刘书来全力支持了。最起码,近些日子,不能因着他的胡闹,让自个也成了刘府的一桩笑话。 刘书来见她神情淡漠,站在台阶之上垂眸瞧着自个,也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当初她语笑嫣然的对自己说,最初的时候,她从未想过嫁给自个这样的纨绔。 她只想嫁一个憨厚踏实,能够依靠能够相互扶持着白头偕老的汉子,恩恩爱爱一辈子。 那时候,她的表情十分灵动,灵动到刘书来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可是现在想一想,她大概真的十分不喜欢自己吧。 不仅不喜欢,甚至自个完全是同她喜欢的那种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刘书来见她一直垂眸静静的站在台阶之上等着自个回话,也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泄了气似得。 半晌之后,刘书来才垂头丧气道:“不去就不去呗,哪里值得你说这么些个伤感情的话啊!”盗墓 说完,他就三两步迈到了台阶上,带着几分别扭宽慰她道:“那什么,你也别太担忧,天塌了不是还有个高的顶着呢么!那些人再蹦跶,也是在刘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蹦跶,要是给你添堵,你直接把人赶出去就是了......” 林宝茹垂着的眼眸颤了颤,叹口气说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做事全凭义气不计后果?”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瞧见刘书来皱着眉头一副疑惑模样,不禁想到当初自家婆婆到底是怎样想的,生生把儿子教养成这般不知俗事的性子。 说好听点,是不操心的命。说难听点,那可不就是标准的败家命? 且不说那些人在刘家产业里呆了多少年,相互之间更是相互牵扯着,就只说那些管事儿的手里攥着许多铺子的底牌,就注定了刘府不能轻易对他们动手。 但凡一个不留神,把人惹了不算什么。让那些虎视眈眈想要瓜分刘家产业的外人笼络了去,再给刘家设了套,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 不过想着他既二十多年都是这样过的,想来也不会因着自个的三两句话改了性子,所以林宝茹想了想就没再同他多说。反正一开始,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调.教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少东家。 院子外头,带着各家掌柜子送来的账本打算亲自送到东院儿的刘夫人立在墙外,也不知呆了多久,可那神情却明摆着把刚刚自家大儿子跟大儿媳妇的话听到了耳里。 边上胖婶小声问道:“夫人,可还要进去?” 胖婶也是担忧啊,少夫人的话未免太直接了些。哪怕自家少爷真的挺不堪的,可如今她都嫁进来了,哪里还能这般赤.裸裸的嫌弃丈夫? 不过她也知道自个在刘府虽然有些脸面,可到底只是个下人,所以此时也没多言语。 刘夫人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可别只管着心疼那臭小子,若是真说起来,的确是他对不住宝茹丫头。别的不说,这些日子你眼瞧着呢,要不是被那混小子牵连着,依着宝茹丫头的能耐,往后甭管嫁给何人,好日子都是不愁的。” 胖婶想了想,摇摇头,“奴婢还是觉得,少奶奶那样责怪少爷,容易让少爷伤心......” 刘夫人闻言,摇了摇手里的团扇,轻笑一声说道:“他若真伤心了,也算是好事儿,也省的整日里缺心少肺的。” 更重要的是,因着宝茹几句话,自家惯是胡闹的儿子竟然真的收了溜出去玩闹的心思。不得不说,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后,她就点了点胖婶手里捧着的账本子,吩咐道:“一会儿让小花把东西送进去,等江先生过来讲过账本之后,让宝茹丫头去正院儿寻我。” 胖婶看了看手里的账本子,最上面的便是自家夫人当初的那几间陪嫁铺子。可以说把这些账本交给少夫人看,就意味着自家夫人是毫无保留的接纳了少夫人。 甚至,夫人这是真的要越过自家少爷,把手里的产业交给少夫人打理。 这...... 胖婶犹豫了一瞬,就想要再劝说几句。 只是没等她开口呢,就听得自家夫人说道:“我这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旁人不知,你却是知道的,劳心耗力,若是再像以前那样熬下去,怕是......” “那丫头虽然出身低微,可却是个能干的。她若能帮衬我,日后我也能好生调养身子,指不定还能帮她们多抱两年孩子。” “再者,脱离娘家嫁到婆家,不管最开始是存了什么想法跟心思,可进了刘家的门就是一家人。她已经算是指望不上丈夫了,若我这当婆婆还要防着她外待她,那岂不是太过分了?” 刘夫人难得的同胖婶解释了许多,为的并非是真的帮林宝茹得了认可,只是要经了胖婶的嘴对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表明自个的态度。 这个儿媳妇,是她挑的,是她喜欢的。 不管自家儿子日后如何待她,至少她这当婆婆的是毫无余力的要护着儿媳妇。 瞧着天儿不早了,林宝茹就招呼着刘书来去书房了。毕竟,一会儿刘家资历最深的账房先生要来,怎么说在卧室会客都不妥当。 东跨院因着刘书来最厌恶那些之乎者也的书籍,所以原本该是在走廊尽头大屋的书房,生生被他挪到了角落的小房间里。 不过好在府上的下人不敢偷懒,所以小小的书房五脏齐全,且被打扫的十分干净。 当然,这份干净也包括空空无一物的书架。 若非说有什么书本子,那大抵就是被松松散散摞在一起的那些话本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林宝茹环顾四周,旋即迈步走到案桌边上,随手翻看起那一厚摞话本来。 也亏得本朝文字,多与繁体字相似,而林宝茹自小受姥爷影响,对繁体字并不陌生。所以,这会儿她翻看起来,倒是挺顺利的。 那些或是香艳,或是俗气的话本子上,被人用笔墨标注了许多东西。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什么花前月下,让美人娇羞的话...... 还有底下歪歪扭扭被涂写的,一些个十分不屑的好笑言论。 林宝茹翻看了几页,就挑眉看向刘书来,眼里的戏谑十分明显,让刘书来想忽略都难。 还在门口磨蹭着不肯进屋的刘书来,一抬头就瞧见那黑心莲意味深长的笑,旋即目光就落在了被她捏在手里的那些话本子。 刘书来嗷呜一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愿意不愿意进书房啊,直接就往案桌上扑了过去,想要捂住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那什么,这些都是陈老三搜罗的......你是不知道,他可爱看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了。前头我都劝过他了,这里头什么才子佳人的戏码,大抵都是那些个穷酸书生的意.淫,看了也没什么意思的......”刘书来手底下压着几个林宝茹没来得及拽出来的话本子,强撑着脸面说道,“反正我是不爱看这些的!” 林宝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书上的字迹,好笑道:“恩,我是想相信你这话的。不过......我瞧着这话本子上的字,同当日婚书上的字迹十分相似,都是这般......” 她想了想,最后寻了个好听的措辞道:“都是这般龙飞凤舞欲,率性不拘。” 刘书来欲哭无泪,面目狰狞的垂死挣扎道:“恩恩,我俩都是一个书院里学过字儿的,写的都不好看也是正常的哈哈哈......” 林宝茹看他尬笑的实在艰难,也不再逗弄他了,只是笑着提醒道:“不过往后你也劝着陈家少爷少在咱家看这些,也省的你潜移默化的学了那些事儿去......” 她瞄了一眼手里的《霸道少爷娇美妾》,心道总算是知道这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哪里学的了。想来当初在林家喝醉了,闹得那一出恶霸与良家妇男的事儿,也是跟这些话本子学的。 刘书来胡乱的点着头,一把拢起案桌上的话本,顺带着小心翼翼的打林宝茹手里抽出漏网之鱼,然后抱在怀里直接喊着刘达过来。 等刘达一到书房门口,他就迫不及待的把话本子一股脑塞过去,“快快快,快给陈老三还回去,免得他惦记。” 刘达看了看自个怀里的东西,疑惑道:“少爷,这些不是你......” 刘书来见刘达不上道,赶忙伸手把人推搡出去,一边还欲哭无泪的摇着头说道:“不是不是,老子哪里会看这些娘们家的东西!老子就算要看,也该看绿林好汉义薄云天的......” 林宝茹笑着看那人记着撇清自个,刚刚还有些沉闷的心情,居然莫名的好了许多。 这人虽然不够稳重,可好似也不是真的一点都没心没肺的。他其实比自个见过的许多虚伪男人好得多,最起码若是碰上真正不动四六的,今日绝不会因着自个的几句话而留在家里。 便是在家里,其实也只是一副孩子心性,未曾真的与她计较什么。 林宝茹也知道,自个那会儿说的话有些伤人。假如是旁人,许就会恼了她,在这个以夫为天的地方,她能寻一个愿意与她平等相处的男人,是挺不容易的。 说实话,从昨日到今日,刘书来的表现,已经算是让她惊喜的了。至少,未来的日子,是值得她期待的。 又过半个时辰,院儿里忙和的小花就捧着许多账本子进了书房。后头还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衣着整齐,模样十分体面,应该就是刘夫人早起提过的账房先生了。 林宝茹起身,对来人见了礼,笑道:“劳烦先生走一趟了,我与相公往日里都不曾接触过铺子的账目,所以一会怕是还要让先生费心指点了。” 江先生原本还有些不解,为何自家夫人能放心直接让人带了账本给刚进门一日的少夫人。 最初得了信的时候,他是想着夫人大抵是想把产业交给成家的大少爷手中。所以,昨夜他可是头疼了一整夜,唯恐大少爷犯浑不光不好好学着,还会败了刘家的家底。 可那会去拜见夫人的时候,没等他把为难之处说出,夫人就直言他无需太过在意少爷是否用心,只管尽心尽力教导少夫人。 早些时候,少爷娶亲,他身为刘家资历最深的账房先生自然是来了的。当时,他也听了许多话,知道少夫人出身农户,便是识字儿也只是同父亲往书院送柴的空隙时候偷摸学了一些。400 所以,他对夫人的决定十分诧异。不过现在瞧见少夫人不同一般女子的气度跟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明白一些了。 当年,夫人以老爷遗孀的身份接管刘家产业的时候,好似就是这般毫无惧色跟惶恐的模样。 接下来大半日,林宝茹在江先生的指点下,摸清了各家铺子的位置规模、买卖营生、采购出货门道,甚至是管事的身份跟背景。 因着刘家除去涉及根本的同官家有所牵连的铁矿生意之外,余下的在衣食住行各行各业均有涉足,所以日头都偏西了,林宝茹还未曾将账目全部查看完毕。 好在林宝茹是耐得住性子的,所以到时半点未曾有不满。 她不会用算盘,可心算却是极快的,许多时候江先生刚拨完算盘,她就已经将一页账目默算完毕。 便是有需要笔算的,也不会落后江先生半分。 这倒是让江先生,越发对她刮目相看。自然,态度上,也就越发恭敬起来。 除此之外,他发现这位少夫人,经常会誊抄账目在另外的空白纸张上。虽说项目不曾有不同,可同样的收支,按着少夫人的法子记录之后,一目了然,算起来愈发方便,且还不容易动手脚。 “少夫人,您这是把铺子资金的进项与流向都记在了一起?”江先生原本还未看懂林宝茹在纸上描画的那些草稿,毕竟,少夫人的字迹比大少爷的也没好多少。他只当这是少夫人为了便于心算,把数字誊抄出来罢了。 可后来他仔细打量了几眼,就发现了不同。 少夫人写的看起来像是特定的形式,而每一笔不仅将进账出账,甚至是铺子的资金流向,财产物资增减变化和计算经营损益全部总到了一起。 他做了一辈子账房,旁的不敢说,关于看账目的眼力劲还是有的。尤其是,这些账目,早些时候已经过了他的手一遍,如今不过是为着让少夫人早些熟悉刘家产业,才拿出来再翻看一回。 自然,他按着少夫人誊抄下的方式噼里啪啦划拉了一会儿算盘珠子,片刻后惊讶发现竟与自个两三本账目总在一处的结果毫无差别。 林宝茹笑了笑,借贷记账法可以说是前世每一个学经济专业的必学的。她当时恰好学的是工商管理类专业,先后设计四个专业,到大二时候赶潮流也是为着日后好找工作,还特地去靠了会计证。 所以,若说记账算账,实际上真的难不倒她。 这会儿她见江先生询问,也不曾藏私,直接将其中以借、贷作为记账符号的道理与应用起来的关键讲解一番。 林宝茹还真不是故意卖弄或是要博得好感,实在是她本就知道,记账法本就会随着社会发展而越来越方便。况且她并不指望靠这个法子发家致富,所以于她而言,一个方法而已,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儿。 却不想,听完林宝茹的解释后,江先生直接拖过笔墨在纸张上描写一番,片刻后面上的震惊变为惊喜,最后更是激动的连连拍手。 “少夫人当真大慧,这般巧妙的方法,倒是比老夫几十年惯用的全面清晰。” 甚至可以说,按着少夫人以借贷为符号做出的账目,会免去许多弄虚作假的可能。毕竟,将铺子里的资产跟各方财物来龙去脉都记载到一目了然的地步,自然就会少了许多因中饱私囊而被隐藏下来的收益与财物。 除非那些人在采买与销路上弄虚作假,不过若是那样,倒也十分容易查到。 江先生面露喜色的看向林宝茹,起身拱手道:“不知少夫人是从何处学到如此精妙的记账方法的?” 林宝茹哑然一瞬,旋即笑道:“不满先生说,这也是以前听我爹爹提过一回。当时并未上心,还是后来我娘家起了作坊,开始与刘家跟各处货郎跟铺子做买卖了,所以才被我又拾起来琢磨的。” “先生该是知道我出身农家,能学到的东西极少,好在年幼时听在外奔走的父亲念叨一些稀罕事儿多,加上为着活下去想方设法挣银子,自然就会琢磨出比旁人更多的东西来。” 她说的不亢不卑,甚至对自个的出身毫无遮掩,倒是越发让江先生钦佩。 “而这个记账的方法,大抵就是在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算账的情况下,慢慢回忆当初我爹说过的方法试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林宝茹说的有真有假,不过就算有让人奇怪的地方,最终也会因着林老二失踪多年而无可对质。 反正怎么说,都说得通。 况且......她看了看自个落在纸上的那些惨不忍睹的字迹,再瞧一瞧江先生一手极好的小楷字,越发觉得安心了。 如此丑到极点,甚至连刘书来都不如的字迹,谁会觉得林宝茹真的读过书识过字儿? 最多也就是感慨她脑筋好使,或是心眼机灵运气好罢了。 加上桃溪村上下多少人都见证着她一点点的转变,也不怕外人怀疑什么。 江先生闻言,赶忙说道:“那不知少夫人,可愿意把这个法子用到刘家各家铺子中?”许是担心她不舍,江先生还特地拱手说道,“老夫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可是若刘家产业皆以此记账,那必定能少许多在账目上糊弄东家的事儿。” 林宝茹对这个其实是不在意的,她微微笑道:“那是自然,稍后我同娘商量一下,将这个法子落在纸上交给先生。若真要在各间铺子里普及这个记账方法,怕是得让先生劳心招了各处账房教授一番。” 江先生闻言,心中大喜,面上的欢喜全无遮掩。 可以说,他既能成了刘家资历最老,甚至是刘夫人最为看重的账房先生。靠的,就是这份为公之心。他这辈子,除去家人,大抵就是跟账本子过了大半辈子。 刘书来见来人说的热闹,不由跟着凑到了林宝茹身边,探头往纸上看去。 那些个方块账目,他是瞧不懂,不过他却看清楚了林宝茹狗啃一样的字迹。尤其是对比着边上江先生的字后,更显得难以入眼。 于是,本来还满心好奇的人,这会儿看向林宝茹的目光就有些......不对劲了。 林宝茹也感觉到了刘书来的眼神,脸倏然就红了。她还记着,刚进书房的时候,自个还笑话了刘书来的字龙飞凤舞能上天揽月呢。 却没想到,不过半日,她就被打脸了。 刘书来瞧见那黑心丫头的脸蛋红了,也不敢瞧自个了,眼神忽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有些心痒痒的看了一眼林宝茹,又看了看还突自沉浸在欢喜情绪里的江先生,最后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林宝茹的脑袋顶。 林宝茹:“......?” 刘书来:“......” 恩,手感还挺好,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养的,先前时候还是一头枯黄的头发呢,如今就黑黝黝又顺又滑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林宝茹才自欺欺人的捂住自个的草稿不再看刘书来。 这般动作,倒是让她多了几分可爱,让刘书来看着就乐了。 接下来江先生跟林宝茹一来一往的那些话,刘书来是半句都听不懂。 于是,半吊子晃荡的刘书来,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扒拉乱七八糟的账本子。最后,更是直接寻了张宣纸涂画起来。 临近傍晚,底下人来说夫人差人来问什么时候摆饭,几个人才算散了。 江先生是意犹未尽的走的,当然,那些个誊写了账目的草稿,被林宝茹扣下了。这些东西,到底是刘家铺子最私密的东西,不能外传,哪怕只是草纸也不行。 肚子早就饿的咕咕作响的刘书来,一听可以吃饭了,直接就蹦跳起来了。 他瞧着林宝茹那脑袋都快埋进那堆账本子里了,不仅皱了皱眉。 “别看了别看了,账本子都跑不了,赶明儿看一样。”说着,他就伸手去扯林宝茹,唯恐她真的做这一整天都不动弹了。 林宝茹艰难的打账本里抬起头来,那神情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她顺着刘书来的劲儿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腿脚都有些麻了,别说跟着刘书来一道走动了,就是站稳都难。这不,她还没站好呢,就一个踉跄往前栽去。 刘书来骇了一跳,赶忙把人搂到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担忧道:“莫不是看账本子把人给看残了吧?” 本来还因着突然栽进刘书来怀里,浑身被他的气息包裹着而脸红的林宝茹,被这句话搞得哭笑不得。 得,这回别说旖旎跟心跳了,就是半点害羞都来不及升起呢。 她没好气道:“残了也是你刘家的账目给累残的,往后得赖你们刘家一辈子了。” 刘书来见她还有心情说笑,就知道她是没事。 不过这会儿,他还是叹口气,勉为其难道:“赖就赖吧,反正老子院儿里也不差养你一个。” 但是那心里,却因着林宝茹这话有些高兴。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伸手拧了他一把,“指不定是谁养谁呢!”吧 刘书来被拧个正着,当即就皱了一张脸,“疼疼疼,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林宝茹见他表情真变了,害怕自个刚刚手劲儿大了,赶忙伸手揉了揉自己刚拧的地方,还嘀咕道:“哎,我刚刚没真用力啊......” 许是高兴,俩人之间这会儿倒是和睦的紧。 至于为什么高兴,刘书来觉得自个是空熬了一天,饥肠辘辘。现在江先生走了,他终于能逃出生天了,出去了还能美美的饱餐一顿,那自然是高兴的。 而林宝茹,却是因着查了一天账,越发知道刘家产业所涉及的要比自个想象的更深。而那些产业里,有许多都是有许多发展余地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林宝茹不能说自己不动心。可就算是昨日,她都不曾想过,自个刚刚改口一日的婆婆,竟然真放心让自己插手刘家产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而后缓了缓情绪。 刘书来其实也不疼,不过如今看到黑心莲心疼他,自然就傲娇起来。于是,本来只是两分疼,生生被他浮夸的演成了七分疼。 到最后,林宝茹要说看不出他是装的,都觉得侮辱自个的智商了。 于是,她毫不留情的又拧了他一把。这一把,可是用了许多力气。 这厢俩人打打闹闹的正拌嘴呢,想过来瞧一瞧的刘夫人就一只脚就进了书房。 她还没进门呢,就看到自家儿子跟儿媳妇手拉着手靠在一块,当即就停了动作,顺带着一只手捂眼,一只手还来回摆动着道:“哎呦,我可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 至于什么白日宣淫,什么书房之地当稳重端庄的想法,她可是半点没想起来。毕竟相比于那些话,更重要的可是儿子跟儿媳妇感情好。 再说了,甭管是书房还是屋子里,那都是自己家的地界。没道理两口子调笑几句,都要选地方啊。 退出书房的时候,刘夫人还体贴的把门给自家儿子儿媳妇关上了。 等林宝茹急急忙忙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听到刘夫人跟身边的丫鬟抱怨道:“真是的,上年纪了,眼神都不好了......” 那丫鬟走在后头,倒是没看清书房里的情形,所以这会儿她关切道:“要不夫人寻镇上长寿堂的大夫瞧瞧?” 后头的话,她没听见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回头瞪了刘书来一眼。 那意思十分明显,就差说一句“都怪你了”。 刘书来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的看向房顶。 吃过饭后,林宝茹去把书房里的账本子,直接搬进了新房里。 在收拾账本的时候,她还想顺手给刘书来把他忙着描画了一天的纸张一道拿过去。 可等她掀开最上头的镇纸了,才发现那一摞上好的宣纸上,竟歪歪扭扭画的一堆王八。偏那王八是各式各样,边上还编排着许多台词,就同漫画似得。 林宝茹本来还叹气呢,可翻看了两页后,竟然慢慢入了神。 这人瞧着半点俗事儿都不管,却没想到内里自有心思呢。 那画上的台词,可不就同段子似得,偏每一句都十分精彩。就算林宝茹还未见过刘家族里各种亲戚呢,都能同漫画上对照上几个来。 族长该是带头的那个,像是在训话,可边上却编排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底下的许多,也有诸多话,甚至是段子。 “喝!倒霉孩子缺德耐,刀四十里地没人要你个浪涛的!蛤蟆转长虫你又陶生个王八,三辈儿没眼眉啊!” 往下,倒是还有一段,不过林宝茹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一二三来。倒像是赤.裸裸骂人的,可仔细瞧了瞧,又不像是刘书来的口吻。 那模样,大概是......江先生指点她的时候,刘书来顺手画下来的? 她有心问一问刘书来,所以干脆就把那一摞纸又好生叠好,夹在账本里一道拿回了新房。 林宝茹回到房间的时候,刘书来已经洗好换了干净的衣裳,翘着二郎腿在床边上喝起茶水儿来。 其实刘书来本人面容上好,许是打小被刘夫人金尊玉贵养大的,又或是自小未曾受过疾苦。所以,纵然他骄纵叛道,吊儿郎当了些,可通身都未曾沾染那种让人厌恶的气息。 至少,在林宝茹看来,此时喝着茶水怡然自乐的刘书来,自带一种风华。非是高空皓月,也不是洁白月华,而是一种让人心生好感的人间烟火气。 偏这烟火,在未开口的时候,还有一张越看越耐看的皮囊。 刘书来见她回来,连忙招手让人赶紧进屋,“大热天儿的,在外头发什么呆呢,赶紧进来啊,屋里放了好几盆冰,凉快着呢。” 这一开口,什么慵懒俊俏的风.流少年全然消失,只余下一个惯是享受又受不得苦的公子哥了。 林宝茹无奈的吸了一口气,抬脚进屋里。把账本放好后,她就让小花帮着换了水,而后自己进盥洗室梳洗一番。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如今嫁到刘家,虽说她无心打扮,可因着自个也算是刘家的门面了,所以该有的朱钗首饰,她也会佩戴。这会儿卸下来,还真轻松了不少。 再进屋的时候,被林宝茹随意披下来的头发,就又让刘书来忍不住手痒痒起来。 林宝茹可不知道他的心思,这会儿她一边擦着自个还有些潮湿的头发,一边把账本里夹着的纸张抽出来,问道:“这一张的话出自哪里啊?我这瞧了半天了,都看不明白。” 刘书来瞄了一眼,见自个画的东西被发现了,先是一僵。可等了半天,没被劈头盖脸的骂上几句不争气,这黑心莲反倒是兴致勃勃的问他那些个话的意思。 他炸了眨眼,有些不确定道:“你能看懂?” 林宝茹有些奇怪的反问道:“为什么看不懂?” 这下,兴致勃勃的人就变成了刘书来,他也不隔着桌子同林宝茹坐了。直接挪了几下蹭到林宝茹一边,接了林宝茹手里擦头的帕子,顺便谄媚道:“那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宝茹笑道:“喏,头一张,带头的若是对照刘家,怕就是刘家族长了吧。你这意思,大概是说他喜欢说教,偏总说些没用的话。大抵是说,他才不匹位?” “第二张,刘家族里二把手?这死乌龟,老婆值得恁怕!是怕媳妇的?倒没什么。第三张,该是娘说的三叔公一家吧,贪财好面......” “只是这第四张,王八见无人,尽力在手上捻了一把,看着他嗤嗤的笑,却不是那不三不四的邪皮行货......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刘书来见她当真说中了那么几样,心里越发高兴了。正好这会儿头发被他擦的再不湿漉漉,所以,趁着心情好又便利,刘书来可是使劲儿撸了几把,直到撸痛快了,才好心解释起来。 “第一张是没错,第二张吧......其实二叔公家一堆个烂事呢。就这句你看着像是怕媳妇的话,可不就是《笑林广记》里说,原话是——奸夫闻亲夫归,急欲潜遁,妇令其静卧在床。夫至,问:“床上何人?”妻答云:“快莫做声,隔壁王大爷被老娘打出来,权避在此。”夫大笑云:“这死乌龟,老妻值得恁怕!”” 刘书来说的摇头晃脑,却并不妨碍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等瞧见林宝茹有些呆滞的模样后,他就越发得意,“还有最后一张,这可是《金梅瓶》里出了名儿的角儿骂人的话!” 说着,他还像是说林宝茹没见识一般,仔细同她讲了一遍金梅瓶里春梅骂的王八经,只听得林宝茹眉头直跳。 “没想到相公读的书,还挺多啊......” 正高兴的刘书来,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打了个冷颤。 昨儿这黑心莲这么温柔的叫自个,后头可就告诉自个今日开始要看账本了。 那现在...... 他不敢再等,赶忙一个挺身扑到床上,顺手用丝被捂住身子,闭着眼嚷道:“睡了睡了,我睡着了,不要同我说话了。” 林宝茹错愕的看着行云流水般装睡的人,半晌才轻笑出声。 等她接着烛光又看完一个铺子上半年的账本时,本来是装睡的人,已经在睡两人都绰绰有余的拔步大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了。 林宝茹瞧着外头的天色,在看桌上的烛火也已经下了大半,索性就小心收了东西,爬到床的内侧歇下了。 至于说打地铺的事儿,她可没想过。 虽说夏日里打地铺倒也不难受,可有宽大软和的床铺,谁乐意睡在硬.邦.邦的地上? 再说了,这张床的宽度,莫说安安生生歇俩人。便是有一个人在床上打滚,估计都盛的下。 于是,第二日殷切等了一宿的刘夫人,又得了消息,说自家大儿子大儿媳房里的灯半宿未熄。今儿早上的时候,小花进屋伺候,看那模样俩人依旧是同床而眠。 这么一来,在林宝茹跟刘书来收拾好后,去正院儿请安吃饭的时候,刘夫人对着林宝茹就更亲热了。那目光,就差火.热热的看着自家儿媳妇的肚子了...... 不过林宝茹对刘夫人的热情,并没太放心上。吃过饭后,她打发了刘书来先回院子,而自个则同刘夫人商量了一番昨日那记账法的事儿。 刘夫人能支撑刘家产业多年,自然也不是个愚的。只需林宝茹一番演示,她就看出这个方法的好处来。 相较于江先生的激动,刘夫人要淡定许多,大抵心思是跟林宝茹一样。相较之下,俩人更看重这件事给刘氏能带来的利益。 俩人商议一番,定了章程,随后刘夫人就将事情交给了林宝茹。而林宝茹也不曾犹豫,等见着江先生后,就把自个梳理的条条框框跟细节,全然教了出去。 这一日,江先生走的时候,简直是对刘家两位夫人千恩万谢。甚至,他直言若这个方法传出去,那必就会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的来学。爱薇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宝茹回到书房的时候,瞧见刘书来已经拖着凳子坐在了窗户下头,这会儿正被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日光晒的昏昏欲睡呢。 她有些惊讶,刚刚自个不在,他竟没有趁机跑出去玩。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心里腾然一软,也没叫醒他,只管自个坐到案桌前头继续翻看账本。 直到傍晚的时候,那些账本她也只看了一半左右。如今她只是夜以继日的翻看账本,对一对账目上有没有大的披露。 等对各家铺子的生意有了了解后,她就要日日到各家铺子去查看盘点,而后确定铺子里是否有人贪墨银钱。 晚饭依旧在正院儿吃,如今她同刘书言也算熟了一些,加上在昨日跟今早吃饭的时候,身为小叔子的刘书言犹豫许久,拿出自个爱不释手的三国杀请教了她许久。 等林宝茹把思路讲明白后,就得了刘书言一个十分崇拜的眼神。那模样,倒是同采茹跟采荷几个十分相像。 这般一来,她面对刘书言的时候,自然就少了一些拘束。 “宝茹,明日该回门了。娘给你们准备了些回门礼,明儿一早你们回娘家的时候,我让人给你们装马车上。”刘夫人同自家儿媳妇说过后,就对着儿子叮嘱起来,“去了岳家,不许再吃酒,不许再说些不着边的话。如今你娶了宝茹丫头,就该为她跟她家人考量,若明儿你再惹了笑话,那日后宝茹娘家怕是要日日为她担忧了!” 刘书来痛快的吃了一口肉,看着他娘点了点头,“放心,明儿我肯定妥妥的。” 不为旁的,就为着那丫头看着自个画乌龟,一没呵斥他,二没觉得他有辱斯文甚至是没规矩,甚至还拉着自个讨论里面的意思。赶明儿,自个就该给她撑脸面。 晚上,林宝茹也没再熬着夜看账本。 不过许是赶明儿要回家了,又或者是前两夜熬的过头了,现在她倒是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刘书来被她翻腾的动静有些闹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了瞧,随后直接搂着人的肩膀把人扒拉进怀里,“再不睡天儿就又要亮了......” 突然身后的男人搂进怀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那人在自个耳边嘀咕了几声,就又睡着了。 绵长的呼吸打在脸上,还有温热的体温隔着一层丝帛传到她后背,让她浑身汗毛都要竖立起来了。 林宝茹稍稍动了动,想要挪开一些,可没等她从刘书来怀里蹭出去呢,那人就不满的直接用腿把她又捆了回去。 这么一来,俩人的姿势就更亲密了些。 使得林宝茹一张脸,就跟着了火一般,就是那颗心都跟着砰砰乱跳。在寂静的都能听到外间灯芯燃爆声音的夜里,林宝茹听着身后人沉稳的心跳声,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清的羞怯慢慢睡着。 一.夜无梦,直到第二日一早,林宝茹被身后一根棍.子戳醒...... 大抵是被硌得有些难受,她直接伸手抓了抓,却没想到耳边响起一阵抽气声。而手里的那棍.子,隔着衣料,竟还在她手心里蹦跳了两下,而后愈发粗壮起来。 只是一瞬间,没吃过猪肉但却见过猪跑的林宝茹就被惊醒了。随后,她本能的惊叫一声,伸腿就把毫无防备的刘书来踹道了床底下。 只听的哎呦一声,刘书来捂着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十分痛苦的嘀咕道:“怎么了怎么了,又怎么了?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林宝茹抓了个软枕冲着他扔了过去,红着脸没说话。 刘书来被砸了个正着,噗通一声又回到了地上。随后,他也感觉到有些不妥了。 刚刚梦里头的又软又细还香喷喷的手...... 接下来,他看着林宝茹爆红的脸颊,也不敢再回味了。更何况清醒过来的他,也想起昨儿晚上,自个好像直接搂着人睡了一宿...... 这么一来,他可不就不敢反抗了。 不光不敢反抗,现在的他只能低着头捡回软枕来挡着腰腹,顺便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说道:“我说我不知道怎么了,你信吗?” 林宝茹冷哼一声,伸手把自个身后的软枕也狠狠的丢了过去...... “哎哎哎,怎么还砸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从俩人起床梳洗,到去正院儿吃饭,林宝茹都懒的搭理心虚着讨好自个的刘书来。 倒是刘夫人瞧见俩人的模样,心里十分欣慰,小两口嘛,总是要打打闹闹感情才好。 要自家儿媳妇一直稳稳重重的,那倒是失了年轻人的情.趣了。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吃过饭后,刘夫人叮嘱了俩人几句,就打发了她们回门。 因着之前刘夫人就已经准备好了回门礼,所以眼下林宝茹就直接带了刘书来上马车。 可当她弯着腰要进马车的时候,发现本来宽敞的马车里,竟然整整齐齐堆了满满当当的两大垛各式礼物。 她动作顿了顿,神情不免有些错愕。 直到后边的刘书来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跟着挤上马车,“喂,你又发什么呆呢?” 林宝茹被他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她深吐一口气,忽然就明白了,当初眼前这纨绔败家子为何会拉着一大车重瓣玫瑰说是一些了。 敢情,这是家风啊! 刘书来见她又看自个,不由敲了敲她的脑袋,调侃道:“怎么,是终于发现了老子英俊潇洒充满魅力了?” 林宝茹闻言,鄙夷的斜睨了他一眼,随后叹口气道:“英俊潇洒是没瞧出来,不过却看到了一只老孔雀。”顿了顿,她还是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肯定道,“还是一只雄孔雀......” 她说的一本正经,甚至还上下打量了刘书来两眼,然后就笑眯眯的钻进了马车里。 倒是刘书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撇撇嘴道:“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太不可爱!” 不过他这话,林宝茹也算是听多了,压根就没放心上。 一路上,林宝茹依旧翻看着随身带着的账本,如今她只想尽快捋清楚刘家的生意,万一日后被人为难,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本来还想反击林宝茹几句豆芽菜土丫头的刘书来,眼瞧着只几息间,那人就已经埋头忙碌起来,心里的那几句戏谑的话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马车到底比牛车平稳舒坦,一路上竟未让林宝茹感觉到半点颠簸。 倒是刘书来,打一开始的无聊变为无奈,最后干脆用把胳膊杵在桌上瞧起跟前的姑娘来。 还是不够漂亮,说话也不会撒娇,更不会因着自个的几句话就羞红了脸,总之跟自个心里喜欢的女子截然不同。可是,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两日瞧着就是觉得这人越来越顺眼了。 大概这就是成了亲的缘故? 刘书来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心里想着之前遇上过的那些个姑娘,可思来想去他也没觉得自个对那些人会有耐心。 两个人,一个满心都是查账的事儿,一个却胡思乱想的瞎琢磨。总之,也算是气氛和睦的到了桃溪村。 马车临停好的时候,林宝茹才收好账本,因着不安心,她甚至依旧随身携带着。 大概是担心一会儿刘书来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又或者再闹出什么乱子惹了王氏担忧,所以她不免按着自家婆婆的话,又叮嘱了几句。 刘书来认认真真的点着头,保证道:“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能让你丢人......” 林宝茹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上回可不知是谁,先醉了闹了一出良家妇男的戏码,等被自家婆婆拖走时候,还又哭又嚎的呢。 只是没等她表示出怀疑呢,就听到外头传来采荷跟小山欢喜的声音,“大姐,大姐,是大姐回来了吗?” 这下,她就是再想说啥,都没心思了。 于是,新鲜出炉的刘家少夫人,穿着体面富贵的人,直接就撩开帘子跃下了马车。顺带着还张开手,笑着迎着冲过来讨抱的小家伙。 刘书来撇了撇嘴,心道她对自个笑的时候,可没这么真切过呢。 不过这话,他敢说吗?当然不敢。 于是,现在刘书来只能认命的开始从马车里往外鼓捣他娘准备的那些回门礼。什么补养药材,绸缎丝绵还有成匹的布匹,外加刘家铺子做的吃食点心,一应俱全。 后来见他拿着实在费劲的林满仓过来搭手了,俩人都搬了两趟,倒是搞得王氏都跟着惊诧不已。 她是没想到,自家闺女的回门礼这般丰厚,就算她没见过世面,也能瞧出那些物件可是值不少银子呢。再者说,她现在管着作坊,也不是对好东西一无所知的妇人了,打眼一看,她也能看出刘家那些个东西都是顶好的。 这么想着,她就拉着自家闺女悄声问道:“宝茹,你跟娘说,这些东西是你婆家准备的,还是你要往回送的?” 林宝茹哪能不知道王氏的担心,赶忙笑道:“这是我婆婆置办的,今儿之前,连我都没见过这些物件。” 为安王氏的心,她还把前两日在刘家的日子同自家娘亲说了一遍。自然,那些个糟心事儿,她是直接给略过去了。 王氏看着自家闺女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欣喜,而气色也是极好的,就猜想着她是当真没有受委屈。这么一来,饶是对这门亲事有百般不放心的王氏,看着刘书来时候也露出了个和善老母亲笑容来。 这倒是让刘书来有些受.宠.若惊,一叠声的应着王氏的招呼。 直到王氏跟采茹几个去张罗饭菜了,刘书来才惊疑不定的挪到林宝茹身边问道:“岳母这是怎么了?” 前头看到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怎的几日工夫就变了态度?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林宝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怎么了?” “今儿瞧见我,不仅没有抹眼泪,还这么和颜悦色的......” 林宝茹见他一副呆愣模样,轻笑道:“你这癖好倒是与众不同,别人对你好还不行?” “嗨,有你这么说自家相公的吗。我这不是害怕岳母对我还有什么误会么!”刘书来撇了撇嘴,扭头不再多说了。中国 俩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林宝茹就去灶房帮忙了。 而刘书来在屋里憋闷的厉害,正巧听到外头咯咯喳喳的一阵闹腾,坐不住的他干脆也出了屋子。 接下来,刘书来这从不干活儿的纨绔大少爷,开始自告奋勇的跟林满仓与采茹几个逮家里养着的那几只母鸡了。 不光是他们,就连小黑都当时一群人在玩呢,满院子跟着撒欢。 一时间,院子里可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等晌午下工要过来帮着王氏置办席面的鲁大娘跟马婶子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刘家大少爷浑身狼狈的提着一只鸡洋洋得意呢。 俩人面面相觑,踟蹰了一会儿才喊了王氏。 采茹这会儿正帮着自家大姐跟娘亲洗菜呢,而本来想要掌勺的林宝茹,却被自家娘亲喝令老实坐着歇着。还说什么新妇三日不干活儿,若是干了,往后一辈子都得吃苦受累了。 虽说林宝茹不信这些话,可却说不通想要给闺女讨个好兆头的王氏。 “大姐,你可别忙和了,好好听娘的话,坐边上咱们说会话。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娘多担心你,就怕你在刘家受苦。”采茹帮自家娘亲把大姐摁在板凳上坐好,红着眼笑道,“我跟采荷小山,也想你的不行。刚开始,我们都想昨儿去赶集,然后去瞧瞧你。可是鲁大娘说不兴这样,说是新媳妇回门前,娘家去婆家看闺女不吉利。” 林宝茹揉了揉她的头发,叹口气道:“大姐这不是回来了吗?”顿了顿,她又笑道,“往后想大姐了,就去刘家找大姐玩儿,咱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采茹见大姐嫁了人,还是跟自家亲的,当即就高兴起来。 果然,村里那些嚼舌根的婆娘说的不对,大姐就算嫁了人,也都是她们最好的大姐。 王氏看了一眼院儿里,瞧着自家儿子跟新姑爷抓着了鸡,赶忙指派着采茹舀些开水去烫鸡毛。 等到灶房里就剩她跟林宝茹俩人了,王氏才欣慰的说道:“你也别太惦记家里,家里什么都好。” “前两天娘担心你,不过今儿瞧见你好端端的,娘也就放心了。”王氏一边烧火,一边飞快的抹了一把眼角,大好的日子她可不能没出息掉眼泪,让人知道了,倒是要笑话她了。 林宝茹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若她知道自个遇上的糟心事,还有不曾圆房的事儿了,怕是就不会松这口气了。 王氏不知道自家闺女的遭遇,只接着欣慰道:“你男人虽然不着调了些,不过我看他今儿的模样,倒也不是脏心烂肺的人。而且你说在刘家这两日的事儿,娘也能听得出,你婆婆是个通情达理,与媳妇和善的......” 至少不像她一样,在林家当媳妇的这些年,除了被婆婆磋磨,还要被妯娌作践。 林宝茹听着话,就知道她娘又想到了伤心事,赶忙劝说道:“娘,你放心,我.日后一定会好好的。” 王氏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就问道:“宝茹,你跟娘说句实话,刘家......”她担忧的瞟了一眼自家闺女的神色,措辞一番,才接着问道,“姑爷房里,可有乱七八糟的人跟事儿?” 林宝茹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出声来,“娘,您就放心吧,他那人虽然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宅院里却干净安生的很。” 先前的时候,她也是准备好了要过宅斗生活的。甚至,那时候她还想着,要是这人真是种马,自个就给他挑几个好看的放在身边,既得了贤惠的名声,也能免得跟种马同床。 可真的嫁过去了才知道,不光他那院儿里,就是整个刘家后宅都安生的不像是有名的富商之家。 别说莺莺燕燕了,就是年轻的丫鬟都没几个。 不过饶是如此,也不代表林宝茹能接受他在外面胡来。不过,那些人不在自个眼前碍眼,还是能让她心情愉悦一些。 王氏见自家闺女说的不似作伪,一颗高高吊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她舒了一口气,点着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娘就怕他屋里乌烟瘴气的,给你添堵。” 尤其是自家闺女,看着像是什么都想得开,可实际上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要是遇上村里人说的那些个使下作手段的女人,怕是会着了气。 林宝茹笑着道:“娘,你放心,就算有那么一日,那些人也不敢招惹我的。” 王氏摇摇头,点了点闺女的额头,劝说道:“娘知道你是有主意的,可那总归是你男人。他若是能对你好,往后你日子也能顺遂一些。” 这倒不是王氏当真觉得女子就要依附于男人过活儿,只是她前些年因着失了男人受了太多的苦,所以越发觉得家里有男人给撑腰,是多重要的事。 就像她,在刚嫁过来那几年,因着林老.二事事想着自个,日子过得还算幸福。可后来,自打林老.二开始劝着自个一家忍气吞声,那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 等到林老.二没了,她们娘几个的光景就彻底跌入了深渊,三番几次的走投无路。 好在闺女心眼灵活,凭着好使的脑袋瓜生生把日子过好了。不然,她只怕现在还带着几个孩子住在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呢。 王氏解开了关于姑爷屋里姨娘通房的心结后,就又说起了旁的事儿。 说王家那边,因着青青的肚子有了动静,所以钱氏跟王树林并着钱大云两口子昨儿就回去了。好在前头,她们加班加点,赶出了许多皂块跟玫瑰皂,所以这两日倒不缺货。 说完作坊的事儿后,王氏叹了口气就提起老宅那边的日子来。自打宝茹出嫁时候,林老汉送了地契那事儿后,王氏本来还硬着的心肠就有些软了。 所以,她趁着老俩还在自家院子的时候,想留下林老汉跟刘氏在新院儿里住些日子,好好调养身体。 刘氏倒是乐意,甚至瞧好了想要占东屋。奈何林老汉不许,死活要回老宅去,还憋红了脸说刘氏要是不回去,就不用再在老林家呆了。 就这么着,林老汉跟刘氏又被抬回了老宅。往后两日,也没见着那边像以前那样来二房讨要什么。别说是讨要银钱跟好处了,就是那些酒菜,都是王氏折好淘洗干净,让自家儿子送过去的。 大抵,林老汉算是幡然醒悟了。而刘氏,哪怕还有争抢的心思,可到底因着一封休书而气儿短了,再不敢出头闹腾。 王氏说完,就看了自家闺女一眼,说道:“娘想着你爷爷在你出嫁的时候,到底是惦记着你这大孙女的。今儿你既然回来了,就过去看看他吧。这些日子,他也怪不容易的......” 这些日子,许是公婆态度越来越好,使得王氏越来越多的想起当年老两口对她家闺女的那点稀薄情分来。虽然少,可不能否认,自家采茹跟采荷是受过老两口的恩惠的。 就哪怕是宝茹这个最该憎恨老宅的人,还是婴孩的时候,也不是没被自家婆婆照顾过。 现在,自家时来运转了,那边光景落了下乘。她不说要以德报怨上赶着伺候,也没想过真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王氏知道,自个这番话许是说的不对,可她看到老两口凄惨模样的时候,是真有那么一丝的于心不忍。 可她没大度到对以前的事儿掀过不提,所以只能在闺女回门的时候,在儿子归家的时候,打发她们去瞧上那边一眼。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远的不说,近的今年正月,采茹跟采荷丢了后,公公好不迟疑的招呼着村里后生跟壮年们去后山寻找。 而一向瞧不上自家的婆婆,也同自家.宝茹一道外出寻找俩孩子。 虽说后来几件事,是消磨了她对俩人的感激。可冷静下来后想一想,撇开婆婆不说,在那种情况下,公公是完全没办法的。 林宝茹抿了抿嘴,心里说不上怨恨,可也不至于圣母到去原谅那边。 王氏见自家闺女不吭声,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心结的。于是她笑道:“娘也不是非让你去,这事儿你自个决定。反正甭管去还是不去,旁人都说不出你的不是来。” 林宝茹长舒一口气,“娘,一会儿我就过去,顺便把爷爷给的那两亩地的地契送回去。” 不说是原谅那边,至少全了原身跟那边的一点情谊。 至于往后时好时坏,是亲是疏,且走且看吧。 接下来,王氏又同闺女说了许多体己话。就连屋里的那些事儿,她当娘的都叮嘱了一番,左右不过是让林宝茹自个顾念着自个的身体,可不能纵着姑爷胡来,省的日后熬坏了身体。 甚至,她比刘夫人说的更直白,直接就谈论起小两口给她生大外孙外孙女的事儿来。只听得林宝茹囧囧的,心道这尺度可真够大的,也不知道她娘这话算不算开车了。 林宝茹正窘迫的有些不知道怎么搭腔呢,就听到鲁大娘跟马婶子在外头吆喝了。她赶紧胡乱应付了她娘两句,然后出了灶房迎了出去。 接下来,王氏跟鲁大娘几个拾掇着今儿的席面。也是好在鲁大娘为着自家闺女在婆家的风头,当初跟着林宝茹学了许多菜式。所以这会儿有她帮着做席面,王氏也不手忙脚乱。 而马婶子也没闲着,在小灶上炖肉烧菜,一样忙的不亦乐乎。 倒是林宝茹,被几个人推搡着出了灶房。 她瞧着满院子人忙和的忙和,热闹的热闹,就自个闲着没事儿干。索性,就招呼了刘书来跟自个一道,去老宅走一趟。 刘书来去挑了几样吃食跟补品,顺带着打理好自己因着抓鸡弄得乱糟糟的衣裳,最后更是转着圈问林宝茹自个是不是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一表人才的气度。 林宝茹从善如流道:“恩,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博学多才,文经武纬......” 本来刘书来听得还挺美的,可越听就越不对味了。他怀疑的看了一眼还笑眯眯的林宝茹,有些不高兴道:“我怎么越听,这话越想是骂我呢?” 林宝茹看了他一眼,哄道:“自然是夸你的,难不成你听着这些词儿不是好词儿?” 刘书来依旧不相信,“我读书少,你可别蒙我。” “蒙你做什么,你读书少,我读书更少。”说着,她就抬手催促了,“赶紧的吧,再磨蹭下去,咱就不用出门了!” 刘书来想了想,虽然林宝茹那态度有点敷衍,不过那些话的确是好听的话。他本来还想纠结一会儿,可眼看林宝茹当真扭头要出去,就赶紧的提着东西跟了过去。 不过想到这黑心莲夸人的话,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虽然这人是麻烦了一些,可好歹有眼光啊! 就是读书少,用词不准确,那什么劳子的文经武略那是形容他这般自带风华的少爷公子的吗?下回可得好生教教她。 至于说黑心莲说的博学多才,刘书来暗暗思索了一下,自个应该是当之无愧的。毕竟,昨儿个她还听了自个给她讲笑林广记跟金梅瓶的。 在那之前,她居然不知道隔壁老王跟王八经的出处,实在是浅薄了。 这也就是林宝茹不知道他瞎琢磨啥呢,要是知道了,怕是都得觉得他脑壳里是想养鱼了。 谁说看过金梅瓶,就是博学多才了? 到了老宅的时候,本来还红火.热闹的院子,这会略显荒凉。院子里的果木树,因着赌坊跟杂货铺的来闹事儿,该是被砍了去,只留下光秃秃的一个木敦子。 而靠墙的那些农具铁锹,也都歪歪扭扭的放着,早就没个以前的亮堂劲儿。 便是宽敞的大院儿,都为着还债,被卖出去一半,现在被一堵半人多高的土坯墙个分开了。 这还是当初因着采茹跟采荷的事儿上门道谢后,林宝茹第一次再踏足这里。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恍惚的。 以前的时候,这儿可是原身最希冀却也是最害怕来的地方。她甚至记得,当初分家的时候,她曾因着原身残留的怨念哭诉道“每次来老宅拿脏衣服,她都觉得自个不配站在那个高大体面的大门前头”。 可如今,这大门却再难谈得上体面。毕竟,被刘书来泼过一次粪水,被赌坊跟顺来杂货铺讨债的人不知砸过几回...... 反倒是被奶奶跟大伯娘嫌弃鄙夷的二房,在分家以后,又是盖房又是挣钱,日子好不红火幸福。 刘书来见那黑心莲一进这大门,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不由宽慰道:“你别怕,现在那老虔婆肯定不敢再打你了。”顿了顿,他像是想起那老婆子不讲理的粗鲁劲儿来,又说道,“大不了,我护着你,肯定不让她挨你一下。”九洲中文 他这话说的郑重,一时让林宝茹有些哑然。她恍惚的看着眼前说话办事没个章程的少年,心里莫名就想起当初他为自个挨了刘氏一巴掌的事儿。 其实她从来都知道,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人,就是表面狂狼张扬了些,内里最是柔软的。他从靠着虚伪挣名声,相反,他最是厌恶那些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却心黑的事儿。 换句话说,他的世界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法子。直来直去,善良而无畏。 林宝茹抿着唇把视线落在他身上,那目光说出的温柔跟无奈。若是旁人看来,许是还能瞧出几分情愫。 刘书来被林宝茹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红了下脸,往头扭向一边。 不过没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说起来,“其实你要是不乐意来,根本就不用来。那些知道你们家这些事儿的,肯定不会说什么难听话。那些瞎咧咧的,本来就不是真关心你家,她们的话也不必在意。” 刘书来虽然不常在意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可并不代表他一点都不明白。 打林宝茹说要来老宅开始,他就想着,肯定是自家那丈母娘的意思。他思来想去的,就想着大概是丈母娘太在乎体统了,想着孙女回门,得看看长辈才合适。 可依着他的意思,前头都那么糟践她们了,现在哪里值得来上门啊。 大抵是心里软了一些,林宝茹竟也有耐心同他解释起来,“却也不是全为面子。” “之前在刘家报嫁妆单的时候,那嫁妆单上未曾来得急添上一项,是当日我爷爷在我临出门前送的两亩地的地契。”许是担心刘书来不懂田地对农家人的重要性,她还特意说道,“那两亩地若是放在庄稼户手里,大抵能产出一年的口粮来。” 也就是说,甭管老宅当初对她们如何,至少在她出嫁前夕,做爷爷的用添嫁妆的方式,当着全村人的面儿,表明了她们二房的好。 看似就是念着她呢,实际上,却是在村里给她们娘几个正名呢。 刘书来皱眉道:“算那老头子还有些心,不过你就不怕他又是要算计你们?” 毕竟,谁不知道桃溪村林家二房能耐了,而大房却又被除姓又被赶走的。说不准,他就是看中了这黑心莲心软,想着博同情找依靠呢。 林宝茹听了,笑道:“哪能把人都想那么坏?况且,他若真是哀兵之计,这会儿怕是早就住进我家的新院子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守着?” “就你想的好,不过以后要是再被他们算计,你别哭鼻子就行。” 林宝茹被这话弄得哭笑不得,“放心,我可不是哭鼻子的人。” 刘书来默了片刻,小声嘀咕道:“其实哭鼻子也不是真不行,但是你得是在家里哭,在外头哭不好......” 反正依着他在外头胡混的经验来看,女人要是在外面一哭,准的招烂桃花。 “敢情哭还得分场合啊?”林宝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却不想刘书来理直气壮道:“那是自然,这事儿你得听我的,谁让我是你相公呢!” 俩人说这话呢,就看到刘氏端着一盆子脏被单出了屋。 她瞧见来人,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别扭的说道:“来啦,进来吧,你爷爷这会儿正好没睡呢。” 林宝茹收了收心神,不再多计较刘书来说的那番话。 倒是刘书来,在刘氏面前特地与她扮起了恩爱,那模样妥妥是对媳妇百依百顺好男人的形象。 刘氏张了张嘴,可最终也没说什么。 倒是炕上瘦骨嶙峋的林老汉,湿着眼眶瞧着俩人赞同的只点头。如今,他瞧见自家孙女没因着这门亲事被轻贱,且那孙女婿对她还十分在意,也就放心了。 先前时候,一想起自家婆娘当初伙同老大媳妇闹得那些事儿,他心里就又愧疚又痛恨。于是,这些日子自然不会给刘氏好脸色看。 偏生刘氏在村里也早把道儿走绝了,所以就算有人上门来,也不会帮她说理儿。倒是时刻会劝着她莫要跟个病人计较,甚至还会提起她被休的事情来。 而有志那边,媳妇家靠不住。有志又要专心学习,等着秋试,她也不敢打扰。 所以,现在她就算还有脾气,也再不敢发了。 更何况,这些日子光是家里外头的活计,就够把她的脾性磨平了。别说有力气再吆五喝六了,干完一天活儿,就是吃口饭都觉得累。 林宝茹心有戚戚的同林老汉说了几句话,过去的事儿不好提,她就只能依着林老汉断断续续的询问,说起了自个在刘家的好日子。 直到瞧着坐的时间不短了,她才叮嘱林老汉好生养着身体,然后留下东西同刘书来一道离开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林老汉的模样,心软了,反正在回家路上,林宝茹的情绪就没再高涨过。 就是路上碰上些当村的叔伯大娘,她都只是勉强笑着打个招呼。 第二百章 幸亏刘书来脑子转得快,拉着她的胳膊,态度殷勤的又是叮嘱她慢些走,又是说别累着,随后还乐呵呵的同那些人说了好些话。 提起自家娘亲来,他更是恨不能把娘亲对宝茹的满意夸大十分,惹得不少人都感慨起来。如此一来,倒是没人再说刘家怕是会轻慢林家二房的闺女。 甭管怎么样,算是圆了场。 俩人回到家的时候,鲁大娘跟马婶子可是好生调侃了林宝茹几句。旁的不说,她俩就是瞧着刘家送来的回门礼,又听王氏说起刘书来这传言中同一事无成的纨绔少爷对宝茹丫头言听计从的,就知道这会儿算是二房闺女时来运转了。 前头,她俩可不就在拾掇菜式的时候,好生跟王氏感慨着,可惜章氏被休回娘家了,不然真该让她好生羡慕嫉妒一番。 刘书来听着俩人的话,心里也得意着呢。本来就有意给林宝茹长脸面的人,这会儿表演欲更是爆棚。 这不,他直接讨好的拉着被说的调笑的有些不知该怎么搭腔的林宝茹,满脸带笑的说道:“大娘,婶子,你们别再说了。我家娘子面皮儿薄,这会儿不好意思了。” 说着,他还十分贴心的捏了捏林宝茹的手,颇为欢喜的说道:“娘子,外头日头晒得慌,要不招呼着大娘跟婶子一道进屋歇会吧!” 鲁大娘跟马婶子看着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模样,会心一笑,连连摆手说不用了,还得回家去做饭,随后就象征性的说了几句恭喜的话离开了。 只是俩人都出了二房的大门了,还忍不住说起当初宝茹闺女说起刘家少爷的话来。当初,大伙儿可都觉得那刘家少爷不是个好的,可眼下看来倒也挺知道事儿的。 直到把鲁大娘跟马婶子送远了,刘书来颇为欢喜的挺着胸脯看向林宝茹,“怎么样,我没给你掉链子吧!” 林宝茹心底里那点惆怅被他这么一弄,倒是散了大半,这会儿更是心情颇好,干脆夸赞道:“虽然有些浮夸了,可效果还是不错的,往后好劳烦刘少爷再接再厉哦......” 听了好话,刘书来双眼一亮,就高兴起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往后甭管在哪准给你撑脸。” 林宝茹笑着打量了他两眼,看他一副孩子气邀功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揉了他的脑袋一把。 刘书来被揉了脑袋,嘀咕道:“怎么感觉你再逗狗?” “嗯?” 刘书来翻了个白眼,抬手扒拉了两下自个被揉乱的头发说道:“以前我养狗的时候,也喜欢这么撸它们的脑袋。” 林宝茹没好气道:“敢情你前头撸我的头发,是撸狗头呢?” 刘书来一个激灵,旋即求生欲极强的说道:“哪能呢,我......”他想了半天,憋红了脸才憋出一句,“我那是情不自禁好吧!” 林宝茹挑眉,无奈道:“相公啊,往后还是少同陈三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吧。好端端的倜傥少爷都被荼毒成什么样儿了!” 说完,她就面上带笑的摇着头迈步往灶房去了。 只留下刘书来,一脸愕然呆愣在原地。 片刻之后,刘书来骤然回过神来,那脸色直接就爆红起来,“这黑心莲也真是的,想夸老子长得好看就夸呗,非要拐着弯的来。” 倒是叫他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往日里可也没人这么真心实意的夸他倜傥。 可能是对刘书来越来越满意了,加上也心疼自家闺女,所以今儿的席面王氏置办的十分丰盛。 而且,在吃饭的时候,她这惯是对刘书来满是不信任的岳母,也破天荒的给他夹了许多菜,叮嘱他多吃些。顺道,还絮叨了许多闲话。 大抵就是自家.宝茹是个好的,之前跟在自个身边也没享过什么福,日后还得他这当相公的厚待着些。若是刘家人轻慢了自家闺女,她这头发长见识短的乡村妇人头一个是不容的。 边上,林满仓也虎视眈眈的盯着刘书来,那模样虽不算是黑着脸吧,可就是能让刘书来想起当初他那镰刀时候的凶煞劲儿。 听说......自家这大舅哥如今学的是屠户的营生,最是不怕血了。 想到这里,刘书来就点着头连连说道:“岳母放心,我往后对宝茹肯定如珠如宝的。” 说着,他还赶紧的给林宝茹夹菜盛汤,关怀备至。就是遇上汤里盛上葱花了,他还仔仔细细的给挑拣出来,那模样当真让王氏跟林满仓都松了一口气。 相较于林宝茹觉得他太过夸张的无奈,王氏跟林满仓倒是觉得十分满意。 于是,一顿饭吃得除了林宝茹有些尴尬之外,旁人都算尽兴。 吃过饭后,采茹帮着王氏拾掇碗筷,采荷跟小山则缠着自家大姐说些小话。 以前刘书来也是瞧见林宝茹哄俩小的时候,才觉得她其实挺温柔的,只是那时候他不好搭话。如今不一样了,他可是那俩小家伙的姐夫,是黑心莲的男人了。101中文网 所以,没等林采荷同自家大姐说上几句呢,他可就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相较于林宝茹翻来覆去的童话故事之外,刘书来能说的可就多了,而且真实很多。加上他夸张的表情跟动作,很快就把采荷跟小山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倒不会讲那些花红柳绿跟斗鸡溜狗的事儿,净是挑着一些能人志士的事儿说。 其实他也知道,自个往日里做的多是不上台面的事儿,便是再精彩,也不能讲给俩小的听。 所以,这会儿他就开始吹捧起读书人来,自然不说那些伪君子,只说那些好学的或是打自家二弟口中听到的关于善学的学子那些事儿。 反正,他的故事,从街边小贩,到绿林好汉,再到学堂见闻,不可谓不丰富。就算是林宝茹,后来听得也有些入神了。 王氏从外头进屋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姐几个与刘书来十分和谐的场景。她见自家.宝茹含笑的看向刘家少爷,那样子可是半点没有勉强,心里就跟着舒心了许多。 讲真的,她这个年纪了,哪里还有旁的想法。来回求得,不过是儿女过得舒坦高兴罢了。 而几个孩子里,她最担忧的,也是被所有人都当做嫁进火坑的宝茹了。 就算是昨儿,村里人见着她,还会念叨几句宝茹丫头可惜了。若是在家里,依着二房如今的日子,再加上作坊为依仗,那十里八乡人家的能耐汉子还不得可劲儿挑? 偏生,她没过两天舒坦日子呢,就嫁去了刘家。 那刘家少爷是什么人,就前头几日,可还去画舫一掷千金的拍了个女人的初.夜呢。后来没两天,又巴巴跑去小倌馆送银子。 这样好.色的纨绔,家里不定多不干净呢。就算宝茹丫头嫁过去,怕也安生不了。 可现在看来,自家闺女的日子,好似也没那么糟糕。 刘书来跟林宝茹又呆了俩时辰,至少日头都靠西的厉害了,林宝茹才恋恋不舍的哄着采荷跟小山在家听话,然后俩人同王氏道别离开了。 林宝茹靠在马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家,还有一直追着送到土坡下头最后消失不见的王氏几个人,心里酸涩异样。 她是真舍不得这里,那院子那房子,还有她亲自教导过的采茹采荷跟小山几个,再有一心为孩子打算的娘亲,跟那个寡言但却心思细腻的大哥...... 想着想着,林宝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那掀着马车帘子打望的手,也舍不得松开。 刘书来也不知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见不得黑心莲情绪低落的模样。所以,本来还想讨夸的人,这会儿就开始瞄林宝茹了。 许是察觉到林宝茹是思家了,他就忍不住叹口气,语气郑重道:“别难受了,往后你要是想回来,就随时回来呗。” 顿了顿,他又挪了挪屁.股,把身子靠近林宝茹,安慰似得搂住了林宝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道:“你要是怕自个回来没面儿,就叫上我,我随叫随到!” 林宝茹深深吐了一口气,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谢你了......这么给面儿......” 刘书来见她情绪缓过来了,心里就跟着舒服了。 他也不在乎林宝茹的语气,只管嬉皮笑脸道:“你要谢我,那不如咱俩打好商量,放我出去玩一日?” 林宝茹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刘书来见她没刺自个,当即觉得这事儿有谱,于是更殷勤的讨好起自家这朵黑心莲来。 他打桌上倒了一杯离开林家二房时候才盛的绿豆汤,狗腿的递给林宝茹。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这绿豆汤还是我娘煮的,我二妹给放到马车上的吧!” 刘书来闻言,赶忙说道:“但是这是我倒的啊。”许是觉得自个这话说的挺没底气的,他复又说道,“其实我也会煮绿豆汤,比这个还好喝,等下回了我给你煮一大锅。” 说完,他似是担心林宝茹不松口,就有些委屈的说道:“我这都三天没出门玩了,再不出去,怕是张老.二跟陈老三都不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了!” 林宝茹抬眼看他,见他装模作样的模样实在好玩,不由说道:“放你出去一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回去得先煮一大锅绿豆汤再说......” 俩人胡乱说着话,倒是彻底打散了林宝茹的愁绪来。 等回了府上,林宝茹自然又要去书房看账本,而刘书来去磨磨蹭蹭的,最后说自个要如厕直接溜了。 不过他是记着那黑心莲成亲昨儿说的那伤感情的话呢,所以倒不会真借机跑出去放纵。 至于他现在去哪里...... 第二百零一章 林宝茹没在意刘书来的小动作,左右她也不是真能拘束住刘书来的。 倘若他耐不住,真要出府去玩乐,那她还真没办法。 毕竟,刘夫人管着刘家这么多年,也看不住自家儿子。难不成,她一个刚进门三日的新妇,就能拦得住? 更何况,当下在林宝茹眼里,书房里那些账本,可比刘书来有分量多了。毕竟,她不是王氏,更不可能真的会把男人的宠爱跟疼惜当依靠。 别提刘书来,本来也不是个能让人依靠的踏实性子。 想通透的林宝茹,只是叹了口气,就又沉浸在了账本子里。相较于依靠男人,她还是喜欢好生看各间铺子的情况。 可没等她这安生半个时辰呢,一向是刘书来小跟班的刘达就哭丧着脸风风火火冲进了东跨院儿。 “少夫人,您快去劝劝少爷吧,他要是再在灶房里生火,怕是赶明儿咱府里就要没地儿做饭了。”刘达在书房外面抹了一把汗珠子,本来就不算俊俏的面容,直接被抹了一把黑灰,瞧着倒是有些滑稽。 林宝茹听了这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虽说她刚进门三日,可也听多了刘书来打小没干过活儿吃不得苦的事儿,如今好端端的,他往灶房跑什么啊! 不过疑惑归疑惑,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做人家媳妇的人了,总不至于在下人跟前表现出半点都不在意他的意思。 林宝茹跟着急切切的带路的刘达去了灶房,还老远呢,就瞧见几个厨娘满脸愁绪的在外头直跺脚。边上,更是有几个干杂活儿的下人各自提着一桶水随时待命。 几人瞧见林宝茹,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俱是眼前一亮。为首的婆子赶忙上前行了礼,说道:“少夫人,您赶紧劝劝大少爷吧,这灶房的活儿可不是他该干的......若是大少爷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跟老婆子们说。就算老婆子不会做,总归也能出去采买不是?” 说着,她还一脸为难的看了眼新进门的大少夫人,心里犹豫了犹豫。也不知这少夫人说的话,大少爷能听得进去不,之前她们可都听说,大少爷并不喜欢少夫人的。 这话音刚落呢,打花门外头就进来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她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语气十分不可客气的说道:“王家嫂子,你这可就难为咱少夫人了,谁不知道少爷做事儿向来容不得人劝?少夫人要是进去,怕会直接被大少爷恼了去呢!” 她说着,就好不遮掩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宝茹,啧啧两声说道:“有些人啊,就算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泥腿子到底就是泥腿子,上不得台面。” “我可听说,头一夜的时候,咱家夫人跟族长家奶奶可是给少夫人放了白帕子。哎呦,我前头听说的时候,差点惊掉大牙......” 这话说的算是十分刻薄了,不过那婆子说的却十分随意,就如同早就备好了话等着林宝茹一般。 别说是下人遇上主家的恭敬了,就是连点眼色都瞧不出来。 而边上灶房几个厨娘,跟提水桶的下人,那脸色都有些不妥。可到了这会儿,却没一个人呵斥劝说她。 倒是刚刚同林宝茹说话的那个婆子皱着眉头,拽了拽她的衣裳,小声说道:“李家嫂子,你少说两句。” 李婆子闻言,撇嘴啐了一口吐沫,“她能做,就不能让人说了?也就是夫人被她们一家蒙蔽的严实,这要是放我家,怕是宁可让儿子打光棍都不娶这种没面皮的闺女!” 几句话,反正就是明晃晃的扯林宝茹的脸面。若是真遇上个腼腆性子的,怕是都要羞臊的无地自容了。 只是林宝茹此时却眯了眯眼,心里琢磨一番。这人姓李,要是算起来刘家几个有名号的人家,跟李家沾边的大概就是三叔公家的大媳妇了。 如今她给自个没脸,怕后头也是有人指派的。 想到这里,林宝茹心里就愈发厌恶起眼前的人来。若她只是为自家婆婆跟刘书来抱不平,那还好。偏生她说的这么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是要把自个往泥里踩。 难不成,这是觉得把自个这新媳妇打压下去,刘家就能让她们为所欲为? “刘达,府上哪里来的老狗,这么乱叫,也不怕吓着人了!”林宝茹像是没听到那些难听话一般,直接挥了挥手,皱眉吩咐道,“倒是恼人的很。”爱心999 在后头正心惊胆战的刘达,这会儿也愣了。 他眨了眨眼,旋即没忍住抽了口冷气。原本以为自家少爷挺毒舌的了,怎的少夫人也不遑多让啊。 不过想到那婆子跟刘家的关系,他还是小声对自家少夫人说道:“少夫人,那人是......” 原本已经耷拉了一张脸,面色铁青着就要闹腾起来的李婆子,见刘达小声在林宝茹边上嘀咕起来,心里就略微得意了。 这么些年,她在刘府虽说不至于作威作福吧,可还真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甚至刘家夫人,有时候还会特地赏她些东西,说来说去不就是高待着她么。 况且......李婆子瞪了一眼林宝茹,心道往年里的时候,刘夫人相看上的可是自家闺女。虽说当时,自家因着刘家那大少爷太不着调没应下这门亲事,可那她也见不得个没能耐的地头上刨食儿的人家占了刘家的好。 尤其是自家闺女到现在还寻不到门好亲事,原本还想着,就算最后攀不上高枝儿,也能回来做个少夫人。哪知道,还没过一年呢,刘家竟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定下一门亲事。 据说,为着这门亲事,刘夫人可是下了血本。成亲之前,可就给足了那寡妇一家脸面。成亲的时候,更是办的风风光光好不热闹。 她越想,心里就越不舒坦,看向林宝茹的实现就更带了恶意。尤其是当她瞧见林宝茹胳膊上带着的那水头极好的玉镯子的时候,一口后槽牙险些没咬碎了。 那镯子她可是见过的,听说当初刘家老爷买来的时候,就价值千金。如今,被夫人养了许多年,若是当出去,怕少着也得能有几千两。 林宝茹淡淡的斜睨了一眼刘达,稳稳道:“难不成在我自个的家里,还得看着外人的脸色?那我这刘家少夫人的头衔,倒还不如没有来得自在了!” 这话刘达可没法接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自家少爷虽然不算喜欢少夫人。可依着少爷护短的性子,要知道少夫人在院子里受了委屈,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前头的时候,夫人不是也有过同李家婆子结亲的想法么?当时,夫人可也说过,往后让大伙儿敬着些李家婆子。 这边刘达还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婆子的脸色已经勉强的厉害了。 要是当初自家闺女应了刘家的亲事,如今哪里有她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乡野村姑说话的份儿? 就算不提那事儿,那自个也是刘家正儿八经的亲戚,就算见了夫人,那也是能听得上她喊一声姑母的。现在,凭她一个外来的媳妇,也敢骑在自个头上数落,给自个没脸? 她还就不信了,自个还说不得个可有可无的丫头片子了。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听刘家三叔公家俩媳妇说的清清楚楚,这门亲事大家伙压根没放在眼里。别说是可能接手刘家产业的三叔公家了,就是余下几家叔伯跟族长,也没把林家闺女放在眼里。要不然,谁敢在新婚之夜,那般恶心新妇啊。 也无怪她眼下不知道收敛,实在是那夜刘书来去族长家闹事儿的时候,天儿都黑的透彻了,所以他一路奔驰倒也没引上什么人打探。二则,族长本来也知道那事儿是自家老妻做的糊涂,又被刘书来这混小子吓唬威胁一通,他哪里还敢让那些事儿跟话往外传? 更别说,往外传刘书来上门找茬的事儿了。你说怎么说,但凡有人往深了琢磨,就会扯出自家办的没脸事儿来。丢脸是事儿,万一再惹了那混世魔王生了恼意,真坏了自家孙女的亲事,那可该如何是好? 所以,到现在,等着看笑话的三叔公家跟李氏几个,都不知道林宝茹在刘书来那里,已经算是欺辱不得的人了。 这不,李婆子还仗着自家亲侄女是三叔公家大儿媳,而那姑姥亲的孙子许日后就能管束着刘家产业了,哪里会把林宝茹放在眼里啊。 没瞧见,以前的时候,这满院子的小人丫鬟,可都听她使唤吗?就连府上的当家夫人,都忍让着她呢。 林宝茹却不给刘达说完话的机会,直接冷笑道:“况且你说那人?我可没瞧见那有人,只听到一只狗仗人势的玩意儿乱吠呢!” 刘达:“......” 少夫人,您这话说的,可让人没法接了啊。 李婆子眼下的脸色本来还得意的脸色,现在可有些发黑了。 现在的林宝茹,是真真见识到了刘家所谓亲戚的嘴脸。若说前头白帕子的事儿是给她下马威,那今儿这出算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你骂谁呢,果然就是扶不上墙的泥腿子,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皮娘,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什么来路,当心自个撅了自个的路子。”李婆子说着,可就直接冲着林宝茹呸了一口,那模样倒有几分奶奶刘氏当初撒泼时候的模样。 “谁搭腔我自然就是说谁呢!”林宝茹斜眼看着她,顿了顿,最后彻底收敛了神情,语气冷冷道,“不过我也是头一回碰上自个找骂的人。” 所谓天底下的泼妇都是一样的,但撒泼的时候的说辞却各不相同。这不,眼前这位瞧着穿着还算体面,可样子实在算不上有教养的人,张口闭口可就是她不检点是乡野村姑泥腿子,翻来覆去倒也没意思。 至于对于她口中骂骂咧咧的话,林宝茹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她面色不变,“我的来路自是清清白白的,如今也是刘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倒是你什么来路,我不知道却也不想知道。不过你既在刘府讨口饭,那来路肯定大不过刘府主家的。” “不过你既在我家里叫嚣的这般厉害,我倒是真想问问你是仗的是哪个的势?” “你这样的,莫说我刘家,便是打发出去,且看到了旁人家,哪个还能容了你放肆!”说完,林宝茹就直接扭头看向边上几个干杂活儿的仆人,吩咐道,“把人给我丢出去!” 李婆子被这番话堵的脸色阴沉,等见她竟真的敢来真的,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原本林宝茹也以为,就算府上的人心松散着,但好歹自个也是挂了名号的少夫人,只是赶个做活儿的婆子出府算不了大事儿。 可偏生,眼下被她指过的下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都不敢真的对那李婆子动手。 而灶房的管事儿也冲着林宝茹劝说道:“少夫人,这人是三老爷那边送来的,您......” 这管事儿婆子多少也是有些怕被牵连,前头大伙儿可都听说过,刘家族长跟几个叔公都想着让夫人过继了三老爷家长子来继承家业呢。那到时候,府上真正能说话的,可不就是三老爷一家了? 这李婆子是可恨了一些,可那也是三老爷家正经亲戚,要是得罪了,往后她们可就得有好果子吃了。 而且李婆子家有个闺女,以前也的确被夫人为少爷相看过。虽说后来事儿没成,可谁能说准,往后那李家闺女会不会被少爷纳进府里? 若以后李婆子的闺女真进了府,大小也算得上半个主子,可不是他们做下人的能得罪的。 再者,少夫人刚来,又没个得力的娘家撑腰。哪怕胖婶前头告诫了大伙儿说夫人是看重少夫人的,可这么两三日了,大家也没见夫人给她撑腰啊。甚至,连刘家的那些亲戚都还没见呢。 至于大少爷,那更不可能给她做依仗了。不是说,洞房花烛的时候,大少爷还去抢了马匹出去玩了一趟吗? 这么一想,在场的几个人,还真没人敢听林宝茹的了。别说是底下的人,就是刘达都有些踟蹰。 本来被林宝茹三言两语镇住的李婆子见状,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老娘仗的自然是刘家的势,再怎么说,我跟刘家那也是几十年的关系,可不是你个外来人的能比的。” 林宝茹微微拧眉,心道若真没人动手,她倒不介意自个动手的立威的。莫说她只是三老爷家亲戚,便是李氏跟周氏,在刘府也该掂量着行事。 不过没等林宝茹往前呢,就感觉到身边略过一个穿着丫头青绿衣裳的人。随后,紧接着她就听到啪啪几声以及李婆子哎呦哎呦的叫痛声。 林宝茹定睛,就看到前两日跟自个凑一块琢磨画眉的小花,这会儿正压在李婆子身上揍呢。 许是揍人揍痛快了,小花还抬头咧嘴冲着林宝茹感慨道:“少夫人,打人果然很爽,怪不得话本子里的千金小姐一不顺心就甩人嘴巴子。”说完,她还揉了揉手心,“就是有些手疼。” 林宝茹被她逗得一笑,赶忙让人先起来,“你也不嫌她那张老脸皮糙肉厚的埋汰。” 李婆子被打了,甭管疼不疼,反正这会儿是真恼了。她本来就瞧不上林宝茹,如今还被跟在她身边的不起眼丫鬟打了,能作罢才怪。 于是,她干脆哭嚎着冲向林宝茹,“老娘跟你们拼了......” 不过她这回还没挨近林宝茹呢,就被人从身后狠狠踹倒了。 “你是谁老娘啊!”刘书来寒着一张脸凑过来,语气不善道,“来来来,再当着我的面说一遍刚刚那些话!” 李婆子敢同林宝茹叫嚣,可不敢惹刘书来这办事儿没个章程的大少爷。所以眼下,她哪里敢重复那些话,只能哭啼着面上带着几分委屈说道:“大少爷,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你娶了这么一个人,我这当姑奶奶的替你不值的慌!这要是老爷还在,哪里会让你娶个破落户家的闺女!” 这些疯言疯语的,说的可是半点谱都没了。华秀中文 刘书来的脸色,更是黑的彻底。 “怪不得我家娘子说家里进野狗了呢,敢情还真是。”说着,他就阴测测的看向坐在地上还直哎呦的李婆子,“那话怎么说得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今儿,我算是信了。” 说完,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直把周围几个刚刚不敢动手不敢听林宝茹话的人看的都心颤了,才扬言道:“我家娘子好的很,过去现在将来都是顶顶好的。我告诉你们,往后再让我听到半句说她不好的话,别怪我翻脸。” 说着,他还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脚底下的李婆子,一字一句道:“老子的媳妇,也能是你编排的?别说你,就是你背后那一家子都来了,老子也照样怼!你要是个知道事儿的,就自个滚蛋。要非要接着瞎咧咧讨人嫌,那老子就可就要寻了你这老狗的主子问问,怎的他家什么阿猫阿狗的亲戚,都能给我护着的人摆臭脸了!莫不是,都以为老子是死的?” 一时之间满院寂静,别说刚刚因着不知深浅不敢听林宝茹吩咐的下人了。就是正嚎叫的上劲儿的李婆子,一时之间也不敢搭腔了。 刘书来脸色冷峻的看了一眼不敢动弹的李婆子,随后眯眼呵道:“还不快滚,等着让老子动手啊!” 他这一呵斥,大伙儿就跟骤然醒悟一般。也不得李婆子连滚带爬的起身了,边上几个下人直接被刘达招呼着把人架着打后门扔了出去。 倒是没再说话的林宝茹,因着他的骤然出现,还有这番话而睫毛微颤。 那种感觉,说不上是心动,可不能否认的是,如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的出现,让她感到了些许安心。 刘书来想了想刚刚往灶房外头走的时候听到的话,心里越发不舒服。于是,他直接让刘达吩咐下去,让府上一应下人护院跟做活儿去正院儿集合。 等刘达应了声跑走了,他才打袖筒子里抹了个银锭子丢给小花,对着林宝茹赞赏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娘给了你这么个能打的丫鬟。这倒是衬的我那小厮有些瞧不清事儿了......” 林宝茹挑了挑眉,压下颇为复杂的心情,长吐了一口浊气没好气的说道:“亏你还在东跨院过了二十来年呢,这丫头可不是一直都在你院儿里伺候的?” 刘书来懵了一下,然后仔细上下打量了几眼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壮实的小花,憋了半天才说道:“那什么,我肯定是贵人多忘事,都没记得咱院儿里有这么一号人......” 这话一出口,他自个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补救道:“不过你这丫头是个好的,回头我让我娘给她涨月钱。” 那边小花得了银子,又听到少爷说给自个涨月钱呢,那心里可是更欢喜了。 “少爷放心,往后我肯定更护着少夫人。” 刘书来见她挺上道,就笑呵呵的又夸了几句。 等刘书来把事儿都吩咐完了,林宝茹就说起了他突然来灶房事儿,“你这转移话题,可转移的有些牵强啊!说吧,好好地大少爷不做,来灶房里闹腾什么,倒是平白让我跟着吃了一肚子气。” 刘书来闻言,顿时不乐意了,亏得刚刚他还帮她惩治恶奴呢。 眼看着刘书来看她的神情有些想谴责她没良心了,林宝茹才慢慢说道:“不过你这般维护我,我心里还是感激的......” 或许不仅仅是感激,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说不出的美妙。不至于是让她砰然心动的爱情,可也足够支撑起一种值得信赖的关系。 刘书来见她领情,就欢喜的抬手再次撸了她头发一把,而后心满意足的说道:“感激什么,我不是早说过了,往后我罩着你!” 林宝茹见他又是一副自豪模样,不由笑道:“是是是,往后我便要靠着你了,你可别让我被人欺负了。” 刘书来嘴角带笑,颇为自信道:“放心吧,赶明儿我就给你捋一捋刘家七大姑八大姨什么叔伯旁支家的糟心事儿,万一碰上有不开眼的趁着我不在寻你麻烦,你只管掀了他们的老底儿。” 许是不放心,他还特意冲着小花努了努嘴,“要是有人敢动手,你只管放了人去打。打死了打残了,自有我回来给你收场。” 眼前的人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连语气都有些欠揍。不过林宝茹听了这话,却莫名觉得他心底里就是这样打算的。 在骤然嫁到另外一个家庭后,那种情绪上莫名的低落感,此时似乎彻底消失了。 林宝茹看着他,明明算不上风度翩翩也不算踏实憨厚,可此时他那副讨夸的模样,却偏偏让她心里一暖。尤其是那双亮到让人不好直视的眸子,更让林宝茹有些不自在的心悸。 “瞧你说的,那些人纵然真有糟心事儿,可毕竟都是刘家人,哪怕不在一个府上,可总归还是一大家子,彼此之间利益纠葛很深。难不成我一个新媳妇,还能为着自个舒心,不顾咱府上的颜面?” 刘书来见她一副大度模样,不仅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瞅了她一眼,“往日里看你也挺机灵的,怎的真该耍心眼了,你倒是刚正起来了?” 第二百零三章 “你以为我真傻到让你往外宣扬那些事儿啊,不就是让你打那些人的脸么?”刘书来挑着眉头,嗤笑道,“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只管拿着那些事儿砸他们。他们为着脸面跟利益,肯定不敢往外说或是借着那些事儿说你不懂事儿。但凡要是有人想不开念叨你的错儿,少不得会被人追问缘由,到时候可就不光是没脸了,他们自家的儿女子孙怕都得被奚落......” “万一要遇上不顾及脸面的呢?” 刘书来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说道:“那就没办法咯。” 他见林宝茹皱着眉头盯着自个,索性叹口气说道:“放心吧,不要脸面的,也不够格在你面前张牙舞爪,要是遇上了直接让人打出去就行。” 大概是怕林宝茹不相信,他还仔细解释道:“你以为成亲那日夜里,我去族长家闹上一场,他们一家心里不气恼?不过是因着那事儿丢人,传出去只会让人扒了他们一家的脸皮。所以就算那一家子气的跳脚,也只能死死的捂着被我踹了大门指着鼻子骂的事儿......对付这些人,可不是讲理就行的。” 林宝茹有些怀疑的看向他,疑惑道:“要是真这么有用,那娘怎么还总忍让着那些人?” 这回儿,刘书来那眼神可就真正带了鄙夷,“那是我娘,难不成我能心大到跟我娘说二叔公跟三叔公家不正经的事儿。恐怕我还没说呢,我娘就先打我个半死了。再说了,就我娘那性子,说实话就是看着雷厉风行了些,可要实际上也是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她可不就担心,把刘家族里的人得罪完了,往后我们一家寸步难行么!” 林宝茹细细一品,发现这人看着不管个正事儿,可法子倒是挺多的。不过见他还知道这事儿上不得台面,林宝茹倒是觉得好笑起来。 “你就不怕我同娘是一个性子?当心我去娘跟前,学你的舌,告你的状!” 刘书来摆了摆手,“我可不怕,怎么说,咱俩也是一拨的。” 林宝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再往下说旁的。 这会儿门口的下人也都散了,所以她干脆就把目光转向刚刚叮呤当啷的灶房,好奇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来灶房做什么?” 刘书来抓了抓头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那什么,我煮了绿豆汤,你要不要尝尝?” 林宝茹听他说的十分没底气,忍不住挑眉道:“你煮的?” “那是......” 林宝茹笑道:“那一会儿给娘也送过去一碗,好歹也算你破天荒的头一回,想来娘尝了会高兴。” 这般说着,她就迈步进了灶房,结果还没走到灶台跟前呢,就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一愣。 要说刘家的灶房,算得上是规整的,而且地方儿也大。可此时,本来该是整齐干净的灶房,就跟遭了洗劫一般。 地上乱七八糟丢着许多柴火,灶台边上还有两个水桶,其中一个还在倒在地上。 这会儿林宝茹的鞋底,可都因着肆意流淌的水渍弄的有些潮了。 若是说这些尚且还在她的预料之内,那在看到灶台上大铁锅里那满满当当的一大锅所谓的“绿豆汤”时,她就再说不出昧心夸人的话了。 “这......是你煮的......绿豆汤?”林宝茹呆滞的看向身边跟着进来的刘书来,表情僵硬,语气复杂的问道。 刘书来大抵也知道,自个的绿豆汤实在有些不像样子。眼下又听到自家这颗黑心莲语气质疑,只能闷闷不乐的把脸撇向一边儿,瓮声瓮气的说道:“虽然有些不像汤,可好歹那豆子都熟了......” 怕林宝茹不信,他还板着脸强调道:“真熟了,我刚刚尝过了。” 这回可轮到林宝茹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了...... 最后,满满当当的一锅“绿豆饭”,被林宝茹分成了三份。余下要回锅冲甜汤的绿豆外,余下的,就等一会儿让人寻些粗盐跟冰块做些冰沙用。 因着有了林宝茹的指导,后来刘书来用冰糖冲绿豆汤冲的十分顺利。甚至,做好后,他自个连喝了两碗还意犹未尽。 若不是林宝茹拦着,怕是他都能喝个水饱了。 “你要这么些粗盐跟冰块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说着,已经动作麻利的把绿豆添着厨房里早就熬煮过的厨娘准备做点心用的牛奶里。 待到把绿豆跟牛奶搅混均匀了,她才把东西用一层油纸袋裹了起来。 瞧着准备的事儿都做好了,她就起身往另一个油纸袋里放了些冰块跟粗盐。vp 这会儿,本来还是晶莹剔透的冰块竟渐渐冒出了白雾,就算没上手摸,都让人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刘书来瞧着稀奇,不由伸手要捏那在袋子里冒冷气的冰块。只是他的手还没碰着那袋子呢,就被林宝茹一把拍开了。 “不想要手了啊!” 刘书来揉了揉被打红了的手背,撇嘴道:“这么小气做什么,不让摸就不摸呗。” 那神情,倒是有些委屈。 林宝茹斜了他一眼,对他看似纨绔实则二哈的性子越发有了体会,所以压根没搭理他。反倒是用手指捏着装着牛奶跟绿豆的油纸袋小心翼翼的放进冰块跟粗盐里。 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工夫,凑过来的刘书来就看到原本还是汤水的绿豆牛奶,竟慢慢成了凝结起来冻成了块儿...... 他目瞪口呆的瞧着那里头的变化,错愕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倒是林宝茹心情转好道:“喏,刚刚你要是真拿那冰块,估计手指头也得成这样......” 因着林宝茹是想做冰激凌,所以没打算把牛奶真冻实了,眼下这样刚成型的时候取出来最好。 原本刘家灶房里,就有各种食材,便是本地的应季水果都有许多。现在,正好让林宝茹切了一些,添进自个的冰激凌里,尤其是那带着红彤彤西瓜汁跟西瓜丁的冰,更是让人垂涎三尺食欲大开。 这不,刚刚还觉得自个娶了个小气娘子的刘书来,也默默的抱起一盘冰激凌用勺子挖着吃起来。期间吃的高兴了,他还不忘欢喜的夸上自家黑心莲几句。 林宝茹没搭理他吹的那些彩虹屁,直接又分了身后一直帮着拾掇的小花一碗,顺带着让匆忙跑回来的刘达往正院儿送一些。 满头大汗,瞧着自家少爷跟小花吃的欢快的刘达,端着冰冰凉凉闻着就甜滋滋的冰激凌,磨蹭着往灶房外头走去。 他总觉得,少夫人是故意的,不然小花都有的吃,怎的自个就只能跑腿儿? 他哀怨的回头看了灶房里的几个人一眼,想着下回若再遇上今儿的事儿了,他肯定会坚定的站在少夫人这一边。 至于自家少爷,如今有了少夫人,哪里还记得他啊! 刘夫人瞧着刘达送来的稀罕物件,不由多问了几句,知道这东西竟是自家儿子跟儿媳妇一块琢磨出来的,心里不禁老大欣慰。 果然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了,不光知道心疼人了,现在都知道孝顺她了。 往日里,那小子哪里会惦记着她夏日里食欲不佳啊。现在可好,不光惦记着,还又煮甜汤,又跟儿媳妇一道做冷食。 思及此处,刘夫人心里对林宝茹就越发满意了。 而灶房里,吃的爽快了的刘书来,就招呼着自家黑心莲一道去了正院儿。 他们到的时候,满府上下的丫鬟下人,就连后院儿来做活儿的粗使婆子都被叫了过来。而一向在院儿里读书的刘书言,也因着想答谢自家大嫂让人送去的冷食儿,跟着到了正院儿。 林宝茹给刘夫人行了礼,又同刘书言打了招呼,就恭恭敬敬站到了一边。倒是刘书来,义愤填膺的同他娘跟二弟说了许多自家黑心莲被欺负的事儿。当然,他气愤的可不光是李婆子,就连那些个没眼力劲的下人也一道恼了去。 刘夫人知道自家儿子平日里素来没个规矩,可却不是说诓骗话的人。自然,她越听那些话,心里就越是发沉。 等到儿子说完了,她才拉了林宝茹到身边来,心疼道:“是娘没顾虑到,只惦记着你这几日忙着家里生意的事儿没想周全,今儿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刘夫人在府里算是好脾气的,平日里规矩不多,要求也少,所以满府上下的日子过得都算比旁的富足人家下人自在的多。 可她脾气好,却不代表没脾气,这会儿心里生了恼意,看着底下人的神情自然算不上好。 不过她心里略微过了一下,又见自家儿子一脸愤慨模样,心思一动说道:“来儿,你如今娶了妻也算是能当事儿的了,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刘书来想都没想,毫无遮掩道:“看不清东家的下人,咱府上可用不起。还有那李婆子,算个什么东西,往后甭说是她就是跟她沾亲带故的,也甭想踏进刘府半步。” 说着,他就看向底下几个人,“往后,若是有人欺负少夫人,你们谁能护住,甭管是啥事儿,都只管来我这领赏钱。可要是有人默不作声,或是装聋作哑,那就别怪老子手段狠了。” 本来就心惊胆战的下人,见自家一犯浑就有人倒霉的少爷发了狠话,自然连声应是。 第二百零四章 不过刘书来却并不满足这些,而是直接看向门房吩咐道:“记住我的话,那李婆子若是再来,直接打出去,打不过直接放狗咬。要是后罩院儿的狗不够凶,就跟管家说,让管家去寻一条藏獒回来,不怕看不住门。” 门房本来还静静的听着,一听自家少爷最后一句,直接软了腿脚跪在地上连连应承下来。虽说他们没养过藏獒,可好歹也是刘府门面,听过的稀罕事儿多的很,听说那藏獒是西域客商弄过来的,最是凶猛,连猛兽都能咬死。 若是他们当真因着没看住门,惹得大少爷一怒之下寻了藏獒看门,那岂不是要他们跟那比猛兽还凶恶的东西处在一地? 想到这些,门房几人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那恨不能掏出心来表态呢。 说完了这些事儿,刘书来就看了一眼站在自家娘亲身后的黑心莲,想了想干脆腆着脸冲他娘说道:“娘,反正铺子都让黑......都让我娘子管了,干脆咱家那些签了死契下人丫鬟的卖身契,也一并交给她管着吧。也省的往后,再有人给她添堵,她还没法子治那些人。” 刘夫人美滋滋的喝着儿子亲手熬的绿豆汤,时不时还品一品儿媳妇做的冷食,别提多舒坦了。眼下见自家儿子为着媳妇,竟把主意打在了管家权上,不由好笑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她倒真不在意什么管家权不管家权的,说到底不就都是刘家的府上的事儿么。所以,她没多思索更没犹豫,直接点头应了。 “宝茹,一会儿我把那些卖身契跟府上的花名册交代给你。只是你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捋清楚府上的产业跟生意。家里中馈的事情等你熟悉了,娘再全部交给你。” 等说了这话,她又看向自家小儿子笑道:“言儿觉得如何?” 刘书言冲他娘跟林宝茹笑了笑,毫无阴霾情绪道:“大嫂本该帮娘一道管着家里上下,这事儿我没意见。” 这么几句话,可就明摆着彻底放权了。如此一来,便是底下还有人觉得自家少爷只怕就是眼前儿稀罕少夫人几日的人,也歇了旁的心思。 而之前在灶房门前,没敢维护少夫人的人,隐隐开始有些后悔了。别说大声的迎喝了,就是头都不敢抬一下,唯恐被大少爷惦记上。 相较于那几个垂着头的下人,小花可是在此出了风头。刘书来不光赏了她,就连刘夫人都亲口说给她每月涨一两银子的月例。 而二少爷那般不爱管事儿的人,都鲜有的夸了她几句。 这厢,林宝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呢,满院子人就齐齐向她见了礼然后恭敬离开了。 她是真没想到,就是去了一遭灶房,怎的连管家大权都归了她? 许是怕林宝茹心里有负担,刘夫人特意说道:“宝茹,你才进门三日,要是遇上什么难事了,或是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都不要怕,慢慢来就行。”说完,她就指了指来送花名册的管家说道,“若遇上不知道的事情了,只管寻管家去,或者寻来儿让他帮你解决。若实在不行,你直接来找娘。” 林宝茹见她说的真诚,而边上刘书言也是一脸赞同模样,心里就有了底气。 接下来刘书言同林宝茹道了谢,而后又回自个院子去了。 而刘书来,则趁着他娘交代完事儿打发他们回去的时候,小心凑到林宝茹身边说道:“你看我刚刚为你出气的模样,威风不威风?” 林宝茹把手里装着花名册跟卖身契匣子递给小花,随后笑着夸道:“威风,不光威风,还帅气的很。” 刘书来得了夸,心里就有些飘忽。 等回了屋里,他赶忙倒了些水让林宝茹解渴,随后更是讨好的坐在床榻边上帮她捏着胳膊说道:“你看看,我给你煮了绿豆汤,还帮你撑了腰,那你是不是能让我出去玩上一天啊?” 这会儿林宝茹才忽然想起今儿回来的时候,自个在马车上说的话,敢情这丫的突然跑去灶房忙活一通,是惦记着出去的事儿呢。 林宝茹觉得好笑,心道没想到刘书来还竟是个铁憨憨。别说自个管不住他,就算管得住,他若真想出门,难不成自个还能绑着他不成? 那一句玩笑话,倒也值得他真下了苦心。 不过不得不说,面对这样的刘书来,她心里还是欢喜的。至少,相较于她遇到的如大伯那样看似老实的男人,这个男人更知道尊重女人。 林宝茹见他扮的可怜,不禁有些心软。 “既应了你,我肯定不会反悔。赶明儿开始,我也就不拘着你了。” 这丫的良心发现了,没说伤感情的话,也没眼神冷飕飕的看他。 也就是说,她这话不是反话。 想到这里,刘书来就更高兴了,捏胳膊的动作越发殷切起来。 不过让他出去会友,但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所以没等他的尾巴翘上天呢,林宝茹又说道:“玩归玩,西风馆小倌馆不能去。还有花街柳巷,暗女昌巷子别去......” 能出去玩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哪里还会想那些地方啊。更何况,他除了喜欢那里面的一些香甜的酒水,旁的大抵也没什么喜欢的。 毕竟,他又不喜欢听曲儿,又不喜欢里面那些陈老三日日吹捧的美人儿。 要他说,那里面的人,还不如跟黑心莲说话痛快。 于是,他应起那话来,自然毫无含糊,“你放心,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你也别老不相信我,前头我都说了让你别想有的没的,我这人虽然胡闹了些,可好歹也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林宝茹就打了个哈欠,简单梳洗一下准备睡了。 可是,今儿晚上,没等刘书来躺到炕上呢,就直接被林宝茹笑眯眯的阻止了。 “相公......” 刘书来被这一声缠.绵的叫声搞得浑身一抖,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好。 “相公,我觉得俩人睡一张床挺挤的,为着避免今天早晨的尴尬事儿,我还是想着咱们最好分开睡。你觉得呢?”林宝茹盘坐在拔步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刘书来。 刘书来咽了口吐沫,“那我让人在屋里再摆个床榻?” 林宝茹神情不变,“相公的意思是,让人知道咱俩分床睡?” 刘书来被她看的打了个哆嗦,讪笑道:“不妥不妥,要不......我帮你打地铺?” 林宝茹挑眉,“相公的意思,是让我睡地上?” 刘书来:“......” 沉默片刻后,他试探着说道:“要不咱们轮着睡?” 林宝茹点点头,“倒也算公平,这样,前半夜你睡地上,后半夜我睡地上,怎么样?” 刘书来琢磨了一下,没想出有什么不对了,于是就痛快的答应了。 直到第二日一早,刘书来迷迷瞪瞪的醒过来,许是因着昨儿的事儿给他留下了阴影,所以一醒过来他先拽了丝被盖住该盖的地方。 随后,还有些睡得发蒙的人,直接在地铺的厚被褥上打了个滚。这一滚不要紧,他直接把自个滚到了硬.邦.邦的地板上。 这下,再大的瞌睡也没了。当刘书来睁开眼,发现自个还躺在地上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委屈了。 “怎么后半夜你没叫我?”刘书来打地上蹦起来,直接跑去盥洗室冲着在上妆的林宝茹控诉道。 林宝茹借着铜镜看着身后气势汹汹的人,不由挑眉道:“哪里是我没叫你,昨儿半宿我摇了你半天,可你是半点都没醒啊。后来我把你摇急了,你还不耐烦的直接用丝被蒙住了头,压根就不给我睡地铺的机会啊。” 刘书来听她说的一本正经,又想自个往日里的确有床气儿。也就是因着黑心莲闹心那几日睡不着觉,除那之外,还真没遇上过半夜醒过来的时候。 于是,控诉了半天的他,就有些气弱了,“那你也不能独占一张床一整宿啊。” 虽然气弱,可刘书来还是想为自个争取一下,就算不能摆床榻,可好歹也不能让他睡地上啊。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多跌面儿啊。 “要不今晚,前半夜你睡地上,后半夜我睡地上?” 林宝茹嘴角含笑,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行,这样也公平。” 俩人打好了商量,刘书来心里就舒坦了,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跟肩膀,而后赶紧梳洗了一下。 等出东跨院的时候,刚刚还跟个哈巴狗似得大少爷,就恢复了往日里的随意模样。当然,那样貌跟吊儿郎当的气质依旧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吃过饭后,刘书来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了。当然,这回他可没敢直接跑去春香楼凑热闹,而是寻了个自个常去的酒馆,而后让人去通知了张勋盛跟陈嵘。 张勋盛跟陈嵘,也算是好几日没他的消息了。眼下知道他跑出来,可不就匆忙的赶过来了? 这一来,三人就像是难兄难弟凑到一起了。那模样,可就差抱头痛哭了。 张勋盛是哀嚎自个快被家里的账本子逼疯了,不光是账本子,如今他爹娘瞧着刘书来都成亲了,日日在他耳朵边念叨要给他寻门亲事。 于是,本来只需要应付账本跟生意的他,眼下简直是受双重打击了。 而陈嵘则更惨,他是读书不行,做生意指望不上,所以他爹娘就指着他赶紧娶媳妇生孩子。尤其是前头有了去小倌馆的事儿后,他娘跟他爹简直不予余力的给他塞女人。 以前他瞧见美人儿了,多少会怜惜调笑几句,可如今简直是看到女人往身边凑就害怕。 第二百零五章 刘书来是欢欢喜喜的出去疯玩了一整日,一直到天儿黑透了,他才依依不舍的打赌坊里出来。 不过许是想起自家屋里那颗黑心莲是个爱银子的,所以,今儿他倒是没阔绰的当散财童子。而是让刘达,把自个赢回来的银锭子挨个收好,就等着回去讨夸呢。 他回到家的时候,正巧看到那黑心莲在窗户底下的案桌边上翻看账本。 往日里她甚少打团扇,如今一身粉衣罗裙的她,在烛火之下扇动团扇。带的那额前的碎发都跟着荡漾着,还真有那么一些岁月静好的恬淡模样。 也不知是她看到了什么,竟轻笑一声,莹白的手指还点了点手上的册子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不过饶是这样,却也足够刘书来兴高采烈往屋里冲的脚步慢下来的。 他摸了摸怀里抱着的小匣子,忽然觉得许是自个还能给她更多...... 正在地上给自家少夫人打地铺的小花,瞧见自家少爷回来,赶忙小声说道:“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林宝茹转头,正对上刘书来黑黝黝一错不错盯着自个的眼神,不由用团扇挡了一下,嗤笑道:“怎的还在外头发起呆了?” 说着,她就把手边上的账本收好,探头透过窗户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说道:“天儿都这么晚了啊,赶紧洗洗早些睡吧。” 刘书来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她半倚在床边圈椅上,打着团扇翻看账本的模样,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就说道:“要不还是我睡地上吧......” 不过这话一出口,他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今儿白天,张老.二跟陈老三挤眉弄眼的问他成亲怎样,洞房花烛可是雄风大振了。 倒也不是张老.二跟陈老三脑子里净是龌龊事,实在是以前他们去玩乐,他多半都只是抱着甜滋滋的花酒品会儿,再同俩人指着那些自诩貌美的女子品头论足一番。若说真刀实枪的过夜,却也只是让人在床边伺候着茶水罢了。 外人不知道,只当他是个贪图温柔乡的纨绔。可张老.二跟陈老三却猜着,怕是来哥是有难言之隐的。 久而久之,刘书来自个也觉得不对劲了。要不然,他也不能轻易就被陈嵘忽悠着去寻个小倌儿试试喜好了。 不过现在,虽然没跟黑心莲这么那个,可他觉得自个应该不至于是喜欢男人的。毕竟,昨儿早上捏到那黑心莲软绵绵的身子的时候,他还是挺激动的...... 只是挨着归挨着了,他到底没能那啥。所以在张老.二跟陈老三戏谑的八卦时候,他很无奈的表明,自个可是还在地上睡着呢,哪里知道什么欲生欲死的滋味啊。 本来他就是想抱怨一下林宝茹心狠,哪知道张老.二跟陈老三在知道他睡在地上后,直接笑喷了,甚至还颇为“热心”的教了他许多振夫纲的法子。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扇了自个嘴巴一下。 让你多嘴,那地上是那么好睡的? 林宝茹瞧他有些懊悔,轻笑道:“那就不用了,说好轮流睡就是轮流睡,这点说话算数的觉悟我还是有的。” 说完,她就放下团扇起身径直去梳妆台前卸发钗了。 刘书来闻言眼前一亮,心里也腾的一下高兴了。没想到这个小气巴巴的黑心莲,其实还挺讲究的。 这么想着,他往外掏银子的动作,就更痛快了。 “呐,这些都是给你的。”刘书来跟着林宝茹到了梳妆台前头,直接把小匣子放在台面上,而后从荷包里倒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感慨道,“怎么样,开心不,感动不?” 林宝茹疑惑的打开那匣子,随后有些呆滞的瞧着里面排了一排的银锭子,忍不住笑了,她斜了一眼刘书来心道:果然,什么纨绔子弟,什么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都是假的,这人绝对就是二哈属性。否则,哪里会这样送礼啊?。 前头那大刺拉拉的金簪子,可还在妆奁里放着呢。 这还没几个月呢,就直接开始砸银子了。 不过虽然心里犯嘀咕,可她面上依旧应承道:“高兴,感动啊,这么些银子,能买三亩良田了。” 刘书来见她高兴,就跟着坐到她边上,喜滋滋的说起了这些银子的来历,“你是没瞧见,那赌场上一堆输的就剩大裤衩的人好笑的模样。还有什么赵立的狗腿子,本来还仗着赵立的势跟老子叫嚣,可没几把呢,就输了个底朝天了,那脸上都一脸菜色了......” 林宝茹对赵立没什么好感,所以一脸认真的夸了他几句。 不过当他提起衙门里的衙役跟乡绅手气背的时候,林宝茹还是忍不住劝道:“若是像赵立那样作恶的人也就算了,你便是把那大裤衩子赢了,让那些人丢人丢到家,也算是痛快的。可遇上旁人,尤其是衙门中人,多少都要留个人情。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刘书来见她还挺爱操心的,抬手就揉了揉她拆了发簪散下来的头发,歪头笑道:“放心吧,这点事儿我还是懂的。那几个衙役的银子,我已经让刘达私底下给送回去了。” 林宝茹没想到,他竟还能想到这一点。毕竟,赵立仗着有当舅家是州城的知州,在柳林镇嚣张了许久。若这个时候,刘书来只挑着赵立的人赢,却高抬手的不收旁人的赌注银钱,怕那些人都会遭了赵立等人的记恨,又或者干脆被划为刘书来好友一派。 而相较于有大树可庇荫的刘书来跟张勋盛、陈嵘等人,那些在最底层的衙役与商贩,大抵是无力抵抗赵立的。 不过刘书来明面上毫无差别的将一干人赢个底朝天,可私下里又借着好交情的由头把银钱还回去。既送了人情,又免了赵立对那些人的威胁。 刘书来把手里的瓜子嗑完,大抵是觉得有些口干了,索性就指派小花给段一杯茶水过来。 待到吃上了茶,他才补充道:“不过我也不是冤大头,那些个惯是贪财又不领情的,我下手时候可是半点没留情。” 说完,他还十分无聊的开始把玩林宝茹刚刚卸下来的朱钗发簪。 “哎,以前我送你的那金簪,怎的没见你戴过啊?”刘书来扒拉了半天也没扒拉到自个熟悉的那物件,于是嘀咕道,“我娘也是,从来也没见她戴过......” 林宝茹见他说的还怪委屈的,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调笑道:“你十足十的用料,也不怕把我跟娘的脑袋压歪了。” 再说了,她可没见过哪家夫人,往头上插那样扎眼的金簪。要是不知道的,怕都会以为脑袋上顶着根金条走呢。 大抵是越想越觉得好笑,使得本来还算稳重的林宝茹的表情生动了许多。 刘书来被她这么一笑,搞得有些不自在了,好好地又对他笑,这可是犯规的。 “那人家老板话说,那是最流行的簪子了,但凡女人就没不喜欢的。”刘书来理直气壮道。 林宝茹摇了摇头,最后没忍住拿起团扇拍了拍他脑袋,“那店家可不挑着好听的说呢,就那金簪的分量,可不是一般人家会买的。只要能哄你买了压箱底的货,甭说只是夸几句簪子好看,就是夸上天,怕是店家都不会眨眼睛的。” 偏就碰上刘书来这个对女人家玩意儿一窍不通的憨憨,竟还财大气粗的买了两支。 林宝茹都能想象得到,当时那店家心花怒放的神情。 刘书来撇了撇嘴,不乐意的嘟囔道:“那我也不知道啊,往日里又没人教过我......” 俩人说了会话,俩人就洗漱歇下了。 而林宝茹也算痛快,并没计较睡在床上还是地上,直接笑眯眯的同刘书来道了晚安,就着着里衣躺在了地上铺好的被褥上。 本来还有些纠结的刘书来,瞧着她那般讲义气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得这黑心莲果然比寻常女子更飒爽。 玩闹了一整日,回来又说了许多话,眼下熄了灯后,刘书来就觉得自个上眼皮跟下眼皮开始不停地打架了。 “你睡着了吗?” 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刘书来听到声音,心想自个不搭腔,好像不合适,于是就哼哼唧唧道:“没呢,快了。” “哦......” 随着林宝茹声音落下,屋里重归寂静。 屋子外面的草木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便是那透过幔帐打下的月光,都带着几许朦胧跟让人昏昏欲睡的静谧。 于是本来就被瞌睡虫缠上的刘书来,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 “相公?” 刘书来皱眉,不满的哼唧一声,“干嘛!” “没事,就是有些睡不着。” 刘书来恼的卷起软枕蒙住耳朵,强调道:“我睡了我睡了,不聊天不谈心......” “那要不谈谈别的?” 刘书来:“......” 过了片刻,林宝茹接着小声喊道:“相公?” 刘书来翻身睁眼,“别叫我相公,叫相公也没用,老子要睡觉。” 黑夜中,林宝茹抿唇笑了起来。 她发现,不过三四日的时光,自个好似逗弄刘书来有些上瘾了。 这个看似没有规矩的人,其实真的挺容易心软的。就如同现在,就算恼了她,可依旧只是像孩子一般嘟囔两句。 “那......刘书来?”林宝茹枕着一根胳膊,试探道。 刘书来见她竟还没睡意,不由猛然的坐起来,“你这一日日的哪里来的精力啊,不是说今儿一整日都在看账本吗?” 林宝茹挑眉,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啊,不过往日里我在家的时候,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做活儿,所以倒是不困。” 刘书来被噎住,想到她以前的日子,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沉默良久之后,他认命的往床底下爬去,“真是怕了你了,来来来,你睡床,我睡地下行吧!” 只有淡淡月色的屋里,刘书来叽里咕噜说了许多,“你想睡床就直说嘛......” 说那些个事儿,让他怪心软的。 其实林宝茹还真没想过靠卖惨同刘书来争抢床榻,她的确是有小心思的。不过最后那句在家做活儿的话,却是随口一说,毕竟那也不是秘密。 可她却没想到,那句话直接戳中了只会享乐却从未干过活儿的刘书来的心。 第二百零六章 接下来几日,刘书来依旧每日里往外跑。大抵是不能去青.楼画舫了,如今他同陈老三直接常驻酒楼跟赌坊。 自然,闲来无事的时候,俩人还是会为着自个纨绔的面子,吆五喝六的寻一些臭味相同的人打街上闲逛。说是寻了人,可来来回回的也不过是几个不爱读书,又仗着家里有些财帛的年轻人。 原本那些人路过青.楼暗巷的时候,是同楼里的姑娘调笑着呢,那腿脚也不由自主的往那边拐。便是陈嵘,都已经搓着手笑嘻嘻的说都想好要去听哪支曲儿了。 可他们兴致勃勃,但身为纨绔中翘楚兼带头人的刘书来,却死活不进去了。 “不是吧,来哥,难不成你还怕嫂子不高兴?”便是有个年轻的,摇着扇子咋舌道,“这可不像你啊。” 何止不像啊,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想他来哥往日里怕过谁,便是赵立那仗着家里欺压他们一头的小子,都被来哥摁着照打不误。 刘书来斜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我自是不如你潇洒,成亲当日就去春香楼混迹,三五日就敢领了外头的粉头进门......” 那人见刘书来语气不好,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来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老祖宗都说了,食色性也......” 陈嵘瞧着俩人越说越不妙,赶忙笑呵呵打着哈哈说道:“哎,这青天白日的去春香楼也是没个意思,不如咱去掷几把骰子?” 奈何刚刚被刘书来下了脸的人并不领情,直接嗤笑道:“不是兄弟我不给兄弟面子,不过今儿春香楼我还就去定了!有人怕新进门的媳妇,乐意让个娘们骑在头上,那是他怂。他怕,我可是不怕的......” 陈嵘见他不上道,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了。再怎么说,来哥跟他那可是打小的交情,往日里他同张老.二调侃自家来哥,那是感情好。 如今这人怎么回事,半路插进来的外人,也敢在自个面前明嘲暗讽? 跟自个攀兄弟关系,还想着自个给他留脸? 陈嵘翻了个白眼,语气也冷了下来,“既然方家少爷愿意去,那只管去呗,腿长在你身上,我们可没拦着。” 说完,他就招呼着几个人簇拥着自家来哥说起了旁的笑话。 只是那方家少爷,此时却阴沉着一张脸,神情阴鸷的盯着刘书来几人的背影,狠狠啐道:“不过是乡下丫头,也值当的拿来说事儿!就是给爷当洗.脚丫鬟,爷都嫌那手掌糙呢!” 说完,他眯了眯眼,转身往香粉堆儿的门里去了。只是,那心头的火气跟被落了脸的气恼,却久久都没平息的了。 而刘书来几人一道去掷了骰子,斗了蛐蛐,甚至还寻了一条船去荷池里玩了半日。自然,这一群人便是上了荷池里,也不可能真的只是赏花品茶。 这不,旁的人青衣白衫的来这里泛舟,要么是有感而发赋诗一首,要么是品茶说道两袖清风。总之,不是阳春白雪,也不至于是辣手摧花的主。 可轮到刘书来这方舟船上,就瞧见一群人吆喝着开大开小。到最后,几人玩的高兴了,更是直接摘花采莲蓬,将好好的池塘搞得乌烟瘴气,甚至让人气恼。 既是让人气恼,自然就有不少人出来指责几人,尤其是几个书院里惯是瞧不起刘书来之流的读书人,骂起人来简直是字字珠玑。 不过要说论给人添堵,大抵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刘书来有经验。 他靠在椅背上品着上好滋味的美酒,片刻后看着陈嵘疑惑道:“这倒是奇了怪了,我在你家的荷池上头辣手摧花,干那些外人什么事?” 陈嵘笑道:“他们那时吃不着葡.萄倒说葡.萄酸呢。”说完,他就招呼着荷池亭子里管着打扫的几个仆役喊道,“那谁谁谁,给我瞧瞧他们船上手上有没有荷花荷叶,若是有的就让人用银子赔。要是没银子赔的,就给我轰出去!” 他这一喊,却惊了不少人。 边上来这里纳凉赏景的还好,那些个寻了扁舟在水上游玩的学生,倒是心惊胆战起来。要知道,泛舟时候,他们可没少碰折荷花荷叶的。若是算计起来,那可就真既丢了银子,又没了脸面...... 刚刚最先义正言辞呵斥刘书来等人不惜花的人,这会儿就强撑着说道:“空口白牙的,你说是你家的,那就是你家的吗?” 陈嵘跟看跳梁小丑一般瞅着他,嗤笑道:“这事儿简单,去一趟衙门,不就清楚了!老子敢去,你敢么?” 说话的功夫,得了吩咐的仆役已经开始挨个查看那些人船上跟手里的叶子了。这番表现,越发让那几个人心虚。 便是为首的学生,心里都隐隐后悔起来,平白无故的自个犯什么轴啊。如今可好,脸面没寻着,还惹上了麻烦。 原本他是见不得刘书来那些人在这般清雅的地方喝酒玩乐,后来瞧见他们摘花,更是觉得那一群不学无术的东西玷污了这里。19楼文学 等靠近后,他更是为着想在一众同窗面前露脸,日后传出去说是不畏那些人的势力而敢于直言,名声上也能好上许多。说不准,日后让夫人举荐下场的时候,还能得些好处。 却没想到,这里竟会是陈家的地方。 没错,哪怕没有去衙门呢,他也清楚,陈家那纨绔少爷说的怕是真的。毕竟,这种事也没法作假。况且陈家少爷说话的时候,信誓旦旦,而边上原本只是看着荷池的下人也有了动作。 “几位船上有几只莲蓬,不知这钱该哪位出?”负责上来收钱的管事儿语气恭恭敬敬的问道。 刚刚义正言辞的那人见状,心里越发紧张。他咽了口吐沫,外强中干的强辩道:“以前我们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不曾被收过钱。”顿了顿,他就恶狠狠的看向刘书来跟陈嵘说道,“你们刘家跟陈家难不成缺这么点钱财?若是不缺,又何必为难我等?” 刘书来闻言,咋舌道:“这话说的可好笑了,你的意思是往日里陈家好心让大伙儿看这荷池倒成了错了?陈家买地挖池塘种荷花以后,就得白白把地儿让出来?” “照你这么说,那你合该到各家白吃白喝白拿了!反正开着铺子的东家也不差钱,又何苦为难你啊。”刘书来说的算是歪理,不过其实他也真真是瞧不起这样冠冕堂皇的人。 陈家往日里不曾计较这地方,那是陈家的事儿。可若是计较起得失来,一个沾过便宜的外人又有什么脸不高兴? 若是个好的,此时就该庆幸,之前陈家大方,不曾把好好的荷池圈起来...... 那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憋红了脸摔袖道:“你......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刘书来被他那模样弄得有些不耐烦,直接骂道:“老子好好跟你说人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怎的?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拿着别人家的东西穷大方。如今人主家要跟你清算了,你不庆幸主家不计较以前你寻摸的荷花跟莲蓬就算了,竟然还昧着良心说主家不是!” “你这种白眼狼,若是放在我们刘家的铺子里,早就被赶了几百回了。”说完,他还看向那人后面一直垂着脑袋的青衫少年,“是吧,林大才子!” 被点了名的林有志瑟缩一下,讪笑道:“本该如此。” 刘书来挑眉,心道那会他可是瞧得清楚,这林有志在几个人中间高谈阔论十分受人吹捧。便是后来他那几个同窗呵斥自个的时候,他都是左右提点着。 刚刚两条船隔着几个荷叶的时候,刘书来是亲耳听到,那人还在编排二房一家靠着吃他家的人血馒头发了家。许是为着让人相信,林有志直接拉出自个这出了名的仗势欺人的纨绔子为佐证,左右不过是二房婶子一家为着家产跟银钱,伙同他刘家把大房逼上绝路等等等等。 说道动情之处,他甚至唉声叹气,让不少同窗出言安慰。 如今,那边明显不占理儿了,他倒萎下去了。 若是说比起那几个被人当抢使的书生,他最厌恶的还是林有志这种心思不正的人。前头闹了那么多事儿,甚至自个入赘,爹娘兄弟下落不明,一个家都散了,他还不知悔改好生读书,这才是真真的让人瞧不起。 更重要的是,刘书来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当初自家黑心莲被那群人欺负的事儿。要不是他们的话,那林宝茹在娘家的时候,哪可能大半宿都还要干活儿? 刘书来越想越气,看着林有志的神色就越发鄙夷。 最后,那赔偿的银钱还是几个学子分摊的。 刘书来倒是有心让林有志出一遭血,只可惜,他也知道林有志现在算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前头的时候,好赌的林有成来抠唆过他不少银钱,后来又有林大冲跟刘氏,使得他本来就不阔绰的手头越发紧了。 若是寻常时候还好点,就算他捉襟见肘了,好歹也能回李家仗着读书人需要银钱的由头讨要一些。 只可惜,后来刘氏上门闹了两趟,使得李家姑娘越发厌恶林家人。尤其是那姑娘听多了林宝茹的能耐事儿,又日日用着那些美容皂跟玫瑰水后,更瞧林有志不顺眼了。 所以,现在甭说给他银钱了,就算他开口要,多半也是要不出来的。反正吃喝不愁,但是要想装阔绰,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刘书来瞧见那群本来还同情林有志的人,因着自个跌了脸面而迁怒林有志的模样,心里总算痛快了一些。 还真是塑料花的同窗情呢,不过损失了几个铜板,就能直接冷了所谓的同窗好友。果然,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的老话是有道理的,能跟林有志厮混在一块的人,能有几个真正好的呢? 那几个割了肉的学子还瞧着几个仆役,想着让他们收别人的铜板呢,可没想到,那边刚折算收了他们的钱,就被陈嵘招呼了回去。至于荷池上别的船只,还有走廊长亭里玩水拽莲蓬的孩子,他们是一点没在意。 这下,几个学子哪里想不到自个是被针对了? 而被针对的缘由,几个人也不难想得出...... 当然,后来的事儿,刘书来不知道,也没心思让人打听。反正,那人别在他跟里恶心人就行了。 至于他到底是因为那人抹黑了黑心莲而不高兴,还是因为被人指责而不高兴的,在他看来其实都是一样的。 第二百零七章 傍晚时候,刘书来提着几捆莲蓬兴致勃勃的回了家。 他觉得今儿自个算是给黑心莲出了口气,自然是要回来讨夸的。 说不准,那黑心莲一高兴,就能允许自个上.床睡觉了呢? 可是回了屋,他才知道,自家那颗黑心莲,一整日都带着管家去各家铺子里盘点呢。到现在,还没在家里着面呢。 于是,满心欢喜的他,就开始在屋子里等着了。 坐着,躺着,歪着,仰着...... 最后,他等的实在无聊了,索性让刘达去寻了个茶碗开始拨莲子。 要说这拨莲子的事儿,还是今儿跟陈老三寻得采莲丫鬟学的呢。他琢磨着,自家黑心莲往日里只在桃溪村那一亩三分地上晃荡,肯定没不会拨这稀罕玩意儿。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就更欢实了。 不管了,为着那张软乎乎舒舒服服的大床,拼了。别说是拨莲子,就是旁的,他也能做一些的。 只是等他把手头的莲蓬都拨完了,也不见黑心莲回来。于是,兴高采烈的人,慢慢就有些哀怨了,最后索性赌气的把自个辛苦拨好的莲子盖了起来。 屋里的沙漏都漏了不知多久,久到他开始昏昏欲睡了,也不见林宝茹回来。 百无聊赖的刘书来,干脆去正院儿寻了一趟,却打他娘那得知黑心莲说晚饭不回来吃了,所以他娘也没见着那人。 于是,他又寻了自家二弟去发牢骚。自个娶了个什么媳妇啊,一天天的竟比自个还不着家。 原本,他是吐槽的。却没想到,自家书呆子二弟,竟然点着头说道:“大哥的确娶了个能干的嫂子,才不过三五日,竟就捋清了家里各间铺子的生意情况。如今,为着家里生意,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刘书来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别的了。毕竟,他那点小心思,好像真不够能上台面的。 刘书言笑道:“大哥,大嫂是真心待咱们家的,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 刘书来听到自家二弟夸那黑心莲,下意识的回道:“那还用你说,她本来就是个好的。” 待到对上自家二弟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他才红了脸,有些别扭的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说的挺对的,她是挺能干的。反正比我能干。” 兄弟俩说了一会闲话,刘书言就把话转到了今日看的书目上。 而刘书来一听自家二弟又开始念经了,就觉得头大的厉害,干脆寻了个由头又往外跑去。 刘书言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家大哥哪里都好,就是跟书有天大的仇...... 眼瞧着自家大哥要跨出门槛了,他赶忙提醒道:“我听刘叔让人传的话说,大嫂为着盘点铺子,晌午跟后晌都没吃饭呢......” 刘书来脚底下慢了一下,嘀咕道那黑心莲未免也太拼了些。那些铺子本来就在那,哪个时候不能查啊,非得饿着肚子受罪。 虽然他是这么腹诽的,可出了二弟的院子,那脚还是没忍住拐了个弯,让人去准备了些吃食。 本来想要讨夸的刘书来,最终没忍住睡了个四仰八叉。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屋里也没个人影,不过床边上倒是有人躺过的痕迹。显然,那颗黑心莲早早就起了又去忙和了。 接下来几日,林宝茹是真正走的艰难,若遇上同刘家亲戚干系不深的亲戚还好点。遇上几个叔伯隔辈的,亦或是叔侄关系的,才是真真的难。去盘点一趟,问及账目有差池的地方,一旦追问几句,总能遇上许多麻烦跟阻挠。 可就算辛苦为难,事情也要一步步的进行下去。 林宝茹倒不是真的想做到水至清,可至少不能让人明晃晃的当傻子蒙骗。 被管束了几日的刘书来,骤然得了自由,简直就跟脱缰的野狗似得,日日睡到三竿后直接跑出去玩闹。 只是这番兴致,只持续了短短五日,他就没了心情。 倒不是有人管着,实在是这几日,他见多了那颗黑心莲起得比鸡早睡得,睡得逼狗晚。甚至吃食上,也半点讲究都没有。 次数多了,他每回出去吃喝的时候,都不免想起一脸疲倦毫无食欲的林宝茹。这么来上几回,他自个都觉得没意思了。 于是,素来不乐意憋着的他,也开始乖乖在家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个正形的开小差,看话本子,可有时候也会主动去寻刘夫人学学看账本。 虽说效果显微,而且他看账本的热情,也只能保持一时半会的,可好歹也算是知道做正事儿了。 这使得刘夫人十分惊喜,果然给儿子娶媳妇是对的,瞅瞅儿媳妇能顶事儿,连带的儿子都知道上进了。 不得不说,刘夫人看儿子也是自带滤镜的,这要是放在别人家,哪里可能说儿子在家老实几日,就能上升到知道上进的地步?要知道,大部分时候,他看的所谓的书,可都算不上正经八百的。 过了十来天,林宝茹才渐渐缓下了步子。至少,早晚的时候,都能按时在家里吃饭休息了。 只是,刘书来却觉得,这个时候的黑心莲,似乎一直都心事重重的。 晚上的时候,刘书来轻车熟路的又蹭上了床榻。自打之前林宝茹为着盘点铺子存货晚归开始,他就跟寻到了技巧一般,每晚都趁着那丫头没回来之前赶紧上.床睡着。 但凡他能睡着了,肯定能顺利的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这不,他瞅着那黑心莲还在梳洗,就已经脱了外衣开开心心抱着丝被在床上翻了个滚,随后惬意的抱着薄被闭上眼美美的要会周公去了。 一刻钟后,把头发绞了个半干的林宝茹也爬上了床榻。 许是有心事,她盘腿坐在床上,发呆似得用干布巾揉搓着头发,半点睡意都没有。 翻了个身的刘书来,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她还没睡,不由嘟囔一句。只是在闭上眼之前,突然反应过来那被揉成一团的鸟窝,是黑心莲的头发。 这下,他就有些不乐意的,索性就起来抽出林宝茹手里的布巾给她擦着头发,顺带着谴责道:“好端端的,你干嘛跟头发过不去啊。” 林宝茹倒是没觉得俩人的动作有多亲密跟暧.昧,毕竟连同床共枕都习惯了,这种擦头发的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半个时辰前,同婆婆商量的那件事。 一想到刘家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书来有些犯迷糊的打了个哈欠,“大晚上叹气,当心长皱纹。” “这跟长皱纹有什么关系啊?” “嗨,就说你见识少吧,老话说笑一笑十年少,你这愁一愁还不十年老啊!”刘书来撇撇嘴,小声说道。 林宝茹被他这插科打诨的话逗乐了,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语,干脆伸手抢过他裹在自个头发上擦拭的布巾,没好气道:“也就你歪理儿多......” “歪理儿也是理儿啊。”刘书来理直气壮道,“那话本子里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可不全是正理儿。” 林宝茹愣了一下,忽然这话好似还真有些道理。倘若事事都讲正理儿,那世间大抵就少了许多乐趣。 就如同刘书来这样的,倘若他日日之乎者。或者也同许多人家一般,天天跟她念叨女人无才便是德,说妇人家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亦或是念叨三从四德,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地不能翻天的所谓道理,怕是自个不被憋闷死,也会被气死。 哪怕已经习惯了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也慢慢接受了那些本来让自个看不惯瞧不上的事儿。可身为现代人芯子的林宝茹,当真不想被困在后宅,操心着男人在外的风.流债。 想到这些,她越发觉得其实刘书来在她的生活圈里,算得上是性情可喜的了。 大抵是俩人说了会话,让林宝茹有了开口的欲.望,所以眼下,哪怕她瞧出刘书来睡意朦胧,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们说会话吧!” “说什么?”刘书来侧了侧身,显然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兴趣。 林宝茹怕他倒头就睡,在他侧身的时候,赶紧抬手拉住他的袖子,试探着说道:“你说,要是我自断一臂如何?” 她这话一出,直接让困得厉害的刘书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于是,刚刚还满脑子瞌睡虫的人,这会儿已经一脸担忧的要去看自家黑心莲的胳膊了。 “哎哎哎,我胳膊没事。”林宝茹被他拉拽的胳膊发痒,忍不住笑道,“我是说咱刘家的生意,要是我把那几间,只会拖着刘家的铺子转出去,你说怎么样?” 刘书来听她又说道正事儿了,那脑袋瓜子只觉得嗡嗡的。 “转就转了呗,我娘不是把生意都交给你了么,你自个寻摸着就是了。”刘书来被她没头没脑的话说的有些懵。 不过等他瞧见那黑心莲脸上的为难后,忽然想起当年那些人寻自家娘亲麻烦时候的嘴脸跟做派来。 于是,从来不为正事儿走心的他,破天荒的主动问道:“你是担心那些个叔伯兄弟?” 第二百零八章 林宝茹迟疑了片刻,点点头道:“我倒是有法子,可是若他们抱做一团了,那怕是对刘家影响会很大。” 刘书来轻笑一声,没了睡意,索性靠在床柱上安慰起林宝茹来。 “你要是不想要那几间铺子了,那他们抱团也是白搭的。再说了,他抱团能怎么的?那地契房产,铺子里的一针一线,可全是咱家的物件。难不成主家要卖自个的产业,还要听旁家指手画脚的吆喝?” “我跟你说,往年的时候,我娘就是太小心了,才让那些人蹬鼻子上脸的。要是你真狠了心,给他个台阶,他都不一定敢上。再说了,那外人怕是都瞧着呢,你要真能断了几个叔伯的念想,旁的铺子的管事儿哪个还敢跟他们抱团?” “退一万步说,他们要是敢像十几年前堵我娘那样堵你,老子就敢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刘书来语气依旧是一股子懒洋洋的懒散劲儿,偏说出口的这些话,却十分透彻。 林宝茹被几句话点的眸光一亮,之前的犹豫一扫而空。 她倒是没想明白,只顾念着婆婆提醒的话,那些人实在是打不得骂不得为着安生只能养着。可却忘了,既然他们手心朝上,那就早已成了刘家的附属。 倘若刘家真要舍弃他们,那他们又凭什么手段翻天?至于他们手里握着的刘家那几间铺子的底儿,如今刘家连铺子都能转了,他们还能威胁到吗? 想到这里,林宝茹的心里就活泛了,看向刘书来的目光就越发柔和跟欢喜。 “你都能想到这些,怎的往日里不见你去做?” 灯下朦胧,让刘书来越发能瞧清那黑心莲泛亮的眸子,当即他心头一跳,就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了。 太难熬了,本来还不觉得,如今静下来了才发现,怎么呼吸的气儿都是那黑心莲身上香甜的味道啊! 然而林宝茹可不曾多想,直接扒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挑眉道:“要不赶明儿你跟我一道去铺子?” 刘书来:“......” 本来还荡漾着的小心思,瞬间凝结成冰。随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猛的栽倒在床上,顺便抓了枕头捂住脑袋。 “我睡了,我听不到,我不去......” 林宝茹扑到他边上,拉拽了几下他的枕头,可到底没能成功。 于是,早就习惯了这人吃软不吃硬的林宝茹,只能委委屈屈道:“我也不是逼你,只是我到底才进门没几日,一个人对那些老油条,心里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刘书来紧紧闭着眼捂着头,嘀咕道:“你让娘多给你带几个下人就行了,实在不行,赶明我寻几个跟我有交情的衙役给你助阵......” 反正要让他跟着去盘铺子查账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今儿她让自个去铺子,赶明就能让自个去谈生意,后儿就能让自个扛大旗。 别的不说,那陈家老大,跟张勋盛可是前车之鉴呢。 林宝茹忍着好笑,又拽了拽他的枕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许是怕被念叨,他干脆直接整个人都趴在了床上,半点可能被扒拉起来的缝隙都不给林宝茹留。 最后,许是担心那黑心莲再说出什么容易让人心软的话来,他干脆一个翻身直接把人搂到了怀里。 毫无防备的林宝茹直接撞进了他的胸膛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把手撑在跟前男人的胸口上。原本还不曾觉得暧昧的人,这会儿因着双手隔着单薄的里衣感受到的那片温热而瞬间脸红起来。 林宝茹双手抵着硬邦邦的胸膛,大气不敢喘一下,许就是太过亲近,她甚至能听到那胸膛里心脏稳稳的跳动声。 “你......”林宝茹微微挣扎了一下,想要躲开。 然而困意又上来的刘书来,却半点不肯放手。 如今,他是真担心她爬起来再说教自个去铺子里,索性长手长脚直接揽在林宝茹身上。就是那大长腿,都死死的压在林宝茹,唯恐她寻个机会就钻出去。 这种情况下,饶是平日只觉得刘书来一身孩子气的林宝茹,都难免心跳如雷了。 也不是她没出息,实在是俩人这姿势太过容易让人遐想。而此时,她整个人又被男人的气息笼罩,让她连呼吸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过几息,林宝茹耳边就传来了一阵绵长的呼吸声。 红着脸,心脏砰砰乱跳的林宝茹:“......” 这人是多没心没肺啊! 林宝茹缓了缓心头的涟漪,瞧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庞,气极而笑。她抵在刘书来胸口的手,撒气似得捏了一把。 不过这一捏,她倒是发现,这看似酒囊饭袋的纨绔子,身材却是不赖的。 至少她捏起来胸口的肌肉还是十分有弹性,虽然不说是里曾看过的筋肉突出隆起,像骨一般坚硬,只是微微瞧着就感到那里面能迸发出的力量。可至少,也没有白斩鸡的柔弱没手感啊。 许是瞧见刘书来真睡着了,林宝茹就放松了下来。也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前世上学时候追的一些非主流来。当时少不更事,觉得那里面写的浑身肌肉的,稍微一用力,就能用胸肌崩开胸前扣子的男主超帅。 可后来年纪大了些,就再也欣赏不来那样的描写了......乐 想着想着,她心里就有些乐了。本来是只是随意一捏的手,就转而试探着去捏那人紧紧搂在自个身上的胳膊。当然,她最想要的,还是把这大长胳膊给挪开...... 刘书来刚睡的香甜,就觉得身上怪痒痒的,于是他眼都没睁直接攥住了在自个身上作怪的手。顺带着,还把那手拉到怀里...... 这下,林宝茹彻底不敢动弹了。 她身上的束缚是如愿解开了,可她也不想这么被人抱着手睡一宿啊! 林宝茹欲哭无泪,心里暗暗懊恼,自个刚刚怎的就那么手欠啊,非捏什么捏。就算要捏,也该直接捏着他的脸把他捏醒...... “喂......相公?” “刘书来?” “小来?” “来哥?” 林宝茹巴巴的盯着他的脸叫了半天,只可惜那人压根没理会,只是不满的皱着眉咕哝了一句什么话。 不过咕哝之后,他的一条腿还使劲勾了勾林宝茹,直接把人整个拢进了怀里。 林宝茹这回是彻底不动弹了,她算是发现了,这人要是睡熟了,怕是被偷走了都不会醒。 还记得她刚哄骗着他打地铺的时候,第二日随便寻了个他睡得太熟叫不醒的由头,搪塞了自个独霸一张床整宿的事儿。 当时,她只当刘书来脾气好,性子单纯。却没想到,他压根就是个睡着了打雷都惊不醒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大声把人喊醒......自然是林宝茹还没打算被人围观,不想成了府上八卦的中心。更不想明儿一早,让听说动静的婆婆,一脸“过来人”“我懂得”的同她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林宝茹被迫着呆呆的瞧着刘书来雪白的里衣,若说还有什么新鲜的,大概就是能瞧几眼他算的上养眼的脸庞了。 不过大晚上的,就借着些月光瞧个男人的脸,还真看不出什么美感来。 寂静的夜里,外面半点声响都没有。只偶尔有夜风吹过草木的时候,传来些许沙沙声。 林宝茹发着呆,脑子里有一遭没一遭的想着事儿,最后不知什么时候,竟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刘书来起来的时候,早就忘了昨晚想方设法躲避黑心莲让自个去铺子的事儿了。 相较于昨晚床上嘀咕的那些事,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亲手拨的莲子。昨晚只顾着睡觉了,竟忘了拿出来让那黑心莲感动一把。 他心里琢磨着,若是昨晚自己早早拿出来,再告诉他那是自己亲手剥的。那黑心莲大概就该心软一些了吧,最起码不会想出让他去管铺子的鬼主意来。 于是,等他瞧见林宝茹去了盥洗室洗漱后,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冲向自个盖着茶盏的茶碗。 可他刚掀开盖子,那得意的神情就在脸上凝固起来了,取而代之则是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这这......这莲子怎么不好看了?”刘书来上下颠了颠茶盏里的新鲜莲子,昨儿为着方便,他还特意把莲心给去了。 可昨儿明明还是白嫩嫩新鲜可口的物件,怎的现在颜色就有些发黄发黑了? 莫不是,这莲子也欺负他! 于是,林宝茹再回屋的时候,就瞧见刘书来一脸倍受打击的呆滞模样。她探头看过去,见茶盏里竟有许多莲子,不由欣喜问道:“哪里来的?” 说实话,这个时节恰是吃新鲜莲子的时候。不过之前,她见灶房用的都是干莲子,只当镇上无处可采莲蓬呢。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捏了一颗放进嘴里。虽说不够新鲜了,可滋味却依旧甘甜可口。 “哎哎,这都放的不好了,你还吃了干嘛。”刘书来嫌弃的把茶盏丢在桌上,等见林宝茹还想去拿,赶忙抬手捂住,“你要想吃,赶你忙完了,我带你去陈老三家的荷池上摘去......” 林宝茹听说真有荷塘,更是惊喜。于是,本来还记着昨晚仇的她,此时也决定原谅刘书来欺压了她半宿的行为了。 这天儿是真热了,就算是林宝茹这不太在乎享受的人,眼下手里都离不得团扇。不光离不开,她是恨不能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可劲儿扇呢。 也就是这种时候,因着感受到亲情而欣喜能穿越的她,心里才会哀嚎着怀念前世的空调。再不济,有个手动小风扇也行啊...... 虽说刘书来承诺了要带林宝茹去采莲蓬,可害怕自个被拘束着去铺子里忙活一日,所以没等林宝茹吃完饭呢,刘书来就撂下碗筷溜了。 当然,临溜之前,他还不忘冲林宝茹招呼道:“后晌你忙完了,让人去四海赌坊递个话,我去寻你。” 不过他也知道自个是个没定性的,所以想了想,他还是多说了一句道:“要是四海赌坊没有,就让人去咱家酒楼寻。” 本来还想叮嘱几句的刘夫人,见自家儿子这般交代媳妇,心里更是放心了。看来她是没瞧错,自个儿子对这门亲事是实打实的满意着呢。 虽说儿子依旧不爱读书管事儿吧,可好歹十日里,能在家里呆上五日了。五日里,又能在书房里闷三日,便是那账本子,零零碎碎都看了一些了...... 第二百零九章 不过虽然心疼自家儿子,不愿意约束着他,可刘夫人也不能让儿媳妇觉得,那丫的压根就是个没指望的。 所以,眼下她笑着说道:“那臭小子被娘给惯坏了,往后你且多费些心,娘看得出来他听你的话呢。” 林宝茹也没真想着带刘书来去铺子,别的不说,她可还记得上回俩人一同在书房看账本,那人闷不作声的画的那一堆王八漫画呢。 想来,他的心思的确不在家里的生意上。要是真强逼着他接手,怕是要适得其反的。 况且,林宝茹也没想过要做贤妻良母。 她垂下眼眸,貌似羞涩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相公只是贪玩了些,但对家人的心是好的。” 刘夫人见她没有羞恼跟不满,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实在的,越是相处,她就越是觉得自家那儿子混账。 哪怕,单看儿子的时候,她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可一对比上宝茹丫头身上那股子韧性,她就会瞧不中儿子了。 吃过饭后,林宝茹又同刘夫人念叨了几句自个的打算。 刘夫人静静的听着她把想法说清楚,有些犹豫道:“这样动静会不会太大?你挑出的这几间铺子,要么是你族长家的堂叔在打理,要不就是三叔公那边在管着,若是全部转给旁人,只怕会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况且,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新入门的媳妇,若是得罪了大辈儿,往后在族里的名声可如何是好!”刘夫人斟酌着说道,“虽说这几间铺子是有些麻烦,可也不会伤及咱家的根本......” 林宝茹叹了口气,此时,她是真明白了昨晚刘书来话里的意思。刘夫人算得上是这个男尊女卑时代里鲜有的能出头露面的妇人,可打她的心底里,还是在乎这夫家族里的血脉传承。 她太小心了,以至于本该是让刘家旁支仰其鼻息而活的人物,生生退让成了为求守着一方天地过活。至于那些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就算她知道那些人在蚕食刘家的产业,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如今既然让她管着刘家的生意与铺子,她就容不得那些人得寸进尺。更何况,那些人为未必会因着她们的忍让而有所收敛,甚至往后贪墨起柜台上的货物跟银钱,只会更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她就看向刘夫人慢慢说道:“娘,儿媳没去过学堂没读过什么书,可也听说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 “娘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否则当初又何必为着那两间胭脂水粉的铺子,寻我一道做作坊了。毕竟,那胭脂铺子娘就算再看重,也与刘家根基无关不是吗?” 刘夫人沉默良久,摇摇头道:“话虽如此,可娘还是觉得这事儿该徐徐图之。你若是贸然断了那些人的好处,怕是会逼出麻烦来。” 当年,她尚且只是处置了一个堂家亲戚,就险些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儿。不说她的生意,就是她在府上的生活都大受困扰。 而今,她自然不想林宝茹刚进门,就遇上那般糟心的事情。 林宝茹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家婆婆的神色,见她只是忧心忡忡并未因此而生了恼意,心里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知道,自个说这番话是胆大了。毕竟,再怎么说,自个如今能做的事情,都是因着婆婆大度好不藏私的把生意交给她。要是仔细论起来,她要今儿的话,已经算是违逆了婆婆的心思了。 可她也实在想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到底能做到哪个地步。 刘夫人长长吐了口气,似是还想劝说几句。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呢,林宝茹就已经慢慢开口了,“而且,那些所谓的亲戚在我跟相公新婚之夜做下的事儿,也让我憋屈了许多日子。倘若我是个气性小的,又或者相公是个不问青红皂白的性子,经了那事儿,只怕这日子早就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了。” 她一示弱,刘夫人的态度下意识就软和起来了。 “娘知道当时委屈你了......” 林宝茹见她没再以为劝说,再接再厉道:“况且,这也是相公的意思。娘,相公心疼你,到现在他都惦记着当初娘被那些人为难的时候,他无能为力的事儿......相公是个孝顺的,他心里有心结,却从不说出来,可是我当媳妇的去不能不顾着他的心意。” 一提起这事儿来,刘夫人的神情就愈发松动了。 她从来不知道,儿子竟然还记着那些事呢,甚至还同自家媳妇说过了。一时之间,刘夫人自个也难免心酸起来,原本准备好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不得不说,乍然轻松下来的刘夫人,心头比之前更加柔软。再者,相比于外人,她肯定是更在意自家儿子跟儿媳妇的,所以哪怕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迟疑,可却也没再劝阻什么。燃文 “往后生意上的事儿,你与来儿多商量着来。”她吐了口浊气,温柔的着拍了拍林宝茹的手,轻笑道,“往后娘可不想再费心了,不过你也别怕,如果你同来儿商量好了,那就只管放手去做。就算娘不行了,好歹你男人还能在前头挡着,要是他敢跑,娘帮你打断他的狗腿。” 说着说着,她看向林宝茹的目光愈发慈祥。 “宝茹,你是个好的,你能进门,是刘家修来的福气。”刘夫人端着茶水喝了一口,也不掩饰自个的心思,慢慢说道,“娘不是那种眼浅的人,你既叫我一声娘,我就不会为着些冷冰冰的财物防着你。所以,往后铺子里的事儿,只要你能自个解决的,就无需再过问我了。左右,那些物件,都是你们跟言儿的......” 林宝茹心头一动,听了这些话,竟生出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她抿嘴笑道:“娘就不怕我独吞了这份家业啊!” 就算不独吞,难道就不怕她架空了刘家的势? 刘夫人忍俊不禁,“往日里我只见来儿往自个脸上贴金,却没想到娶了个媳妇竟会往自个脸上抹黑呢!” “旁的娘不敢说,可看人的眼光却是准当的。你是个好的,哪怕有时候手段不留情,但却从不做出格的事儿。”刘夫人放下茶杯,语气轻松道,“就算有一日刘家败完了,你也决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儿。” 更别说,她那看着捡来幼弟都能如血亲一般的性子,哪里是能做出昧良心恶事的人! 林宝茹被夸赞一番,心情也好了许多。毕竟,好听话谁不乐意听。 “那万一呢?万一有一天我卷了刘家的家底走了,娘就不怕后悔无门?”林宝茹见刘夫人的茶水见底了,抬手又帮她续了一些。 刘夫人嗤笑一声,取了桌上的扇子扇了几下,惬意道:“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娘就拖家带口的去你们林家吃大户......” 这么一闹,倒是让俩人越发亲近了一些。 这么一盏茶的工夫,管家来回话说二门准备好了马车,就等少夫人出门了。 林宝茹惦记着正事儿,就没再多留,同刘夫人说了一声就要离开。 在跨出正屋之前,她忽然顿下了步子,忽而回头莞尔笑道:“娘就放心吧,只要我在,就不会给娘去吃大户的机会!” 刘夫人愣了一下,旋即眼底酸涩的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再耽搁那银子都得长脚跑了。” 林宝茹捂嘴一乐,“那儿媳可就去抓银子咯。” 待到看着林宝茹回头就又是一副稳重模样后,刘夫人才忍不住红了眼眶道:“这孩子......真是的......” 林宝茹自然不会同刘家那些长辈硬碰硬,相较于让自己头疼,她更乐意看到日后那些仗着同刘家那点细枝末节的关系,而贪得无厌的人倒霉。 所以,眼下她虽依旧是去铺子里盘点。可却也让人放出风去,说刘家欲要连着进货渠道将几间生意极好的铺子卖出去。 而另一边,等了大半日的刘书来,十分无聊的趴在自家酒楼栏杆处瞅着大门,却也不知在看什么。 “来哥,你叫我跟二哥来,不会就是干瞪眼的吧。”陈嵘揉着有些饿的肚皮,不满的说道,“都好几个时辰了,不让寻乐子就算了,怎的连酒菜都不让吃个痛快啊!” 好不容易得了空的张勋盛直接给了陈嵘一个爆栗,也不等陈嵘跳脚呢,他就挤眉弄眼道:“还能为怎的啊,当然是因为咱来哥在等人儿了。” “等人?我怎么不知道来哥要等人啊,等谁啊?”陈嵘捂着被打疼的脑袋,疑惑的看向还有些故弄玄虚的张勋盛。 张勋盛得意的挑了挑眉头,用肩头撞了撞刘书来,调侃道:“等的自然是心上人了,是不是啊来哥?” 其实他是真没想别的,就是随口胡诌的。往日里的时候,他们也没少彼此这么瞎扯过,瞧见哪家的美人儿也会相互调笑几句,又或者哪个被逼着去相看女子,也会被打趣一番。 所以,别说他,就是陈嵘听了都只是撇撇嘴压根没在意。 “哎呦,你可别乱说,来哥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当心以后伯母跟嫂子不让你进门。”陈嵘说着,就一脸苦哈哈的又灌了一口冷茶水,随后揶揄道,“是吧,来哥。” 第二百一十章 刘书来哽了哽,忍不住轻咳一声,随后他抬手用宽大的衣袖扇了扇风,掩饰似得说道:“就是啊,我是那么庸俗的人嘛,怎么可能为着什么劳子的心上人巴巴等上大半日?” 说完,他就招呼着俩人进包厢去用饭了。 不过相较于陈嵘的大快朵颐,他现在是有些心绪不定的,最后直接让伙计吩咐厨房去做些吃食备上。更是让刘达替自个到门口守着去,也省的那黑心莲一会儿来了看不着人,再以为他说话不算数了。 直到陈嵘跟张勋盛吃饱喝足了,林宝茹才到了。 她这一来,先是让张勋盛跟陈嵘惊了一下,旋即赶忙起来叫道:“见过嫂子。” 林宝茹应了声,笑着同人行过礼,旋即说道:“若是知道相公同张少爷与陈少爷一道,我就该早些过来。” 张勋盛赶忙说道:“是我们该再等会嫂子才是。” 说完,他跟陈嵘就忙不迭的招呼着伙计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走,顺带着让人把自家来哥早先备好的菜式都端上来。 这么一来,陈嵘心里就暗暗佩服起自家来哥了。往日里看来哥,对女子虽都是和颜悦色,可哪个也不曾亲近过。如今,碰上嫂子的事儿了,想的倒是十分周到。 刘书来见她来了,赶紧拉了人到身边,高兴地说道:“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哪能不来啊,相公出门的时候,不是特意说了,今天要去看荷花摘莲蓬?”林宝茹多少是有些拘束的,毕竟眼下有外人在跟前,偏生这俩人也不是她相熟的,而且性情也不知如何,若是闹了笑话大抵就不好了。 不过随着刘书来没心没肺的开口,她就猜到这俩人大抵也是个心宽的,心头倒也放松了一些。 因着之前张勋盛跟陈嵘已经吃饱了,眼下这一桌儿倒成了刘书来与林宝茹的专场。虽说俩人没想象中的眉来眼去,可偶尔给彼此夹个菜,说两句闲话,倒也融洽的很。 一旁抱着茶水溜缝的张勋盛跟陈嵘瞧着俩人,忽然就觉得手里的茶水不好喝了。 “老三,我怎么觉得有些撑得慌了?” 陈嵘酸溜溜的看着桌上吃东西的俩人,点点头道:“不光撑得慌,我还觉得酸的慌呢。” 不是说好了,来哥不喜欢新进门的媳妇吗?先前的时候,不是还吐槽人家豆芽菜,没身材没样貌吗? 他可还清楚的记得,前俩月的时候,来哥还没少找他拿主意,想要先哄了林家闺女交心,然后再这样那样的。为着让来哥如愿以偿,他可是帮着搜罗了不少花前月下的话本子。 如今这算什么?那话本子上,也没这么写啊,来哥总不至于为着报复一下,就把自个的美色的搭上了吧。 陈嵘眨了眨眼,虽然心里百般疑惑,可也不能抵挡吃狗粮后的心酸。 张勋盛显然也与陈嵘有一样的感觉,怎么他爹娘给他相看的女子,就没一个这样的。在外头能顶的了正事儿做的了生意,回了家又可以做的了贤妻当得了家。 等林宝茹吃了些东西垫补过肚子后,一行人才打包了些果子跟零嘴儿一道去了陈家荷池。 因着昨儿的事儿,今儿来荷池的人少之又少,倒是方便了他们几个随意游玩。 泛舟的时候,为着避嫌,几个人寻了两条小舟。许是兴致高了,张勋盛跟陈嵘还吆喝着要同刘书来与林宝茹比一比,看最后哪个采的莲蓬更多。 刘书来大声回道:“那你们可就等着输吧,来来来,哪个输了就请一个月的酒喝!” 说完,他就眉开眼笑的看向还有些小心翼翼站在小船上的林宝茹,咧嘴笑道:“一会儿我划船,你采莲蓬,咱俩赢到他们肉疼!” “那要是输了呢?” “输?你家相公要是不放水,哪个能赢!”刘书来畅快的笑起来,那模样还真有几分肆意洒脱,还有林宝茹不曾感受过的轻狂劲儿。 明明只是摘个莲蓬,便是赢了,也不过是多喝几场酒水。却不想,这小小的事儿都能让他开怀得意。 大概是被林宝茹看的有些不自在了,又担心她是怕输了没面子,所以刘书来还是紧着说道:“就算输了也没事,左右咱俩勒紧裤腰带勒几日,也能挤出那俩小子一个月的酒水来!” 说着话的工夫,小船已经在荷池里穿梭起来,放眼望去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便是林宝茹,都纠结不起刚刚看着刘书来时候生出的感慨来。 “来哥,来哥,我们可是摘了许多咯。”碧绿的荷叶另一边,陈嵘还不停的喊着。 他这一叫嚣,可就惹的刘书来也催促起来,“赶紧的赶紧的,咱也快些摘,到时候讹他们俩冤大头几壶千金难买的玫瑰酿。” 许是怕林宝茹不知道那酒水的滋味,他干脆绘声绘色的形容了一番。总之那酒水又甘又甜,又好看又好喝,重要的是还非常金贵。27KK 也不知是被他的形容让林宝茹动心了,还是被他得意高兴的模样感染了,反正后来林宝茹还真放下了姿态探身同陈嵘抢起了莲蓬。 为着方便,她甚至还把袖子卷了起来。每每瞧见陈嵘一脸遗憾的看着被自个抢走的莲蓬,她都会跟刘书来得意的炫耀炫耀。 玩闹了一阵,两边都有些卸了力气。 本来斗志昂,扬的张勋盛跟陈嵘,先摆着手要去亭子里歇会。 刘书来踩着穿上的踏脚,忽然就起了坏心,直接起身左右摇晃起小船来,惹得林宝茹抓住船边惊慌的叫出声来。 刘书来没想到真吓坏了她,赶忙停下动作想要过去扶一下她。可没等他挪过去呢,就见林宝茹忽然直起身在来双脚分开学着他刚刚的模样开始摇晃,毫没防备的刘书来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打起了踉跄。 “哈哈哈哈.....”林宝茹指着狼狈的刘书来开怀大笑,那模样可是同他之前一模一样的得意。 “好啊,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亏我刚刚还担心你呢。” 林宝茹玩的起劲了,挑眉道:“说的怪委屈的,也不知那会谁先吓唬的我。” 俩人孩子气儿的斗了会嘴,直到衣摆下头都沾了水渍,才喘着粗气的歇下来。 林宝茹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端着,随意的坐了回去,甚至还很有兴致的摘个片荷叶顶在头上遮挡太阳。 原本想跟着靠岸的刘书来,瞧见林宝茹还是一股饶有兴趣的模样。甚至那还未收敛起来的兴奋。让她整个人都鲜活明亮了起来,使得他都有些错不开眼了。 林宝茹没听到他的声音,不由疑惑的回头往后面看去,这一看正对上一双明亮的带着些许温柔笑意的眸子。 刘书来不妨她猛然回头,这个人都有些慌乱了。好在林宝茹的实现,很快就被边上摇曳着的荷花吸引了过去,倒不至于真的让他失态。 也不是个什么心思,他并没提上岸的事儿,只是卸了踩着脚踏上的力气,随意的躺靠在了船尾上。 好生玩闹了一阵的林宝茹,额头上也生出了一层薄汗。不过此时,她也没顾忌着好看难看,直接用手背擦了一把。 自打穿越至今,她还真从没有一日像今天这样轻松过。 先前的时候,看着一贫如洗食不果腹的家,她满脑子都是如何寻了营生让一家人填饱肚子。当然,那个时候她还要时时刻刻防着老宅找麻烦。 以至于,在那个时候,她从未对自己的婚事有过期待,甚至连不满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后来,她同家人忙着盖房子,做生意,忙着嫁人,忙着顺利接手刘家的产业...... 甚至未来,她许是还会遇到更多糟心事。 刘书来反手枕在脑袋下边,看着蓝天白云缓声说道:“你看这样多好,你也能笑能玩,何必非要活得那般苦闷别扭?” 林宝茹愣了一下,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个说话。 林宝茹垂眸看着斜眼看过来的刘书来,明明依旧是那个人,可这一刻她却觉得这个人竟看透了自己。 她深藏在心底的焦虑,明明被完美的掩饰着,被她小心翼翼的压着。以至于,王氏不曾发现,大哥跟妹子不曾发现,妗子也不曾发现,就连擅长看人的刘夫人都不曾察觉。 偏生,那一点点的负面情绪,被他看出来,甚至这样随意的问出了口。 想一想,这好似不是他第一次让林宝茹惊讶了。无论是性情为人,还是处事与通透上,每一次都能让林宝茹心里豁然。 说实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有时候甚至会庆幸嫁给了他。嫁给这么看似容易暴躁又不可靠,可实际上却总能轻易包容她,甚至能并不爱计较却坏名缠身的男人。 可纵然他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坏心思,可林宝茹还是现自己好似还带着偏见看他。就算知道他本性是好的,但每每都会先想起他纨绔与不着调的那些名声。 林宝茹没敢同他对视,只是慢慢道:“大抵是穷怕了,饿怕了,被人欺负怕了,所以每天都想做的再好一些......” 若是身在前世,她还能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如今哪里能让她那般随意? 何况,纵然是前世的时候,为着生计为着生活,又有多少人能全不在意工作。 刘书来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不解道:“可如今我娘把家底都交代给你了,你再不会穷了,也不会挨饿受欺负了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所以,为什么不能过得随意些呢? “我年幼的时候,常听老人说:花无百日红。现在刘府家大业大,你自然不怕。可要是有一日,刘家中落了呢?那个时候,没有了银子,说不准吃饭都成问题了,又能有怎么洒脱?”林宝茹看着他,叹口气低声说道,“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 刘书来有些茫然,似乎根本就回不过味来。 她说的这些情况,他从未想过。就如同当初林采茹跟林采荷问过他过没银子了怎么办。 虽说那个问题后来也困扰了他几日,可他还是没放在心上。毕竟,那题压根就是无解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刘家败了也不至于到没钱的地步吧。 可如今,他那念头,在对上林宝茹的眼神时候,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林宝茹侧身拨弄了几下池里的清水,直到袖子不知何时跌倒水面上染湿了,俩人才默默的回了岸上。 到了岸上,林宝茹没再纠结刚刚的事情。而心情稍有沉重的刘书来,再张勋盛跟陈嵘插科打诨的揶揄里,也渐渐抛开了那点别扭。 几人又吃着零嘴儿喝着凉茶,胡天海地的吹了会牛皮。直到陈嵘瞧得无聊了,吩咐了人去寻几个逗乐的人杂耍人过来添个兴儿。 柳林镇街边卖艺的杂耍人不算多,可也是有的,如今有富家少爷点了名要看,自然会有人争着过来。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刘书来几个拉着林宝茹瞧了许多她从没见过的杂技。 弄剑、倒立、耍大雀、顶竿,甚至是一些她听都没听说的名目,像是鱼龙漫延、截马、耍坛都看了个遍。 刘书来靠在松松垮垮的靠在椅背上,时不时的剥几颗莲子放在林宝茹手边的茶盏里。等看到她都吃完三颗莲蓬了,他才擦了擦手让刘达把余下的全装马车上去。 林宝茹没再摸着莲子,不由疑惑的看向刘书来,却见刘书来直接抓了一把果脯塞到她手里,“那玩意儿可不能吃多了,前两年陈老三贪嘴儿吃多了,回去可是难受了好几个时辰。” 看杂技看的正津津有味的陈嵘莫名躺枪,哀怨的冲着自家二哥抱怨道:“来哥这又拿我说事儿,往后再来这么几回,嫂子怕会是把我当傻子了吧。” 张勋盛笑道:“说道好像平日里你不傻似得。” “哎哎哎,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陈嵘张牙舞爪一番,随后愤愤的把手边上的莲蓬丢了过去。 张勋盛接了莲蓬,吧唧了两下嘴巴,揶揄道:“你可别指望我给你剥啊!” 这话说的陈嵘哀嚎声更甚,最后干脆招呼了俩看着荷池的下人过来给剥莲子,嘴上还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也亏得夏日里天儿不算冷,所以饶是外衫都有些沾湿了,几人都不觉得冷。 直到天儿晚了,刘书来才拉着林宝茹要散场。 傍晚时分,略过荷池上的风都带了凉意,惹得林宝茹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刘书来察觉到后,习惯性的搂住了她的肩头,“那会儿该早些带你回的。” 林宝茹轻笑道:“要是走的早了,我可就不能大饱眼福了?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像今儿这样一口气看过这么多杂耍呢。” 刘书来低头瞧了一眼比自个矮上一些的人,虽然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可他还是觉得心头莫名的一酸。 “你要想看,赶明儿我找人在府上给你演上十场八场的。” “那还是算了吧,到时候搞得府上叮呤当啷的倒不安生了。”林宝茹吸了吸忽然有些难受的鼻子,步子紧了几步上了马车。 直到回了马车上,她还觉得没那么冷了。 刘书来怕她受寒,先让人赶着马车去了刘家成衣铺子,让人寻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随后又直接带她去长寿堂寻坐堂大夫把脉开了驱寒的汤药。 这一道上,刘书来就懊恼着自个没准备好,明明带她来玩水去没到多备一身替换的衣裳。如今可好,让着黑心莲都有些蔫吧了。 其实这也不怨他,往日里他哪里会带女子出来玩啊?就算是同女子一道,他可也不会顾及那人会不会冷,而那些被他跟张勋盛陈嵘带着的女子,都十分看重他们的荷包跟银票,自然也不会真抱怨什么...... 这么一来,他哪里会想到,摘几个莲蓬会湿了鞋袜衣裳啊。 而这次俩人畅快的玩闹一遭的结果,就是回去当晚,林宝茹就开始鼻塞难受。就算她不可以表现委屈,都会被憋得眼眶鼻尖发红,使得刘书来鞍前马后的照顾起来。 当然,他倒不至于真的给她熬药喂药,不过态度上却殷勤的很。什么催着喝药,用蜜饯哄着,可是一样没落下。 就是林宝茹担忧的盘点铺子的事儿,他都勉为其难的去帮她查了几日。刚开始,他是想糊弄的,可架不住那黑心莲太精明了,只打眼一瞧就能瞧出差错来。 随后,她就吸着鼻子,脸色潮红的看着他,那模样真是让他心肝儿都不得劲了。 于是,柳林镇不少人都知道了,镇上游手好闲了二十来年的纨绔子,成亲后竟转了性了。据说不光不花天酒地惹是生非了,甚至都开始干正经事了。热搜 当然,那些话传来传去就变了味,现在都开始有人赌刘家纨绔少爷能撑几日。反正要说他能变好,全镇上是没一个人会相信的。 林宝茹一病,先是让刘夫人担忧了一场。 等她问清楚来龙去脉后,直接拧着儿子的耳朵把人提溜出了屋子。至于怎么教训的,林宝茹不知道,不过她却发现自打刘书来再回来后,那内心戏可是丰富的很,就连差她去如厕都伺候着了。 林宝茹:“......” 她想说,她只是受寒,真不是身患重疾啊...... 等那些汤药喝完了,林宝茹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这几日,她发现交代刘书来的事儿,他竟都能妥妥的办好。这多少是让她有些惊喜的。 不过惊喜归惊喜,刘书来可没打算扛大旗。 这不一瞧见黑心莲活蹦乱跳了,直接就撂挑子了,死活不肯再多看账本跟盘点货物的册子一眼。 亏得林宝茹也没真指望着靠他,所以虽然间隔了几日未曾去铺子里,可如今再接手过来也不觉得生疏。 二十几日的时间,足够林宝茹摸清刘家在镇子上的那些铺子情况了。再加上,前两日她几乎整日不休的盘点铺子库存,清查账目,所以眼下说要寻人转手的时候,她倒是没怎么为难。 甭管是柳林镇还是附近的其他镇子,想要接手刘家办的红红火火的成衣铺子跟木材店的人,不知几何。 眼下,她可不就约了明日在酒楼,见一位打燕京而来的客商。说起来,这位客商还是周夫人给牵的线,说是那人同衙门有些关系,想着通了衙门的道道置办些铺子跟产业。正巧,当时在衙门的周捕头听说了,就同周夫人提了一嘴儿。 后来周夫人寻刘夫人闲聊的时候,知道林宝茹有意出手几间全是蛀虫的铺子,索性就在中间牵了个线。 对于谈生意的事情,林宝茹其实并不犯怵。毕竟,前世为着业务,她去寻客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只是眼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到底是头一回独挑大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搞砸的。 于是,在晚上的时候,她少不得又骚扰了一番刘书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每每遇上事儿了,她总喜欢同刘书来嘀咕几句。哪怕没打算打他那得了好主意,可总能听一些让她觉得有趣的歪理。说正俩人说闹一会儿,总能让她心情放松一些。 刚扑到床榻上舒坦的打了个滚的刘书来,一听那笑眯眯的唤相公的声音,就知道这人又要折腾他了。 一想到前几回的自个没落的好,所以今儿他十分识时务的爬了起来,顺带着很是自觉的开始帮自家黑心莲擦拭头发。 “明儿我约了人谈卖铺子的事,也不知能成不。” 刘书来打了个哈欠,随口安慰道:“有什么不能成的,有铺子有销路,还愁没人接手?赶明儿你就大胆的谈,该要价了要价,该端着了端着,先在态度上让人知道你要卖的那铺子抢手的很。” 这话说的还真有那么点奸商的样子,逗的林宝茹先乐起来。 “你不经商,还真是屈才了。” 刘书来被夸了,有些发飘的扬了扬下巴,骄傲道:“这算什么,往后你就会知道,我可比你想的能耐多了。” “是是是,比如绞干头发,你可比我在行。” “哎,你这么说可就没良心了啊,我这是为谁啊。”刘书来听她埋汰自个,不由撇了撇嘴不乐意起来。 林宝茹见他瘪了嘴,干脆伸手捏住他的嘴角往上拉了拉,好笑道:“对对对,相公说的都对。” 刘书来见她还敷衍自个,直接抛了布巾,伸手去挠她痒痒,一边笑还一边故作厉害模样道:“让你笑我,今儿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爷的厉害啊。” 林宝茹被挠的可劲儿往后缩去,可就算她躲的快,也没刘书来的动作快。最后,嬉笑的俩人干脆就闹成了一团儿。 还是外面守夜的小花听到动静敲了敲门,小声问道:“少夫人,需要奴婢伺候吗?” 林宝茹憋着笑,把身边的人推开,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不用不用,刚刚屋里有蚊子,我打蚊子了。” 刘书来被推了个四仰八叉,干脆就懒懒的躺在那没动。直到听到她的话后,才哼了一声傲娇道:“你才是蚊子,你全家都是蚊子。” 林宝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恩,你说的是,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说完,她就安安生生的躺在床榻内侧闭眼休息了。 留下刘书来愣了许久,才懊恼的呸了一声,敢情自个刚刚是把自个骂进去了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谢先生,这个记账法子如何?” 柳林镇那个并不起眼的那个四合院内,一身儒雅贵气的男人目光沉沉的看着在案桌账本上拨弄着算盘的老先生,语气不明的问道。 原本扑在账本上的老先生闻言,赶忙起身恭敬回道:“公子,这个法子当真大善。稍作改动用在各处,无论于哪里都必将大有裨益。” 他垂着头,可神情却难掩激动。 萧子杰随意的拨弄了两下手里的物件,而后轻笑一声把东西丢在桌上,“这事儿你先拟个章程,若是觉得得用,稍后我让人送进京城。” 谢荣见他并未提及想出这个记账方法的人士,心里不由稍有急切,犹豫片刻后,他躬身问道:“不知是何人献上的法子?不如将人请来,容学生同他研究一番?” 萧子杰的目光再次落在手边的那七巧板跟三国杀上,良久之后淡淡开口道:“此时我自有打算,你且先将此法落成折子。” 谢荣见自家公子不欲多说,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恭顺退下。不过,他心里却还有些嘀咕,往日里公子最好礼贤下士,如今怎的态度倒不咸不淡了? 就连他都看得出,能想出如何方法将账本盘活的人,绝对是有大才的。纵然在旁的方面不行,至少绝不是个浑水摸鱼的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垂眸不知思索什么的公子,却发现公子脸上的表情半点没有变化。他心里不由叹息一声,虽说自个追随公子多年,可饶是成了他的心腹,依旧看不透他的想法。 萧子杰拱起手指点了点桌上记载着林宝茹生平的卷宗,嗤笑道:“当真有趣,那样子倒是有几分母亲年轻时的风范......” 边上的魏峰眨了眨眼,看着自家公子询问道:“公子是说夫人当年怒打登徒子的事儿?” 林家闺女的底细,还是他亲自送到自家公子桌上的呢。所以他自然知道,那乡野村姑并没什么出奇的。 若非说里面有什么惊天的事儿,大抵就是砸破了赵家少爷的脑袋,还有伙同当村的后生把个意图不轨的乞丐扭送到衙门那事儿了。 萧子杰摇摇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何止如此啊!” 但再多的,他却不愿再说。 这厢,萧子杰又吩咐了一番,只听得魏峰目瞪口呆。他看着自家公子,心里暗暗揣测公子这番安排到底有什么深意。 若说他是为着同刘家搭上关系,那未免也太自降身价了。要是说公子想寻个身份留在此间,又何必跟外人有所牵连?万一期间生了枝节,那倒是不好了。 萧子杰见他一副踟蹰模样,轻笑一声道:“只是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农家丫头,如何能识文断字还能生出百般奇巧心思?要说她背后没人教导,那才奇怪呢。” “公子是想要请出那位高人?” “不然呢?” 得了这话,魏峰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他还真怕自家公子会看中个有夫之妇呢。 想到这里,魏峰就羞愧的搓了搓手,都怪前些时候往公子跟前送了几回女子的牛知州,不然他哪里会总惦记着担心公子被美色迷惑啊。 虽然,他压根不觉得那林家闺女有什么美色的。可耐不住近些日子里,自家公子明里暗里太过关注那人了...... 刘府那边的林宝茹可不知道自个被惦记上了,如今她同刘书来打闹了一会儿也有些乏了,不过一刻钟就睡熟了。 更别提没心没肺的刘书来了,吧唧着嘴巴嘟嘟囔囔说了几句梦话。许是习惯了前几日给林宝茹捂着丝被睡,而此时他怀里空空的倒是有些别扭了。 于是刘书来哼唧一声,直接往里挪了挪,熟练的把林宝茹搂进怀里,而后满足的喟叹一声,睡的更加香甜了。 第二日一早,林宝茹醒来的时候,就瞧见近在咫尺呼吸深沉正酣睡着的刘书来。 想着前几日他替自个在各间铺子跑腾也着实累了,昨儿的时候,自家婆婆看着他都心疼的直说人瘦了,索性林宝茹起来的时候就没叫他。 这不,等刘书来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呆愣了一会儿,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他揉了揉有些饿狠了的肚子,探头叫了刘达进门,“少夫人呢?” 刘达帮着他拿了搭在一旁的赶紧衣裳,笑着说道:“少夫人一早就带了刘叔去谈生意了,早起去正院儿的时候,少夫人见少爷睡得正舒坦,就没忍心叫醒你。少夫人还特地交代了底下人,说这几日少爷辛苦了,让您多歇息歇息......” 他想着自家少夫人对小花的大方模样,又念起少爷对少夫人的态度,所以拍起马屁来就更无压力了。 “少爷,少夫人对您当真体贴的很。” 刘书来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都没琢磨出到底有什么不对劲来。 于是没心没肺的刘书来大手一挥,得意的哼道:“那是自然,什么叫夫纲,这就叫夫纲!” 直到去吃早饭的时候,刘夫人让人上了一碗汤......为尊书院 得意洋洋的刘书来才回过味来,这这这......这场景,可不就是霸道少爷同暖房丫鬟说的话? 还有那事儿以后,霸道少爷都会潇洒的起身,对着床榻上柔弱的丫鬟说“你只管歇着,爷自能挣钱养你”,随后还让人准备鱼翅燕窝给丫鬟调养身子...... 想到这里,刘书来看着那碗暗红的补汤,就觉得有些恶寒了。 他憋了半天,终于说道:“娘,你儿子龙精虎猛,哪里需要什么劳子的补啊!你要想送,就让人送去给那臭丫头!” 刚喝了一口红枣茶的刘夫人闻言,噗的一口就喷了出来,连带着还捂着胸口咳嗽几声。 “你这孩子,说什么混话呢,也不怕人听了笑话!”刘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是你媳妇走的时候,让人用你们昨儿摘的莲子熬的银耳汤,说是最是清润滋补!” 刘书来干咳一声,遮掩似得的端起那银耳汤来就呼噜呼噜喝了个底朝天。 “算她有良心!” 刘夫人哭笑不得,“亏得宝茹丫头处处说你的好,要我看你就是个招揍的性子。若不是早早就娶了亲,怕往后就是个打光棍的命!” 刘书来不由得意道:“那算她有眼光,嫁给我这么个年少多金又体贴性子好的,她可不亏。” 刘夫人啐了他一口,心道这要不是自个儿子,怕是自个都得嫌弃死了。也就是当初宝茹娘家还没发迹,若是放到现在,人肯定舍不得把闺女嫁过来。 想到这里,刘夫人再看着眼前的儿子就又有些堵心了。于是她直接摆着手开始赶人了。 “滚滚滚,看到你,我就觉得委屈了宝茹丫头。一觉得委屈了那丫头,那丫头却还满心欢喜的替咱们管着家里家外,还替你说话,我这手就痒痒......” 刘书来委屈了,“娘,有你这么嫌弃儿子的吗?你这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儿!” 刘夫人捂着脑壳,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盖丢了过去,“你要不是我儿子,在我手底下肯定活不过三日!” 刘书来灵活的躲开,瞧着他娘是真有些累了,也不叨扰了,插科打诨说了几句歪的,就招呼了刘达出去玩了。 今儿就陈嵘跑了出来,他跟刘书来招呼了几个一样喜欢玩乐的漫街光的晃荡。瞧着街边上簸钱好玩儿,刘书来还拉着陈嵘玩了大半日。 再过些日子,就是柳林镇的庙会了,所以近日里街上明显红火了许多。就是道边上一些供认玩乐的地儿都多了起来,什么掷骰子行棋以赌输赢,斗鸡走.狗,就连走马的事儿都有人开始吆喝张罗了。 所以,整日里刘书来玩的也挺畅快的。这些对他来说,都只算是小玩意儿,基本是十赌九赢,有些面生不熟悉刘书来的外来人,直输的脸都有些黑了。 刘书来倒也大方,玩痛快了,就把手里的铜板子去换了几个大白馒头,丢给边上可怜兮兮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千恩万谢的对着他磕了头,然后抱着馒头小跑着离开。那模样,倒让人心酸的很。 陈嵘有些摸不到头脑,疑惑道:“来哥,你直接给铜板不就得了,换了馒头不是多此一举嘛!” 刘书来嗤笑一声,“你当他那么半大的孩子,能护的住铜板?怕是手里的铜板还没到卖干粮的摊子呢,就被一些黑心的乞丐抢了去。若是他把铜板子孝敬出去,许是还好,若是个死心眼的怕是得被揍个半死。” 陈嵘听了这话,不由瞪大了眼,惊讶道:“不至于吧......” 刘书来默然一瞬,颠了颠手里剩下的铜板轻笑道:“不知道啊,我就是随口说的。” 原本陈嵘被他高深莫测的话弄得已经信了大半,可如今听他这般随意的话,又觉得自个又被逗弄了。 于是他撇了撇嘴,不高兴的说道:“来哥,你这装模作样的技能,可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 刘书来回头嗤笑,“那还不是你自个缺心眼?走走走,我带你去吃点烤鸡心烧脑花补补......” 这句话,又惹得陈嵘跳脚,偏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能一击致命的话来。 最后,他只能冷哼一声,凶狠道:“那可不够,怎么着也要清蒸鲜鲈鱼,麻辣肚丝,金丝烧麦,再来个八宝兔丁!” 刘书来挑眉,“那你自个去吃吧,我可请不起。”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来哥那是一掷千金的人,我这顿饭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两银子吧。”陈嵘满脸质疑的看向刘书来。 倒是刘书来丝毫没有跌面儿的模样,直接摇着不知哪顺来的扇子,貌似无奈道:“我家娘子待见银子,我可得省着花呢。” 陈嵘:“......” 来哥,你好歹走走心,要是你能收敛了脸上的愉悦,许是我还会信了你! 头俩人去吃饭,刘书来还让刘达去打听一下,看看自家那那颗黑心莲干什么呢,若是还饿着肚子在铺子里忙活,就直接把人带过来。 并不像吃狗粮的陈嵘,一脸哀怨,心道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明明说好了不娶媳妇结果来哥就娶了。娶了就娶了呗,偏生还总显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却说林宝茹那边,刚进酒楼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见到了周夫人口中打京城而来的商家少爷。 她见到来人的时候,心里倒是十分诧异,以至于整个人都愣了愣。好在她也算是见惯了事儿的,只是须臾就调整好了情绪。 “前些日子见公子替衙门传话,我还当公子是衙门中人,倒是没想到公子竟然对我家小小的铺子感兴趣。”林宝茹说的委婉,但却不难听出她话里的防备。 虽说这人是周夫人牵线搭桥介绍的,而且也提前通了气儿,他的确是同衙门有些关系,在京城里也颇有身份。可想到上回在桃溪村的时候,这人面上赞赏她所描画的掠子,可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试探她。 早些时候,林宝茹在村里也是靠了诸多说辞才没引了怀疑。当时,她仗着的就是林老.二常年在外行走的由头,更是知道自个说的那些事儿那些话,旁人无从对证。 可若仔细论起来,那些说辞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尤其是对上打京城而来,见识颇广的人而言,一听便知道并不尽实。 且不说她说林老.二说过的澡豆子的事儿,就是她说无意中打学堂学来的东西,都假到不堪一击。 前头,她面对刘夫人的时候,就半真半假的说了许多。无论如何,总归是借着刘夫人心软,蒙混了过去。 可如今碰上眼前的人,她还真有些担心。 萧子杰心里暗笑,他对她话里的意思故作不知,只是自然的拱手作揖道:“衙门中人算不上,只是家里与官场有些牵连,所以县衙的几位大人都会给份薄面。” “其实我家在京城的铺子,多少与刘家还有些往来。所以那日初到州城的时候,听闻刘家少爷往上递了个与民有利的东西,又听多了牛知州惯是贪功的行径,这才有了去州府寻知府大人恰遇上县衙上报的事儿。”萧子杰这番解释,倒也在情理之中。 林宝茹见他并未多纠结上次的事儿,如今更是神情随意的解释一番,心里也略微松懈了一些。左右,他不再追问试探,自个就只同他谈铺子的买卖。 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但这样的人,都是不宜得罪的。 思及此处,她就笑了笑说道:“那妾身当领您这份情了,这几日公子在镇上的费用便由刘家出了,只当是我们刘家做东道主结交公子了。” 萧子杰笑道:“那稍后,少夫人不若在价钱上,给某让上几分?” 林宝茹笑了笑,“那是自然。” “说起来,我祖上还是皇商出身,如今也算重操祖业。”萧子杰坦荡同林宝茹寒暄一番,随后才笑道,“原本我也是想在柳林镇布置几间铺子,一来是为着日后行商时向西能有一处落脚之地,二来也是看中了刘家那成衣铺跟木材店的利头。” 他说的坦荡,言辞之间也是寻常商人的姿态,乍然一听也有几分道理。如此一来,倒是让林宝茹的戒备又降低了一些。 接下来俩人对于成衣铺跟木材店的商谈十分顺利,从价格到转手方式,到刘家成衣铺子的底牌,还有木材店的进出货情况,皆谈出了个都在双方预算内的章程。 而对于林宝茹提醒的关于两间铺子里刘家亲戚的事儿,萧子杰却并不在意。 最后俩人签了契约,林宝茹又取了印鉴盖了印,随后双方各派人随同去衙门过了明路。这事儿,也就算成了。 到离开的时候,萧子杰拱手道:“今日倒算是我得了个大便宜,平白省了许多折腾就得了两间现成的铺子,日后若再有好事,希望少夫人多记着些。” 林宝茹欠身回礼,礼貌笑道:“那是自然,能搭上公子的买卖,那肯定是咱刘家得便宜的。” 俩人相互恭维几句后,就各自离开了。毕竟,就算招待,那让林宝茹亲自作陪,也不合适。倒不如就事论事,日后刘家寻了机会再做表示。 回去的马车上,林宝茹摸着手里两千两的银票,心里说不出的激动。说实话,她最初的底线是一千五两转手两间铺子,毕竟那铺子连着地契带着里面的衣服布料,还有所囤木材,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百两的价值。 若说最重要的,大抵就是刘家原本就有的那些客人,还有成衣铺签过契约的那些绣娘跟裁缝。余下的,进货门路,想来萧家是压根不担忧的。 若往深了说,大抵是因着萧子杰急需置办产业,否则怕是价格上有的磨的。 林宝茹心里思索一番,想起萧子杰提说的,刘家的生意与他家其实是有关联的。这般,她自然就揣测起,莫不是自家婆婆提说的京城的那位贵人,就同萧家有关?搞笑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倒是能更放心一些。 想到这些,林宝茹激动的心情就平复了下来。如今,她只想确定自己穿越的事情,不会被人怀疑...... 她这一生,没想过要过颠沛流离东躲西.藏被人当做鬼魅的生活,只想这么平平淡淡的。哪怕嫁的男人一辈子都孩子气,哪怕她每日都要为一家子操心...... 回到家后,林宝茹没敢停歇,就拿了银票契约跟早上刘夫人刚给她的印鉴去了正院儿。 “娘......”林宝茹刚进门,就瞧见周夫人也在,于是赶忙见礼唤道,“周姨。” 刘夫人笑的冲她招招手,解释道:“你周姨惦记着你那生意的事儿呢,所以早早就来听信儿了。怎么样,可是谈成了?” 林宝茹应了一声,顺从的坐在了俩人边上,“谈成了,一切都挺顺利的。” 刘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这也算一桩好事儿了,今儿你周姨上门来,我才知道,同你谈这门生意的是京城萧家。说起来,萧家跟咱们还带些故呢。” “当年你太爷爷同京城萧家一位位高权重的贵人生了几分交情,恰那位贵人后来不知怎地忽然辞官行商了,往下两辈儿对刘家都颇为照拂。”刘夫人怕林宝茹不知内情,所以解释道,“只是后来,时间太久了,而且萧家也生了许多变故,所以关系就浅淡了。不过若论起来,咱们刘家如今同京城的联系,还是因着当年那位贵人帮忙引荐的。” 林宝茹听了这话,还微微有些悬着的心就彻底落进了肚子里。 这话倒是同萧子杰的说辞相差无二,想来当初的确是凑巧了。 解开了心事,林宝茹就笑着说起那会儿谈生意的事儿来。顺便还把印鉴等物交还给刘夫人。 倒是刘夫人压根没想接那东西,“娘才清闲几日啊,可不想在操心了。如今我瞧着你管着家里的产业也顺手了,这印鉴就暂且放在你那,等日后你在家里站稳了脚跟,娘再给你跟来儿定了私印。” 林宝茹愣了一下,看着被重新塞进怀里的东西,有些回不过神来。 倒是刘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回神,“咱刘家没那么多说道,府上也不兴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儿,所以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接着娘给的东西。” “这几日我看的清楚,你是个好的,比我生的那俩儿子更合适管着家里的产业。” 林宝茹怎么说呢,此时她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说不出是欣喜还是纠结。可甭管是什么,这个时候,年纪正当的婆婆要给印鉴,她却不能伸手就接。 毕竟,她是清楚的,这印鉴与昨日婆婆给的府上下人的卖.身契跟花名册还不同。 后者说到底也不过是几个下人的处置权罢了,可今日手中的印鉴却是刘府的所有跟责任。 “娘,您这是做什么?娘看重儿媳,可儿媳到底还年轻......”林宝茹往回推了推手中的东西,语调有些急切的说道,“况且就算娘要托付,总不能越过相公跟二弟。相公虽然瞧着浪荡,可却并不是外人想的那般草包。就前几日我病着的时候相公去铺子盘点查账,就毫无差错......” 刘夫人闻言,当即就抬手捂嘴看向周夫人笑道:“你瞧瞧,谁能说我这儿媳妇娶的不好?换一个人,哪个能往外推拒到手的好处?又有哪个能瞧着我那不成事儿的儿子处处都好?” 她虽笑着,可眼底里却有些酸涩。 说实在,这些年别说是外人,就是她自己有时候都会被儿子气的失态。哪怕她瞧着儿子千好万好,但内心深也会担忧他那些作为。 听多了那些嘲讽嗤笑儿子的言论跟说辞,如今乍然听到林宝茹这番话,她心里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往日的时候,她只瞧着宝茹丫头能耐,竟能管束住儿子。可却未曾想过其中缘由,而今她终于是知道,为何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家那素来放荡不羁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竟然能被宝茹这丫头栓在府上多日了。 或许这丫头嫁给儿子,并没有多少旖旎心思,更不曾是因着少女怀春的爱意。可她却能看到儿子内心的柔.软,甚至毫不吝啬的表达出来,单单是这份善意,就够让人暖心的了。 周氏见刘夫人有些哽咽,跟着微微叹息,旋即她跟着劝说道:“可是轮到你得意了,我瞧你得了这么个可心的儿媳妇,真真是要羡慕坏咯......”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这么几句话,倒是足够刘夫人缓了心情。 她抿了抿唇,欣慰的看着林宝茹说道:“这事儿娘早早跟你二弟提过,他是赞同的。至于来儿那,娘是看得清楚,把家业交给你,他铁定是双手赞同的。若你真要让他管事儿,怕才是真的要让他抓狂了。” 说着,刘夫人就先无奈的摇起头来。 一边周夫人也跟着对林宝茹劝说道:“宝茹,这是你娘的一番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宝茹倒是不好再推辞。她仔细听了自家婆婆的一番嘱托,又与自家婆婆保证了一番,随后就出去寻管家交代交接铺子的一干事情了。 其实自打开始查账盘点铺子开始,她心里就已经对刘家那些产业跟铺子有了了解。就说关于将刘家手上的成衣铺跟木材店转手的事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若说为着挖出刘家的蛀虫是原因之一,那更重要的大概就是那两间铺子,实际上并在刘家最擅长的范围内。 她也曾问过自家婆婆,知道那两间铺子最初其实一个是绣品店,一个是木器店。可前者因着绣品并非百姓寻常所用,而富贵人家府上又多有相熟的绣娘,所以并不能挣钱。 可当初刘老爷顾忌管事儿的是族长家儿子,为着那点情谊跟香火情,他也没狠下心来关掉。最后,只能改作成衣铺,并由刘家帮着养了几个绣娘跟裁缝。 至于那木材店倒也相似,不过木材店的管事儿就是二叔公本人,也是当年险些被刘夫人处置的那位。当时为着那事儿,刘家许多生意都被搅黄,甚至二叔公的婆娘跟妯娌直接堵着刘府的门哭嚎,一声声的苦命的大哥抹泪,让刘夫人差点成了镇上议论的焦点。 林宝茹没经历当时的场面,可却也知道,依着刘夫人这顾忌刘家脸面性子,怕当时心里就算怄火,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但她不是刘夫人,并不想供着一群贪得无厌的亲戚。在她看来,那样的人,纵然眼下能安生一时,可日后寻了机会总会要舐糠及米。 有了当初新婚之夜的事情,她甚至揣测着,刘家怕是早早就对自家婆婆不满,甚至视刘书来跟刘书言如无物了。 眼下也就是他们能耐不够,且担心自家婆婆的底牌,否则只怕早就把婆婆一家挤兑出门了。 此时林宝茹还不知道,族里早已有了意思,想逼着刘夫人过继三叔公家的长孙。若她知道了,恐怕就会觉得自个只是舍弃两间铺子而非正面刚的手段太过温和了。 等林宝茹离开之后,周夫人才看向自家好友皱眉道:“虽说你这儿媳千好万好,可她到底才进门不足一月,你何必这么急切的就把家业托付出去?” 刘夫人眼底里隐隐有了些许疲态,她看着自家好友吐了一口浊气说道:“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京城那边早早就传了信来,那位贵人被牵扯上拉帮结派,如今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我就算不为自个想,也要为俩儿子谋个后路......” 周夫人心里一惊,她与刘夫人是自幼的交情,当然知道刘家同京城的纠葛。这些年,刘家私下里没少往那边孝敬银子,甚至就连那位谋划的许多路子,都有刘家的银钱铺路。 若那边真落了下乘,政敌又仔细盘查,那刘家这边势必会受到波及。 如此一想,她哪里还坐得住啊,直接绷直了身体皱眉问道:“这消息可准了?” 刘夫人叹口气,“就是没个准当,这才让人心焦。” 周夫人犹豫一瞬,担忧道:“可就算如此,你直接把家业交给个孩子,是不是太儿戏了?” 刘夫人摇摇头,“除此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到第二个法子了。再者说,宝茹那丫头看着寻常,可内里却是有乾坤的,你瞧着把往后刘家有的热闹了。” 提起这个来,她的神色就略微好了一些。其实,她忍那些人也忍了太久了,要不是顾虑太多,怕是早就把那些自以为是所谓的刘家人连窝端了。 另一边,不知内情的林宝茹重新将刘家的铺子做了分类与规划。其实刘家的铺子算得上利大的,只是因着用人使得不少铺子经营混乱,倒是削弱了刘家本身的优势。 想到这里,她心里也就有了主意,更直接定下了接下来自个要做的事儿。华夏书库 翌日一早,林宝茹刚进正院儿,就听到厅堂内传来一阵动静。 她稍稍分辨,脸色就是一变。 而厅堂里,族长大儿媳刘柏氏与三叔公家俩媳妇李氏跟周氏,并着之前被赶出去的李婆子,正语气不好的说着什么。 今日来,几人也算踩着时候的,前头打门房那听说刘书来早早就跑出去玩闹了。而刘家那泥腿子少夫人,却还在府上,这才结伴过来,想着在刘夫人跟前给那丫头个下马威。 也好让她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她们刘家的铺子,可不是谁都能处理的。就算是卖出去,那银子也要拿出来,总不能让个刚进门的小媳妇给贪墨了去。 不得不说,这些人脸皮也是够厚的,她们只觉得自家的铺子平白被卖了,心里发塞。却不曾想过,那铺子本就是刘府的,就算卖了银子那也同她们无关啊。 不过她们也知道,这话不能直接说,就算要压一压林宝茹的气焰,也得挑拨着刘夫人这当婆婆的先开口。 这不,还不等对上林宝茹的面儿呢,刘柏氏就先开口了,“嫂子,不是我说,你那媳妇也太没个规矩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在你屋里立规矩呢?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咱刘家没讲究?” 刘夫人喝着茶盏里的茶,只是挑眉却并未开口。 说起来,这茶里去火的莲心,还是当日儿子跟儿媳去摘回来的,如今配着菊花喝当真惬意舒服。 “我那儿媳是个孝顺的,这些日子可是帮衬着我做了许多事儿,今早过来晚了,怕是因着昨晚入账费了熬了夜。”刘夫人笑眯眯的放下茶杯,看似心情极好的对着刘柏氏几人拉着家常,“要说我多了个儿媳妇,倒不如说是多了个贴心的闺女。别说每日里立规矩了,便是她听说她早早起来,我都觉得心疼。” 她也没管一大早就齐齐上门的几人是什么脸色,只管笑道:“旁人不能体会,想来弟妹几个家里有女儿的该是能感同身受的吧。这闺女去了婆家若日日被嚼舌根子,那才是糟心呢。” 这话让刘柏氏跟李氏周氏俱是一噎,她们有心再挑唆几句,可又不想被扣上对待闺女跟儿媳两种姿态的帽子。毕竟,她们家可都是有儿有女的,但凡说不好,那就得落了话柄。 刘夫人将几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不过她却只当不知,脸上笑意依旧温和,就好似真的只是拉家常说些妇人间的体己话一般。 倒是李婆子在边上插了嘴,“夫人,你是个善的不计较,可少夫人也未免太不知道事儿了,但凡她乖巧一些,哪里能仗着您和善就蹬鼻子上脸啊?” 她这一开口,刘夫人本来还高高兴兴的神情可就有了沉了下去。只是碍着教养,此时她并未开口呵斥,只是将茶杯狠狠落在桌上,态度不冷不热道:“这话说得倒好笑了,我与来儿.宠.自家的人,怎的到了李家姑姑嘴里,就成了让人蹬鼻子上脸了?李家的闺女能容得下婆家轻贱,可我们家却不行,既是三书六聘抬回来的媳妇,我们刘家自然要好生待着的。” “还说说,李家姑姑瞧着我那儿子惯着媳妇,是生了意见?” 李婆子被这么不软不硬的一刺,不由讪讪一笑。 不过她心里存着气,可不想像自家侄女那样被刘夫人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就叹了口气,假意担忧道:“我也没旁的意思,左右都是为着你们好。” “我不说旁的,就说如今府里府外,可不都被少夫人死死的把着呢?我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从来也没听说过哪家的新妇刚进门,就算计了婆家的产业跟中馈。” “怕是她都没跟您说过,在外头的时候,她早就私下里把两间铺子转了出去,想来那银钱得是进了她自个口袋。” 李婆子瞧着刘夫人的脸色有些发黑了,只当自个是戳中了她的心思,急忙接着说道:“我到底是咱们府上的老人儿了,不能眼瞧着您跟少爷受蒙蔽不是。所以啊,前两日我就托人去打听了,听说她娘家就是个破落的寡.妇门儿,家里有个痴傻的兄弟跟个不知哪来的小弟。我琢磨着,她怕是要把那银子,偷摸贴补了娘家去呢!” 她越说越不着调,简直就是恨不得直接往林宝茹身上栽个罪名。什么居心叵测,什么没个体统,甚至连她同萧家在酒楼谈生意的事儿,都能扯到不知廉耻之上。 这些话,莫说外头还没进屋的林宝茹,就是刘夫人听了心里都窝火。 “呵,李家姑姑说的倒是有趣,不过你寻来打听消息的人难道没告诉你,那宝茹那丫头嫁进刘家的陪嫁,就抵得上十间被她转手的铺子?”若说对着刘柏氏几个还有些忌讳的话,那对上李婆子这隔着几层关系的亲戚,刘夫人是压根不愿给她半点耐心。 第二百一十五章 甚至,现在刘夫人都有些记不起当初,她还特意关照过府上的人对李婆子和善一些。更想不起,自个什么时候脑抽,知道李婆子家有个待嫁的闺女后,生了为自家大儿子相看的心思。 反正如今,她瞧着字字句句都挑拨着她跟自家儿媳妇关系的婆子,十分不顺眼。自然,那语气上就半点客气都没了。 “再者说,她就算管着府上里里外外的事儿,那又如何?她是刘府的少夫人,是正经八百的东家主子,难不成还管不得了?” “至于那铺子的事儿,我是没仔细过问,不过我既将印鉴都交给她了,自是信她的。别说她只是卖了两间给刘家拖后腿的铺子,就算是把镇上那些瞧着不顺眼的铺子全卖了,怕也轮不到你个外人置喙!” 刘夫人这话说的十分平静,可一字一句又让人觉得有些咄咄逼人了。尤其是李婆子,眼下直接被质问的哑口无言,甚至连勉强的讪笑都没了。 边上李氏见状,赶忙责备的看向刘夫人,不悦道:“嫂子这话说得就难听了,再怎么说,姑姑也是为着你跟刘家着想。难不成,她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个外来的媳妇霸占刘家产业?” “再说了,那成衣铺跟木材店可是大哥当年活着的时候亲自置办下的,这些年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永丰哥跟柏嫂子可也操,了不少心,还有那木材店,二叔公与我公爹还有燕顺也是日日张罗忙碌好容易才把生意做起来了,哪有平白无故就兑出去的道理?” 李氏谴责一般的控诉道,这一说倒是惹得刘柏氏跟着眼红哽咽起来,“嫂子这几年当惯了东家,自然不知道咱们的辛苦。如今好端端的铺子说没就没,我跟永丰的心里可是不得劲的厉害。今儿要不是我拦着,怕是他早就去铺子里同萧家人拼命去了!” “哎,嫂子,你且说说,你那儿媳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莫不是真像李家姑姑说的那样,她同那萧家人早就商量好了,暗地里就想着掏空咱刘家?” 这一句一句的说的倒是颇有意味,但凡是个没主见的,此时怕都要顺着她们的话想着林宝茹的不对劲了。许是,还会真觉得林宝茹怕是个不干不净的。 刘夫人听的气极而笑,“几位的意思,是瞧不上我那儿媳妇了?” “倒也不是瞧不上,实在是她本来就是个眼界窄的。前头我跟弟妹也来劝过嫂子,可嫂子偏是不听啊,如今娶进门了,乡野村姑的咱也认了。可现在瞧起来,她哪里是个眼界窄的啊,分明就是个贪心的。嫂子,你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儿啊。” 李氏与刘柏氏一唱一和,连带着周氏都凑上来假意劝说起来,说是劝说可那话来来回回可都是愤愤的指责着林宝茹的。 “就是,咱刘家多少年的产业,总不能让个外来的媳妇给算计了。她今儿能一声不吭的发卖咱亲戚们费尽心血管起来的铺子,赶明儿就能过河拆桥的翻了天!” “这要是没个交代,怕会伤了那些个管着铺子多少年的老人儿的心呢。” 刘夫人见她们说的越发过分,不由生了恼意,那神情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 不过没等她开口呢,就听的一个声音打竹帘外面传来,旋即就瞧见林宝茹面色如常的进了屋。 “我说今早家里这般热闹,原来是几个婶子来串门了啊。”林宝茹欠身行了个礼,随后笑着同自家婆婆说道,“见过娘,见过几位婶子。” 刘夫人瞧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就猜到大抵刚刚几个人说的话,她是听了个全乎。 担心这丫头心里难受,刘夫人赶忙招手把人叫到身边,安抚似得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碍事,她们也是闲来无事过来闲说几句,这会儿估摸着也该走了。” 这可是就差直接赶人了。 只可惜,没如愿让林宝茹落脸面的刘柏氏几个人,压根没动弹的意思。 尤其是李氏,语气不阴不阳看着林宝茹说道:“哎呦,我这当婶子的,可算是见着大忙人了。” 林宝茹对她的态度不以为然,默然一瞬笑道:“婶子说的是,近日里我倒真的挺忙。不过我在先前在铺子里忙的时候,不也时常遇上婶子们去铺子里吗?” 至于是去铺子里指手画脚,还是寻摸好处的,那自不必她多说。 李氏也被噎了一下,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显然,她也想起前几日她去柜台上找柜台上卖货的伙计要银子的时候,正好被眼前的侄媳妇给碰上了。后来也不知怎的,那柜台上的伙计莫说开钱匣子了,就是奉承都不再奉承她了。 本来她同自家男人抱怨过,还想指望着自家男人给自个出口气。哪知道,昨儿自家男人一回家,就说刘家那新媳妇把铺子卖了! 随后,她们家跟柏嫂子家,还有老二家往一块一凑才发现,整个刘家那么多铺子,被卖出去的偏偏就是他们三家管着的。 这还不够明显?这是那新媳妇给摆擂台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气了,“前头我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心思脏的,还没站稳脚跟呢,就盘算起你堂叔几个手里的营生来?” 林宝茹却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自管不疾不徐的走到自家婆婆身旁,而后顺着婆婆的意思落座。 她挑眉看向李氏,状似惊讶道:“婶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堂叔那管事儿不是当得好好地么,怎的我就盘算他的营生了?” 顿了顿,她恍然道:“还是说,堂叔自个开着铺子呢?若是那样,你婶子不如跟我说说,堂叔铺子里卖的是什么物件,以后我也好知道避着些。” 李氏脸色乍青乍白的不吭声了,奈何她不开口,却有人主动撞枪口的。 周氏耷拉着脸,没好气道:“你堂叔可没你这能耐,前头刘家那成衣铺跟木材店,可不就是你几个叔公跟堂叔经营着呢?如今你把铺子盘出去了,那不是断了咱自家人的活路吗?” 林宝茹闻言嗤笑一声,“三婶儿这话出去了可别说,知道的是婶子心宽,可要是让不了解婶子脾性的人听到了,怕是要以为几个堂叔跟你,是生了要霸占我家铺子的心思呢!” 这话说的算是委婉,可也明摆着是戳破了周氏心思的。 但凡几个人接了这个腔,那可不就是认了她们已经把那铺子当成自家的私产了?若是那样,怕是回头就一家子都得跟着遭殃了。存书吧 林宝茹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陪着自家婆婆喝茶,时不时还说上一句那茶里的红枣当真是极品,味道真好。 而上门来的李氏几个,此时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了。 当初就不该任由这妮子进门,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哪知道是这么个软的不吃硬的不咽的东西。现在倒好,还没说几句话呢,她们就觉得硌牙了。偏生,那话还真没法应。 林宝茹心里冷笑连连,有些人自个都知道自个的话不占理,偏还有脸说的那般理直气壮。 今日但凡她像自家婆婆一样退让一步,怕是她们往后更不知收敛。 她见李氏几个不吭声了,又看了看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的李婆子。看了几眼,直到那李婆子哆哆嗦嗦的都软了腿脚了,她才开口让小花去寻门房前来。 刘柏氏跟周氏有些茫然,倒是李婆子听得她让人去叫门房,整个人都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那什么......夫人,老身这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李婆子哆哆嗦嗦的起身,硬着头皮想要告辞。 显然她是想起了当初刘书来的那番警告。 只是林宝茹却没放她走的意思,但笑不语的打量着她。只是那眼神里,却像是啐了冰似得,看的人头皮发麻心口发寒。 门房来的极快,他瞧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少夫人真要计较,他哪里敢收刘家这几个平日里经常进出府门的亲戚使的铜板啊! 如今可好,倒把自个陷进去了。 不过他看着只有李婆子心惊胆战的站在那里,而刘柏氏几个依旧稳稳坐着吃茶,心里又生了一分侥幸。 怎么说,那也是刘家有头有脸的亲戚,自个就算跟人通了个信儿,应该也算不得大事儿吧。要是少夫人总不能为着这么点事儿,就伤了亲戚间的脸面,只要少夫人不追究,想来他的事儿该是不大的。 想到这里,那门房就强行稳了心神,老老实实的行了礼。 林宝茹见他一进门,先看了刘柏氏几个,就猜到大抵这人是得了好处的。 她拨弄了一下小花接来的茶水,淡淡说道:“我记得当初在正院儿里,相公当着阖府上下的面说的明明白白,日后不让李家姑姑登门一步!难不成,是我记差了?还是说,在你眼里,相公这刘家少爷是做不得主的,能让你个小小门房阳奉阴违糊弄的!”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可落在那门房耳朵里,可就犹如晴天霹雳了。这这这,这罪名可就大了。 他吓得赶忙跪下磕头道:“少夫人息怒,就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生那个心啊。” 三叔公家大儿媳李氏见状,心里恼怒林宝茹不懂事儿。不过自家姑姑,她到底是要护着的,所以就冷笑一声说道:“侄媳,不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宝茹的目光从门房身上扫过,转而看向开口的李氏,语气有些惊讶道:“婶子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教训个吃里扒外的下人,哪里会有旁的意思?” 这倒是把话原封不动的抛回给了李氏,让李氏一口气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李氏憋了气,愤愤道:“侄媳当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打寡.妇门里出来的姑娘,还真真有能耐啊。” 她这话说的难听,就差指着林宝茹的鼻子说她出身差了。可这话落在林宝茹耳朵里,压根就让她生不出什么情绪来,毕竟先前在村里跟奶奶与大伯娘章氏耍嘴皮子的时候,更难听的话她也听过。 倒是刘夫人听不过去了,冷了一张脸,冷哼一声说道:“燕顺家的,你要是来寻我说话的,我自是欢迎。可你要是来当着我的面,编排欺负我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的,那我这当婆婆当娘的可是不容的!” 本来还想着回击的林宝茹,见自家婆婆如此维护自个,心头当即一暖。原本看向门房时候的冷厉神情,也松动了一些。 李氏不妨被刘夫人责怪,一张脸险些挂不住。 这么些年,她虽然不是正经八百的夫人,可仗着自家男人管着铺子,而且又跟刘家沾亲带故的,日子过得可是体体面面的。再加上刘夫人想来和善,每回来都让下人敬着她们,且招待的体体面面的,使得她多少年都没被人下过脸了。 如今,乍然被责怪,还是当着个自个打算给下马威的小辈人的面,那李氏心里怎能不窝火? 好在她还记着今儿来的目的,是要让刘家给自家个说法,最起码讨不回铺子来,也得让刘家给自家男人安排给好去处。所以,哪怕心里再恼,她都只能咬着后槽牙把不服气咽下去。 事到如今,刘柏氏也看出了刘夫人的态度。 她担心几人还没谈拢,就先惹恼了刘夫人。所以,此时只能讪笑着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 林宝茹可不关心李氏的心情,现在她只想杀鸡给猴看。也省的那些个不知四六的亲戚,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于是,林宝茹盯着地上跪着讨饶的门房冷声道:“若是我没记错,你该是刘府的家生子?” “是是是,小的自小就在府上伺候了。还求少夫人看在小的往日里任劳任怨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回。”门房心里害怕,瑟瑟发抖的哀求着。 然而林宝茹对这种人却生不出半点同情来,之前刘书来明明特地吩咐过门房的,那时候他应承的何其好?可转眼间,他就能为了外人手里那点甜头放了口子。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初犯这么简单。 “呵,任劳任怨我是没看出来,不过打马虎眼你倒是擅长的很啊。”林宝茹语气凉凉道,“罢了,既然你不乐意在府上做个小小的门房,那我也不强求。” 第二百一十六章 能耐了 言罢,她直接看向小花吩咐道:“把人交给管家,按着家法打十个板子,然后直接发卖出去,就说刘府用不起这种三心二意的下人!” 这下,那门房彻底傻了,连连磕头哀求起来。 然而对于他鼻涕横流的保证,林宝茹是丝毫不以为意,直到最后小花把人拽了出去,厅堂里才再度恢复了安静。 只是说安静,倒不是说是被吓的。毕竟,那门房可是被拖去院子外头打板子的,那哭嚎跟惨叫声,听得刘柏氏几个心里半点不得安生。 甚至胆小的周氏,端着茶水的手都有些打哆嗦了。 这下那李婆子再不敢多留,都没来得及得了刘夫人的话,就匆匆的离开了。 直到出了刘府的门口,她才虚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奶奶的,谁说那刘家新进门的少夫人是个没娘家做依仗,是个好惹的?那性子可也是个狠辣的,也亏得今儿就她自个在,若是再加上刘家那纨绔少爷,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歹毒的事儿呢。 思及此处,李婆子看着刘府的门槛就有些惧怕了,甚至不敢多嘟囔,就扭着滚胖的身子跑远了。 处置完了门房,林宝茹才看向刘柏氏几个,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几个婶子今儿来的意思,无非就是来指责我卸磨杀驴恩将仇报的,对吧?” 刘柏氏没敢对上林宝茹含着冷意的目光,只是叹口气说道:“倒也不用说的这么难听,只是侄媳这番做法,实在让人心寒。怎么说,你堂叔几个也为着铺子呕心沥血了,如今你一句交代都没有就把铺子卖了,让你堂叔该怎么想?这事儿放谁身上,都受不了啊。” 林宝茹挑眉,嗤笑道:“婶子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那铺子虽是卖了,可我也同萧家少东家说好了,堂叔几个依旧做管事儿,铺子里的伙计都不曾更换,怎的就让堂叔心寒了?” 刘柏氏一哽,心道那能一样吗?往日里,虽说那铺子是刘家的产业,可但凡自家男人在账面上动动手脚,挣得银子大半都能进了自家的口袋。 还有同供货的客商做生意,那价钱上可不都是进高出低的做着,不至于让铺子账目上亏空,又能得了实打实的回扣。 而刘夫人每回查账,他总能想办法诉苦,而后那拿着进出货的凭证说自个的难处,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再者,上头可还有自家公公呢,刘夫人就算心里跟明镜似得,也不好追究。 哪怕是追究的那两回,不也是填补了一部分银子,稀里糊涂的就把事儿圆过去了么! 如今一换东家,换了新账房,他们哪里还敢那么吃好处啊。况且听说新东家,还要往铺子里放二把手,说是二把手,实际上可不就是防着刘家本来的这几个管事儿? 这么一来,刘柏氏跟李氏几个,能乐意才怪。 可她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说出来。于是她叹了口气,说道:“可那怎么说也是你堂叔几个的心血,是刘家挣钱的营生,你这么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刘家要落难了呢!” 林宝茹恩了一声,没再搭腔,反倒是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丢在身旁的桌上。 “婶子这么说,想必是不清楚铺子里的情况。你说铺子是挣钱的营生,可我盘查了今年里成衣铺跟木材店的账目,发现那铺子就是面上好看罢了,实际上早就成了刘家的拖累。” “若是婶子不信,那我大可再往深了查上一查,看看内里到底是不是有疏漏。”林宝茹点了点账本,淡淡道,“我这人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是一二是二,旁的能讲情分,可账本子上的事儿绝不糊弄人。若是婶子还不信,那也不打紧,左右相公在衙门里也有几个相熟的,到时候让他寻了当差的官爷过了大老爷的明路,借用衙门里的账房先生做见证,咱再查一回。毕竟亲兄弟明算账,也省的婶子以为我卖的是刘家现成捡钱的铺子呢。您说呢?” 她这么一说,刘柏氏就有些哑然了。 刘柏氏有心苛责她几句,可对上那双冷飕飕的眸子,还有那玩味似得表情,她那话就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万一......万一真把人逼急了,闹到衙门里,那她男人肯定得不了好!丢脸事儿小,被把一层皮却是事儿大了。 边上的李氏瞧着这情况,也不敢多说了。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态度,软和了一些,赶忙劝说道:“就算如此,那你堂叔怎么说也是刘家的人,可没道理去给外人的生意卖命。” 而周氏见状,也赶忙附和着自家嫂子说起来。 “是啊,这要是你公爹还活着,哪能眼看着咱们家里人被留在外人铺子里谋生?”说完,她就看着刘夫人道,“嫂子,莫不是大哥不在了,您就眼睁睁的看着咱老刘家的弟兄们被在外头被人糟践?” 被点了名的李夫人挑眉,虽说她也觉得自家儿媳这番事儿做的有些绝了。 可眼前,当着外人,她是绝不会拆自家人的台的。夜夜中文 “要说起来,刘家家谱上远的近的弟兄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我瞧着别人在外头日子过得也挺红火啊。怎么还做管事儿的堂弟几个,就成了被人糟践?”刘夫人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刘柏氏李氏跟周氏,神情平淡道,“况且接手的萧家那可是皇商出身,在他家铺子里做管事儿,那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体面呢。知道的是弟妹担忧,不知道的听了你这话,还当是堂弟几个瞧不上那活计呢。” “......” 话说道这份上了,让人还怎么继续? 最后,刘柏氏实在装不下去了,直接甩袖道:“嫂子,我也不同你说虚的了,现在我就只问一句话,你永丰堂弟几个想回刘家铺子管事,你能应还是不能应啊!” “哎呀,弟妹这话可问错人了,前些日子我把生意上的事儿都交代给了来儿跟宝茹丫头。如今啊,我就在家里养养身子,可不愿意再费心琢磨铺子里的事情了。” 话音落下,林宝茹也笑出声了,“也不是侄媳不通融,只是眼下别的铺子也没空缺儿。不过前些时候,我听说布庄那里缺几个看仓库的伙计,要是婶子们不嫌弃,可以与堂叔商量商量......” 刘柏氏闻言,险些把鼻子都气歪了。 可还没等她再说话呢,林宝茹就已经起身,客客气气但却十分坚定的说道:“昨儿个,相公给我讲了个王八经跟隔壁老王的故事,原本我想着今儿跟娘说个稀罕呢。要是婶子们想听,不如一道听听?” 这下,刘柏氏跟李氏几个脸色就各自有了变化。最后,还是刘柏氏瞧出今儿这一趟得不了好,干脆黑了脸,啐了一口愤愤离开了。 她这一走,李氏跟周氏也没留的道理了。 让人送走了那几位,刘夫人才叹了口气,有些责备的看向林宝茹说道:“今日.你算是把人得罪的死死的了,以后有你受的呢!” 林宝茹扶着她往花厅走去,听了这话,笑道:“娘,我想要刘家的生意长长久久的,所以容不下那些人。况且,我也不想日后相公、二弟,甚至是我们的孩子在铺子里的时候,被那些人指手画脚。” “娘,妇人之仁有时候得到的不都是好意,有时候或许会遇上狼心狗肺的人。” 刘夫人微微叹息一声,对这话不置可否。 不过不得不说,林宝茹那几句不想刘书来几个被指手画脚的话,还是戳中了刘夫人内心深处的软肋。 今日是宝茹遇上这般刁难,可若是自家来儿跟言儿呢,若是日后自个的孙子孙女呢? 想到这里,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拍了拍自个胳膊上扶着的手说道:“娘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把她们得罪了,就相当于把族长跟几位叔公得罪了......若是有一日,他们寻个由头除了咱们的族籍那.....” 没等她的话音落下,就听到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传来。 “除了就除了,他敢除了咱的族籍,我就敢另起门户。难不成咱们活生生的人,还要被那个所谓的家谱拿捏的死死的?” 林宝茹听到这个声音,心里莫名的一安。她回头,果然瞧见刘书来正跨步而来。那逆着光看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却让她心头一颤。 刘书来进了花厅,见管家差人说的那个恼人的婶子不见了踪影,这才放下心来。 他挑眉看着自家娘亲跟黑心莲,说道:“没受欺负吧!” 林宝茹笑道:“当然没有。”说着,她还微微仰头语气轻松道,“不过那几个婶子,倒是被我气的不轻。” 刘书来听了,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许是一时高兴,他手痒的直接当着刘夫人的面儿撸了一把自家黑心莲的脑袋。 “看把你给能耐的!”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扒拉下在自个脑袋上作怪的大手,没好气道:“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别再给弄乱了!” 刘书来一回来,林宝茹刚刚怼人的气势就散了大半,这般模样落在刘夫人眼里可是怎么看都觉得欢喜呢。 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俩孩子的感情竟这般好了。那熟稔的动作,可不是能装出来的,偏自家儿子也不曾异样。 想到这里,刘夫人隐隐就觉得,或许不过多久,自个就能抱孙子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厢家里安宁了,刘夫人才让胖婶去西跨院把被自个拘着的刘书言放出来。 刘书言来的十分匆忙,大概是因着担心自家娘亲跟嫂子,所以一路小跑过来。进门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脸色惨白了,显然是犯了一场难受的。 “娘,大哥......嫂子......”刘书言进门,见自家大哥正同嫂子打闹,而花厅也没那些堂叔堂婶横眉冷对的刁难场景,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刘书来见自家二弟面色有些差,也没心情在玩闹了。他自然而然的过去扶了一把自家二弟,神情担忧道:“可是又难受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刘书言无力的笑了笑,“没难受。”顿了顿,似是怕自家大哥不相信一般,又说道,“那会儿听到几个婶子过来,我担心她们再说难听话,所以有些着急了。” 刘书来闻言,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这脑子怕是读书读傻了吧,就你这小身板,就算过来怕也不够那几个老娘们招呼的!” 大概是说中了刘书言的心事,让本来就有些愧疚的刘书言,心里越发不得劲。他也知道,自个身子差,只能是家里的拖累,半点头帮衬不上家里。 想到这里,刘书言的脸上不免生了几分颓色。 倒是林宝茹在后头拽了没心没肺的刘书来一把,转而看向刘书言说道:“你当二弟同你一样啊,二弟是读书人,只要他能考中功名,日后就能做咱家的依仗。” 说着她还笑眯眯的看向刘书言,真切道:“二弟,嫂子没上过学堂,不过也听说过万事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道理。你大哥没那个心性,让他读书考功名铁定是指望不上的。如今,咱刘家可就只能指望你了啊!” 刘书言迟疑一瞬,情绪依旧低落的笑了笑,“嫂子,我记得了。” 林宝茹怕他钻牛角尖,笑着说道:“你也别以为嫂子是宽慰你呢,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在我们村,如今怕都一村子人争相敬着的香饽饽了......” 刘书言面露惊讶,随后不可置信的说道:“我这病秧子?” 他一说这话,已经落座的刘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就是刘书来,都难受起来。先前他头一回去桃溪村找林有志麻烦的时候,可不就是因着那人给了自家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的二弟难看? 后来回来后,他听管家说二弟犯了一场难受,使得他越发恼了林有志。 之后加上林宝茹的事儿,新仇旧恨的,他更是瞧不中林家大房那一家子。 林宝茹挑眉,显然没想到刘书言竟会这般自我评价。 她心里有些叹息,这还只是身体单薄呢,可好歹还有家人相护,有亲人疼惜呢。若是落在她前世那般的经历,哪怕病了伤了都只能自己扛,那岂不是要颓废死?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多了几分正色,十分不赞同的说道:“二弟,你是读过书的,该知道不妄自菲薄的道理。我不说旁的,只说天底下比你身子差的何止一二,难不成大家都要像你一样就为着几声咳嗽就纠结什么病秧子不病秧子的?” “孙膑迫害遭受膑刑,身体残疾,尚且还能写出举世闻名的兵法,司马迁受宫刑而著史记。这些人,哪个不惨!要是都天天里沉湎于悲痛,那还能成?” 她皱着眉,说的郑重其事,甚至还带了几分责备。 “大道理我也就不说了,就说你每回说这话的时候,想过娘的心情没有?你是觉得随口一说,可那话落在娘心里,她该多伤心多自责!” 说实话,林宝茹跟刘书言打交道不多,毕竟这小叔子除了去学堂就是窝在院里看书。而前些时候,她又早出晚归的压根赶不上一家人一道吃饭,所以碰面时候都少。 不过既嫁来了,她总不能看着他日日这般。之前不曾碰到也就罢了,如今碰到了,林宝茹就看不得他自怨自艾。 对于林宝茹而言,再难的日子都能熬下去。哪怕是她,又何曾没有遇上过难熬的时候?尤其是在前世,缺失亲情的悲苦日子过久了,她就格外渴望一家人团圆和睦的生活。 前头在桃溪村,守着王氏跟宝茹几个,就算穷一些累一些,她也高兴欢喜。 如今,嫁到了刘家,她自也想要欢喜着过。 边上的刘书来跟刘夫人见她说的有些严厉了,都有些担忧,唯恐她这话再伤了刘书言。 刘书来拉了拉自家黑心莲的袖子,干咳一声道:“行了行了,说这些做什么。” 倒是刘书言低着头,一脸羞愧的拱手道:“嫂子说的是,往后我不这样了。” 林宝茹见他没再钻牛角尖,这才舒了一口气。这一舒气,她就想起自个这番话,是在婆婆面前说的,当真是托大了。 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自家婆婆,然后缓缓走到刘书来身旁小声嘟囔道:“我刚刚是不是......是不是说的也冠冕堂皇的?” 毕竟,大道理可不是谁都乐意听得。而且,就算说,好像也轮不到她来说。 刘书来还没说话呢,就听得刘书言又开口了。黑客 他拱手作了一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可到底没有之前的黯淡模样。 “嫂子说的在理,往日里是我狭隘了。” 这般一来,原本还有些埋怨林宝茹今儿说话没个忌讳的刘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吃过饭后,她还是寻了个机会,支开俩儿子后只留下林宝茹说话。 说是说会儿娘俩之间的话,可实际上,她可不就是担忧以后林宝茹再戳中小儿子的心窝了? 自打刚刚饭桌上,瞧见婆婆欲言又止的看向自个,林宝茹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所以眼下,她先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娘,我知道刚刚我同二弟说的话有些不合适。可我既嫁进咱家了,就见不得二弟总为着身子骨不好而垂头丧气。” “我不知道二弟的学识如何,可我想着他肯定是比我那丢了本分实诚品行的大堂弟要好。你想想我那大堂弟在性子暴露之前,都能被一村子人稀罕着,那如二弟这般的人物,在我们眼里可不就是顶顶好的?” 不得不说,林宝茹这话,还真说进了刘夫人心里。 哪怕儿子身体再差,甚至外头多少人都传着说他福薄,说他指不定哪天就垮了。可在当娘的心里,别说只是身体单薄,就算是瘫了,那都是心头肉,是都好的。 何况,刘夫人平日里,也不是没因着小儿子时不时流露出的失落而担忧过。 只是刘书言素来孝顺懂事儿,在自家娘亲跟前,从来都是安安稳稳的。所以有时候明明知道他是灰心丧气了,可刘夫人想劝都不知道打哪里劝。 加上有刘书来那么个不着调的,牢牢霸占着大伙儿的视线跟笑话,所以很多时候倒是刘书言再替自家大哥说话,再劝着娘亲放宽心。 刘夫人是个护短的,可眼下林宝茹也是自家人,她就算再护也得讲道理。 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开口道:“娘知道你是好心,只是言儿心思敏感,日后你若说他,总是要缓着些来......” 林宝茹心里有些无奈,这般把个男孩子当易碎的娃娃养,他的性格能阳光坚强起来才怪。 说实话,前世的时候,多少身患重疾的少年都能在社会上拼出立足之地。虽说,他们许多人也会因着社会的善意得到一些照顾,可大部分的还是自立自强。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仔细注意着他们的心情。 而刘书言这样的,说实话,在林宝茹看来也就是身体虚弱了些,需要常年进补罢了。可饶是这样,也不至于日日关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呵护着成长。 他如今已经十几岁了,总不能二十几岁三十几岁都被呵护着吧。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娘,我明白您担忧,以后我会注意着些的。” 有些事,她还没想好,何况事关刘书言,她就算有想法,怕是一时半会也扭转不过自家婆婆十几年的固执想法。 所以,就算心里有百般念头,如今她都只是静静的应承了婆婆的叮嘱。 哪怕她觉得,刘书言的性子,并不是弱不禁风半点听不得责备的。 娘俩说了会儿话,林宝茹就回了自个院儿里。 前头铺子的事儿,她都已经捋了个清楚,倒是不必再像前些日子那般日日早出晚归。 加上前两日最缠手的铺子也被盘给了萧家,这两日倒是有些清闲下来。 许是多日没回过家,如今乍然清闲下来,她自然就想回去看看。 她回到屋里后,才发现早起跑出去玩了一遭的刘书来,眼下竟然没再跑出去。这会儿,他那大少爷,可不就歪歪斜斜的坐在圈椅上,一手杵头,一手胡乱拨弄着桌上的碎银角子。 林宝茹好奇道:“哪里得了这么写个碎银子?” 往日里,他去赌场也好,还是出去胡吃海喝也罢,用的不是银票都是银锭子。往少了说,也得是五两银子打底儿的。 像今儿这般,这么一把碎银子,可是少见。 刘书来挠了挠头,咧嘴笑了笑道:“过些时候就是庙会,街上来了不少打着掷球投壶幌子,行坑蒙拐骗事儿的人,这不那我会儿出去恰好碰上,就玩了几把......” 顿了顿,他就歪头解释道:“往日里我也玩,不过这碎银子跟铜板子入不了眼,所以就没拿回来过。” 别说拿回来了,怕是左手赢了,右手就给打发了。反正街上的小乞丐啊,还有一些失孤老人多得很,随便买点馒头粮食让人分一下就完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过林宝茹并不知道那些事,甚至说,就算知道他花了碎银子,也不会猜到刘书来竟还会有那副心肠。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刘书来是什么德行。就因为他的那些笑话跟名声,就算有人偶尔听馒头房的人说,那分派给穷苦人的馒头,是刘家少爷出的钱,都不会有人信。 纵然有人信,大抵也会嗤之以鼻。甚至会说他平日里随随便便堵一场都几十几百两银子,如今只是用几个馒头打发人,有什么可宣扬的呢? 大抵是知道这些,所以刘书来压根也没在乎过。更别提,自个主动同人说了,反正那也是他的随手之举,做过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林宝茹听得他提起庙会的事儿来,不由眼前一亮,“怪不得我总觉得这几日街上人多了呢,敢情是要过庙会了啊。” 刘书来见她一副十分想看的模样,不由往后靠在了圈椅上,用手撑着头靠挑眉道:“怎么样,想去玩吗?想去的话,爷带你啊......” 林宝茹撇了撇嘴,满不在意的哼了一声,“爱带不带,你要是不带,回头我跟小花自个去玩。” 刘书来抖了抖袖子,颇为得意道:“那就可惜了,原本我还定了镇上位置最好的酒楼包厢,在那里可是敲锣打鼓,唱戏杂技,花灯歌舞尽收眼底。” 说着,他还啧啧两声,遗憾道:“看来今年,还得便宜了旁人。” 林宝茹光是听着,就十分心动了。 穿越到现在,她可还没赶过庙会呢。听说,庙会赶得上年节的热闹了。前世的时候,莫说她住的地方压根没有庙会,便是有,她也没那个时间去玩耍嬉闹。 如今,既然遇上了,她可不想白白浪费机会。 想到这里,她就从善如流,十分讨好的冲着刘书来拜托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带上我吧!” “我旁的不行,端茶倒水,斟酒布菜,都是一等一的好。” “来哥......” “相公......” 林宝茹坐到他边上,巴巴说了半天好话,都口干舌燥了都不见那人开口,就有些不满道:“那你说怎么着求啊!” 刘书来瞧她有些气急败坏了,才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罢了罢了,娶了个不会撒娇的婆娘,真是没法子。” 说完,许是怕挨揍,他赶忙说道:“成亲都快一个月了,哪回不是我给你端茶倒水的伺候着?我可不指望你给我端茶倒水,不过你得给我做两碗绿豆冰激凌......” 说完,他还强调道:“要多放蜂蜜多放糖!” 林宝茹:“......” 最后,刘书来点名要的绿豆沙冰也没吃到嘴里。 因为林宝茹要趁着有工夫,想回娘家瞧瞧。她原是没想着带刘书来的,奈何这二哈也不知怎的,一听她要回去,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又是让人准备吃的用的又是捯饬自个,生生把自个装扮的一表人才了才满意。 “我就回去瞧瞧,你这般激动做什么?”林宝茹有些不解的看着瞎忙活的刘书来问道。 刘书来才不会说,自个是记着她家上梁时候,听到的外人嚼舌根的仇呢。所以,他得牢牢的守住自家的黑心莲,让那些人后悔羡慕去吧! 再说了,他不是还得给她撑腰长脸吗? 她回娘家,自个不陪着,那不知道的怕还以为这黑心莲在刘家多不受重视呢! 想到这,刘书来就傲娇的扬了扬下巴,“我去自然有我的道理了。” 俩人说这话,就去二门那乘马车了。临上马车的时候,林宝茹的步子顿了顿,稍作思索就让小花去寻了二少爷过来。 不管怎么说,在林宝茹看来,一个人日日憋闷在家里,除了读书就是吃药,那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不会有益处。 反倒是多出门,打开心胸,对人才会更好。第二中文网 刘书来本来是劝了两句,不过他刚开口,就被林宝茹一个冷眼堵住了嘴。 后来刘书来也没阻拦,其实带自家二弟出门玩耍,他早盘算过多少次了。不过他也知道自个的德行,出去玩也玩不来那些雅致的读书人喜欢的玩意儿,加上自家二弟也不愿意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厮混,所以这事儿就一直耽搁着。 眼下就自个跟自个媳妇,去的还是媳妇娘家,带上他倒也不打紧。 如今麦收刚过,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种秋玉米,有的还在间隙里种些豆角,反正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若只是这般,刘书言也不会感到奇怪。让他有些不解的,却是马车进了桃溪村的地界后,那些成群结队的拖着树枝子的孩子,跟街道边上捧着一串串葡萄剥的婆子们。 林宝茹见他面露诧异,就笑着解释道:“林家作坊常年收一些果物种子跟柴禾,所以村里一些下不得地的奶奶跟孩子,就会凑一块剥果皮拾柴禾,总归是能三两文钱的给家里添个进项。” 说完,她就探头看向外面,笑眯眯的冲着道上忙和的人打了个招呼。 边上三五成群的正说着热闹话的婆子们听到声音,赶忙抬头应承起来。有眼尖的看到林宝茹如今的行头跟模样,不由笑道:“哎呀,宝茹丫头回来了啊,要不是你说话婶子险些都认不出你了。” “可不是嘛,那会儿我还说这般风光的马车也不知是哪家的客呢。” “你现在日子可是富贵了,要我说,那些三天两头在你娘跟前嚼舌根说闲话的婆子们,就是眼馋你家光景好。” 这话音刚落,边上的婆子就扒拉了她一眼。这话说得,不是明摆着给人添堵吗? 那婆子显然也回过味来,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补救道:“你瞧你老奶奶这张嘴,说那些事儿干嘛。赶紧回去吧,要知道你今儿回来,怕是你娘得乐坏了。” 村里人排辈分,除去血缘关系以外,也会按着亲近关系来。说话的婆子算起来同银杏嫂子婆家奶奶的大娘带些亲,所以论到林家二房这里,倒也称得上一句老奶奶。 而并不能特别熟悉的搞清楚各家关系的林宝茹,但凡遇上面善的,也都会先开口说上两句话。这么一来二去的,可不就对村里各家人都有了些印象? 马车里的刘书来闲闲的听着自家黑心莲跟人客套,只是在那人提起有人给自家丈母娘添堵的时候,他就有些不乐意了。 想了想,他干脆凑到自家黑心莲边上,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态度十分良好乖巧的冲着底下的婆子说道:“老奶奶说的是,前些时候我娘把刘家都交给我家娘子了,害的她忙了好些日子,如今才堪堪歇下来。这不,一得了时间,我们就回来了。” 底下的婆子们没想到马车里竟还有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等听得那人的话,才反应过来,今儿回来的可不只是宝茹丫头一个人。 老奶奶眯了眯眼,有些清不清楚刘书来的模样,不过她听他说话的语气,倒觉得他一点都不像村里头传的那般不堪。这孩子说话,不是挺乖巧的么,怎的就成了大家伙儿嘴里不学无术的混不吝了? 不过她是自家一家子都得了林家二房的好,所以自然就盼着林宝茹成亲后能过上好日子,眼下瞧着这小两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模样,她是老大欣慰。 “好好好,宝茹丫头是个能干的,你也是个好的。”老奶奶咧着没牙的嘴乐了起来,顺便还催道,“赶紧回去吧,你娘跟采茹几个这几天儿一大早就去点苞米种儿,这个点儿正好该回来了。” 林宝茹一听自家娘亲竟然还惦记着种那几亩地的庄稼呢,心里不由有些无奈。如今家里条件算不得差,她们手里也有了足够的银钱,可娘总是舍不得丢下那田间地头的活儿。 这还是家里没置办田地呢,若以后买了新田,而他娘又舍不得租出去。依着他娘的性子,肯定还是要种的,那不是给自个找罪受么! 一行人匆匆忙忙回了家,刘书来还好,来的次数多了,加上他自个也不把自个当外人,所以招呼了一声,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进了门。 倒是刘书言,进院子后,先给在院子里吃饭的王氏几个作揖行礼,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婶子,今儿我冒然过来,要打扰您了。” 王氏那见过这般文质彬彬的人啊,光是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可比自家男人那鼻孔朝天的侄子有礼的多。 她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应了声,又是欢喜又是受.宠.若惊道:“不打扰不打扰,现在咱家活儿不多,来了就好生玩上一日。” 而采茹跟采荷小山瞧见自家大姐回来,早就忙不迭的冲过去把人围住了。尤其是又长高了一些的小山,眼下直接把自个挂在大姐的大腿上,仰着脑袋巴巴瞧着自家大姐控诉道:“小山想大姐了,大姐怎么都忘了我了!” 林宝茹本来就对奶奶的孩子没有抵抗力,更何况,眼下这几个大的小的还是自个.宠.了许久的。如今她一对上那几双亮晶晶的眸子,先不说旁的,就是那颗心早就又软又暖了。 她抬头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弯身把人抱起来,这一抱可就惊喜了,“小山长肉了啊。” 抱着,倒是又沉了不少。 小山看着自个越来越胖的胳膊,有些害羞的把头埋在大哥的脖子上,闷声闷气道:“还长个了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林宝茹捏了捏他小屁.股,笑道:“是是是,也长个了。” 小山被捏了一下,赶忙回手捂住屁.股,脸蛋红扑扑的抗议道:“大姐捏小山屁.股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的?” “大姐是女子,小山是男子,女子不能捏男子的屁.股,男子也不能捏女子的屁.股。” 林宝茹瞧着他那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禁乐起来,故意逗他说道:“哦,那女子也不能随便抱男子,男子更不能赖在女子怀里了?那小山的意思是,以后大姐不能抱你了?” 她这么一说,怀里的小山可就有些为难了。 虽然总觉得大姐说的不对,可他又找不出毛病来。 最后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问题的小山,只能哼唧一声,搂住自家大姐的脖子道:“那......那小山就只让大姐抱吧。” 他这童言童语的几句话,直接把几个人逗乐了。 而放下东西的刘书来,一出门槛就正对上笑的一脸灿烂的林宝茹。 那模样,可是与在刘家的十分不同。虽然都是笑着,可在刘家的时候,从不曾见她这般畅快的笑过。 也就是上次带她去摘莲蓬,俩人玩的开心了,她笑的时候也才这般开怀舒心过。 刘书来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会觉得,要不是自个束住了这黑心莲,她怕是能过得更惬意。 林宝茹没抱小山一会儿,就觉得胳膊有些坠了,正巧她看见刘书来过来,索性走了几步把怀里的一团直接塞进他怀里。 没回过神来的刘书来:“......” 有些错愕,但更觉得委屈的小山:“......” 刘书来瞧见小山要撇嘴,赶忙颠了颠他,哄道:“走走走,姐夫带你去看好玩的。我今儿来,可是给你们带了许多礼物。” 说完,他还扬了扬下巴,冲着采茹跟采荷也招呼了一声,“还有新头花跟镇上新出的果脯点心哦......” 采茹还好,早就因着大灰狼能给大姐出气而待见刘书来的采荷,直接欢呼了一声,就小跑着跟着去看了。 倒是王氏,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看着刘书言说道:“二少爷别见怪,咱庄稼户的孩子没那么规矩,眼下她们瞧着宝茹回来肯定高兴坏了。” 所以,就没招待刘书言。 刘书言笑道:“婶子不要这么客气,说起来也该是婶子不要见怪,我这回来的突然,两手空空的倒是失了礼节。” 王氏见他模样和善,虽然跟自家那不着调的女婿是亲兄弟。可言语上轻言细语,半点张狂劲儿都没有。而姿态也是十足十的温文尔雅,没有林有志那般读书人的清高模样,心里不由越发喜欢起来。 她心里暗暗琢磨,要是对比起来,这刘家二少爷才真正像戏本子里的读书人呢。要是狗子跟小山都上了学,能学成这般模样,那她怕是睡着了都会笑醒了的。 这厢,王氏见刘书言不是个白眼看人的,一颗心才彻底落下来。她招呼着刘书言一道进屋,又打发了采茹去厨房的小灶上端几碗雪梨水过来。 这还是前些时候,李货郎送他娘来串门时候带来的雪梨,说是打外头得来的,眼下这个时节放点百合放点蜂蜜最是好了。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到了眼下这个时候,都是日日要炖的。 一开始的时候,王氏是舍不得,结果没几天呢,那雪梨都有些坏了。看着好端端的物件被糟蹋了,可是把她心疼坏了,所以这两日她就每日炖半个。 不过炖过之后的雪梨水也的确是好,甜滋滋的不说,连她的一些嗓子难受的老毛病也轻了许多。 这不,眼下这一锅,算是最后一点了。 林宝茹见她娘说起那坏掉的半块梨来,还是一副肉疼模样,不由笑道:“娘可别心疼了,往后你要想吃,只管寻了李大哥让他帮忙捎一些回来。如今咱不说日日山珍海味吧,至少几个梨子还是吃得起的。” 边上刘书来也跟着点头道:“你也别省,要是您舍不得买,回头我隔三差五的买了送来也行。” 他这一说,就让王氏欣慰的笑了。美书吧 一个女婿半个儿,以前她是没指望过,也不敢指望。甚至,从闺女出嫁开始,她就天天担心这门亲事会把闺女吞的骨头都剩不下。 前几天,村里有去赶集的婆子回来学舌,说是碰到刘家大少爷在市井酒楼混迹着了。听说,他还跟几个狐朋狗友,挤兑了一群读书人,眼下惹了不少体面的学子厌恶。 那些话说的绘声绘色,有的没的加在一起,再夹杂着一些道听途说的话,可不就让王氏忧心忡忡了? 这也就是没得了闺女的信儿,她不好贸贸然的上门讨说法。所以,王氏就盘算着,等月初作坊结账的时候,借着送银子的由头去瞧上一瞧。 不过如今看着自家女儿红润的面色,再看刘书来那笑眯眯的神情,她的心里倒有些拿不准了。 她是不清楚刘书来,可她直到自家闺女的性子,若是过得不好,面上不可能半点忧愁都没有。可眼下,闺女不光比没出嫁时候看着更光鲜,甚至连语气跟态度都更自在了一些。 反正甭管心里多迟疑,看到闺女跟女婿俩人好好地,王氏的一颗心也就落地了。 得了新玩具的小山,高兴的玩起来。而采茹跟采荷也一叠声的同刘书来道了谢,欢欢喜喜的跟着小山一道玩了。她们俩到底大了一些,纵然看到那些头花跟零嘴儿,喜欢的不行,也知道当着外人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事儿当初大姐是教过的,她们可记得大姐说过,甭管家里是穷是富,都不能失了教养。不然日后出了门,闹了笑话,外头人就会笑话她们娘亲没教好她们。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就连刘书言的情绪都被带起来许多。到后来,刘书来干脆就拽着自家二弟,开始给几个小的讲书本上的故事。 这一讲,刘书言就发现,林家几个小的心思动的竟十分快。而且年纪最小的小山,都能认上几个简单的字儿。 他心里吃惊,面上却并没显露。等知道竟然是自家大嫂靠着去学堂送柴禾的工夫,偷学过字后回来教给几个孩子后,他心里更是百般滋味。 忽然刘书言就想起今儿一早,大嫂训诫他的话。他总觉得自个身子是拖累,却不知身在刘家,能读书认字,是多少辈儿的农家人都羡慕不来的事儿。 大抵是后来相熟了,又知道眼前的哥哥是姐夫的二弟,且还是很厉害的读书人。所以小山干脆就从自己的小箱子里翻出了一本有些旧的书,缠着他给自个讲里面的东西。 这书上些年头了,都有些破簌簌的了。不过里面的倒都是三字经之类启蒙的东西,刘书言讲起来也不费力。 没一会儿,来找采茹跟小山玩的杏儿跟石头,还有来交葡.萄籽的几个孩子,都跟着听了起来。有串门的婶子一听说家里有读书人再讲学问,赶忙回去把自家的兔崽子提溜过来,让人一道跟着听听。 听懂听不懂的再说,至少自家那些臭小子脑子里也算不光只是浆糊了。 林宝茹瞧着那样子,干脆打发了几个人去凉快一些的西厢房讲课。因着院儿里来的半大孩子有小子有闺女,所以倒也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去。 王氏看着自家闺女,心里激动欢喜着呢,眼下打发了几个孩子去厢房,她可不就想同闺女说几句贴心话? 可她是这么想,奈何屋里还有个刘书来呢。 林宝茹哪能不知道王氏的心思,所以她略略想了一下,就笑着同刘书来说道:“相公,二弟身体不好,眼下讲会儿书肯定口干舌燥了,不如你去给二弟送几碗雪梨水?” 被指派了的刘书来愿意吗?他一点都不愿意。那屋里肯定闷的要死,就二弟讲的那三字经,以前他学的时候是生生背了十几日的,一看就困,一困就忘。 眼下好不容易他娘不催他看书了,没道理来了林家还要听一遭。 于是他撇了撇嘴,就想说些什么。 可没等他开口呢,林宝茹就挑眉看了过来,“相公,其实吃甜的多了当真不好,那绿豆冰沙跟冰激凌还是味道浅着的对身体好。” “哦对了,我险些忘了,前头娘提过,说过庙会的时候铺子里好像还有事儿,到时候让你跟我去一趟庄子上。”林宝茹说的随意,甚至神态都依旧亲热,奈何那话里的意思却让刘书来苦了一张脸。 庙会多红火的时候啊,要那天去庄子上,那不是要命么! 可要是不去吧,他看了看自家黑心莲的脸,毫无意外的就想起当初她冷着脸说的那些伤感情的话。 而且在家里,自家娘亲如今可是护着黑心莲护的厉害的紧,他可惹不起。 况且......刘书来瞧见王氏打探的目光后,下意识的挺了挺腰身。 本来他就是要来给黑心莲长脸面的,这会儿要是不去,岂不是得让人说自个不听媳妇的话?当年,自家老爹在的时候,好像给娘亲最长脸的方式事事都顺着娘亲...... 想到这里,他就算不情愿,也只能腆着笑说道:“你看你说这事儿干嘛,不就是去送雪梨水吗,一句话就是了。” 第二百二十章 说着,他就麻溜的起了身往灶房去了。 等把刘书来支出去后,王氏才拉着自家闺女的手细问起来,“嫁去刘家日子也算不久了,你过得可还舒心?” 若说上回见面刘家善待自家闺女,是因着刚成亲,为着脸面的话。那如今闺女进门日子久了,那边怕会露出些真面目的。 说来说去,她还是担心,总怕闺女在刘家受为难。 尤其是这些日子,她听的多了,想得多了,又瞧不见闺女,心里就越发担心了。 所以,甭管之前闺女说刘家人对她多好,自个这当娘的依旧会忧虑。 “娘放心吧,我过的挺好的。想来也算是来了几趟了,您是瞧着的,他除了孩子气一点儿,没别的事儿。”林宝茹知道,甭管回门那日刘书来表现的多好,在她娘王氏心里,他的形象都不可能彻底变好。 哪怕是一时放心了,可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到她娘耳朵里,她娘心里就会担忧。 “村里人大多数都是和善的,可也不是所有人都盼着咱家好。如今咱家又是作坊又是雇人的,日子算是顶好过的,那些眼红的跟咱不对眼的人,总得挑出些不好地方戳您心窝子。”林宝茹叹口气,接着说道,“她们在咱院儿里寻不到口子,肯定就得叨叨我遇人不淑,说我便是挣了钱能如何,还不是要嫁给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 “娘,我都能想到,那些人说话的语气,肯定没几个好心的。”林宝茹带着笑小声说道,“往后那些话,您只管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要是真有什么难处,当闺女的还能不跟娘说?” 王氏缓了缓心绪,含笑说道:“娘是真怕你受委屈,恨不能日日听了你的信儿才好。” 不过如今亲耳听到闺女说一切都好,她那婆婆看重甚至把刘家家业托付给她,而姑爷虽然不成兴可对闺女也算依从。 甭管说他在外面如何,总归回了家不曾欺负自家闺女。 娘俩说了一会儿话,林宝茹就问起了徐青青的事儿。前头她出嫁的时候,徐青青说是快到日子了,这都二十几天了,怎的也没听说动静? 王氏见她有些疑惑,不由笑道:“前些日子生了个大胖小子,不过咱们这三五天儿的也不兴出嫁的闺女去看,所以娘也就没让人给你捎信。不过你妗子说下个月十二办满月,到时候你这当姑姑的,可就得跟着去了。” 林宝茹听得那边生了,心里也跟着欢喜起来,“那一会儿看看我们带的物件,有什么能用得上的。要是有能拿得出手的,回头你给妗子家送过去。甭管贵贱,也算是咱家的心意。” 一听这话,王氏就有些奇怪了。往日里闺女最是细致,怎的出嫁还没些时日,就记不得自个往回带的东西了,她不禁问道:“东西不是你准备的啊?” 林宝茹见她娘错愕的看过来,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本我是打算自个回来的,就想着出了门在路上买一些吃食跟肉。哪知道没等我出门呢,相公就不知打哪里搜罗了一堆东西非要跟着我回来看看......” 自然,那些东西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更无从得知里面都有什么了。 王氏一听这话,一颗心彻彻底底的放了下去。若是说回门那日刘夫人置办的礼物是为着表现看重自家闺女,那今日姑爷准备的这些,大抵就是为着自家闺女了。 相比之下,王氏更欣慰刘书来有这份心意。 她连声说道:“好好好,他知道惦记着你想着你,娘也就放心一些了。” 娘俩说了一会儿话,王氏就知道自家闺女如今在刘家过得真不错,亲家夫人竟把满院子下人的卖身契都交给她管着了。 饶是她没买过下人,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亲家夫人这一遭是明明白白的帮着给自家闺女立威呢。 待到林宝茹说起,那管家权是刘书来要出来的。不光如此,他还因着有人欺负她,直接教训了满院子下人,这下王氏就更高兴了。 甭管怎样,闺女过得舒心,那她也能少担忧一些。 王氏同林宝茹念叨完了家里的话,就提起了如今村里的事儿。 前头自家.宝茹为村里寻得卖柴的路子,如今也趟出来了。加上作坊本身消耗柴禾的量就很大,所以他们甚至还从旁的村收一些来用。倒到手,一捆柴留下一文钱的利,然后由里正管起来,年节时候给祠堂的祖宗们买香纸。 这事儿办的顺利了,但惦记着自家跟章家那边的旧怨,所以里正在收柴禾的时候,直接撇开了章家村那边。 就是赶着车拉柴的乡亲,碰上章家人打问,都会虎着脸念叨几句,直言因着他们村章里正家闺女不厚道,惹了桃溪村的东家,所以他们宁可不卖柴禾,也不会收章家村的。 前头听章家村那边串门的来说,如今满村子人可是恼狠了章里正。更是有不嫌事儿大的,又把章氏在桃溪村的所作所为翻出来嚼了一遍,如今那边正嚷嚷着要章里正给个说法呢。耐看吧中文网 林宝茹也是许久不曾听说章氏的事儿了,想当初,那章氏可不是一回两回仗着自个是大伯娘上门找茬。便是被林宝茹扒了几回脸皮,都没个悔改。 如今再想起来,倒让她忍不住长叹一声。 “虽说过去的那些事儿都翻篇了,不过听到她过得不好,我这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痛快的。” 王氏听闺女这般说了,也跟着点点头,“娘也是,刚开始还觉得有些惆怅不忍,可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儿,娘就觉得这人还真不能干坏事儿。以前任她多厉害,如今可不遭了现世报?” 若不是当初章氏撺掇着婆婆刘氏把事儿做绝了,又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退一步说,如果往日里她是个和善的,亦或是不曾欺辱过二房的。如今就算被休回了娘家,也不会被人翻出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至于因着章氏迁怒一个村子,那倒不至于,可林宝茹却也不想那章家借着她家的门路得了好处。 想到这里,她就笑着同王氏说道:“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往里正叔那绕一圈。” 毕竟,没有林里正的意思,大抵没几个人会想到这些。 其实林里正也不是没有自个的心思,一来自家大儿媳妇现在还在林家作坊里做工挣钱,给二房卖个好,做个人情,说起来也好听。二来各村里正去衙门,谁不想占个高?章里正落了下乘,那同他竞争的自然就少了一个不是? 不过甭管怎么说,总归是让林宝茹出了口气。 章家村的事儿,娘俩没再多纠结,就这么两句话就掀过去了。 不过作坊的事儿,王氏却想同自家闺女仔细商量一下。眼下作坊的出货量不大,之前是堪堪能供得上货。 可如今到了夏日,各家换洗的都勤,再有洗衣坊那边为着留香,突然增加了用量,使得作坊的洗衣皂生产的越发紧张。 还有李货郎并着一些杂货铺每月定的美容皂跟养颜皂,那量加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而刘家的胭脂铺子,又要特供的花皂跟美容水,每日都要另外制作一批。 加上钱氏一家,因着徐青青坐月子,回去了好几口人,这让作坊里的人手骤然紧张起来。 以至于如今作坊里,纵然是整日不停歇,她并着马婶子几个人干到天儿擦黑才下工,都供不上各处需求了。 为着这事儿,王氏就盘算着,要同林宝茹商量一下作坊再招人的事儿。 林宝茹思索片刻后,点头说道:“这事儿是应该的。”顿了顿,她又说道,“娘,关于作坊的事儿,我也思量了几日。如今咱们的生意瞧着是不错,可打根上还是要预防两个问题的。” “一是人手问题,不过咱们村的婶子大娘闲在家里的也不在少数,若是招人,娘大可跟鲁大娘马婶子商量出个章程来。到时候,过了里正叔的明路,在让村里想要来作坊做工的人报名,而后娘跟鲁大娘几个商量着挑几个踏实又能干的。” “不过娘要记得,再招人,一定要寻个有担保人的,签文书跟契约,千万不能因着邻里的面子稀里糊涂的让人进作坊。” 毕竟,如今作坊最大的底气,就是她先前自己调制皂块跟皂液的方子。那方子虽说比例难兑,可要是有心的人进作坊干上一段时间,注意琢磨着,未必不能看出门道来。 到时候,她们的优势就会小上许多。 王氏闻言,点了点头,“娘知道轻重。” 跟着闺女管了这么久作坊,又看着闺女谈过许多场生意,她就算是个蠢得,也能学会一些了。更何况,这二十几日她自个管着作坊的进出,哪能半点心眼都没有? 林宝茹见她娘知道内里的道道,也不多说,接着说道:“再有一个,如今咱们本地没有这旁人家能生产美容皂跟香皂块,可日后未必不会出现第二个能得了方子的作坊。假如到时候市面上的皂块多了起来,那咱们如何能保证销路?再者,一旦到了秋冬时节,大家换洗少了,那各家铺子跟李大哥那边要的量必然会少上许多。到时候量上来了,各家的订货却少了,咱们该怎么办?” 王氏迟疑一瞬,皱眉道:“这个娘真没想过......前头你李大哥不是说,现在遍着州城,咱林氏的皂块都是独一份吗?” 况且自家闺女研究出的那些玫瑰水跟养颜皂,也是有钱难买的物件。这般难得的东西,旁人难道能随便就能做出来? 林宝茹摇摇头,“甭管现在怎么样,这事儿以后迟早得面对。况且,咱们作坊也不是铜墙铁壁,万一有人打探到了内情,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她这么一说,王氏就惊了一下,她皱眉问道:“不是有保密的文书吗?都盖了印章,按了手印的,难不成还有人敢偷着把作坊里的事儿漏出去?” 林宝茹知道,她娘到底见得还少,想的也少,所以直截了当道:“娘,如今也没有旁人,我也不瞒你了。当时我定下让人签字画押的事儿,是想震慑来做工的人。可是您想想,若有人私底下昧了良心,拿了外头的好处,那哪里会让咱们知道?” 到时候,无凭无证的,就算有那一纸契约,又能有什么用? “往日里,作坊里干活儿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我便没同你细说过。可往后咱们作坊里还要招人,再招的人未必与咱们一心。” 这话说的直白,饶是王氏还有些发蒙,都听出了意思。闺女这是要以防万一,若是没发生最好,万一发生了她们也得提前有个应对。 虽说现在作坊是让王氏管着的,可真正出主意的,却依旧是林宝茹。 眼下,她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前头咱们算是把林氏的名号打出去了,只是销路上还差了些。我想着,等娘再招人的时候,可以寻几个惯是跑外能打外场的叔伯,让他们到州城跟临县多蹚蹚路子。若能把外面的路子蹚开,控制在自己手里,自然是最好的。” 哪怕现在有刘家掌柜子跟李货郎这两人在其中运作,使得作坊里的皂块跟玫瑰水等物出的极快。可万一有一日这两个路子断了,那该如何是好? 再者说,如果开拓了新门路,那日后甭管柳林镇能不能吃下那么多的皂块,甚至不管市面上会不会出现旁的作坊生产的皂块。那抛出柳林镇之外,她总归有更多的路子可选。 王氏一直不曾考虑过这些,如今听闺女仔细解释一番,才发现闺女想的远比自个周全的多。 于是,她越发感慨自家闺女当真是个好的,甭管什么事儿都能看的清楚明白。倒是她这活了半辈子的人,有时候还一头雾水,糊里糊涂着呢。 想到这里,王氏就忍不住笑起来,“唉,你说娘这命怎的就这么好,前头哪里想到得了个这般宝贝的闺女啊。” 别说能想到自家被欺负的跟鹌鹑似得闺女开窍了,就是儿子痴傻的病转好的事儿,都是不敢想的。那时候,她就盼着一家子能勉勉强强活命罢了。 可转眼间,自家闺女不仅能挣钱能担事儿了,家里家外的营生更是安置的妥妥当当。 前些时候,闺女还催着她用作坊挣得银子送了狗子去私塾。打那以后,每隔几日,狗子就会拿了书本来给采茹采荷跟小山三个讲上一讲。 到现在,采茹跟采荷也能识字儿了,甚至还能像模像样的在纸上写上几个大字。虽说不上好看,可也够她这当娘的高兴了。 当然,她也不藏着掖着,要是碰上有人跟着来学的,她也不吝啬,直接会让采茹照猫画虎的教给同村的孩子们。 甭管怎么样,光是想着日后自个家里没有睁眼瞎了,她心里就欢喜的很。 林宝茹见王氏说的高兴,就跟着笑道:“娘,咱们的命都好,老话不是说什么否极泰来吗?” “哎哎哎,可不是嘛。” “娘,除了这事儿之外,我还想同您商量一下,以后管着作坊的事儿您多让采茹参与着些。” 不说让她能拍板决定事儿,至少该增长些见识,多上几分心思。最起码,日后甭管是遇上事儿还是遇上什么人,都能有自个的主见。 林宝茹想来都觉得,相较于书本上的学识,实践才更能出真知。 才情学识可是由夫子教,可为人处世的手段跟心思,却是要一点点磨练出来的。 她不怕采茹参与的时候出了岔子,相反,她跟更乐意看到自个的妹子自信自强。反正绝不能满心都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念头,日后更不能为着男人而失了本心。 王氏见自家闺女说的郑重,心里叹息一声,“娘知道你的心思。” 她何止是知道啊,当初为着闺女出嫁,她不也一心想着让闺女学学管家的事儿吗?只是当时家里到底穷,就那么百十来文的铜板,闺女又能学出什么来呢? 如今,她当娘的还未开口,倒是让闺女先提起来了。让采茹开始管事儿,可不就是早早的让她学上几分能耐,日后不至于被人蒙骗? “你也别光顾着别人,你自个多想着点自个。”王氏拉着闺女的手,叹息一声道,“你打小就这么懂事儿,让娘心里看了怪难受的。” 林宝茹见王氏又多想了,赶忙笑着宽慰道:“娘,您看您这么又红了眼眶了。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 说着,她就挽住了王氏的胳膊亲昵的依偎过去,“我可还等着娘帮我置办田产土地,日后好做小地主婆呢!” 她这么一撒娇,倒是让王氏的心更软了。 “是是是,到时候娘就当老太君,也跟着你穿金戴银威风一把。”王氏心情转好,抬头点了点她的脑门。 林宝茹是故意打岔的,不过却让王氏想起一件事儿来。飞涨中文 “前些日子听你琴嫂子说,前山那边有一处荒山要卖,不过那边山上没什么好物件,地也不算好,就算是开荒都因着满山的石头不好开。”王氏皱了皱眉,犹豫一瞬说道,“若非说有什么东西,大概就是一些荒树了。也就春天时候,那边零零散散长着的那些野桃树开了花能好看些,但是野桃子个头不大,结了果子也涩的很。” 她这么一说,林宝茹脑海里就回忆起小时候,为着馋嘴儿,原身背着采茹去那摘野桃子的事儿了。说起来,那桃子当真不好入口,皮儿厚不说,味道也是又酸又涩的。 她们去了也就那么一回,打那以后,也没再费力气因着嘴馋去摘桃子了。 不过因着是原身的记忆,且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回忆起来,林宝茹倒有些不确定那地方到底如何。 想了想,她就问道:“娘,你记得那的野桃树多吗?” 王氏点点头,“有好几片儿,粗略加起来该有那么几亩地吧。”许是担心自家闺女真动了买那山头的心思,她赶忙劝阻道,“娘就是随口跟你提一提,那地当不值当的花钱,前些年有人去那边开过荒,可压根就种不成粮食。要不然,官府也不能贱卖啊!” 林宝茹一听说那边桃树不少,心里略微欢喜了一下。若是有桃树,那大概就能生桃胶...... 野生桃胶,那可是美容养颜强身健体的好物件。若与皂米银耳之类搭配熬制,未尝不是养生的好法子。 况且,那就算是荒山,可既然能生野桃树林,那必然就能长别的东西。至于粮食......林宝茹原本就没想着种地啊。 想了想,她就笑道:“娘,我跟你说,前些时候我同京城来萧家少东家谈生意,无意中听说京城里有一种桃胶可入药入养生方子。我琢磨着,若那荒山的桃树林面积大,许是咱们能做买了专门种桃树取桃胶......” “桃胶?” 林宝茹点点头,略作思索道:“就是桃树上流出的黏黏胶,我记得咱们村半大的孩子们,以前都用那东西黏虫子。” 她这么一说,王氏就明白了。她诧异的看了一眼靠在自个胳膊上的闺女,有些不相信道:“那东西能卖钱?” 林宝茹笑道:“可比桃子值钱多了。” 自打闺女开始做买卖了,说的话可没一句是白瞎了的。如今她言辞确切的说那桃树上的桃胶能卖钱,想必就真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王氏就有些坐不住了,她仔细想了想,那荒山上的桃树林零零散散有好几块。要是都采桃胶,怕是一个夏天都采不完。 想到这里,她直接就去掏出了自家的放存银的小匣子,然后取出里面的银票跟碎银子。 “那荒山虽然是贱卖,可也得二百八十两白银,算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王氏一边说,一边数清楚了自家匣子里的银子,“咱作坊这个月出货得了十二两银子,再加上你大哥前些时候捎回来的五百文,离着买山头的钱可差的还多着呢。” 林宝茹打怀里把自个的陪嫁银票取出一道填进去,连带上刘夫人给的改口红封子,如今也不过堪堪凑出来五十多两。若只是买田地,倒也够用。 可买山头,那几乎不用想。 林宝茹思索了片刻,同王氏商量道:“娘,就算是要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况且,咱置办产业,不得去看看再定啊?等日头下去一些了,咱去逛逛,要是合得来,咱们就寻了里正叔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里正叔从中做个保,同人商量一下,先租后买?” 按着她娘的说法,那边的山头也是不好出手的。毕竟,农家院里谁能有那么些银子去买山头?便是有,也不会花了那么些钱买个荒山,毕竟在庄稼户眼里不值得开荒的山头,还不如几亩自修地划算呢。 若是外头富贵人家想要修庄子,应该也不至于寻个穷山僻壤的地方。退一步说,便是有人家真瞧上那地当且舍得出银子买下来,想来也得是不差钱儿的。若是那样,就算她看上那些野桃树,怕也争不过人家。 不过眼下她家手头上还真没那么多存银,就算要买也得想些法子。至于挪用刘家的银子,她倒是丝毫未曾生那种心思。 而她现下唯一能想出的法子,就是如镇上一些人家一般,先盘个铺子做买卖,日后手里富足了,再置办自家的铺子。 其实若等作坊干到年底,许是还能多凑些银两。可问题是,若在等半年,可就错过一季的桃胶了。毕竟眼下刚好就是采桃胶的好时候。若是错过了,在她眼里可就跟错过了一笔巨款似得。 不过就算真要买,她也得先去那山头亲自再看一看,然后再盘算这门买卖值不值当的。 俩人正商量着呢,就听到门口有了动静。 刘书来撩开帘子进门,笑眯眯的凑到林宝茹身边,十分阔气的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来,“喏,不够的相公给你出!” 那语气,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 “前头我不是给了你许多银子么,那可都是咱院儿里的私房钱,你只管用就是了。用完了,我再给你赢!” 他想的素来简单,头进门前,只听了屋里娘俩说买山头缺银子,旁的他倒没多思量。自然,他就更想不到林宝茹心里的顾虑了。 左右,先把钱掏出来再说。这种一言不合就出银子的事儿,他干的可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的! 王氏看着被拍在桌子上的银票,再看看得意洋洋讨夸的刘书来,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倒是林宝茹,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派头,于是笑眯眯的夸赞道:“还是少爷大气,这样回去爷想吃啥只管说,蜂蜜白糖随便加......” 顿了顿,林宝茹又说道:“不过这银票算是我娘家借你的,回头作坊挣了钱,再还你。毕竟,那山头我是想着落在娘家这边。” 她一说这话,王氏可就皱了眉头。这嫁出去的闺女,还盘算着给娘家置办东西,甭管说那东西是不是给闺女留的吧,总归是不好的。 想到这里,她就生怕刘书来责怪自家.宝茹,干脆就要开口挽回了。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呢,就听得刘书来满不在乎道:“什么还不还的啊,又没落外人手里。” 林宝茹叹口气,“那还是把山头落你名下,不过日后采桃胶的事儿,就交给采茹几个管着如何?” 刘书来听她这么说,就像听到了什么傻话,“我要那山头干嘛?当然是谁买的放谁名下了,反正我不要。” 要了,以后就的管着,那多麻烦。 他还是觉得光出银子,旁的不操心来的痛快自在。 王氏见自家这姑爷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懵。 以前她只见过男人跟婆家死死的往手里扒拉东西,防备着媳妇,可没见过这般随意的...... 虽说刘家有钱,可也不至于如此不把银子当回事儿吧。 这也就是刘书来罢了,换个人,便是刘夫人自个未必也会这般大方。 而刘书来倒也不是全然打家里拿的钱,自打自个娶了黑心莲后,知道她喜欢银子,所以打那以后刘书来赌场上赢得银子,大多数都是尽数拿回来的。 说起来也是他运气好,别人是十赌九输,而他则是十赌九赢。余下的那一把,多半也是他要放水。 所以他还真没觉得缺过钱,就算是把自个私藏的银子都交了黑心莲,都不会觉得手头不宽裕。 至于今儿出门带的这两张银票,可不就是上回去赌坊赢了后,没来得及换成银锭子才留下的嘛。 要不是自家黑心莲更待见银子,他肯定不会带的。 哎,他果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好男人,对自个不甚待见的黑心莲,都能这般上心。 这厢娘俩说好了话,同刘书来知会了一声,就去了作坊。 如今作坊里大伙儿忙的热火朝天,因着现在林家不止生产皂块,连着一些洗衣裳的皂液跟胭脂水粉。 眼下这个时节,刚好是胭脂花最好的时候。加上林氏特制的精油本就更护肤,所以两项相加之下,那胭脂与水粉自然会比旁人家的更服帖也更养颜。 自然,各家铺子订单压根就没断绝过。尤其是快到庙会时候了,哪家的姑娘小姐不想艳压群芳?哪怕是交好的小姐们没相聚,自然也希望自个能容貌出众。 只是少了钱氏几个人,作坊里的活计当真有些紧张。 便是鲁大娘几个知道宝茹丫头回来了,都没腾出个空来去前院打个招呼。眼下瞧见了,可不都笑着同她说上了几句话? 如今林家因着作坊手里算是宽裕的,加上林宝茹千叮咛万嘱咐,要大伙儿做工的时候要净手带上特制的口罩。到后来,为着方便,王氏就同鲁大娘几个商量着仿照着孩子们穿戴的罩衣跟头套,就为防着衣裳上头沾染上什么头发或是尘土,再落进那些个皂液跟精油里面。 再加上琴嫂子跟银杏嫂子几个都是利落的,除了捏皂块分装皂液之外,但凡有点空闲都会手脚麻利的把作坊里里外外给归置一下。 至于如今琴嫂子家男人,也就是在作坊院儿里帮忙抬东西,管着装卸送货的林大安,更是不稀得留着力气。每回碰见自家媳妇打扫,他甚至都会把墙边的水瓮油瓮都会抬起来,好让这青石板铺的院子半点污垢都留不下。 如今烧制碱水跟提纯皂液,处理各种鲜花跟种子果皮的事儿,还有提炼精油跟纯露的事儿,王氏还是自个管着的。 她可是清楚,这几样活儿都是闺女琢磨出来的,也是作坊里最秘密的事儿。所以,每日里她宁可累点,也不放心交给别人,哪怕是鲁大娘几个,她都没敢交代给。可乐文学 有了林宝茹来熬碱水跟制精油,倒是让大伙儿的速度快了一些。毕竟,在整个作坊,那碱水跟精油才是真正的大头。余下的无论是调制荤油还是砸猪胰脏,亦或是熬制皂角,就连上捏皂块跟打模子里脱形,说到底也都是些体力活了。 何况,鲁大娘几个寻日里做惯了地里活儿的,还都有一身力气,倒着手的干倒也利索。 而熬碱水这些就不一样了,不说精油且说碱水熬好后,就先要静置过滤才能用呢。且有的时候,王氏掌握火候不到,还要重新熬制。 不过林宝茹就不同了,从碱水到精油,再到调配,她算是熟门熟路的。她上手,自然都是一锅成的,如此可不就让在边上搭手的王氏感慨起来。 虽说在林宝茹看来不算个事儿,可在王氏这当娘的眼里,这可又让她心里自豪了一番。 快到晌午的时候,林宝茹就歇了手,招呼了鲁大娘几个早些下工,想着大伙儿一块吃个饭,顺便念叨一下招工的事儿。 不过大伙儿也不是没眼力劲儿的,那会儿说话的时候,她们可都已经打王氏那知道了,这回宝茹回娘家,可是人小两口并着刘家二少爷一道回来的。 若只是宝茹丫头吧,她们留也就留了,左右作坊忙的时候,大伙儿也不是没在二房这吃过饭。 可现在,人宝茹丫头一家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她们若是再打扰,可不就失了本分了? 所以鲁大娘几个都笑着摆了摆手,推辞说家里可还有几口子人了,就不留下吃饭了。 不过作坊招工的事儿,几人倒是凑一起商量合计了一番。 林宝茹也没外待琴嫂子跟银杏嫂子,毕竟不管日后市面上是否会出现别的制皂作坊,可眼下看,林氏作坊已经有了名号,那扩建也就是迟早的事儿了。 若作坊扩建,那鲁大娘马婶子跟琴嫂子、银杏嫂子几个人,往后都是要管起一面儿事儿的。就如同她前晌那会儿同自家娘亲絮叨的那些话,不光是作坊里头,她们还要考量着寻人去各处蹚开售卖的路子。 除此之外,林宝茹还寻摸着要给几人涨些工钱。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作坊里的利润也较之最初的时候上了好几个台阶。 再加上她也清楚,这些日子鲁大娘几个为着作坊的活,没日没夜毫无怨言。虽说是给了贴补铜板的,可若仔细算起来,也是她家作坊得了大好。 就在刚刚熬碱水的时候,林宝茹仔细琢磨了一下,最初定下每日六文钱做工钱的时候,她也是有所思量的。 一是因着作坊才起步,一切都还不够稳定。再者那时候她也是想着闷声发大财,不想因着高工钱惹得村里人生了各种猜测。 加上作坊里若是活儿多的时候,也会按着上工时辰的长短,再补给几人些铜板。只说最忙碌的那些日子,鲁大娘每日也能有小二十文的进项。 这放在农家院里,可比一个在外做苦力或是打短工的壮劳力挣得也不少了。 不过虽说每个月几百文钱不算少,可对比作坊里的收入,也算不上什么。 况且眼下情况也与一开始不同了,作坊跟各家铺子与卖货郎的生意,都已经是白纸黑字签了契约文书定下来的,可以说整个林氏已经逐渐上了正轨。 退一步说,就算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她还有刘家这条路子走。只要刘家的胭脂铺跟杂货铺不倒,那就算林氏与别人家的生意出了波澜跟意外,她也不至于走上绝路。 而自打作坊建起来后,鲁大娘几个可没生出半点歪心思,甚至没因着作坊越来越挣钱而对自个的工钱有半分不满。几人反倒是处处为着作坊着想,总感念着要对得住二房给她们的工钱来。光凭这一点,就该给几人些好处。 再者,此时她再瞒着村里人自家挣了钱,其实也没多大意义了。老宅那边已经消停了,村里因着得了自家的好而感念的人,也越来越多,她自然也不再担忧遇上那些个扒着二房的极品亲戚了。 就算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林宝茹也不会再放在眼里了。就算真恼了,大不了就关门放刘书来啊! 有了这些想法,加上她也清楚作坊如今的利润越来越大,给鲁大娘几个涨工钱的事儿自然就该提上日程了。正巧今儿她回来了,干脆就一并办了。 此时才嫁给刘书来不过一月的林宝茹还没意识到,短短时日里,她虽然没对刘书来生出那种砰然心动的情谊,却也慢慢开始信任起那个明明最没规矩,却是最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来。 甚至在那个游手好闲的男人面前,她也多了几分快活的随意劲儿,这倒是让她往日里只想着努力经营生活的日子,多了几分鲜活模样。 鲁大娘几个也知道如今作坊里的活儿多,她们原是想着多给主家省些开销,哪怕自个多干一会儿也行。可打天儿热了以后,就算她们大晚上下工,也有些赶不上各家铺子的订货量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所以眼下林宝茹提起来,她们也就仔细思索起来。原本依着林宝茹的心思,寻几个懂事儿又爱干净的媳妇婆子。 不过经的事儿多的鲁大娘跟马婶子,却觉得光按着这个条框选不妥当。她们琢磨着,宝茹丫头的要求只算是最根本的,余下的却还得考量进作坊的妇人娘家跟婆家的关系呢。 万一遇上个媳妇勤快能干,可婆婆却是个贪心又好是非的。往后三天两头的闹些糟心事儿,让那做工的媳妇心里不痛快是小事儿,万一再给作坊招惹上笑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定下了个算是苛刻的招人标准。虽说条件多了一些,可如今桃溪村想进作坊挣工钱的婆子媳妇,可不光是一户两户。 毕竟谁都知道,在家门口做工挣钱,可比去外头风餐露宿的干活儿来的好。 再者,二房人向来厚道,但凡活儿多了,加钱不说,还会留下大伙儿吃饭。 若单说一顿饭,倒也不至于让人眼馋。可让人眼馋的却是二房那饭菜,可是有肉有油的,就算最后只断了些油汤剩菜回家,都够一家人回锅打牙祭的。 所以,但凡是盘算着寻进项的人家,哪个不是巴巴等着二房松口呢? 自然,鲁大娘几个也不担心,刚定下的那些个招人的道道会让作坊寻不着合适的人。 商量完了招人的事儿,林宝茹就笑着提起了给鲁大娘几个涨工钱的话。 “大娘,婶子,嫂子并着大安哥,我也不说什么客套的话了。现在咱作坊的生意还算红火,所以我跟我娘就商量着,往后你们的工钱不再按天儿算了......”林宝茹笑着说道,“以后咱也学着镇上那些生意人家,论月算工钱。只你们几个,工钱涨到每个月一两银子,若再遇上下工晚的时候,补给大娘们的铜板再另算。” “当然,新招来的人,工钱还按着大娘们之前的数目来算。若日后她们干的好了,再酌情涨些铜板。” 一两银子的工钱,也不是林宝茹随意想的,而是她按着作坊如今的盈利能力定下的。 说白了,这钱就是她为作坊寻的管事儿定下的工钱。日后,作坊招人多了,那甭管是调制还是制形,哪怕是往外送货,各方各面可都需要个人管束着。 而最先入作坊,且踏实毫无外心的鲁大娘几个,最是合适了。 琢磨着当下作坊的情况,再加上对未来的考量,所以林宝茹自然不会吝啬多给些工钱了。 这话一出,王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却让鲁大娘几个人惊了一下。 一个月一两银子啊,一年下来就是十二两银子,算起来可抵得上过去她们全家几年的进项了。 别说寻常人家了,就是琴嫂子这样在村里最风光的里正家当媳妇的人,都惊的连连摆手说着使不得。 就算是自家有头有脸的公爹,一年到头可也不一定能见到这么些银子。 不光是琴嫂子,就是余下几个做工的可都连连摇手说不行,这工钱也太高了,在作坊里留下的几个人谁都不肯要。虽然王氏跟宝茹丫头都没说旁的,可她们心里清楚,人家给这么高的工钱,就是念着彼此间的那点情谊的。更何况,她们也觉得,自个做的活儿,当真算不得累,要拿一两银子的工钱也是于心有愧的。 大家都不是偷奸耍滑的人,心里实诚是一点,再者也是想着长长久久在作坊里谋生的。所以,哪里会有人因着眼红,觉得工钱少? 最后还是林宝茹跟王氏劝说了许久,鲁大娘才带头松了口,虽说是松口但她却只肯那半两银子的工钱。 虽说降了许多,但要是在村里说起来,那也算得上让人眼馋的了。毕竟,在二房作坊里干活儿,可是个长长久久的营生,那进项也是稳稳妥妥的,不是寻常时候去做零活儿绣帕子能比的。 林宝茹见大伙儿都是这个心思,也不强求,只笑着说道:“大娘几个心善,光为着我们娘几个考虑了。” 鲁大娘跟着笑道:“咱们可不给你考虑,等以后作坊生意更好了,就是你跟你娘不给涨工钱,怕是我都得豁出这张老脸来跟你们讨呢。” 说完,她就先哈哈大笑起来。边上因着涨工钱心情极好的马婶子几个,也跟着纷纷附和起来,就是林大安都凑过来说了几句讨喜的话。 说定了作坊里的事儿后,几人就结伴下工离开了,余下王氏就开始张罗晌午饭了。 这回林宝茹几人回来的突然,也没给王氏提前准备的机会。不过亏得二房现在家里也不缺油盐跟肉食,加上前院外头自家.宝茹归置出的菜地,眼下正是下菜的时候,所以她倒也不难做。 林宝茹一进院儿,就看到刘书来正坐在厢房门口懒洋洋打着瞌睡。 他倒也会享受,把灶房里的那张放菜的小木桌扯了出来,上头放着些瓜子跟零嘴儿,还有一碗盛着梨的甜水。 许是听厢房里头自家二弟讲课听得有些闷,加上也没个人说话,所以林宝茹进门的时候昏昏欲睡的他,竟然没听到点响动。 王氏见刘书来一副没个精神的模样,那模样可不就像是晚上没休息好?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家闺女小声叮嘱道:“宝茹,娘知道你如今是大人了,可娘还是得嘱咐你两句。你刚经人事,可不敢老纵着姑爷,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倒不打紧。可你到底才养上身子没多久,得顾念着些......”52 以前自个家里日子难过,闺女身子压根就没长好,就是葵水都没来两年了。 打去年开始,日子稍稍转好,闺女身上才见了些好。可饶是这样,她也不免担心自家闺女经不住夜夜被折腾。 虽说夫妻俩感情好,她当娘的该欣慰。可她也担心啊,怕自家闺女不知道拒绝,再伤了身子。 林宝茹刚开始还没回过味来,不过等对上自家娘亲那隐晦的担忧神情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瞬间窘了一下,干咳一下,胡乱应了个声。 许是担心她娘再说什么,林宝茹赶忙转了话题说想吃饺子了。 王氏一听闺女说想吃饺子了,哪里还有心思说旁的,赶忙应了声就张罗着去准备饺子馅。 许是想着闺女都二十几天未曾吃自个做过的饭了,王氏就琢磨着弄个韭菜鸡蛋馅,再调个肉馅的。反正不管怎样,先得让闺女吃个畅快。 等王氏去拿镰刀了,林宝茹才松了一口气。哎,真是作难哦,前头好不容易习惯了自家婆婆盯着自个肚子看,如今还得应付她娘那些个话。 这会儿她娘是担忧她跟刘书来纵欲过度呢,要是知道他们来一个屋檐下头住了这么久,都还清清白白的,怕是就得琢磨该怎么把俩人往一块凑了。 林宝茹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就冲着刘书来过去了。 也不知怎的,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听了她娘刚刚的话后,林宝茹再看刘书来,莫名就想起当时他不安分的手,还有成亲第三日早晨她反手抓住的那根“棍子”...... 当然,自打前些日子她病好后,这家伙每天晚上腿脚不老实的压着她挤着她,就更别提了。 林宝茹越想,就越不自在,最后干脆没好气的捏住刘书来的耳朵。 本来都会了周公的刘书来耳朵一疼,哎呦一声就醒了。 “疼疼疼......”平日里也就刘夫人常捏他耳朵,所以这会儿他被扰了睡意,倒是没先发脾气,只是捂着耳朵委屈起来。 等看清楚自家黑心莲不乐意的神情后,他莫名的就先心虚了下来。虽说不知道自个又咋惹了她不高兴,可刘书来还深刻的记得当初他跟张老.二陈老三琢磨出的那些个话,女人一不高兴就容易作妖,一作妖男人就没好果子吃。 更何况,他今儿来可不是来发脾气的...... 所以,刘书来十分有求生欲的没甩脸子。 其实林宝茹上了手后,就有些后悔了。平白无故的拧人耳朵,说起来,还真没这个道理。 不过亏得刘书来看起来比她还心虚,所以她松开手不等刘书来回过劲来,就先发夺人道:“大热天的在外头睡,也不怕中暑了难受。” 说完后,她就看到刘书来那只被自个拧了的耳朵有些泛红了。 下意识的,她抬手就帮他揉了两下,顺便探头往厢房屋里瞧了一眼,“二弟还没讲完呢?” 刘书来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可等耳朵被那黑心莲的手一揉,忽然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这下,别说是耳朵,就连脸跟脖子都有些发烫了。 他眼神飘忽着不敢看林宝茹,胡乱应道:“恩,那会儿说是散了,哪知道又来了一拨孩子,这不又讲起来了。” 林宝茹闻言点了点头,收回自个的视线,打算让刘书来帮自个打下手去拾掇饭菜。不过这一扭头,她就发现原本只是一只耳朵红的人,眼下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 她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让你在院儿里歇着,看看现在难受了吧!” 虽说话上是有些抱怨,可那语气多少都有些无奈跟心疼。 最后,林宝茹也没真让刘书来去灶房里帮自个搭手做饭,反倒是直接把人推、进了当初自个做闺女时候的屋里歇息。 说起来,这还是刘书来第一回进这间屋子。 之前二房上梁那时候,林家几口人还没搬到前院新屋子里。 而上一次来迎亲的时候,是自家大舅哥把人背出去的,他也没机会进黑心莲的闺房瞧瞧。 至于回门的时候,根本就是在正房里拜见了王氏,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顿回门酒。那时候,他跟黑心莲也算不上熟络,当然也没想着要来她闺房。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刘书来一边上,一边开始打量这算不得大的屋子了。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大抵被褥都是新拆洗过得,还有一股子跟那黑心莲身上一样的皂香味......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刘书来以前还真没进过女子的闺房,眼下心里可不就有些稀罕。他总感觉,这里跟自个屋里不一样的很,简简单单没什么布置陈设,可就是让人心旷神怡。 刘书来下了炕头左右瞧着,甚至还在梳妆台前头的铜镜那做了个鬼脸。也不知被自个逗乐了,还是因着旁的,反正他直接咧嘴笑起来。最后瞧着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他才扑到炕上,可一到炕上枕上舒服的枕头,闻到香喷喷的皂香味,他就不受控制的想起俩人成亲后第二日一早的事儿来......那土丫头身上,也是又软又好闻...... 屋里头,刘书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越想心里就越荡漾。也就是林宝茹不在跟前,否则怕是会觉得他这一脸猥琐的模样,难以直视了。 做饭的事儿,对林宝茹来说并不难。 眼下家里有之前腌上的肉,加上门外的豆角跟小白菜,还有之前摆流水席剩下的干粉条,这会儿正好能让林宝茹炖了一锅肉菜。 这厢林宝茹正洗菜呢,就瞧见刘书来探头过来了。 也不知刘书来勤快,实在刚去那屋里的时候,他是稀罕的。可没待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了,这不干脆就寻着林宝茹来说话了。 王氏在门口摘好韭菜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那穿着绸缎长衫的姑爷,正嘟嘟囔囔的蹲在灶台前头往灶膛里添柴禾呢。 而往锅里下菜的闺女,时不时的冲着姑爷的脑袋顶翻个白眼,等火烧的太大的时候还会埋怨姑爷几句。 瞧着这情况,她心里是忽上忽下。别说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就是村里许多人家都讲究男人不进灶房的事儿。 哪怕平时有人家烧大锅摆流水席的力气活儿,也不兴男人到锅台上帮忙。 更何况,往年里,她听林有志说过不是一回两回,说讲究人家都说灶房是凶地,最影响运道。 且说男人天生就是要远离庖厨的,那是自古流下来的说道。 所以如今乍然看到刘书来在烧火,她心里哪里可能不忐忑?这要是闹不好,许是姑爷心里得埋怨自家闺女的吧! 想到这里,王氏就迈步进了灶房,“宝茹,灶台跟里热,你带姑爷出去歇会,娘去叫采茹来烧火。” 她的话音刚落下,刘书来就抬起头了,“就是烧火,没必要叫二妹。她这会儿,怕是听二弟讲三字经听得正入迷的。” 说着,他还兴致高涨的自夸道:“说起来我这才第二回烧火,就烧的如火纯青了,要是换个人怕是黑......”正高兴着的刘书来忽然卡了一下,而后赶忙改口道,“换个人,怕是还不能跟我家娘子心有灵犀呢。” 林宝茹同他在一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能猜不到这人肯定给自个起了什么外号。不过相较于那个,她看着刘书来这恨不得见个人就往自个脸上贴金的模样,实在觉得有些辣眼睛。 虽说辣眼睛,但她还是顺着他夸道:“是是是,我家相公风.流倜傥,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恶霸斗得过极品,最是能干又英雄了!” 俩人斗了几句,就自顾自又忙起来。 倒是王氏,直到起了小灶开始炒鸡蛋调馅了,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说那刘家大少就是妥妥的酒囊饭袋,整日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最喜欢到那些不入流的院子买乐么?还说前头,他仗势欺人,在赌场跟暗巷里不知欺负过多少老实人。 那些话传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甚至欺负花楼姑娘的事儿,也是闹得人尽皆知。 反正提起他,那完完全全就是个不至于说是恶霸的人物。 先前他来的时候,虽说自个瞧着他没那么坏,对他的印象也因着闺女稍稍转好。可那也仅限于,觉得他根子上没坏透罢了。 可今儿见他又给闺女打下手,又一副讨夸模样,可不就是活脱脱像极了自家采茹采荷小山当初的模样? 王氏半天都平复不下自个的心情来,觉得匪夷所思的很。若他真像外人说的那样仗势欺人,又怎会帮着闺女烧火做饭?可要说他是装的吧,那装的也太像了吧,况且他何必费那个心啊! 就在王氏一时担忧一时庆幸的时候,林宝茹就擦着手上的水出来了。 “娘,我来调馅吧。”林宝茹接了王氏手里的菜刀,一边把韭菜切成细碎的沫儿,一边同王氏解释道,“相公就是那么个性子,上回我就跟娘说了,他人不坏,做起事儿来也没那么多规矩。” 王氏挖了两瓢白面和上,“虽说娘也不觉得他是个坏的,可听多了外头传着的那些有鼻子有眼的事儿,心里能替你不担忧吗?” 林宝茹笑道:“我知道娘是心疼我,不过我现在觉得日子过得十分顺遂。相公是个不管事儿的,所以屋里屋外都是我说了算。婆婆也是个和善不拔尖的,事事都知道尊重我,遇上外人寻晦气,婆婆也总帮我挡着。”起舞中文 “娘,我出嫁之前,也没想过能嫁到这样的人家。” 这的确是她的心里话,就好像先前未出嫁的时候,安慰王氏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应验了一般。 林宝茹清楚,换个人家,不管是不是盲婚哑嫁,她都不一定能得了今日这般的自在。 就算是嫁给个自个以前所设想的踏踏实实的汉子,他也未必能给自个遮风挡雨。若那人是个愚的,许是还不如嫁给刘书来能过得好。 在这个时代,女子能过得如她这般的,想来也该是不多的。 至于刘书来,性子虽然不够沉稳,未来也不一定能给自个撑起一片天来。可他胜就胜在,遇上事儿了,不问青红皂白就先偏向自个。 至少,在前头的几件事上,刘书来未曾外待了她。也不曾因着这门亲事并非二人合心合意的,而轻贱过她。 王氏如今也不是没个心眼的人,端是看着闺女说话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家.宝茹并非是为了安慰自个才这般说的。 自家闺女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若不是当真过得舒坦,她也不可能带着刘家兄弟俩回来。 况且,那会儿她瞧着自家闺女跟姑爷斗嘴的模样,还真有那么点戏文里唱的蜜里调油的模样。 她想了想,叹口气道:“只要你过得好,旁的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经历了寡.妇分家跟寡.妇门的事儿后,王氏哪里还会把名声看的那般重要? 林宝茹打了俩鸡蛋搅拌起来,想着炒碎了添进韭菜里吃味。 自然,她也没忘了同自家娘亲唠嗑,“所以娘往后瞧见他,只管把他当成长大了的小山就是了。” 王氏闻言,就笑着戳了戳自家闺女的脑门,“虽说娘不在乎他那名声,可要是小山日后也仗着家里有些余钱胡作非为,娘非得被气死不可。” 说着她就又从鸡蛋坛子里摸出了四个鸡蛋递给林宝茹,笑道:“姑爷上门,没道理抠抠唆唆的。多打几个鸡蛋,一会儿再切点泡好的粉条添进去......” 林宝茹听了她这话,故意哼了一声说道:“娘,你这算不算偏心啊。我可听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呢!” 王氏斜了自家闺女一眼,“娘喜不喜欢有什么用,有用的是娘的宝贝闺女喜欢啊,这才嫁过去几天啊,就巴巴的跑过来给他正名了。” 娘俩说着闲话的工夫,林宝茹就往韭菜馅里添了油盐酱。韭菜本就味道霸道,如今再混上炒好的焦黄焦黄的鸡蛋,那味道更是浓郁鲜香了。 至于肉馅就更好调了,为着解腻,林宝茹还抓了一把泡过的萝卜条剁碎加进去。那肉原本就是过了油的,再加上小葱跟一缕韭菜,滋味就更好了。 就算是吃惯了好物件的刘书来,都没忍住跟着香味出了灶房,顺带着摸了摸自个那会儿喝甜水有些喝饱了的肚子。 哎,早知道那会儿就不该贪甜了。现在可好,闻着喷香喷香的饺子馅,一会儿他怕是吃不下多少了。 林宝茹瞧着刘书来又没事儿做了,干脆寻了一头蒜递给他,让他剥好了皮儿切碎放进碗里,等着一会调汁儿。 虽说时间不算早了,可架不住王氏跟林宝茹都是干活儿的能手,一个擀面皮儿,一个包饺子动作倒也挺快。等着村里各家开始吆喝着自家孩子回去吃饭的时候,二房这边饺子已经包了大半。 厢房那边,因着各家孩子被叫回去吃饭,刘书言也终于得了清闲。 他出厢房的时候,正好闻到一股肉香味道,肚子不自觉的就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离他最近的采茹听到声响,笑着看向他说道:“你比我大,我得叫你一声哥。我跟你说,今儿你来可是有口福了,我大姐做饭的手艺,在咱们整个桃溪村都是出了名的。前头还有好几个外嫁出去的闺女,专门回来打听我大姐做饭的菜式跟法子呢!” 刘书言先是因着自个肚子叫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等听到采茹那得意的话后,就跟着笑道:“恩,那我一会儿要多吃一些。” 大概是被村里质朴的孩子渲染了,眼下他的心情也有些微妙的不一样。不过这种感觉,倒是很好,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觉。 饺子头包好的时候,王氏就去灶房里腾大锅了。 余下的面皮儿也不多了,林宝茹自个包也就是眨眼睛的事儿。可架不住刘书来自诩能耐啊,眼下瞧见王氏挪了地方,他可不就凑过来要包饺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只是上回刘书来煮个绿豆汤都能煮的灶房里兵荒马乱一片狼藉,如今包饺子哪可能像王氏那般包的个个白胖圆鼓? 这不,好好的一个面皮儿,落他手里就东破个口,西露个馅,最后捏来捏去竟瞧不出原本模样了。 倒是擀好最后一个面皮儿的林宝茹,动作熟练的夹了馅,俩手交叉稍一用力,一个皮儿薄馅儿大的胖饺子就捏好了。 肉馅圆鼓鼓的,而韭菜馅的透过面皮还能瞧出几分绿色,看的刘书来直接就泄了气。 这饺子,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啊! 林宝茹好笑的看着刘书来,拍了拍手上的白面打发他把饺子端去灶房。然后自个则刷干净小锅,趁着饺子下锅的时候,做了个用青菜打底儿,做了个水煮肉片,还做了个干煸四季豆。 想着小山跟刘书言不能吃辣,她干脆又汆了些芥肉丸子。 一顿饭算不上丰盛,可也是色香味俱全。不说采茹几个本来就喜欢自家大姐手艺的人,就是刘书言这个在家精细调养着胃口的,都足足吃了一碗饺子,还喝了一碗丸子汤。 至于刘书来,吃到桌上酸甜口的老醋花生时候,更是眼前一脸,欢喜了许久。黑心莲还真讲义气,记得自个喜欢吃甜的呢,倒不枉他今儿跟着来的一番心意。 这顿饭除了林宝茹,余下几个人几乎都吃撑了。最后,还是林宝茹受不了几个人捧着肚子的模样,直接抓了刘书来几个在院子外头阴凉的地方溜达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前晌提溜着自家小子们来听课的几个婶子,手里就提着篮子或是些自个家里树上结的果子过来了。 往日里,她们来多半都是寻王氏娘几个串门的。不过今儿,倒是来答谢刘家二少爷的。 虽说只是一前晌的课,可自家那孙子小子的回去,念起那些话来可是有模有样的,甚至还能在地上描出自个的姓名来了。 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婶子家的当家人,甚至都忍不住红了眼眶,都活了一辈子的人了,才头一回知道自家的姓是那样写的。 刘书言第一次被一群淳朴厚道的大娘婶子围起来感激,那模样倒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摆着手,十分有礼的同人说着不必答谢,那些事儿不值一提。可就算这样,也架不住那几个婶子看着他这读书人的敬重模样。 刘书言身上被挂了好几个篮子,眼瞧着还有人往过送东西,他只能求救似得看向大哥,然而大哥现在明显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可好。所以,他就又把视线投向了自家大嫂。 林宝茹笑着帮着他接了几个篮子,对村里算是相熟的几个婶子说道:“婶儿,这些你们拿回去,给家里孩子添个零嘴儿。你们这般客气,倒是要让我这面薄的二弟不好意思了......” 这话一出,刘书言赶忙点头,拱手作揖缓声说道:“婶子们的好意我领了,我就是给孩子们讲了几句三字经罢了,当不得这般感激。若你们这般热情,倒是让我受之有愧了。” 这模样,同当初林有志那般清高模样相差甚大,倒是让几个婶子感慨起来。 一行人又说了几句话,最后自然少不得再感激刘书言一番才离开。 不过这么一闹,几人倒是不再觉得肚子发撑了。 因着林家二房如今屋子够多,所以林宝茹也没急着走。她打发了刘家兄弟去客房休息,自个则跟采茹几个陪着王氏歇了半日。 直到日头过了头顶,天儿没那么热了,她才寻了采茹几个,想着一道去正卖着的前山看看。 而刘书来自然不肯在院子里闷着,非要跟着去。 最后,一家人除了王氏跟小山,余下的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就出发了。 路上倒是遇上不少当村的婆子,她们如今见着林宝茹,可不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是那几个家里孩子前晌在林家二房院儿里学了字儿的人,说起话来更是感激的很,连带着看刘书来这种被村里传的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都顺眼了许多。 至少,大家伙儿对林宝茹都算和颜悦色,对刘书来也没那么惧怕反感了。 等林宝茹一行人走远了,几个惯是喜欢说东家长李家短的,还凑在一块絮叨林家那些个事儿呢。127 往日里,都觉得林家二房活不下去的人,现在哪个不羡慕那边儿? 家里就算没了当家做主的男人,可人家生生是靠着闺女把日子过甜了。现在一说起来,村里谁不知道分了家的寡妇门,比别人家过得都好啊! 刚过年的时候,林家二房说林满仓去学杀猪的手艺了,那时候大家还觉得人家可怜呢。可眼下,整个村里可不就人二房一家能日日炖肉吃吗? 年前王氏闹分家的时候,哪怕有里正几个做主,没让王氏娘几个两手空空被赶出林家。可大伙儿谁不觉得那娘几个,算是完了,活不下去的。 可还没过一年呢,不再被磋磨的二房成了事儿,痴傻的儿子转好了,也能干了。几个闺女懂事儿听话,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连带着作坊生意都红火的厉害。 相比之下,早些时候在村里过得最得意的大房一家,却落了下乘。尤其是知道林有成为着银钱,坏了心思后,更是对比出大房的恶毒来。 至于入赘去别村的林有志那个读书人,现在被提起来,可不全成了笑话。 反正现在,桃溪村多少人一凑到一块唠闲话,就少不得提起林家大房跟二房的那些个糟心事。 说到最后,就忍不住会唏嘘林老汉跟刘氏真没福气,把好端端的日子过成现在这样。 但凡他们当初对二房有对大房一半的好,现在肯定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当然,村里又羡慕林家二房日子好的,就又嫉妒眼红的人。那些个暗地里说风凉话的,戳着王氏寡妇的身份嘀咕的,甚至明里暗里说二房一家子不孝顺迟早得遭报应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但打林氏作坊传出要再招人的消息后,这些个话可就销声匿迹了。毕竟,比起说些不疼不痒的闲话,能给家里添进项才是更重要的。 只是这些事儿,林宝茹并没放在心上,偶尔听到几句也只是一笑而过。毕竟,这些事儿与她而言,当真算不得什么。就像当初过得艰难的时候,她也从未在意过外头的风言风语一样。 前山这边来的人一向都少,毕竟这边柴禾少,又不能种粮种菜,所以就算是山脚底下的岔道口那边,都没人肯丢几颗南瓜种子。 眼看就要到地方了,可气喘吁吁的刘书来却直接寻了个阴凉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摆着手说道:“不行了不行了,再走下去,老子都得成咸鱼了!” 虽说这会儿日头没那么毒辣了,可到底是大夏天的,走这么一道,又被晒着,刘书来自然难免有些燥。 他本来就是个没受过累的,那会一门心思要跟着过来,也就是图个热闹。要是早知道走这么一道,他还不如安安生生窝在院子里喝甜汤呢! 林宝茹跟采茹几个,是干惯了苦活儿的。当初为着省下几文钱,她们可是能连走两个时辰去赶集的,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刻钟,自然是大气儿都不带着喘一个的。 不过林宝茹看着斜靠在树干上,整个人歪歪斜斜不成样子的刘书来,不由叹了口气。惯是在外面跑跳的刘书来都撑不住,更不论说身子骨本就单薄寻日里总是脸色苍白的刘书言了。 为着防着刘书言累狠了,她干脆招呼了采茹跟采荷也跟着寻个阴凉地儿歇息会儿,顺带着把手里装着甜汤的三个水囊分给了几个人。 虽说这甜汤没什么凉气儿,可好歹是之前在凉水里冰着的,眼下多少也能解解热。 “黑......”刘书来接了水囊,本来打算直接灌两口呢,可瞧见自家黑心莲也在边上忽闪着手掌扇小风,当即就挑眉把水壶递了过去,“你也喝点,这天儿出门真是忒受罪了,那会儿咱就该赶着马车过来。” 林宝茹本身就是受不得渴的,那会儿因着嘴馋又吃了许多辣,眼下还真有些口干。现在她见刘书来把水囊递过来,也不矫情,直接接过来打开塞子喝了四五口才解了气儿。 等往回递水囊的时候,她惬意的眯了眯眼,笑道:“哎,你到底给我取了什么外岔号啊?黑什么?” 林宝茹自觉自个也不算黑,一开始的时候,刘书来没少笑话她的身板,所以她琢磨着依着这人的性子该给她起豆芽菜,土丫头,或者是柴火人之类的名号。 可他好几回都是“黑”“黑”的,倒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书来心虚的扭了扭头,下意识的把水囊抬起来灌了几口,有些支支吾吾道:“什么黑啊白啊的,又不是唱戏的!” 许是被林宝茹盯得有些羞恼了,他干脆直接挺了挺腰板,故作义正言辞状的说道:“再说了,你看我像是那种给自家娘子起外岔号的人吗?肯定就是你听岔了!” 林宝茹见他又炸毛了,不由乐起来。她算是发现了,刘书来这所谓的纨绔,不务正业是真的,你要说他别的心思,可真是有些抬举他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尤其是每回他心虚的时候,那模样活脱脱就是脑门上顶着“我就是在说谎”的孩子样。 不过说实在的,在发现刘书来并非传说中的那般不可救药的纨绔后,林宝茹还真越来越觉得这人有些可爱了。 他是看着不着调,可细微之处却总让人心安。 刘书来也不管林宝茹信不信自个的话,反正伸手就把水囊又塞进了她怀里,貌似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喝赶紧喝,等会儿不是还要上山啊!” 林宝茹瞥了一眼那水囊,故作嫌弃道:“我才不要,我嫌弃你长胡子!” 刘书来看了一眼手里的水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而抬手抹了一把自个的下巴,“不是刮干净了么!” 这么一来,更让林宝茹开怀了。 刘书来就算那会儿没想明白,可瞧见她笑的前仰后附的模样,也猜到这人又埋汰自个呢。想到这,他直接把人拽了过来,可劲撸了一把她的脑袋,挠着痒痒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还敢埋汰自家相公拉!” 林宝茹被闹的躲闪了几下,见躲闪不过,不由伸手狠狠拧了他胳膊一把,“我哪里是埋汰你啊,你那口水都沾水囊口上了,难不成你让我就着你口水喝?” 刘书来胳膊一疼,就有些委屈了,“我那会儿都没嫌弃你,还就着你的口水喝过呢!” 这话一出,别说林宝茹,就是他自个的脸就先轰的一下热了起来。 那会儿他是真没反应过来,如今想起来,自个的动作可就是太暧.昧了。往日里,他可从来没就着女人的胭脂喝过东西。 就是同张老.二陈老三他们去那些香粉场子里,也只是让人给自个倒倒酒斟斟茶,要碰上什么花魁美人儿接着机会要他同饮一杯酒水,那可是要膈应坏他的。 也正是如此,那些个瞧着他去画舫春楼的姑娘们,对他才会只是热情而非上心了。热情是看在他出手阔绰的份上,至于不上心...... 自然是因着她们打他这里,得不了旁的好处。尤其是有些姿色跟名气的美人儿,哪个不想借着富家子弟的势给自个赎身,让自个后半辈子有个依仗。 偏生刘书来是喜欢享受玩乐,唯独不喜欢跟那些胭脂水粉的女子亲近。就算偶有调.戏,也不过是些个虚话,算不得真的。 刘书来越看手里的收囊,眼神越是飘忽,也不知怎的视线就有些不受控的瞟向自家黑心莲粉m嫩,粉,嫩的嘴唇。他往日里总是听陈老三说,那女人的嘴唇多香多软,却不知道黑心莲的是不是也那样...... 林宝茹见刘书来那脸色都快能开染坊了,就不再逗他了。她拍了拍刘书来的肩膀,忍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喝的时候没就着口喝,只是往嘴里倒了两口罢了。” 说完这话,就见刚刚还脸色爆红的刘书来,忽然愤愤的举起水囊一口气又喝了好几口甜汤。而那神情,虽然没之前的羞涩模样了,可也算不得好,甚至......好像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哀怨。 林宝茹挑眉,只当他是恼了自个调.戏他的事儿了,就又戳了戳他的肩膀说道:“我错了还不行吗,大不了下回我同采茹她们喝一个水囊的。” 刘书来没好气的把她的手扒拉下来,翻了个白眼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又不缺你几口甜汤!” 至于他那会忽然觉得心头一头胡蹦乱跳的小鹿的事儿,打死他,他都不会说的。 刘书言看着自家大哥跟大嫂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而大哥还被大嫂调.戏的耳根都发红了,不由笑起来。自家娘亲说的果然是对的,许是不久之后,他就能有侄子侄女了。 这么一想,刘书言的心情就跟着好了起来,就是走了一路身上沾上的热气儿,好像都没那么恼人了。 许是山上横七斜八的树多一些,所以越靠近前山,几人就越发感到凉爽一些。 许是村里不少人因着这些野桃树没什么用,所以还当柴禾砍了许多枝杈,如此一来越发显得这些野果子树少了。 再加上这里多年没人打理,各种杂草树枝还有酸枣树横生,使得一些小株的野桃树越发干枯长不大。 因为林宝茹一道上都惦记着桃胶的事儿,所以眼下瞧见那些个稀稀拉拉的桃树林时候,就有些失望了。 原本她是想着这边野桃树就算不成规模,好歹能叫林子,也得是成片成片的吧。哪知道过来了,才瞧见桃树是不少,可怎么着也不至于能让她为着这么几十株桃树买下一座山头。 倒是性子最活的采荷,最是眼尖,刚一来就先瞧见了那些个桃树上挂着的鸡蛋大的果子了。于是,有些馋了的采荷,就蹦跳着伸手去摘。懒人听书 说起来,野桃子的模样还真算不得诱,人,与之前林宝茹让李货郎帮着捎带回来种下的果木树所结的果子,肯定是没法比的。 只是她们毕竟才在院墙外头种下果树苗子还没一年,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吃到新鲜的果子。 所以在采荷这小丫头眼里,那些个又是黑点又咧着口子的小桃子,倒也能解馋。哪怕,她小时候每回吃,都涩得把小脸皱巴起来。 大概是瞧着自家大姐愁眉苦脸的心疼,摘了桃子的采荷十分大方的把手里还又硬又绿的桃子分给大姐一个。自然,余下的刘书来跟刘书言,也算是沾了林宝茹的光,得了打裂口里流着斑驳桃汁儿的小桃子。 刘书来手里猝不及防的被塞了桃子,原本他哪里会吃这般物件,可一对上采荷那小丫头亮晶晶的眼神后,就说不出嫌弃的话来。 于是,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刘大少爷,满脸愁苦十分为难的咬了一小口那桃子,这一口下去就直接让他的脸扭曲狰狞起来。 “呸呸呸......”刘书来连连把嘴里的桃子皮儿吐出来,“快快别吃了,赶明儿我给你带些水蜜,桃来,那才是真正的好吃呢。” 还在桃树底下查看树枝上所溢出的桃胶品质的林宝茹闻言,不由看了他一眼说道:“谁说野桃子没法吃,赶明儿我用糖渍腌一些,到时候你可别嘴馋!” 这话一出,刘书来本能的就扬起下巴要反驳。毕竟,他见过的吃食可不比林宝茹少,自然知道便是桃干,都要挑些味道甜美的晾晒。可从来不知道,这种哭不拉几咬着都费劲的桃子,还能变出新花样来! 可没等他开口呢,边上正教着刘书言去掉厚厚的桃子皮吃果肉的采茹,一听自家大姐又要做好吃的,当即就惊喜起来,“大姐,那我还要吃糖渍红豆!” 自打大姐出嫁后,她们的零嘴儿都少了许多。虽说娘时不时都会从李大哥那里买一些回来,可她们吃着总觉得不如大姐做的好吃。 采茹的话刚落下,采荷就已经凑到了自家大姐身边,十分殷切的说道:“大姐,那我先摘桃子哦......” 这么一来,本来还满不在乎的刘书来,心里也有些痒痒了。 自家这黑心莲虽然一点都不柔顺可爱,可也不像是诓骗人的主,再者上回她做的冰激凌还真的挺好吃的。听她娘说,前两日黑心莲还专门把做冰激凌的方子送去了自家酒楼,如今但凡去酒楼的妇人跟孩子,都爱在饭前先吃上几口解暑。 想到这里,刘书来下意识的就舔了舔嘴巴,虽说看着手里的野桃子依旧不顺眼,可好歹也没说旁的。 倒是刘书言见自家大哥吃瘪,有些发笑。 可能是此处没有外人,又或者是心情极好,想来都是儒雅乖巧的刘书言,这会儿可是半点形象都没有的把厚厚的野桃子皮儿啃了去。虽说里面的果肉也没什么甜滋味,可好歹算是能入口了。 吃过有些青草味的野桃子,他才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肩膀,故作提醒的说道:“大哥,我是吃完了,大概晚些时候就能吃到大嫂做的糖渍桃肉了。不过你嘛......” 说着,他看故意看了看自家大哥手里捏着的小桃子,摇摇头安慰性的又拍了两下刘书来的肩膀。 于是,素来不肯吃粗糙东西的刘书来,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自个手里的桃子,一咬牙一闭眼就匆匆咬了两口。 林宝茹起身往另一颗桃树下走的时候,正巧看到刘书来皱着眉头痛苦的啃桃子的模样,当即就愣了一下。 “你又饿了?” 刘书来一脸懵的看了她一眼,“不饿啊!” “那你吃着玩意儿?”林宝茹有些疑惑的打量了刘书来两眼,又瞧了瞧他手里所剩无几的桃子,皱眉道,“这桃子不蒸一蒸再糖渍,还真不好下咽。” 要不然村里那么多孩子大人的,也不可能宁可打酸枣,都不来费劲的摘野桃子。 而林宝茹往日里也的确没做过糖渍桃子,不过她琢磨着前世自个吃过糖渍橘皮,糖渍橙皮,甚至连糖渍苦瓜都吃过。那这还算得上水果的野桃子,大抵也能按着那个法子祛了涩口的苦味。 刘书来见她也满眼嫌弃,当即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苦着一张脸,气势汹汹的冲着林宝茹控诉道:“那你刚才让我吃!” “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这生桃子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刘书来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家黑心莲的确没非得让他吃。 话说道这里了,他哪里还感觉不出自个是被忽悠了?于是,自觉上了当的刘书来,可是好生追赶着刚刚忽悠自个的二弟捶了几下。 平日里刘书言从来不曾放肆过,更没畅快的玩过。 如今被大哥这么一闹,他倒是觉得通身都畅快了。就算是素来整洁的衣衫都被汗渍打湿了,甚至因着玩闹而累的心跳有些急促了,他都觉得意犹未尽。 其实以前刘书来也不是没想着带自家二弟一道玩乐,只是他自个也知道,他去的那些个地方算不上正经,实在不适合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二弟去。 再者,他也的确是耐不下心来听二弟在耳边里念叨什么大道理。更不想因着带二弟去鬼混,而被他娘亲逮住暴揍一顿。 所以多半时候,他就只是关心关心二弟的身体,碰上好玩的好吃的记着让人给西院送些过去。 当然,要是听说有人欺负刘书言,那他自然是要暗地里找补回来的。 也正是如此,纵然刘书言在一众能跑能跳,时常小聚吃酒游玩的学子里有些格格不入,也未曾遇到过落了脸面的事儿。 当然,林有志那次是个意外,而且林有志最后不也被刘书来修理了不轻么。 边上摘野桃子的采荷跟采茹瞧见自家姐夫跟刘家二少爷闹得厉害,干脆就在边上不断喝彩起来。至于给谁加油,林宝茹是没听出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边上看热闹。 其实这片桃树林规模不大,不过桃树的桃胶产量却不算低,按着她粗略估算怎么着一棵树也能有一斤多的产量。若是正常采摘,满着山坡采摘该能采上四五十斤。 刨除她自个作坊入美容皂跟香膏可以用的,余下的倒卖出去,无论是做药材卖还是做滋补品卖,都能算个进项。 只是关于桃胶的行情,她并不清楚,倒也不能贸贸然的定下这事儿。 林宝茹心里琢磨着桃胶的价值,顺带着用手里的镰刀把脚底下的杂草拨开,想着再往山后头走走,看里面还有没有成片的桃树。 若是这里的确适合生长野桃树,那除了采桃胶,她倒是能想想法子花些力气,寻了人来把这些桃树嫁接成合适的桃树。不说那些桃树能挣多少银钱吧,至少日后年年都能产一季甜桃,卖出去也算是长久的进项。 哪怕已经嫁去刘家,甚至手里开始管理着数间铺子,可在林宝茹内心深处,自家的与刘家的还有有所差别的。 说到底,她现在只是帮着刘家打理铺子。而桃溪村这里的,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是她能随心所欲的底气。 并不是说刘家对她不好,也不是担心刘家同她计较什么。只是林宝茹自己心里清楚,她对刘家没有归属感,对刘书来没有依靠感。 可以说,从最一开始同刘书来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她就时刻准备着万一哪一日在刘家呆不下去的结果。 当初她同刘书来说的,若日后他遇上了想要过一辈子的人,只要同她说清楚,她自然不会不识趣儿的碍眼的那番话,并不是一时兴起随意说说。 那个时候,甚至到了现在,她都依旧是这个想法。 与她而言,只要日后她足够强大,就不怕被休弃,更不怕和离。相反,她一点点置办下的东西,都会成为她逍遥自在生活的底气。 现在的林宝茹,大抵已经想不起曾经她还想过,若刘书来是个贪酒好色的,就寻些花红柳绿的放他院子里的事儿了。 毕竟,在知道刘书来没那心思后,她也真不想找些女人放跟前膈应自个。 刘书来是不知道她这番念头,若是知道,只怕又得要跳脚了。 几人打打闹闹的又往上走了一段路,待到上了半山腰的时候,林宝茹才彻底泄了气。这里野桃树虽然不少,可却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桃林,就算嫁接后能转成甜桃售卖,进项怕是也有限。 至于桃胶,往好的说,顶了天应该也不过能采上百十来斤。若仔细盘算起来,估计买山采摘还不如直接让村里的乡亲们自个摘了,而后林家作坊收购来的划算。 至少,二百多两的真金白银,单靠这些桃胶怕十年八年也回不了本。v3书院 而且前山这边相较于后山而言,岩石多,又因着附近没有水源跟河流,所以更为干旱。也正是如此,刚在山坡向阳那边的时候,野桃树还能稀稀拉拉自成一片,可越往远了走,野桃树就越发少了,偶尔遇上几株也跟没长成的小树苗子没什么两样。 到后头的时候,别说刘书来几个了,就是最初时候满心欢喜的林宝茹都失望的厉害。 要只是这般不适合开垦,又没有什么价值的山头,的确不值得二百八十两白银的价钱。若是买下来,怕是就极有可能会砸手里。 林宝茹尝尝舒了一口气,招了招手让大伙儿寻个凉快的地方歇歇脚。 刘书来跟刘书言自然是半点力气都没了,倒是采茹带着采荷还四处张望,想瞧着哪里还能寻些野果子,好再多摘一些让自家大姐一道给糖渍成零嘴儿。 林宝茹也不拘着俩人,只是叮嘱她俩玩闹的时候慢些,免得碰着伤着了。 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工夫,俩小的就挎着篮子满载而归了。其实这山头上也没什么好滋味的野果子,说到底不过是些野桃子跟没长熟的酸枣。 不过采茹跟采荷还是高兴的很,尤其是采荷往自家大姐跟前蹦跳的时候,都带着欢实劲儿。 北坡那边,几个人没再去。 一是刘书来有些耍小性子了,二是这山坡上碎石多,树根杂草也是一堆,就是原本被踩出来的道儿都算不得好走。再加上林宝茹瞧着,这山头上也的确没什么好东西,就算是有些野菜也都是过了季儿的。 往回走的时候,速度虽然依旧不快,但好歹是歇了一阵子,也算轻快一些了。就算是刘书言,都没掉链子落后。 至于采茹跟采荷,更是巴巴的把自家姐夫挤开,凑在林宝茹跟前念叨篮子里的物件。说道捡了许多大果子,还折了些鬼见愁的树枝子时候,俩人还没忍住显摆了显摆。 “大姐,回去我给你编个红绳串了鬼见愁戴手上,可好看了。”采茹眼睛亮亮的看向自家大姐,献宝似得说道,“以前奶奶说那些东西都是哄人的,所以娘从来不让串,不过前些时候娘买了红绳,还让我跟采荷学学遍手绳的手法呢。” 桃溪村这地界对鬼见愁也是有些讲究的,一年里也就镇上过庙的时候还有过年的时候,兴串鬼见愁驱邪保平安。不过后来镇上庙会的时候,许多摊贩跟杂耍人,都会送辟鬼珠引个人气儿。 不说那辟鬼珠到底有没有用吧,反正模样总归比自家捡来的鬼见愁好看,久而久之上山捡鬼见愁的人就少了。 就算是有,多半也是砍几段树枝,回去给家里的孩子雕个小木刀或者辟邪的小剑挂门上。 不过饶是这样,像采茹这般年纪的女孩子,前两年也常会用鬼见愁的果核串手串,就是图个稀罕。 那个时候,采茹跟采荷瞧见杏儿几个戴,可是羡慕的不行。 只是每回没等她们想跟奶奶寻一段红绳呢,就被奶奶跟大伯娘先数落了。次数多了,她们自然也就不敢提这事儿了。 连自个串的手绳都不敢要,更别提说要去赶庙会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每回镇上过庙会,她们多半都是要在家里跟地里忙活的,就算地里的活儿干完了,那不还得帮着大伯娘带小堂弟么! 采茹现在都还记得,前年个儿她求了奶奶好久,好不容易让奶奶答应到了庙会上若是碰见有人送辟鬼珠,就给她们要几颗。可最后,珠子没见着,还被大伯娘阴阳怪气的说些了难听话。 也就是现在,她们家过得自在了,俩孩子也被纵出了些欢快模样,这才让俩人又生了爱美的心思。 林宝茹瞧着采茹说的随意,知道她并没沉溺在过去。只是她稍微一想,就能猜出刘氏跟章氏当初的心思来,大抵是担心她们姐妹拾掇那树枝子耽搁了干活的时间。 当然,也可能是在那时候,奶奶刘氏跟大伯娘章氏,当真就是单纯的瞧不起她们,就半点都不想让她们顺心。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值钱的用些白捡的树枝子做的小玩意儿,也不乐意让她们得了。 不过那些事儿到底已经过去了,加上采茹跟采荷显然也没放在心上,所以林宝茹当然不会再提。 她顺手接过采荷胳膊上挎着的篮子,笑道:“行,那大姐可就等着你的手串了啊。” 说着,她还挺好奇的探头看了看篮子里所谓的鬼见愁。原本只是想随意的一看,想着借个由头夸一夸采茹跟采荷,却没想到她刚看清篮子里的东西时,就骤然惊喜起来。 若说那会儿因着看桃树而满心失望的话,那现在瞧见采茹口中的鬼见愁时,她可就是十分意外了。 那段树枝,是灰褐色的,嫩枝带着些翠绿色。叶子狭长,叶轴还微微有些扁,两边都有直槽,没有绒毛。两边的叶子,都是近对生的,还挺单薄。关键是,上头带着的几个橙黄色的果子,让林宝茹眼前一亮。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果子算不得大,不过弹丸那样。因着还没长熟,所以有些青黄跟橙黄,瞧着并不好看。不过若用红绳串起来,应该也算精致。 只是林宝茹现在可不在乎它戴在手上好不好看了,此时的她勉强压下心头的惊喜,取出一个鬼见愁来在手上抠唆了几下。 却见那果皮一被抠开,她手上就被沾染了许多粘液,算不得多却也够让她确认眼前所谓的鬼见愁,就是前世她曾见过的黄金树。 说起来她能记得这般清楚,也算是意外。当时她在网上看到有人发美图,说郑州街道种满了黄金树,一出门黄橙橙的十分梦幻。 但凡女孩子自然都喜欢美了,所以她就想查一查自个的家乡有没有这种树可以打卡,结果一搜才知道所谓的黄金树就是洗手果,古往今来多少人都直接用它洗衣洗头洗手。 可以说,这种果子算是皂素含量最高的东西了,别说提取后效果堪比洗衣液了,便是直接扔进盆子揉/搓几下,都能有极好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相较于不添加精油的皂基,洗手果做的皂液更滋养皮肤。就是洗头,也不输一些勾兑成的洗发水。 当时因着稀罕,加上她一时兴起,所以林宝茹还真买了密封的桶,发酵了一桶所谓的自制洗涤剂。 一开始的时候,她跟舍友还有些犹豫,后来发现那洗涤剂清洗的抹布甚至比香皂还干净。而后宿舍里的几个姐妹就开始用这洗涤剂洗衣刷碗,打那以后整个秋冬的时间,她们宿舍愣是没买过洗衣液跟洗洁精。 可以说,如果这里真有洗手果的树木长成,那于她于林家作坊而言,可就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猪胰脏所制的皂块,无论再如何改善,使用感都会因着胰脏的脂肪而略显油腻。而且,寻找猪胰脏到底也是有限的,尤其是在春秋这种杀猪极少的时候,更让作坊的原料供应有些吃力。 也亏得是她后来的方子,是搭配着皂角制作的,加上刘家杂货铺打各地搜罗来的皂角还算够用,才能让作坊正常生产。否则,就凭刘家铺子里的订单量,怕早就耗干了林家作坊的原料了! 可如今不同,若这座山头真能长成洗手果,而且洗手果的品质还都如她手上的这般上佳,那就意味着她完全可以在这里造林。 想到这里,林宝茹也顾不上下山的事儿了,直接同刘书来交代了一声,就匆忙拉了采茹跟采荷原路往山上爬去。 在几人刚刚歇脚的上方不远处,林宝茹就看到了郁郁葱葱的一片乔木林。许是临近秋日了,一些个叶子都隐隐泛黄了,倒是颇为漂亮。 林宝茹小心走近,仔细辨别之后,顿时惊喜起来。原以为是真是个荒山,纵然有些桃树能用,可也算不得宝地,却没想到它是内有乾坤! 说实话,之前的时候,她只因着从未见过大伙儿用洗手果,加上桃溪村种的都是小麦玉米,所以从没想过处除了皂荚树,竟然还能有黄金树。 若是早知道,怕她早早就会盘算起来了。 林宝茹看着眼前成片的肆意生长黄金树,还有上面那一串串还没成熟的果子,总算明白了为何村里那些个人,在此处开垦田地都不成能有个收成了。 要知道黄金树这种树,对土壤没什么要求,相较于一般的农作物,它是更能适应碱性土壤,尤其是砂质土壤。再加上它因着深根性,抗风力强,能耐干旱,所以对生长环境并无太大要求。 换句话说,能长出郁郁葱葱成片黄金树的地方,土质还真说不上好。再加上此处干旱,杂石多,就越发显得田地单薄没有养分了。 再具体的,林宝茹说不上来,毕竟她当初也只是因着跟风自制洗涤剂,所以才对黄金树做了了解。可说到底,她也不是专业的农学院出身,许多关于田地跟收成的事情,也只是理论上了解了一些罢了。 不过眼下的她,也顾不上深究那些事,她只知道这些树许是成了林家作坊最天然的原料库。 等刘书来跟刘书言气喘吁吁跟上来的时候,就瞧见林宝茹正不知疲倦的顺着那些个说不上名的树木转悠。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她时不时还会搂着一人粗的树干笑出声来,倒是让刘书来没忍住皱紧了眉头。 “喂,你把我们扔半道上,就是为着这么几棵破树?” 刘书来实在是没个力气了,在瞧见自家黑心莲后,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直接一屁/股蹲坐在一堆杂草上。 不过虽然说他没生气,可该有的质问还是得有的,“别傻呵呵的笑了,不就是几棵树啊,赶明儿老子让人给你种一院子。” 查看完黄金树的林宝茹,心里欢喜着呢,当然不会因着他的没好气而不高兴。相反,这会儿的她,瞧着刘书来可是顺眼了很多。 于是一脸喜悦的林宝茹,听了他抱怨的话后,忽然眼前一亮,高兴的问道:“你说真的?” 刘书来一脸没反应过来的神情,“什么真的?” “种树啊!你能寻得到种这种黄金树的人?” 若是真要原料自供自足,那她肯定要寻了专门能打理黄金树林子的人来经营。既然这里能生出这么多年头足够的黄金树,那就证明这个山头可以造黄金树林! 而眼下,她最缺的,就是真正懂树的人。好 刘书来愣了愣,啊了一声,撇撇嘴没好气道:“你相公都快累死了,你只顾着关心你的树,真是没良心透了。” 哼,之前还说什么给他斟茶倒酒,这还没过一日呢,就全给忘了。 他就说嘛,自个哪里能指望得上她啊。就她这性子,能恭顺贤淑才怪了呢。 林宝茹见他又别扭起来了,就赶紧打篮子里抽出水囊递了过去,“我这不是把你放心里惦记着么。喏,最后一点甜汤,正好让你跟二弟解了渴,再缓缓劲儿。” 刘书来瞧了她一眼,见她一副真挚的模样。那双亮堂堂的眼睛,差点就又让他看得心头乱蹦了。 一时间他自个就先有些不自在了。 他扭过头,用手掌胡乱在脸旁扇了两下,可依旧觉得脸上燥.热的难受。 果然这黑心莲就是不知道羞,虽说他自己知道自己风.流倜傥长了一副好样貌,让多少人都羡慕的很。可黑心莲好歹也该有点女子的样子啊,现在看自个可是一点都不矜持了。 他记得当初他学着陈老三那样,头一回同女子调笑的时候,那女子可是羞羞答答遮掩的厉害。虽然说次数多了,他也觉得无趣了吧,可好歹还有那么点儿娇羞模样。 要说温柔乡,可不就是那样的?如今可好,这黑心莲别说娇羞了,就是连点遮掩都不带着有的。 许是他心里本来就有些涟漪,如今再被林宝茹这么一看,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煎熬了。心里明明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可面上非得一副傲娇模样。 边上把另一个水囊递给刘书言的采荷,刚转身,就看到脖子通红起来的刘书来,而后她看向自家大姐担忧道:“哎,大姐,你看姐夫的脖子跟耳朵怎么那么红啊?可别是中暑了。” 先前收麦子的时候,林宝茹受了热难受了大半日,如今她们瞧着刘书来有些不对劲,自然也少不得担心。 采荷这么一开口,就把大伙儿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这下可不光是林宝茹盯着刘书来看了。就是还没缓上劲儿的刘书言,都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 刚刚上来的时候,大哥还很有气势呢,怎的坐了一下就招了暑气儿啊? 就在刘书言这亲二弟犯嘀咕的时候,离得最近的林宝茹,可是清楚的看着了刘书来闪烁的目光,还有越来越泛红的脸皮。 于是,她就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她是真没想到,传言中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刘家纨绔少爷,竟然这般容易脸红。刚刚,她可没半点逗弄他的意思,更没什么奇怪举动。 不过笑归笑,等接收到刘书来控诉的眼神后,她还是赶紧收敛了表情,忍着笑点点头说道:“采荷说的对,别是热着了。先喝点甜汤水,等会儿咱们回家做些凉食儿解暑。” 刘书来见她还抿嘴笑着,就更不乐意了,“老子都要中暑了,你还笑。” 林宝茹眼看着他都气急败坏了,立即从善如流的摇头道:“那我不笑了。” 虽说她是真不笑了,但那神情怎么瞧都让刘书来觉得别扭。 刘书来:“......” “算了,想笑就笑吧,你这么憋着,老子更难受。”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黑心莲就是专门克自个的,偏生自个还就是拿她没辙。 打吧,一想到他给赵立脑壳开瓢的场面时,他心里多少是有些犯怵的。 骂吧,自个好像也骂不过,就算真骂过了,怕是回了家,他娘也得活剥了他。 还真是个活祖宗,他是惹不起的...... 几人歇了一会儿后,林宝茹也不再同刘书来斗嘴儿。 她招呼了采茹跟采荷一块去捡起地上掉下的一些个洗手果,也就是采茹之前口中的鬼见愁果子。 采茹跟采荷虽然不知道自家大姐要这些个吃不得用不得的果子干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对大姐的信服。别说只是捡果子,就是捡些旁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怕是俩人都不会有半点迟疑。 虽说今儿天儿算热的,可在山里头,日头一偏西山上多少都会带些凉气儿了。就是打枝杈间打下来的太阳光,都失了许多温度。 一阵阵风吹来,让本来就横生的树枝杂草瑟瑟作响,倒是让这山头多了些萧瑟跟静谧。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行人在山上耽搁的时候有些长了,如今下了山,日头都偏西了。 临到村口的时候,林宝茹就瞧见道边上,自家娘亲王氏正跟几个大娘唠闲话。而边上的小山,正同村里的大毛几个孩子撒欢的玩闹着。 那乐颠颠的小人儿,可是半点都不像半年前的虚弱干瘪模样了。 林宝茹现在还记得,当初每回抱他,都唯恐他那纤细的脖子给折断了。不过如今养起了肉,倒有了些虎头虎脑的可爱样子。 正玩的开心的小山一扭头瞧见自家大姐,也不顾上什么玩伴了,直接倒腾着小短腿冲着自家大姐冲过来。 “大姐大姐......” 那声音欢快的厉害,若不是他人还小,怕是都要蹦跳起来了。 林宝茹本来就是个待见孩子的,更何况小山的转变还是她一手带来的,这会儿自然就张开胳膊笑着把人抱了起来。 小山满足的搂着自家大姐个脖子咯咯笑起来,顺道还献宝似得把自个手里的一把狗尾巴草拿出来,“给大姐的。” 大概是玩闹的时候不短了,这会儿小山的脸蛋都红扑扑的,瞧得林宝茹整个心头软的一塌糊涂。 于是,心情愉悦的她,直接就吧唧吧唧在小山脸蛋上亲了两口,还十分轻快的说道:“小山都知道给大姐礼物了啊。” 倒是后头过来的采茹,探头点了点小山的脑门,说道:“我看,小山是想让大姐给你玩狗尾巴草变活的游戏了吧!要不就是想让大姐给他编兔子了。” 小山被说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搂着自家大姐的脖子,扭了几下说道:“有给大姐的,也要大姐给编兔子。” 林宝茹好笑的拍了他两下,笑着应道:“行行行,不过要送大姐,还要编兔子,那这点狗尾巴草可是不够的。” 她这么一说,小山就扭着身子从她身上滑下来。等到他脚一落地,就直接屁颠屁颠的又招呼着自个的小伙伴去采狗尾巴草了。 那乐颠颠的模样,可是让人看了都觉得欢实。 道边同王氏说话的老婶子笑道:“你可真算是熬出头了,外人都说你那女婿不成兴,可我瞧着他可比咱们村那些个只会喝酒吹牛的汉子强得多。” 说着,她还拍了拍王氏的胳膊,“我这一辈子,可比你看事儿看的多了。那些个嚼舌根的,怕是连自家日子都过不顺当呢,哪会盼着别人家过得好。你要因着那些话难受,那才是想不开呢。” 显然,她也是听多了外头的闲话,知道村里总有些嚼舌根的愿意上门碰着王氏的心说挤兑的话。往日里,王氏不怎么在村里行走,她这老婆子也碰上不上,如今碰着了,就忍不住劝说两句。 因着有刘家兄弟跟着,所以王氏只是应了老婶子几句,然后就同大伙儿一道回去了。 之前上山下山,加上刘书来每回累了,都不管不顾的随地一坐,所以这会儿他身上可是又脏又狼狈。 别说是林宝茹了,就是他自个也嫌弃自个的很,于是不用林宝茹多说,他自觉地同王氏讨了一身自家大舅哥的衣裳换上,然后在厢房里梳洗一番。 当然刘书言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顾忌些形象,不至于要梳洗换衣服。眼下也只是洗洗手,擦擦脸罢了。 而满心都是鬼见愁果子的林宝茹,可顾不上关心那俩人干不干净,此时的她把洗干净的鬼见愁果跟红糖放入澄碱水的坛子里,临了还按着前世自个发酵洗涤剂的比例加了半瓢凉开水。 待到把坛子密封之后,她才把余下的一些鬼见愁果子拿到院子里晾晒起来。 虽说后院作坊有专门晾晒的地方,可如今她是想在鬼见愁的方子入作坊之前,先自个将香料与碱水同鬼见愁果实提取的皂素比例,调制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最起码,作坊里利用鬼见愁果实生产的洗衣液跟洗发水,许得有最好的使用感。 哪怕前世的时候,她已经做过许多次洗涤剂,可那时候毕竟是自用,所以在香味跟粘.稠度上,她并没有用过心思。 可如今不同,事关林家作坊的口碑,她不能大意。三九中文网 此时的林宝茹大抵还不曾想过,正是她这一个谨慎,竟在后面生生为她保住了林家跟刘家的产业。 这厢忙完之后,林宝茹瞧着天儿实在有些晚了,就没再多留。不过在离开之前,她也仔细叮嘱了一番自家二妹三妹,为了避免麻烦,让她们不要同人说道今日自家捡鬼见愁果子的事儿。 采茹几个虽然还有些不明白,可见自家大姐慎重的模样,自然是毫无迟疑的答应了。就是王氏,都默默记下闺女的话,想着若是万一有人瞧见自家晾晒的鬼见愁果子,就说是要给孩子们串手串用得了。 离村之前,林宝茹先带着刘书来跟刘书言去了一趟林里正家。 当然,这一次他们也没空手。好在刘府也算是家大业大,便是随便拿出的一盒点心,都算得上是稀罕物件了。更何况,还有王氏塞到车上的几个皂块了。 林里正如今因着村里占了林家二房的光,日子过得可是得意又顺遂的。 前头刘家粮行那边来收麦子,果真就给他们提了一厘的好处。虽然算不得多,不过是够给家里孩子添个零嘴儿的,可架不住这算是独一份,是给他桃溪村当里正的长了脸面呢。 若是说最初的时候,林里正瞧见来闹事儿的刘书来,还觉得不顺眼的话,那现在就可谓是眉开眼笑的慈祥长辈模样了。 这不,一瞧见几人过来,他就赶忙招呼了自家婆娘准备茶水跟板凳。那乐呵呵的模样,可是让人半点都想不起当初因着刘书来去林家老宅泼粪时的恼怒。 不过说起来,打二房同老宅闹翻以后,林里正一家明里暗里帮衬了二房也不少。加上里正媳妇也是个心软的,每回瞧见有人指摘二房几口人,都忍不住回怼几句,再有里正家老大家两口子,还在林家作坊里干活呢,所以里正家与二房的关系自然就亲厚了许多。 虽说不能同鲁大娘那样,自她们最困顿时候就帮衬她们生的情谊厚重,可比外人却也算得上是亲近的了。 也是林宝茹跟王氏也算知事儿,从来没有因着自家日子过好了而瞧不上旁人,逢年过节,哪怕是作坊里有什么事儿,也没有撇开过里正的理儿。久而久之的,林里正对二房几口人就越发满意,也越发偏向了。 其实对于里正来说,他也不是没有私心,原本就是想靠着二房为村里多谋些甜头。可瞧着二房经的那一桩桩糟心事儿,他多少也是会不落忍的。 这一不落忍,自然就会让自家婆娘多照看着那边一些。结果他家婆娘一照看,他才发现,二房那边可比当初供养了读书人的大房懂理儿多了。 就这么着,与公与私的,他可不就愿意给二房行方便了?所以,甭管是开作坊,往来经营,他都没为难过二房。 其实里正自己也发现了,自打二房的作坊开始招人干活,还从村里收购些物件开始,桃溪村里挑拨事儿的人就越发少了。就是那些个针头线脑,东加长西家短的闲话,都少了许多。 就是以前一些个婆媳吵闹的人,现在都愣是安生了。就好像,自林家二房分家以后,他们村的风气越来越好了。 等林家老宅那边,除姓的除姓,赶走的赶走后,村里再没出过乌烟瘴气的事儿来。 不说别的,就凭这一点,他这当里正的就够欣慰的了。 所以,现在他看到林宝茹过来,甭管是为着什么事儿吧,反正他都是欢喜相迎的。 这回刘书来也没耍混,同自家二弟有模有样的给里正作了揖,随后乖乖巧巧的说了几句体面话。 他行礼算不得周正,可架不住乡下庄稼户也不讲究这些虚的。所以这番动作落在林里正眼里,就觉得外人说的行事没有章法的纨绔,也没那么混。 再联想到前头村里多少人碰见二房姑爷回门时候的事儿,说是这姑爷看着张狂,但内里也是个乖巧的,没外人传的那般不堪。听说,他当时对王氏几个也十分恭敬上心。 有了这一遭,林里正看刘书来也愈发觉得满意了。那就跟更别说彬彬有礼还是读书人的刘书言了,那简直都能成为林里正的座上宾了。 几人寒暄客套了几句,林宝茹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给几人倒茶水的里正媳妇。 “婶子,今儿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两盒点心,还有自家做的皂块,你可别嫌弃啊。”林宝茹笑道,“其实上次回门的时候,按理儿就该来同婶子跟叔歇会儿,咱桃溪村的女婿怎么也得见见村里主事儿的。只是上回时间短,就没顾得上......” 里正媳妇见她又是大包小包的带着,赶忙推拒道:“来就来,怎的又拿东西?可不兴跟你婶子这么生分了,你要老这样送物件,往后婶子见着你了,可都不能让你进门了!” 她也是实心实意的,虽说不少人都说林家二房日子风光了,手头该阔绰着。也有不少人念叨刘家有钱,手缝里漏点儿就够乡下人吃一年的了。 第二百三十章 可在她看来,甭管人家怎样好过,那都是大风刮来的日子。尤其是二房娘几个,当初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可是她看着过过来的。 当初二房被分出老宅之前,吃的可还是混着野菜根跟观音土的饼子。当时她给二房挖苞米面的时候,都是险些落泪的。 所以就算二房日子过好了,她也没想着空手得了人家的好物件。 更别说,眼下宝茹丫头,还带着婆家的姑爷跟小叔子一道回娘家。但凡一个说不好,指不定她就得让婆家说是败家婆娘了。 思及此处,里正媳妇神情就更坚决了,说什么都不肯收那些东西。 林宝茹笑道:“婶子,我肯定不能同你生分的。我就是拿些家里常见的物件过来,也不金贵。要是这些婶子都不收,那可不就是同我见外吗?” “就你跟你娘,惯是理儿长的。”里正媳妇摇摇头,满脸无奈道,“往日里说了多少回来就来,别带物件,可你跟你娘总是能说出道理来。” 林宝茹趁着说话的工夫,把东西都放下,笑道:“婶子跟叔不嫌弃就好。” 里正媳妇推辞不过,又见自家男人没有阻拦,也就不拉扯了。只是她听了林宝茹的话后,摇着头笑道:“你可别笑话你婶子了,现在谁不羡慕你婶子打你这得的皂块?” 其实她们家如今的光景,是真不差这点东西。一来里正家原本在村里过得就宽裕,二来如今家里老大跟老大媳妇都在林家作坊里做工,每个月的进项算不得少。自然,平日里给孩子买零嘴儿买点心,是不愁的。 不过宝茹丫头有这份心,她们心里也觉得欢喜。毕竟,谁都不嫌东西多,更不会嫌弃人记挂着两家的情谊不是? 刘书来这会儿倒也会说话,笑着说道:“以前我不知道事儿,在咱们村里闹了些笑话,今儿过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里正见他现在全然没有之前咒骂刘氏的混不吝模样,不由摸了摸胡子欣慰道:“过去的就不提了,往后你们好生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因着林宝茹还惦记着想买前山的正事儿,所以几人闲聊了几句后,她就开门见山的询问道:“叔,我听我娘说,咱们有山头要卖?” 林里正心情极好的喝了一口茶水,点头道:“是前山的山头要卖,前些时候,也不知怎的,县太爷吩咐各村盘一盘各村的田地跟荒山。咱们村报上去的,正好是前山那边。” 具体内情不知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是打衙门手里买的,那后续倒不用太担心生出什么是非来。 旁边坐着听着几人说话的里正媳妇皱了皱眉头,看着林宝茹提醒道:“宝茹丫头,你是打那山头的主意?” 要是之前,林宝茹铁定还会犹豫迟疑。可在瞧见上头成片的黄金树林后,她可是已经把那山头看做是一处宝地了。 以前的时候,她常听老人说,天底下就没有没用的地。原先她还不太理解,可如今倒是明白些道理了。 哪怕是人人都摇头的荒山,只要运用得当,未必不能成为聚宝盆。倘若她真能在哪里把黄金树种出规模来,山腰之下再把野桃树修整修整嫁接成甜桃。那无论是建庄子,还是单纯的圈起来为作坊供给原料,都将是一桩好事儿。 不提旁的,就单说制皂这一项上,掌握了原料库与不掌握原料库的利润,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想到此处,林宝茹就点了点头。当然,其中内情她是不能同外人说个清楚的,所以只是笑道:“如今我们手里也有些富余了,就想着先置办些地方......” 里正媳妇虽然不用日日在田间地头干活儿,可庄稼人哪个看田地不老道? 更何况,是一整个山头,那银子若算下来,可都够一家子大半辈子的进项了。这还是说有些能耐的,若只是靠着种地做苦力干活,怕是一辈子也难攒下上百两银子。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劝说道:“那山头荒的厉害,你买下来只怕也就能种点南瓜跟豆角之类的小物件,种别的怕是得没收成。” 林宝茹闻言,心里知道里正媳妇是为她打算着呢。可那黄金树跟洗手果,她是志在必得的。 哪怕说眼下不一定能用得上,可对于日后作坊的发展也是极有用处的。 早些时候,她就考虑过,自个做皂基总不能只靠着碱水跟猪胰脏这些东西。如今好不容易寻摸到了最天然的皂素果子,且还是洗衣洗头护肤效果更好的东西,她自然要先攥在手里。 至于买下后如何修整,那且是后话了。 想到这里,她就笑道:“婶子,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忧呢。不过那块山头,我倒也没想着开田种粮食。” “您也知道,如今我家作坊的生意红火,只靠着我们院子后头那个小院子,实在是有些倒腾不开。”爱书屋 “我也不瞒您跟叔说,今儿回来,我是同我娘商量想扩大一下作坊的规模。一来是现在那些美容皂跟美容水订单有些多,二来也是打算再寻些门路把东西往远处卖上一卖。” “若真要往外卖,那我们家迟早要寻个地方再建作坊。” 早些时候,她也想过闷声发大财,省的自家成了出头鸟。不过随着作坊生意越来越红火,而且自家又是雇人又是收购村里的柴禾跟果皮的,别人也不难猜出她家的营生多好。 一开始的时候,还能随意打着哈哈敷衍旁人几句,可随着自家的美容皂跟养颜皂一块难求的局面出现,村里哪个还会相信,她们只是勉强糊口呢? 更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之后林家作坊给鲁大娘几个涨工钱的事儿,迟早得传出去。 索性,她干脆就对里正两口子先坦白了。就算以后外人提起来,那里正两口子也不会觉得自家蒙混她们。 况且,原本她们就没有利益纠葛,就算说了倒也没有妨碍。 里正媳妇一听这话,可是惊了一下,感慨道:“还要建作坊啊?” 林宝茹应道:“是,这作坊应该还是要同刘家一同开的,刘家占大头,林家占小头。不过用人上,还是要从咱们村里寻。到时候甭管挣多挣少,总归是给咱们村的媳妇大娘的,寻了个家门口做活儿的门路。” 其实她心里是琢磨过就算再建作坊,不想再让刘家搀股的事儿。 前头是她手头缺资金,且没有人脉。加上当时自个家里的现实情况,生怕自己出嫁后,没有刘家的名头挡着,娘跟妹子护不住作坊。 可如今不同了,她算是有门路有靠山了。且她也看出来了,如果此时有人再上门找茬,怕是里正跟族里的大辈儿们,都能把人教训一番。 毕竟一个作坊,给村里带来的好处可不只是面子上的事儿。 所以,她是真想撇开刘家单干。 只是那是之前她的念头,当时她日子打算着给自个留后路,就算作坊也不想再让刘家再占大。 可她没想到刘家无论是刘夫人还是刘书言,对她都不曾有戒备之心,甚至在家里家外的管事权上还颇为真心。这让她不免有些迟疑,担心若自己算计的太过清楚,会伤了几人间的和睦与情分。 不过眼下发现了黄金林就有不同了,她倒是能趁机林起炉灶,成为作坊上游供应。至于分成跟利润,还得等她把事情盘算顺后,同刘夫人仔细商量一番。 林宝茹的话音刚落,里正的心里就微微激动起来。 他是桃溪村做主的,自然就最是在意村里的利益。哪怕他没做过生意,却也听得出,若林家作坊扩大规模,最得益的还是平日里只能靠天吃饭的庄稼人。 想到这里,他看着林宝茹的眼神就更赞赏了,“好好好,你能有这份心意,咱桃溪村的老少都该念着呢。” “不过你要是只建作坊,买山头倒不如再买块庄户划算。那山头要修整出一块好地方来,可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呢。”里正皱了皱眉,仔细思索片刻说道,“那山头的地是不强,可架不住地方大,价钱高......” 林宝茹知道他这是替自个考量呢,毕竟若不是刘书来拿钱不当事儿,怕是她也得犹豫要不要出手呢。就算知道山上有黄金树,恐怕要凑出二百多两银子买山头,也很是吃力。 她笑着说道:“不瞒叔说,我也是有旁的考量,只是如今我也不是十拿九稳的,没法同叔说明白。不过哪怕最后不成,可那么大的山头,也能造庄子建宅子。” 林里正两口子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闺女肯定心里有了想法。 不过他俩也没觉得心头不舒服,毕竟他俩也没生过盘算二房营生的事儿。 虽说林里正算不得什么一心为公的人,可好赖事儿还是知道的。像章家里正那样让人戳脊梁骨唾弃的事儿,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于是,林里正也就不再劝说了,简单同林宝茹絮叨了几句前山的来龙去脉。自然,就是说这前山以前是有主的,后来不知怎么抵了人,后来东家作奸入狱,又被衙门收了回去。 不过这些就算是些闲话,并不影响契书。 林宝茹也听了个明白,知道那山头除了开不出良田来,其他的并没什么问题跟纠纷。若她真买下来,也是清楚明白的,往后定不会有人上门找茬。 “叔,我是诚心想买那山头,只是不管如何诚心,还是得在价格上考虑一番。”林宝茹顿了顿,神色略带犹豫的看向林里正,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让叔帮着探探衙门的底儿,看看这价格上可否还能让步!”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哪怕是衙门的买卖,定然也得是有商谈的余地的。 当然,她也是想先跟里正通个信儿,等里正帮着去衙门探听的时候,自个也让人在各村打听对比一番。看看这荒山在各个村落乡镇的价钱到底几何。 里正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这算不得事儿,赶明儿我就去衙门一趟,要是有了准话,我就让人给你送个信儿!” 正事儿上说完了,林宝茹也不好再多留,又跟里正两口子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招呼着刘书来跟刘书言要离开。 不过这回,里正看着刘书言倒是欲言又止起来。直到他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了,眼看着几人要上马车了,他才心一横牙一咬,看着刘书言说道:“二少爷,你今儿教了咱们村许多半大孩子认名儿......咱们村多少人都感念呢......我想着,下回你要是有机会再来,能不能再给咱们村的孩子讲讲那些书上的字儿?” 其实这事儿后晌的时候,他琢磨了好几遍了。 桃溪村地当不算富饶,田地又少,良田还好点,一边自家开垦的薄田收成当真算不的多。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请先生开学堂了。 哪怕是他想请,也没人肯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但凡有识字儿的,不是在镇上做掌柜子账房,就是早早被各家私塾或者有钱人家收拢了去。 别说是什么落魄秀才了,就是一些个十几年没考中功名的读书人,那在镇上也比在乡下村里吃的开。 说实在的,就是他家这种日子在村里还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人家,也供养不起孙子去读书识字儿。不说束脩,单单是笔墨纸砚跟书本子,那都是巨资了。 顶了天的说,他也就是让孙子跟着老巴人学几个常见的字儿。 之前林家老宅还风光的时候,他也同刘氏商量过,让林有志回来时候,同村里孩子絮叨絮叨学堂里的事儿。哪怕说各家各户有孩子的,凑些麦子跟苞米当酬谢。 可每回说,刘氏跟章氏就先抬着下巴说些有的没的了,就是林有志也都是皱着眉头说会耽搁自个温习。 久而久之的,这事儿就埋他心头了。 原他也不会再盘算,可自从二房的外甥林家三小子开始读书,时不时回来教二房几个孩子些东西。二房不吝啬,甭管对不对,反正也不藏着掖着教给村里人,他那心里就又动了念头。 可孩子教的,到底不够好,可不像今儿刘家二少爷这般仔细。 今儿他在村里闲逛时候,听到一群群孩子凑一开念叨什么三字经的时候,心里难免五味杂陈。想要让各家孩子启蒙学字儿的心思,就又生了出来。 他倒也不是想留了刘书言来桃溪村当先生,毕竟就算他没去过刘家,也知道刘家那样的大户人根本不缺那么一点东西。 林里正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有些心虚的厉害,唯恐惹了刘家俩少爷不高兴,再牵累了宝茹这闺女。 可要是不说,他又没旁的办法能请到先生......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不求村里有个正儿八经的教书先生。他就是想让刘家二少爷来的时候,帮着看一看二房外甥教的字儿对不对就行。 林宝茹知道这事儿不是自个能决定的,所以就拉着刘书来站在一旁瞧着。 刘书言没想到林里正会提起这事儿来,直到见他要拱手,才有些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道:“您莫要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当的里正叔挂心。” “那二少爷是应了?”林里正见他没拿捏着架子,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刘书言点了点头,并没迟疑道:“只要里正叔不觉得我年纪小,学识不够就行。” 其实刘书言也没想到,只是走一遭亲,还能得了这般多的敬重。以前他出门,遇上亲戚也好同窗也罢,哪个不是最常唏嘘他身体弱撑不起事儿来的? 就是自家娘亲提起来,不也是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生病,所以平日里别说干活,就是出个门都要千叮咛万嘱咐。这让他多少年都觉得愧疚,也时常会自怨自艾,就像今日早晨那般觉得自个无用。 他甚至没想到过,前晌只是讲了些算不得深奥的东西,就引得这么多人感激。 刘书言应了林里正的话后,就同自家大哥大嫂离开了。 不过回去的时候,一向病怏怏没什么气色的他,明显有些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模样。就是同自家大哥跟大嫂说起话来,也少了拘谨跟踟蹰。 在林宝茹看来,这人就好似是......通心畅快了似得。绝世唐门fo 回到家的时候,几个人一进门,就看到刘夫人。 之前听人禀报,说二少爷随着大少爷少夫人去了桃溪村,她就开始担忧了。 自家老.二的身子单薄,所以她从未曾让他奔波过,更没让他颠簸去过乡下。就是自家的庄子上,也没让他去过,就怕去了逗留时候,生了意外。 不过如今,她瞧着自家老.二面上红润,进门时候的脚步似乎还带着些许轻快。心里才稍微镇定了一些。 几人说了两句话,就有人来传信说陈三少寻了上品斗鸡,这么一来刘书来哪里还坐得住,直接跑走了。 倒是刘书言,知道自家娘亲素来主意自个的身体,担心她责怪大嫂,于是先说道:“娘,今日我去同大哥大嫂去了一趟桃溪村,倒是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 可不轻快呢?讲课的时候,他不曾有时间钻牛角尖。迎上那些眼睛亮亮满是钦佩的小眼神的时候,他是当真记不起自个那些恼人的心结了。 等后来几个婶子送东西的时候,他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虽说他觉得自个不该这样想,可他真的头一次感觉的,自己并非无用之人了。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除了能读书,百无一用。在家里帮不了娘,在外面帮不了大哥正名,甚至还要娘跟大哥处处维护时刻惦记着。 刘书言笑的有些腼腆,可那笑却是发自肺腑,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了些生机。倒在不像是以前那样,明明不算大的年纪,偏生一个老成气。 原本还有些责怪林宝茹的刘夫人,瞧见自家儿子这般慕言个,心里忍不住酸涩起来。 等到刘书言觉得困乏了,先回了院子,林宝茹才同自家百感交集的婆婆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 “娘,二弟是个好的,但也是个早慧的。他与相公性情相反,相公习惯过没心没肺的洒脱生活。可二弟碍着身体原因,只能被拘在家里跟学堂,莫说去玩闹,便是走远一些都不曾有。”林宝茹斟酌着说道,“可今日我带二弟出门才发现,他是个有想法有见底的。也正是如此,被护在家里的二弟,才更容易因着寻不到自己的价值儿郁郁不乐。” 她悄悄看了看自家婆婆的神色,知道婆婆还是心疼刘书言的,只能慢慢说道:“儿媳知道这话有些不合适,可我总觉得,心情好了对二弟的身体更有益处。娘该让二弟出门去看看天高海阔,让他能有个目标,也省的钻了牛角尖......” 刘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可那些话进了耳里落在心上,就让她说不出旁的来。 她沉默一瞬,叹口气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当年言儿因体弱几番都险些保不住。后来我让人寻了游方道人给他看八字,那道人说他是早夭命数......” 也是因着这个,她这颗心十几年都不曾放下过。 林宝茹闻言,心里有些无奈了。 虽说她经历过了穿越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可就算这样,她也不信那些所谓的算命跟批八字儿。 若真是高人,哪能随便就泄露天机? 况且若这能算的那般精准,天底下那么多的达官贵人,甚至是皇子皇孙,不都能寻了高人看破自个的命数?哪里还会有什么九龙夺嫡什么皇权更迭的事儿? “娘,当年我奶奶跟大伯娘就是寻了半仙算命,说我是是灾星,才那般厌弃我同我娘。”林宝茹轻笑出声说道,“可是依着娘看,我是灾星吗?” “再说,我便是灾星,只要努力未尝不能改命。相比于那些虚无的命数,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换句话说,要是天底下算命批八字儿的都准当,那何苦还要大夫跟衙门?要是身子弱,寻算命的讨个底细,好赖养着就是了。若是有了命案大案,也直接寻了他们给算上一卦不就得了?” 刘夫人听了这话,良久才叹口气道:“你说的娘都明白,只是......” 她的话没说尽,不过也够林宝茹理解的了。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的话也是为言儿好。可是事关言儿的身体,娘不敢大意。”顿了顿,她又拍了拍林宝茹的手说道,“娘不是怪你,娘知道你是个稳重的,所以日后你跟来儿要是想带言儿出门,总是要准备一番。若是有个万一,也好应对。” 刘夫人也不是铁了心的想拘着自家儿子,更何况,刚刚她是亲眼见到自家素来郁郁的儿子神情高兴,举手投足都多了些朝气。 所以,刚刚林宝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才能耐着性子听进去。 其实谁愿意看到自家儿子郁郁寡欢?她甚至宁可自家老.二同老大一样不着调,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好。 可偏生,他跑不得闹不得,每日里也就读书看书寻些乐趣。所以,眼下见儿子心情带了几分开朗,她当娘的哪里舍得再让他回到过去那样?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得不说,像刘夫人这样的娘亲也算少见。 可能是以前经历的多了,那些名利也好,声望也罢,早已弄得她身心俱疲。所以相较于盼望儿子追求功名利禄,她更希望儿子安稳洒脱的过完一生。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家大儿子想的并没有差错,刘家有银子有家业,总能负担的起他肆意的生活。甚至,刘书来那性子,本身就是因着她的这种想法而生成的。 管舍不得下了狠心管,想要束在家逼着他学做正事儿吧,可她一瞧着自家本来活蹦乱跳的儿子,一张苦瓜脸,整日里没个欢实劲儿,又会觉得心疼...... 久 《农家宝妻》第三百三十二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八月底的时候,因着临近庙会的缘故,各家铺子都想着借这个机会得个好。所以未等结算时候,他们就先争抢着从林家作坊定了许多美容皂跟养颜皂。 现在谁还不知道,这东西稀缺,甭管是走亲还是撑门面,那都是极好的。 所以,凡是有些脑子的掌柜子都知道,这个时候谁家囤的货多,谁家就能稳赢。 因着担心林家作坊供不上货,柳林镇乃至附近的走商卖货郎都增加了进货数量。这使得作坊的订单量,忽然就翻了个倍。 哪怕作坊里昼夜不停的赶工,生产的皂块跟美容皂,还有一些个胭脂水粉,都有些赶不上各家铺子的订单了。 甚至有知道作坊里物件紧俏的掌柜子,每日一大早就差了伙计去桃溪村二房门前候着,就想着比旁人多拿些货。 久不热闹的桃溪村,现下可是都快比过年各家亲戚走动时候都热闹了。 因着来的人多,各地慕名而来的卖货郎也多,使得村里一些媳妇闺女打的络子跟绣的小物件,都卖的多了些。 直到九月初的时候,昏天暗地忙了一阵子的作坊,才稍稍清闲了一些。不过饶是忙成这样,鲁大娘几个在作坊做工的,都依旧是乐呵呵的。 至于外人,哪怕是说风凉话,也难掩酸话里的羡慕。毕竟,谁都知道二房这些日子可是包了几人的吃喝,听说在初二过了忙的时候,王氏还给作坊里的人包了大红封子。 这不,初七柳林镇集市上,那几户在林家作坊做工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割了肉买了酒水。一瞧就是手里真有富余了,要知道,以前的年头里,谁家肯这么遭费啊。 日子过得极快,因着之前几门生意做得十分顺畅,加上林氏专供给刘家铺子的养颜皂跟皂液等加持着,所以林宝茹接受刘家的产业后,还算得心应手。 当然,林宝茹也没忘了买山头的正事儿。在入九月里之前,林里正就捎了信儿来,说村里前山的山头价钱能谈到二百四十两。 恰好林宝茹也打探了一下,往常时候有富贵人家买田地风水好的山头,多是要四五百两白银。如今也就是荒山,加上问的人少,所以价钱上直接就对半了。 如此一来,林宝茹倒是觉得,前山那块二百四十两银子倒也划算。就如她说的,哪怕最后没有造林成功,最起码地方还是自个的。 退一万步说,若以后她攒下了足够的银子,那建庄子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瞧着刘家各处养起的那些有着稳定进项的庄子,可是羡慕的紧呢。 所以,一入九月,她就拉了刘书来跟着自个回了一趟村里,而后让林里正做中间人一道去衙门签了买山头的文书。自此,她名下也算是有了私产的人了。 虽说这也算不上是私产,按着本朝律例,若以后和离,这些产业需得由夫家开口决定去留。 对于这一点,林宝茹实在觉得蛋疼,哪怕是说因着是成亲后置办的,和离夫妻二人平分也好啊。 不过对于这一点,她也没纠结太久。毕竟,买山头,刘书来可还出了二百两银子呢。哪怕,他压根就没在意过那些。 现在林宝茹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自在,刘夫人不太约束她。且自打她将印鉴交给林宝茹后,果真就万事不插手了,每日里就是喝茶听戏,或是与旁的府上夫人小聚一下。 好在林宝茹也算争气,又有林家作坊做依靠,倒是没让人挑出太多难听话来。 至于说她的出身,虽有人说,却也架不住刘夫人护短。几个回合下来,谁还会寻霉头啊。况且,这些女人聚到一块,哪个不攀比?而现在,她们最爱攀比的,除了那些个首饰头面,可不就是林氏独有的皂块跟各种护肤妆品! 至于刘柏氏跟李氏几个,许是因着之前跌了脸面,所以这两日倒是没人再上门来寻她的麻烦。 不过就算这样,林宝茹也没觉得被自个断了念想的刘家族长二叔公跟三叔公家,真会安安生生的认命。 毕竟,按着自家婆婆跟刘书来对那些人的形容来看,他们绝不是那种能轻易打发的人。 只是还没等几位叔公上门找茬呢,柳林镇各家铺子就又因着一个消息炸开了——顺来杂货铺也研究出了皂豆跟美容皂,而且价钱比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的价钱更低...... 顺来杂货铺的皂豆跟皂块一上市,就直接被抢购一空。至于一些美容皂,更是因着价钱低了一半而供不应求。 不少人都说,顺来的美容皂,竟同林家作坊出的没什么区别。无论是洗手洗脸,还是洗衣洗头,都十分去污,而且也香喷喷的。 如此一来,十里八乡的卖货郎,直接就蜂拥而至。而林家作坊这边,没过三日就直接冷清了下来,就是以前那些同林家作坊说的千好万好的铺子,都纷纷转向了顺来杂货铺。绝世唐门fo 如今,也就只有刘家铺子跟李货郎,还有陈家的几个铺子还坚持着从桃溪村订货。余下的,要么直接转头寻了顺来杂货铺进货,或者还在观望情形。 往日里,明明同林家作坊合作的十分融洽的洗衣坊,为着省钱竟也舍弃了林家作坊。就跟当初他们去顺来杂货铺闹事儿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么一来,刚入九月,倒生生让往日里热热闹闹的林家作坊,彻底断了七八分的路子。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偏生几家为着庙会而囤了许多美容皂跟养颜皂的铺子,日日上门闹着要退货,或者让王氏补差价。 刚开始的时候,王氏还死咬着不松口。只是后来,几家铺子的掌柜子直接让自家婆娘上门诉苦,又是哭又是求的,生生说的王氏有些心软了。 王氏这一松口不要紧,转天儿就又有不少铺子跟卖货郎有样学样的闹上门来。可以说,如今林家二房跟作坊外头,除了撒泼耍赖的,就是哭哭啼啼哀求的,直接逼得王氏娘几个门都不敢开了。 得了消息的林宝茹,却丝毫不见慌乱。直到她听她娘捎信来,说每日上门去退货闹事儿的,来回都是那么几家后,才同刘夫人交代一声回了桃溪村。 那丝毫不慌乱,做事儿依旧井井有条的模样,倒是让有些急的团团转,甚至已经准备出手几处私产填补窟窿的刘夫人,莫名的安心了一些。 知道自家黑心莲遇上大.麻烦的刘书来,这几日倒是又惹了许多话柄。也不知怎的,明明都开始转性子甚至被许多人说是浪子回头的刘书来,连着七八日都泡在各家赌坊跟斗鸡场。 别说帮衬林宝茹了,那简直是连面儿都不着了,使得不少人又开始等着看笑话了。 不过几日,外头关于刘家纨绔少爷的各种流言蜚语,就又传的沸沸扬扬了。 最后就是张勋盛跟陈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几次赶着自家来哥回家。奈何刘书来不听管啊,依旧拽着俩人胡来。 不过林宝茹见他没弄出什么花红柳绿的事儿膈应自个,就没管束着。只是之前因着俩人默契而生出的点点好感,这会儿却慢慢消散了。 她虽然并没有打算依靠刘书来,可却也不曾想到,自个遇上事情后,他竟会半点不关心,依旧只顾玩闹。 可等她回桃溪村的这一日,刘书来破天荒的没有一大早就走。倒是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回去,那模样可半点没有前几日的纨绔样。 林宝茹惦记着家里的事儿,也没心情同他闹腾,只管冷着脸让人跟着上了马车。 大抵是一看到刘书来,就想起他这几日办的事儿来,这使得林宝茹越来越觉得堵心。 最后,她只管扭头翻看自家作坊的账目,盘算着该如何借这次的事儿直接把林家作坊推上一个新高度。 刘书来屁颠屁颠的爬上马车,“哎呀,可算是能安生一天了,前些日子差点没把老子累出个好歹来。” 说着,他就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出来,瞧着那还有热气儿的水,他心里还有些美滋滋。 自打黑心莲知道自个待见甜的以后,每回出门马车里都会准备些她自个熬的甜水儿。 刘书来也不是没喝过甜水,可总觉得黑心莲熬得要比别人熬的好喝,虽然甜但是不齁嗓子。 他一边想,一边端起茶盏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只是还没等他露出个惬意的表情呢,就直接惊恐的瞪大了眼,随后受惊似得噗的一口把水喷了出来。 “太苦了......”刘书来眉头紧紧皱着,手忙脚乱的要找块点心去苦味。 好在他平日里,就喜欢让人在马车上准备些零嘴儿干果儿,这会儿恰就用得上了。 林宝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视线转在了手上的账本上,“最近火气大,所以我把水换成了黄连水,你没意见吧!” 这会儿,哪怕刘书来再没情商,也听出自家黑心莲语气里的别扭跟郁气来。 “不高兴?”刘书来愣了愣,一边吃果脯冲淡自个嘴里的苦味,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别不高兴了,开作坊开铺子的,哪有稳赚不赔的啊!” 林宝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做生意有赚有赔,她自然知道,而且打开作坊的那天起,她也没指望过真的能做成独一份。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可现在,她的心情,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甚至,隐隐的,她觉得自个现在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对劲,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就是觉得委屈...... 虽然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委屈什么,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没在意过外人的那些流言蜚语。 刘书来见黑心莲不吭声,只当她是默认了自个的话,所以囫囵眼下嘴里的果脯,随后打怀里摸出一叠物件直接拍在了桌上。 “喏,赔了就赔了,赔多少你家相公给你补上!”那财大气粗的模样,还真有点地主家傻儿子的劲儿。 林宝茹错愕的看了看他,又瞅了瞅被放在桌上的一沓银票,半晌后才迟疑着皱眉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么些银票?” 外人不清楚,可如今管着家里家外事物的她却是知道的,这些日子纵然刘书来总在外面胡闹,也未曾从账房里支取过什么银子。 而他一不劳作,二无产业进项,这么几张百两银票,又是从哪里来的? 刘书来见她看过来,下意识的就抬头挺胸,颇为自豪道:“当然是你家相公熬了好几日给挣回来的。” 说完,他就眉梢上扬,精神抖擞的开始炫耀自个在赌场上的丰功伟绩。 说道痛快的地方,他还忍不住拍了两下桌子,“你是没瞧见你家相公我大杀四方的模样,往日里那些个背地里总编排老子的,可是输了个底朝天,怕是缓不上个三俩月都没脸再上赌桌了。” 林宝茹微微怔住,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她看着他黑是黑白是白的眼睛,懵了半晌,才缓缓问道:“你......这几日不在家,就是为了银子?” 她险些忘了,刘书来曾说过,他是十赌九赢的手气...... 刘书来见她看过来,不禁挑眉得意道:“怎么样,感动吧!” 林宝茹看着他眉飞色舞的眸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她不说,刘书来却不会不邀功。他见自家黑心莲不言语,直接把一张大脸凑过去,追问道:“是不是觉得你家相公又英俊潇洒了?是不是觉得,我这形象瞬间伟岸了许多?” 林宝茹徐徐出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半晌说道:“刘书来......” 刘书来眨眨眼,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开始直呼自个大名了,“......”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呢,就见近在咫尺的人忽然就笑了起来。 “刘书来,对不起。”林宝茹放下手里的账本,看着他,忽然展颜道,“谢谢你。” 此时的林宝茹哪里还想不清这些日子的事情,出了事牵连到家里的生意,许是会赔个底朝天,可他却没质问没责怪,甚至还想着办法的凑钱。 在拿开障目的那片叶子后,她就从那点牛角尖里解放了。这个男人许是不够强大,可他却值得信赖。 刘书来被她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刚刚还主动凑近呢,现在就猛然回到了原位。 “那什么,谢什么,咱俩什么关系,谁跟谁啊!”他有些不自在的摆了摆手,脸色有些发红道,“这里是八百两,先用着,要是不够,我在想办法。” 要是放在以前,千儿八百两的银子,他还真不在乎。 可眼下,黑心莲把各家铺子跟账房管的紧紧的,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直愣愣的去拿银子。 万一黑心莲真以为自个骄奢淫逸,那怎么办? 再加上他总觉得林宝茹喜欢银子,所以但凡身上有了一些,都会给了林宝茹管着。时间稍微一久,他可不就觉得手头紧了?虽然不至于捉襟见肘,可也没法子像以前那样花钱如流水了。 至于他交给林宝茹的银子,给了就是让媳妇花的,总不能再讨出来填补窟窿吧。 “其实你之前给我的银子,我也都换成银票了。”说着,林宝茹就从袖袋里拿出几张银票,“足足有三百两......” 至于中馈的银子,那是属于刘家的,她自然不会动。3800 而且若不是刚买了山头,她手里实在没有现钱,怕是她连刘书来给的这些都不会挪用。 大抵是说开了,这一道上林宝茹的心情就有些见好了。 倒不是说她是因着刘书来给的银票而高兴,毕竟她自个算过,就她手上的这点银票足够应付这回儿的事儿。甚至说,还绰绰有余。 她心里的那点欢喜,大抵是因着知道了刘书来并没有恶习不改,更没有一心只想着玩乐,根本不愿意同她一道面对什么。 马车刚一停在二房门口,俩人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这是刘府的马车。 于是那些上门闹腾的人就轰的一下子凑了上来,那模样就好似生怕围的晚了,就让林宝茹跟刘书来逃了似得。 刘书来下意识的就横了眉头,挡着自家黑心莲出马车。 “滚滚滚,挡了老子的道儿了。”刘书来对着外人的脾气,可不如在家的时候。更何况,眼前这些个人,他就算没接触过也知道都是些落井下石的。 以前他来的时候,可没少听说那些想订货的,怎么求到林家作坊门上的。如今外头一有了新道道,一个两个的就半点好儿都不想留了。 倒是林宝茹,情绪淡淡的跟着下了车。她挑眉看着那些吵着闹着要退货的伙计跟掌柜子,轻笑一声说道:“我知道诸位的意思,不过诸位要退货前,不如也听我几句话。若是我说完了,你们还想退货,那我们只管按着之前签的契书走,我该退货退货,该退钱的退钱。” 本来还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就安静了下来。毕竟,他们上门来,也不是真的想闹事儿,听几句话就能拿了货款,那自然好了。 林宝茹徐徐道:“诸位跟林家作坊往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咱们算得上老交情,所以我也不同大家说些虚的。” “一是咱林家作坊的皂算得上头一份,无论是工艺还是使用效果,大伙儿都是知道的。二来,我还是要提醒大家一句老话,一分价钱一分货,泥塑还分三六九呢,更何况是往脸上用的东西。再者,林家作坊可不止是皂块一样东西。” 环顾围上的几人,林宝茹明显瞧见他们面上的迟疑跟犹豫,索性接着说道:“最后一点,今日无论是哪家铺子,若要退货先要寻我解除协议。此后,林家作坊与该铺子再无交情,也再不会合作!” 若说前面两点,的确让人犹豫的话,那她最后的这两句话,就更让本就并非是坚定的要同林家作坊撕破脸的人,拿不定主意了。 毕竟,按着林宝茹的意思,今日要是真退了货,那同林家作坊就真算闹掰了,且还毫无回转余地。日后...... 不过有人想着留一线,就有人瞧不上林宝茹的作态了。 这不前两日刚从顺来杂货铺的孙掌柜那里进了货,且还挣了一大笔的楚家掌柜的就忍不住嗤笑了,“说旁的有什么用,咱都是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个利字儿。你要是想说什么情不情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他倒也不是说真瞧不起林宝茹,实在是顺来杂货铺传出话来,说要想从顺来杂货那低价进货,就不能跟林家作坊有交情。 可以说,他们里头不少人,都算是赶鸭子上架的。毕竟眼下顺来杂货的皂块的确更能生财。 他这一开口,就有人附和了,“刘家少夫人,楚掌柜子说的实在。你是家大业大的主,可不能光想着靠坑咱们挣钱啊。你这一块皂,比人顺来杂货铺的进价贵上一半嘞!真白瞎了往日里,我们打你这进货时候的那点真心实意了。” “对,一块皂就抽咱们那么多,那些玫瑰水跟胭脂水粉,指不定得的更多呢!” “这林家是你娘家跟婆家的买卖,你自是挑着好的说。你说顺来杂货铺的皂块不好,可咱卖了几日也没见有人说比你家的差啊。再说了,它就算比你家的差点,那价钱实打实的摆在那里呢。” “你们作坊是有玫瑰水跟各种稀罕东西,可那都金贵着呢,我们铺子压根铺不起那种货。” 换而言之,这些从没指望过皂块以外生意的铺子,是真的瞧准了顺来杂货铺出货的价格跟利润。 因着拿货价钱低,加上顺来杂货铺本身也往铺子里铺货,所以售卖的价钱也要比林家出的皂块低许多。这使得老百姓对顺来杂货的皂块趋之若鹜,而那些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只要一说两家皂块的价钱,打顺来进的那些就直接被抢购一空了。 毕竟,林家作坊先前的皂块太成功了,所以家家户户谁不想买?如今有了便宜一半的,就买皂豆的铜板,就能得一块美容皂,哪个不想要? 因着这几人的吆喝,原本还观望的商户,就彻底下了决定。 刘书来瞧着底下这些人嚷嚷个没完没了,且话也是越说越没谱,就差直愣愣的指着自家黑心莲的鼻子说她是奸商了。于是,他下意识的就要张口怼过去。 然而林宝茹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捏了捏他的手,冷冷看着义正言辞的那些人。她不再劝说,左右该说的都说了,旁的就看个人的想法了。 “要是有一心想退货的,只管在门前排队,咱们一回了结清楚。”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说完,她就拉着刘书来的手,干脆利落的往院儿里去了。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刘书来,瞬间被顺毛,甚至一张脸都涨的通红了,倒是莫名有了几分乖巧意味。 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不过黑心莲的手,倒是挺滑的,捏起来软软的。 林宝茹没注意刘书来的不对劲,只管同王氏商量了一番,就挨个给那些人退货。自此,林家作坊的生意,生生跌到了低谷。 而作坊里整日空着的库房,今日也被放的满满当当了。甚至可以说,多少人都觉得林家作坊要撑不住多久了。 就算它背后还有刘家的铺子可以依仗,可若不降价,又有多少人会上门去买呢? 相较于大家的心焦,林宝茹却半点愁绪都没有。 虽说这件事生的突然,可在她看来,恰好是作坊发展的一个契机。 虽说刚进九月,作坊的订单就去了十之七八,不过林宝茹却并未停下作坊的活计。如今,王氏跟鲁大娘几个,依旧是该熬制碱水就熬制碱水,该提纯精油就提纯精油,甚至打村里收购柴禾的事儿,都未曾有半点耽搁。 好在能进作坊做工的,多半都是些踏实的人,所以哪怕着急,却也不至于因着林家作坊一时的难处而甩手不干。 不过纵然大伙手上的活儿没停歇,可心里也是担忧的。她们搞不清楚宝茹闺女是怎么打算的,又眼瞧着库房里的皂块越积越多,自然就有些替林家二房发愁了。 相较于担忧自个的工钱,她们更担心林宝茹年轻气盛,哪怕知道卖不出去还要逞一时之能。 所以,几人寻了个空闲,就商量着让王氏跟鲁大娘一道去问问林宝茹的想法。要是她真的就是意气用事,那好歹也得要劝一劝,免得再因着个作坊,把好生生的光景折进去。 后来也不知林宝茹同王氏跟鲁大娘说了什么,反正再回到作坊的俩人忽然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别说忧虑跟发慌了,就是一点点的忐忑都没有。 外头有几个瞧热闹的上门,明里暗里等着看笑话的,直接就被打发走了。至于那些想戳王氏心窝子说难听话的,直接就被一直算是好脾气的王氏给怼了回去。 作坊里余下做工的想要打听一下内情,可每回提起来,就被王氏跟鲁大娘笑呵呵的说宝茹早就安排好了。那模样,可是真真像是没把顺来杂货铺当回事。 别管大家伙儿是多踟蹰多犹豫,反正瞧见主家都这么淡定,她们的心里也就没那么没底儿了。 等到月底结了工钱,那些上工的婆子媳妇跟林大安林富贵几个,一颗心更是踏实了。 晌午饭的时候,林宝茹没避着刘书来,同王氏说道:“娘,虽说我对有人能制出皂块来,是早有预料的。可我瞧过顺来杂货铺流出来的皂块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氏皱眉,“你是说,咱们有人泄了方子?可是娘都是按着你的意思,把自个熬制跟提纯的方法死死攥在自个手里的。” 林宝茹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道:“恩,也不一定是咱们作坊里泄露出去的,不过这事儿也不能不防。”顿了顿,她长叹一口气又补充道,“当然也可能是有心的人,琢磨了大哥往回送猪胰脏跟肥肉的事儿。加上顺来杂货铺以前就学着咱们添过草木灰做皂豆子,可能是他们也烧出了合适的碱水也说不准。” 王氏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家闺女说的在理。反正甭管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后把作坊看紧一些,是没有坏处的。 林宝茹这次回来,除了处理了作坊的事儿,自然还有别的打算。这不,匆忙吃了一口晌午饭,她就寻了里正商量,想要寻几个壮劳力帮着打理下自个新买的山头。 倒不是说开荒种地,而是先要让人把乱糟糟的草丛跟树枝子拾掇一下,也好整出一条道儿来。 这事儿算不得麻烦,况且眼下还不到收苞米的时候,家家户户闲着的婆子汉子不在少数。 至于工钱的事儿,林里正倒是不担心二房拖欠。 一来自打分家出来后,二房的信誉一直不错,且在里正这里的印象也是极好的。就算村里有人质疑,那他这当里正的也能给做个担保。 二来,林里正活了几十年了,旁的不行,可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宝茹这闺女瞧着不声不响,可内里是个有能耐的,更是个仁义的,就算作坊真败了,她也不会真的拖欠乡亲们的铜板子。而且在林里正看来,她还不至于因着个作坊落魄了。 更何况,就算二房不行了,那不是还有刘家兜底儿么! 想到这里,林里正二话没说就应下了帮她寻摸人修道儿的事儿。 “还有一样我想同叔过个明路,过些日子等手头松快些了,我是打算在前山那块再建个新作坊的。”51 毕竟山上的鬼见愁也就是黄金树的洗手果已经挂了许多了,也到了该收的时节了,若是院子盖的快,倒是能赶上今年九月十月份掉落之前收一波果子。 虽说她先前发酵的那些洗手果还未出成品,可这并不妨碍她把果子晾晒干尽可能的保留下果皮内的皂素。 她这话一出,林里正可是惊了一下。 虽说他不觉得现在林家作坊遇到的事儿真会拖累了宝茹闺女,可却也没想到她竟还有意要圈地盖院子。要知道,就算是全家子积累了多少辈儿的光景,也不敢张口闭口就是盖房子建院子的。 不过没等他吃惊完呢,就听得林宝茹接着说道:“我也不拿叔当外人,先前的时候,我们家过得艰难,全凭咱们村好心的婶子大娘一把苞米一个馍馍的拉拽着活的。如今我借了刘家的光,得了能生财的路子,自然是想着让大家伙儿同我家一样把日子过的红火起来。” 林里正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感慨起来。他瞧着林宝茹真心实意的模样,心里一做对比,越发觉得林老汉两口子跟大房那边差了。 他越想,越觉得林宝茹是个好的,不由满脸带笑的连声说好。 其实这些事儿,林宝茹完全没必要桩桩件件同林里正说个仔细,可她也清楚自个在村里行事儿,还是得寻个人看顾着的。而眼下她说的真切些,既是给了里正面子,算是全了他的威信,也显得自家没因着挣了钱日子过好了,就同桃溪村生分了。 自穿越而来,林宝茹算是尝过了艰苦,也看懂了在庄稼户院儿里生存的规则。 这里并不像是她前世那般,各扫门前雪,更不是各家各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相反,要想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就得同大伙儿亲密些,特别要注重宗族关系,绝不能因着日子过好了就少了理儿。 尤其是像她们家这样,家里没个能当家男人的户,更是得同族里拧成一股绳,也好在遇上难处的时候,能寻个人伸手帮衬一把。 当然,前提是林家族里多半人心里是亮堂的,也是能管的起事儿的。若是像刘家那样的宗族,让她去靠拢,她还担心自个被生吞了呢。 虽说桃溪村只是乡野之地,可人们内心里多是质朴感恩的。就如现在还在作坊里做工的那些人,哪怕被外人奚落,也没背弃过二房。 至于那些同二房并不亲近的人家,其实除了爱嚼舌根说些是非外,实际上也未曾做过什么恶事。 之前在她遇到乞丐那事儿的时候,村里多少人家还都帮衬着她把人扭送到官府,甚至齐齐的给她作证。要知道,庄稼户大抵一辈子都不会去衙门一回...... 思及此处,林宝茹的神情就更真切了些,“所以,到时候甭管是盖房子,还是等新作坊建好了里头要用人,还是要从咱们村寻着人上工的。” 之前都提到要开新作坊了,所以她要招人的事儿,也就在林里正的意料之内了。 林里正不是个拔尖的性子,也不是容不下人好的。 虽说之前的时候,他帮衬林家二房,是有些私心的。 可打二房日子过好以后开始回馈村里开始,林里正的心态也就慢慢有些变了。如今,他是真心希望桃溪村能因着二房更和睦团结,少些闲言碎语。 不说旁的,就到了桃溪村出嫁的闺女,不会被人随意欺负的地步就行。 只是他也知道,眼下二房那好遇着难事儿呢。 想了想,他还是压了压心头的微热跟激动,缓着语气说道:“你是个好闺女,那事儿最后甭管成不成,你有这份心,咱们村的老少都得感念着。你只管放心安排,等什么时候需要了,什么时候我就从村里挑几个壮实能干的去给你修道盖房子。” 这厢同里正说完了正事儿,她才跟因着好几日没休息好早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刘书来离开了。 桃溪村这边的事儿处理完后,她就抱着自个之前放在罐子里发酵的洗手果离开了。 当然,离开之前,她也没忘了叮嘱采茹几个,若是作坊里不忙的时候,可以去捡些鬼见愁的果子回来晾晒。要是村里旁的孩子闲着,也可以一道去捡,捡回来每个孩子每斤能得一个铜板。 虽说一个铜板听着是不多,可架不住这洗手果有分量啊。但凡能耐着心的去捡,少说一天也能捡上十斤八斤的。换下了,可都够家里大人一天的进项了。 采茹几个对她的话向来都是无有不从,哪怕不知道自家大姐要那么些个东西干什么,也都欢欢喜喜的应承下来。 就这么着,接下来几日,桃溪村除了捡柴禾之外,又生了新的营生。那些个惯是喜欢漫天遍野瞎跑着玩闹的孩子们,眼下都开始每日里挎着小篮子或是背着筐子去前山那边忙和了,每每去林家二房那换了铜板,他们可都得意极了。 而另一边,随着外头传出消息,说林家作坊同许多铺子取消了协议。而那些铺子打顺来杂货铺进的货也都卖的极好,隐隐的有越过林家作坊独霸柳林镇的劲头后,随着各种话传进耳朵,刘夫人就真的是有些坐立难安了。 若只是铺子的寻常生意还好些,可偏生如今一些富足之家,渐渐也不再光顾刘家的胭脂铺子,以至于之前从林家作坊进的专供刘家铺子价格较高的美容皂跟养颜皂,都滞销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也亏得林宝茹特制的一些保湿水还有胭脂水粉的还在格调上,且未曾被人勘破内里方子,使得几位官家夫人还未曾因着价钱而舍弃刘家铺子。 否则的话,只怕这会刘家损失可就是真大发了。 这不等了大半日还未等着自家儿媳回来的刘夫人,就忍不住在屋里团团转了。 赔钱她不怕,怕的是因此事引起的诸多麻烦,更担心打这以后,宝茹那丫头在管束铺子时候就难以服众了。 除此之外,那些曾经被自个怼的不怎么敢上门找茬的几家,借着这个机会又开始贬低自家儿媳了。 不光是外头开始嘲笑刘家娶的媳妇果真上不得台面,讥笑她这当家做主的到底是短视,非把好端端的家业交给个泥腿子打理,眼下可不就戳祸了吧。 若这是轻的,那重一点的,可就是族长跟二叔公三叔公的陆续上门了。他们来的目的,可不像是柏氏跟李氏几个那样来给林宝茹难堪的,而是仗着自个的身份,要“帮着”刘府度过难关的。 说是帮衬,那模样,可就活脱脱像是问罪跟争权了。几人说话也不算中听,就差指着刘夫人的鼻子说她妇人之仁要毁了刘家的基业了。 不过想通了,再不指望依靠族里的刘夫人,这回倒是硬气,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至于他们想见自家儿媳妇,就更别想了。 虽说刘夫人在外人面前,是自信满满,言语之间依旧捧着自家儿媳妇。就好似,几间铺子里的危机,根本不算个事儿似得。 可她回到家后,也难免着急。 打理了十几年生意的她,比谁都清楚,若顺来杂货铺掌握了制皂的方子,那对刘家几间香料跟胭脂铺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往轻了说,是压了林家作坊跟刘家一头。往重了说,怕是要绝了林家跟刘家制皂的这条挣钱门路。 否则他何必一出手,就将价钱压至赔本的地步? 联想到顺来杂货铺东家一贯的作风,刘夫人能安心下来才怪呢。 其实若放在以前,她还不会如此焦虑。可如今,京城动荡,她也有意放弃同那边的联系,也就是放弃同官府的矿产生意。再加上刘府的木材铺子跟成衣铺子已经被转手。 所以刘府手里剩下的,也不过是粮行,酒楼跟胭脂香料铺子了。 而因着林宝茹的加入,她早已将生意的重心偏向了后者。可以说,这本就是一场冒险的赌博,一旦输了,刘家纵然不会伤筋动骨再难翻身,却也会伤了元气。 于是,这一日在吃饭的时候,她看着自家媳妇,就有些欲言又止了。 不光刘夫人,就是惯是不关心家里生意的刘书言,还有办事儿不牢靠的刘书来,看着她的神情都带着些担忧。 可以说,这个时候,除了一直淡定的按部就班打理生意的林宝茹,就没人不忧心的。不光是林家作坊里做工的担忧,就是刘家铺子里的伙计,李货郎跟几家还坚持着同二房做生意的掌柜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林宝茹实在受不住她们日日担忧的视线,干脆让人端了一盆水来,随后回屋去拿了两块模样相似的美容皂。 “娘,你先试试这几块美容皂,感觉一下它们之间有何不同。”林宝茹眼里含着笑意,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把手里的皂块一一摆开,而后示意刘书来跟刘书言一道来试试。 刘夫人心里疑惑,可见自家儿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将出口的担忧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心道算了,总归是自家人,且先顺着儿媳妇的意思来。要是真没法回天,大不了自个再帮着她立威。 想到这里,她面上的神情就稳了一些,用水盆里的水打湿了双手,而后开始挨个用那几个皂块搓洗。 不过片刻后,她就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前头这两块跟娘平时自铺子里拿回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后头这两块......”她顿了顿,心里稍稍措辞,“后头这两块,刚用的时候并无感觉,可洗完以后就觉得手掌干巴巴的......并不舒服。” “香味浓郁,可仔细闻起来,却不如咱自家铺子里卖的沁人心脾。” 刘夫人皱眉,仔细辨别一番后,摇头说道:“我并不擅长用香料,不过就是感觉后头这两块乍然用着还行,可若是细致一些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岂止是差强人意,简直是让人失望啊。小蜗牛中文网 她虽然不精通调香,可好歹也被娇养了多年,对所用东西的好赖还是能判断的。依着她的感受,用后头这两块美容皂。时间短的时候还只会觉得手上脸上干燥,一旦时间长了怕是要出问题的。 林宝茹闻言,又看向刘书来跟刘书言,等着他俩的意见。 刘书来摸了摸自个的手背,点头附和着他娘说道:“还真有点糙,后头这两块不好用。味道也俗气,跟春香楼那些个胭脂水粉味儿有一拼,浑的很......” 说到这,他就被他娘狠狠瞪了一眼,随后立即就想到自个这话好像有些不合适。于是,他赶忙解释道:“我去春香楼,都是让陈老三拖着拽着去的,去了我也就喝点玫瑰酿,没干过别的!” 他有没有干过别的,林宝茹是不知道,不过就他这歪楼的能力,就够能让人满头黑线的了。 明明在说正事儿,偏他开口就能扯到别处。 林宝茹斜睨着他,似笑非笑道:“激动什么,我可没说什么呢。” 刘书来一瞧她那模样,就想起刚成亲那时候的事儿来,那个时候她就是一副要跟自个划清界限的模样。所以,他立即就气短了,讪笑两声说道:“我就是怕你误会,反正我是真没有干什么。” 林宝茹呵呵两声,并不说信还是不信,“恩,去春香楼应该也干不了什么别的。” “我就真的只是喝酒......”刘书来委屈了,撇了撇嘴嘀咕道,“大不了下回我带你一道去,就是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 他这话刚落下,旁边刚擦好手的刘夫人就被一口气儿噎住了,当即哭笑不得的把手里的布巾劈头扔了过去。 “还一道去,你当宝茹丫头是什么人,跟你一样不着边?”说着,她就看向林宝茹,叮嘱道,“宝茹丫头,他要是再胡闹,你直接打断他的狗腿,出了麻烦娘给你担着。” 那样子,可真是瞧不上自家儿子的很呢。 刘书来也不傻,猛然就反应过自个话里的意思。他就是再没心没肺,也知道好人家的闺女最是受不了跟烟花巷里的姑娘相提并论的。于是,他赶忙说道:“我没那个意思,我也不爱去那些地方的。”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没再搭腔。 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不是不喜欢那些地方,而是喜欢春香楼,但更喜欢赌坊吧。 不过心里虽然腹诽,可林宝茹也没太纠缠这事儿。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说的十分清楚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只要成了亲她还在刘家的时候,他不能寻花问柳给她添堵。 边上刘书言见自家大哥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贼心虚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无奈。于是,他赶忙帮着自家大哥解围,“嫂子,我也是这个感觉,后头这两块使用感要差上许多。不过瞧着模样,也挺精致的,要是价钱便宜倒是能同顺来杂货出的那些争一争。” 他的话音刚落,本来还炸毛的刘书来,就顾不上再表贞洁了。 他摇了摇脑袋,很不赞同道:“要真卖这样的皂块,那妥妥的是砸自家招牌呢。反正要是我,瞧见自个常去买皂块的铺子,开始卖这样的物件糊弄人,肯定不乐意再去了。” 林宝茹见他虽然不管铺子,可每回说起事儿来,总能说出些道理,于是就没再绷着脸,甚至嘴边还沁出了些笑意。 刘书来见林宝茹挑眉,不由问道:“不是吗?” “是,相公算是说的点子上了。”虽说这人脑子有些不大灵光,可林宝茹也熟悉了他惯是喜欢讨夸的性子,如今说起好话来自然不会吝啬。 “我没打算制这么粗糙的皂块充当美容皂。说起来,就后头娘跟相公二弟用的这两块,放在咱家作坊里连半成品都算不得,只能算是做坏了分给大伙儿,让大伙儿回家洗粗布衣裳用的。”林宝茹笑着解释道,“前头两块,是咱们铺子里售卖的,也是最常见最基础的皂块。后头两块,则是我让小花混在人群里,买的顺来杂货铺那放出来的......” “小花买回来后,我试用了几回,每回都会干巴巴,而且洗衣裳去污力也不够。里面的香料放的十足十,但一味求留香跟浓郁,所以倒是落了下乘。而咱家皂块里放的都是打鲜花瓜果里提纯的精油,本就护肤,又有各种铺子里香料娘子专门配的香料,相比之下自然方方面面都更出色。” 林宝茹一边说,一边解释道:“其实我再头一回用顺来的皂块时候,就感觉他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或者说,这是一开始我做皂豆时候,最是不好用的用来洗脏污了的布料用的那个法子。” 虽说大体是对的,可内里却多了许多区别。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就像自打作坊里制作了美容皂跟养颜皂开始之前,林宝茹就已经开始用油渣跟动物油,配着酒水跟碱、松香熬制天然甘油了。 一套流程下来,从皂化到盐析,最后添加精油跟香料,最后成型,那些比例跟技术,可都是她一点点按着前世的记忆摸索出来的。尤其是提纯精油跟甘油,那并不是随便看看就能会的。 可以说,就算是鲁大娘跟马大娘,让她们自个制一块皂,大抵也是成不了的。 而顺来杂货铺这边,就是粗糙的模仿了个皮毛,就连香料都不是在该放的时候填进去的。如此一来,外面虽成,可精髓却半点没摸着。 因着林宝茹的这番解释,刘夫人几个就恍然了,怪不得自家儿媳打一开始就没着急过,敢情还有内情呢。 既然说起了自个的营生,林宝茹自不怕多说几句,“而且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比皂块更好的东西。” 说完,她就亲自回院儿里抱了自个的坛子出来。虽说发酵的时间还短,可林宝茹已经瞧过了,里面的液体已经粘。稠,而且稍稍搓洗也已经能起沫。 前两日她试着用了一些洗头洗身子,用过之后只觉得头发相较于用皂块更为顺滑了。而用在身上后,也十分滋润,并没有用碱性美容皂的那点紧绷感。 得了,她坛子里的东西一出,就彻底让刘夫人把心重新放进了肚子里。 果然是后浪推前浪,自家儿媳可是比儿子可靠的多。 大抵是因为放了心,后来不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刘夫人都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偶尔同人小聚,碰上跟林家作坊闹掰了转而向顺来杂货那边献媚的商家夫人,她也都是啧啧两声,甚至会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些人。 搞得那几个人心里只打鼓,不知道刘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因着生意被抢而受了刺激? 当然那些事,同林宝茹也没多大的关系。 倒是一直没什么交往的萧子杰,让人来问,是否需要萧家帮忙。 林宝茹自然是拒绝了,不过对于萧家提出要吃些货送往外县铺子的要求,她略作思索后就应下了。毕竟,多条路就多个选择,把外部市场打开了,可不死守着小小的柳林镇跟县城好的多。 因着萧家的插手,作坊的境地瞬间就又有了扭转。而刘书来给她的那些银票,还没用出去多少呢,作坊就直接度过了难处。 自然,因着林家作坊盈余颇丰,刘家的七成红利也十分可观。足以弥补这几天,铺子里的亏损。 至于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铺子里不可避免的生意冷淡情况,林宝茹跟刘夫人倒都没在意。她们只管紧着定了玫瑰水跟养肤水的人出货,井井有条的,就好似压根没把顺来杂货铺的东家放在眼里。 趁着这个机会,林宝茹也把作坊重新整理了一番。如今皂块的分类,除了皂豆,美容皂,养颜皂,还有玫瑰水,润肤水之类。 而在此之上,她又洗洗把皂块跟护肤的东西做了功能区分,按着添加的中药跟精油的效用,分为了保湿类,美白类跟修复类。 另外,因着洗手果的出现,她还预设了皂液的生产。简单说是皂液,可一旦开始生产,少说也能分为洗衣液洗面液跟沐浴露之类。 她也知道自个分类有些简单粗暴,可眼下她也没有余力区分太细致。 林家作坊的变化,都是暗暗进行的,外人并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没有掌握方子,也制不出好东西来。 眼看就要庙会了,顺来杂货铺凭着新出的皂块逆风翻盘,反倒是林家这般损失惨重,且还被不少人诟病。 柳林镇一年一度堪比过年一样热闹的庙会开始了。 一心盘算着让黑心莲长见识的刘书来,可是安排了好几日,吃喝玩乐一条龙的计划,就想着在庙会那日让黑心莲开眼呢。 那劲头,比之前他搜罗话本子的时候,可踊跃的多。 头庙会前一日,暗搓搓期待了好几日,想要同黑心莲独处一日,还想着用自个的见多识广,把黑心莲目光拉到自己身上的刘书来,躺在大床上重新盘算了一遍明儿的安排。 一想到赶明儿那黑心莲露出的惊喜神情,还有崇拜目光时候,他的心头就忍不住荡漾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得意的嘿嘿了两声。 他可是牟足了劲儿想要一雪那日被黑心莲嘲笑的前耻呢,这回务必得让那颗黑心莲刮目相看。 梳洗好后刚打盥洗室出来的林宝茹,看到抱着丝被傻乐的刘书来,脚步一顿......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叹口气想到:也不知道这中二期的大少爷,又琢磨什么事儿呢? 嗨,真让她操心...... 不过心里没法忽视的甜滋滋跟莫名涌起的期待,是个什么鬼情况?女娲书库 初九这一日,刘书来这惯是爱赖床的都起了个大早。就盼着同自家黑心莲,好好玩上一日。 也不知怎的,自打上回在荷池里玩过那回后,他总想着寻个机会让总是一本正经的黑心莲再放纵一回。 俩人去正院儿请过安后,刘夫人也没留他们。不说别的,就刘书来坐在圈椅上一副扭过来扭过去,还时不时撇一眼自家媳妇的模样,哪个瞧不出他的心思来? 不过这倒没让刘夫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俩孩子感情好,她可是乐见其成的。 于是,刘夫人同俩人交代了几句,又嘱咐自家儿子莫要胡闹,好生照顾着宝茹后,就打发了他们出门。 当然,临出门之前,她这做人婆婆的毫不吝啬的拿了几张银票塞进自家儿媳手里。 “宝茹,这是娘的心意,你且拿着,回头出去玩瞧中什么了只管买回来。还有亲家母跟你几个兄弟妹子那里,也要记挂着买些像样的礼物。” 银票一出,刘书来就先咧嘴笑起来了。 自打娶了媳妇后,他去赌坊的次数就少了,也就是手头紧的时候,去一趟罢了。 只是自家黑心莲喜欢银子,每次赢了吧,他都交上去些。如今荷包早就瘪了,这会儿瞧见银票了,他可不就高兴呢? 想想以前被自个随手打发的那些银子跟赌注,刘书来不禁一阵肉疼。 刘书来眼睛发亮的盯着银票,随后戳了戳自家媳妇的胳膊,趁俩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的打他娘手里抢过了银票,“那我就替娘子谢谢娘了。” 刘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又不是给你的!” 刘书来嬉皮笑脸的往林宝茹身边挪了挪,嘿嘿道:“都一样都一样,我的就是娘子的,娘子的......” “娘子的还是娘子的!”林宝茹知道刘夫人没同自个外道,心里正感激呢,就听到刘书来又插科打诨了。于是,她笑着打刘书来手里抽走银票,语气轻快带笑的答了话。 刘书来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林宝茹跟他娘笑眯眯的眼神后,下意识的就改了口,“你的就你的呗,反正你都是本少爷的。” 这一话一出口,刘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倒是乍然反应过来的林宝茹,脸蛋轰的一下红了起来。 她见刘夫人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自个跟刘书来,不由借着袖子的遮挡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 让你口无遮拦,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后腰忽然被拧的刘书来一个激灵就往一边蹦跳开了,他不乐意的看向自家黑心莲。却见黑心莲脸色绯红,连耳朵都有些泛红。 本来还想控诉的刘书来,一下就卡了壳。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小两口恩爱,娘就放心了。”刘夫人满意的看着俩孩子,那目光要多慈祥就有多慈祥,要多欣慰就有多欣慰。 不光是她,就是胖婶就难掩面上的笑意跟揶揄。 后知后觉的刘书来,就是再怎么迟钝,也觉察出自己刚刚那句话的歧义来。不由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可他越想解释,自家娘亲那目光就越是一副“娘懂的”“娘明白”的意思,这让他愈发显得有些别扭了。 他倒是想理直气壮的说自个没别的意思,可这话说出来,估计连他自个都不信。 未免他再说出什么有内涵的话来,林宝茹赶紧同自家婆婆行了个礼,随后拉拽着刘书来出门正院儿。 俩人刚离开刘府,没等林宝茹好生念叨念叨刘书来呢,就瞧见了一脸欢喜奔过来的张勋盛跟陈嵘。 “来哥,嫂子......今儿咱们一块赶庙会吧。”最是跳脱的陈嵘因着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跑出来玩闹了,所以十分欢天喜地。 这不,还没等瞧清楚自家来哥的眼色呢,就挤过来开口了。 刘书来面色有些不爽的瞪了他一眼,“一大早的,你不好端端在家里,跑我这干嘛?” “嗨,别提了,还不是我娘又给我寻了几个什么劳的表妹?” 陈嵘对自家来哥语气里的不满来是毫无所觉,自管拍着胸口庆幸道:“得亏我消息灵通溜得快,不然这会儿你们都要见不着我了!” 倒是后头跟过来的张勋盛看着二傻子似得陈嵘,见他都开始盘算要同刘书来与林宝茹同道的行程了,才无奈的伸手提溜住他的后脖领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不是要去春香楼吃花酒吗?还不赶紧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陈嵘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家二哥的力道松都没松半点,不由撇了撇嘴,“你可别污蔑我,我是那种大天白日吃花酒的人吗!” “卧槽,陈老三,睁眼说瞎话也不是你这样说的啊,咱仨里头可就属你跑春香楼最勤快了。”张勋盛瞅着还笑嘻嘻的陈嵘,啧啧两声。 刘书来也呲了呲牙,似笑非笑道:“恩,你不是!” “不过我可听说今儿春香楼几大花魁同台献艺,要是去晚了,怕是大门都要进不去了。” 陈嵘一听这话,哪还能想起挣扎了,神情直接谄媚起来,“来哥,要不怎么说你比我亲哥还亲呢,你就是懂我啊。要不咱们晚上再约?” 这变脸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直接就把旁边的林宝茹给逗乐了。 最后,陈嵘还是拉拽着张勋盛去春香楼了。 凑热闹,尤其是凑美人的热闹,可是他最喜欢干的事儿了。 只是等他到了春香楼门口,才知道今儿压根没有什么花魁同台,别说花魁了,就是那些个唱小曲儿的也没几个。 陈嵘眨了眨一双迷茫的眼睛,“?” 张勋盛看着他无邪的脸,半晌才安慰似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憋着笑转身走了。 等到陈嵘追上他,不满的絮叨起自家来哥不义气来,他才无奈道:“春香楼是有节目,可哪回会在大白日里安排啊?” 也就这二傻子,一听热闹就凑上来,半点脑子都懒得转。 这厢陈嵘自觉被鄙视了,非追着张老二说个清楚。而另一边,刘书来跟林宝茹可就惬意多了。 不过在俩人游玩之前,刘书来还是在自家黑心莲注视的目光下,心虚的摸着鼻子说道:“我......其实我没怎么喝过花酒的。” 俩人同个屋檐下也算是有两个多月了,她哪能听不出刘书来话里的心虚?于是林宝茹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恩,虽然是春香楼的常客,可你是不爱喝花酒的!” 这一说,刘书来的眼神可就更飘忽不定了。 林宝茹也没太计较这事儿,毕竟早些时候,她就清楚自个嫁的是什么人。 虽说他比自个预想的要好得多,院儿里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也不至于是那种守身如玉的人。 大抵是没有期盼,这会儿调侃揶揄起他来,就十分自然了。倒是刘书来,想解释,可又无从解释,抓耳挠腮了心里焦虑了一阵。 不得不说,一年一度的庙会当真热闹至极。街道两边,卖艺的杂耍的,还有各种摆摊卖货的,甚至好几间大一些的铺子,还在门口搭了小台子唱折子戏说评书,就是一些小间茶肆如今都请了说书先生赶热闹。 以前林宝茹虽然也碰上过说书的唱戏的,可到底没那个工夫跟经历听个仔细。若说最有闲情逸致看个热闹的一回,大抵就是在陈家荷池看杂耍那次了。 相比之下,刘书来对玩乐就是真精通了,一道下来外来的稀罕小食跟耍物,真真是带着林宝茹领略了个遍。 也不知怎的,每回瞧见黑心莲吃的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就忍不住跟着欢喜。所以,才过了半日,他手里的银子就出去了大半了,而素来不乐意做苦力的他,手里的东西也是满满当当的。 头晌午的时候,林宝茹就想回去了,一来是想着刘夫人还在家里,她跟刘书来自个在外头逍遥有些不落意。二来,她也担心后晌的时候,自家娘亲几个会去刘家寻她。 前头她趁着作坊送货的时候,给王氏几个捎了信,想着要是庙会这天家里没事儿,就来刘府吃个饭。倒不是她想拿大,而是她琢磨着,让王氏亲眼看看她的日子,也免得她一听到什么话就担忧自个过得不好。 不过王氏却说,庙会这天她打算先去一趟赵屠户那里,也不是说去上门提亲,而是先借着答谢自家儿子师傅的由头,同赵屠户那搭个好往来。这也算是变相的先告诉人家,自家是看重赵家闺女的。 要是过来看她,估计也得到半后晌了。 其实林宝茹心里清楚,她娘也是为着避开晌午饭的时候。毕竟,在桃溪村不逢年过节的时候,没去亲家门里吃饭的讲究。 只是她想回去歇会儿,刘书来却没这打算,这不还没等她开口呢,刘书来就直接拉着她去了刘家酒楼。 如今是正庙,也是近来最热闹的一日,所以各家酒楼的桌儿跟包厢早早都被预定一空。不过刘书来却不用担忧,毕竟在自个家的酒楼,便是没有位置,掌柜子也不会让他们空走一趟,更何况后院儿可还有几间环境最是清幽的雅间呢。盗墓 现如今,刘家各间铺子,许是会有新来的认不清刘书来,却不会认不清能做主的少夫人林宝茹的。尤其是酒楼掌柜的,当初刘夫人头一回与林家二房娘几个吃饭,就是在这一处,当时他就瞧出东家夫人心里是有盘算的。 后来果不其然,自家大少爷可不就娶了她? 若说那事儿是他意料之中的话,那后来夫人竟把印鉴跟各家铺子账目交给少夫人的事儿,可就惊的他许久回不过神来。 只是旁人许是会看轻了这位少夫人,可他却不会怠慢了这位。那时候,不少人铺子的掌柜子碰到一块说话的时候,还有人笑话他被个黄毛丫头吓破了胆了。 可最后呢,那些曾跟少夫人对着干的,又或者因着瞧她是乡野出身而去讨好刘家族长的人,眼下可不就再听不着消息了! 别说那些人了,就是刘家族长跟二叔公三叔公几家,如今都被她修理的死死的。 要说起来,这位少夫人的手段颇为简单粗暴,要放在生意场上都不够看的。可就是这手段,不光生生夺了那几位大头儿的权,还直接杀鸡儆猴的让其他铺子的掌柜子跟管事儿不敢倚老卖老了。偏她还能在外人面前,冠冕堂皇的说自个费尽心思才让萧家留了几位族长叔公,让他们依旧体体面面的当掌柜子。 旁人许是不知道,可他这在刘家酒楼干了许多年的人却清楚的很,那木材铺子跟成衣铺子,说是刘家的产业,可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被刘家几个叔公霸占的死死的了。 现在少夫人把铺子带人打包转给萧家,那刘家几位叔公的好日子,也就算是彻底到头了。最起码,他们在萧家可不敢同在刘家一样得意了。 后来少夫人经由管着整个刘家产业账目的江先生,把自家账目的记账方法改了一番,瞧着是简单了,可铺子里的各项进出跟经营好坏,都能一目了然。这让不少暗地里寻摸好处的掌柜子,都不敢再动贪心。 偶尔有那么一个俩的撞枪口上,少夫人还都会雷厉风行的把人打发了。甭说求饶求情攀关系了,就是口都来不及开,就直接把人赶走。 相反,对于如胭脂铺掌柜子那般兢兢业业的,以及卖货极为用心的伙计,少夫人也不吝啬奖励。听说,上个月讲铺子里大半皂块跟胭脂卖完的那个伙计,除了工钱之外,可是还得了五百文的赏钱。 在发工钱的时候,少夫人还特地交代了,各家铺子无论是掌柜子还是伙计,但凡有偷奸耍滑的,不论关系不论来历,直接把人赶出去。而铺子里每个月都可以挑选一个干活上心且优秀的伙计报给江先生,然后由东家每个月奖五百到一千文的赏钱。 有了这么一遭,甭管是胭脂铺子还是粮行,亦或是他这酒楼里的伙计跟做工的,都牟足了劲的比着干。唯恐干的少了,偷懒了就会错过得赏钱。 当然,他们更担心自个什么时候摸鱼被东家发现,随后丢了这维持生计的营生。 现如今,他觉得酒楼生意都因着东家的这一决定好了许多。 想到这里,酒楼掌柜子看向林宝茹的神情就越发恭敬起来了。 “少爷,少夫人,可有想吃的菜肴?”掌柜子放下手头上的事儿,把刘书来跟林宝茹迎去了后院儿,仔细解释道,“今儿在咱们酒楼定吃食的人家比平时多了一半人,所以后厨也是忙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要是少爷跟少夫人有什么想吃的,得早些开口,我也好让人吩咐下去。” 话音刚落,甚至林宝茹跟刘书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呢,大堂上就传来一阵争执声。随后,本该是热火朝天的地儿,竟显出了几分安静。 林宝茹微微皱眉,下意识就觉得前头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光是她,就是掌柜子这会儿都绷直了身子,躬身告罪后,扬声唤了机灵的伙计过来招呼少东家。而他自个,就匆忙往前去了。 当然,所谓和气生财,纵然他心里是焦急担忧的,可面上依旧笑呵呵的半点不露心绪。 被叫来的小伙计,刚刚就在柜台后头忙和,眼下正好能给林宝茹跟刘书来说到一下前头的事儿。 “咱酒楼地段好,加上少夫人让人送来的几个新菜式十分稀罕,所以没到晌午呢,就已经人满为患了。眼下,不知哪里来的的富家夫人带着一位小姐,非要咱们寻出个包厢来,这不是难为人么!”大概是担心这事儿处理不好,东家会怪罪掌柜子,所以小伙计一边苦着脸抱怨,一边说道,“咱们酒楼从一个时辰前,就开始打发上门来吃饭的人了,都是好言好语的商量,一般也没人不讲理的为难。” “唯独刚来的这位夫人跟小姐稀罕,咱们再三赔不是,偏人家就是听不进去,还总觉得是咱们瞧不起她俩......” 林宝茹的脚步都随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了,可听到小伙计后边两句话,还是不由停下步子。她皱眉道:“若是客满了,酒楼就会直接让后上门的离开?” 小伙计不知自家少夫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见她神情肃然,就不敢再抱怨,只能实话实说道:“有的人会定一些菜式带回家去,只是多数时候,跑堂的都会跟人仔细说清酒楼没位子了,让他们改日再来......” 林宝茹闻言,眉头越发紧皱。 其实酒楼伙计们的做法并没不是不对,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般来说,酒楼一旦客满,段时间内腾不出桌椅跟位子,的确没法待客留客。 可在她看来,这也算是丢失了许多准客户。更甚者,一些本就有足够消费能力的客人,许会因着一次两次被刘家酒楼拒之门外,就转而恼了刘家的生意。 第二百三十九章 想到这里,她便也不着急去雅间了,而是转回身往大堂而去。 林宝茹走到后院儿跟大堂连接的拱门处时,正瞧见那夫人与小姐跟前的丫鬟,正一脸不悦的同掌柜子说着什么。而掌柜子也是再三说着好话,却没得了那两位的半点回应。 这两位她看的眼生,也未曾见过俩人的画像,应该并非是柳林镇的人...... 不光是她觉得眼生,就是惯是在各处晃荡的刘书来,都摸着下巴疑惑道:“这是哪家的夫人跟小姐啊,往日里倒是没有见过。” 林宝茹一听他这么说,就确定眼前俩人当真是外来的,许是旁县富人家的女眷。 她瞧了片刻,见那位夫人个呢小姐虽面色不好,但却并未真的咄咄逼人。这样的情况,如何都看不出小伙计说的那样,是客人故意刁难的。 刘书来看自家黑心莲瞧那边瞧的仔细,不由撇了撇嘴,双手环在胸前斜斜靠在门框上,“虽然是外来的,不过肯定是有些家底儿的人,或许还跟官家有些关系。” 果然,他一开口,就再度把林宝茹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就在林宝茹看过去的一瞬间,原本还吊儿郎当的人,瞬间就站稳当了。 他心里琢磨了一下,那会儿买东西逛街,有自家娘亲给的银票,压根没他表现的机会。那现在,他对上林宝茹的目光,想象着那目光里满是疑惑不解,心里可不就暗搓搓的有些欢喜了! 哎,他果然是能干的,便是黑心莲都要有求于他了。 一想到这些,刘书来就没忍住嘿嘿两声。 林宝茹被他的表情弄得恶寒,甚至还打了个哆嗦。不过眼下还有正事,倒是没让她扔个白眼给这地主家的傻儿子。 “出身富裕我感觉的出来,可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官宦之家的女眷?” 刘书来斜睨着林宝茹,得意的挑眉道:“自然是看她们身上的穿衣打扮了。”说着,他就冲着那边努了努嘴,“喏,那衣裳看着不起眼,可料子却是千金难买的蜀锦。别的先不说,就这蜀锦,每年能运到咱们州城的就不过一二匹,要是没有雄厚的财力跟地位,哪里可能在一众官家夫人小姐圈儿里抢得到手?” “还有,她那簪子我是瞧不出出自哪,可簪子上缀着的玉石却是成色极好的。”他一边说,还一边捞起林宝茹的右手,示意她瞧自个胳膊上的玉手镯,“呐,你自个对比一下成色,是不是觉得人家的玉坠比你手上戴的只好不差?” 林宝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一二三来。 “最后,你瞧瞧那夫人跟小姐身前的丫鬟,衣着布料虽然比不上蜀锦难得,可也是上好的浮光锦缎。还有她的言辞虽然不是多激烈,可眉眼间却难掩傲慢跟轻蔑。那姿态,一看就是平日里仗着主家做高高在上的姿态做惯了。这样的丫鬟,可不是没底气的暴发户能养出来的。” 经由刘书来这么一说,林宝茹就恍然大悟。那二位身边虽然未曾有什么仆役下人伺候,可身上的布料跟首饰,无一不精无一不美。乍一看是平平无奇,可多看几眼,总会让人觉出几分贵气来。 她越看,就越觉得刘书来说的有些道理。于是,她没忍住赞叹的看了一眼刘书来,那眼神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 本来就得意的刘书来被她这么一看,那尾巴翘的就更高了。最后,直接咧嘴凑过来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被你家相公的风姿所折服?” 林宝茹:“......” 她收回刚刚的想法,这丫的,往脸上贴金的能力太强,依旧是让她防不胜防。 “是被折服了,我就没碰见过对别的女子穿戴如此精通的男人,今儿相公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哦。”林宝茹意有所指,似笑非笑道,“哎,我原以为你不懂呢。” 刘书来摸了摸有些莫名发凉的脖子,随后神采奕奕心情颇好道:“这有什难的啊,你相公懂的还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在夸自己的这件事上,刘书来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可还没等他尖牙不见眼的裂开嘴角呢,就听得林宝茹啧啧两声,语气失望道:“果然相公是没真心待我的,不然又怎会随随便便买一支金簪来敷衍我呢?说起旁人的佩戴跟首饰头头是道,怎的到了我这里,就只会买一根俗气又毫无美感的金簪?” 说着,她还故意抬起手按了按眼角。 这下刘书来傻眼了,得意的笑就那样僵在了脸上,显然是没想到自家黑心莲会提起金簪的事儿。少女同学网 可看着自家黑心莲一副认真的模样,他心里就有些惶惶了,“那什么,我是瞎说的,就是打话本子上看来的。写话本子的落魄书生,惯是喜欢长篇大论的描写富贵人家的穿衣打扮......” 顿了顿,他还是昧着良心的保证了一番,更是惴惴不安的保证道:“我真没不喜欢你的意思。” 他见林宝茹还是沉默着不搭理自个,就越发心虚的低声说道:“而且那金簪也挺好的,能当头饰戴,也能当金子用,两全其美,多好啊!” 许是觉得这个理由极好,最后他还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坚定道:“还是金簪最好。” 林宝茹被他这番歪理儿搞得彻底没了脾气,至于他说的那句没不喜欢,却并未放在心上。这人说话,多半是不过脑子的,总是想到哪说到哪里,若字字句句都要认真,怕是自个早就得被撩拨的动了心。 刘书来见她没再不高兴,不由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心里又生了些淡淡的不得劲。 其实他还想让她追着他打几下,甚至是反问一句,不是不喜欢,那就是喜欢咯? 哪怕他自个也知道,就算黑心莲反问了,他怕是也只会嬉笑一番。 林宝茹不再关心刘书来的心情,转而又看向还在同自家掌柜子交涉的那位夫人跟小姐。 这样的人,无论是何身份,都不宜得罪。 其实若真是上门找麻烦,刁难自家铺子的人,倒也好说。可怕就怕这人是真心上门吃饭,且极有背静的,但凡招待不周,那对于酒楼来说只会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她就看向给自个引路的伙计说道:“你让人去后厨说一声,让后厨准备些甜点跟冰激凌。然后让掌柜子邀请几人去长廊旁的小院暂歇,稍后空出了雅间或是包厢,再带人过去。” 顿了顿,她又叮嘱道:“以后酒楼的小食儿跟冰激凌可免费食用,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可以让掌柜子斟酌着按今日的法子处理,一切都要以和气为主。” 如今刚刚入秋,她倒可以再琢磨几样稀罕的甜点或是饮品,也好让一些能耐心候着位子的客人打发打发时间。 她相信,只要有一个两个的能应承稍等一会儿,就会引得更多人跟风等候。 世人都有从众心理,一来二去,刘家酒楼未必不能成为古代的“网红店”! 那位夫人原本就是奔着刘家酒楼的新菜式过来的,并非她在旁出寻不到吃食,而是眼下唯有刘家酒楼能解她的燃眉之急。毕竟,家里的老太太许多日子不肯进食,唯有刘家酒楼的桂花鱼骨跟酱烧鱼才让她老人家勉强开了口。 她同婆婆是自幼时的情分,且多年来,婆婆帮衬她教她的东西不知几何,那感情自然要比旁人亲厚的多。 再者,自家相公也是孝子,老夫人没胃口使得身体孱弱无力,他也是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偏生眼下又是多事之秋,打京城传来许多消息,都让他时时忐忑。 而自个这做媳妇做夫人的,怎能不出份力? 所以,哪怕碰上刘家酒楼人满为患,她也想着等一等。这不,她劝说自家闺女两句,二人就跟在掌柜子身后款款而行。 只是等上一等,并不碍事。左右自家相公还有些公务要在此处停留半日,她们是等得起的。 待到去了长廊暂歇之处,那夫人才瞧见此处地方虽小,但却别有意境。相较于热闹的酒楼,此处有吊兰有花架,地上还三三两两的放置着几盆长势不错的蝴蝶兰跟万年青。 “还劳夫人与小姐少坐片刻,稍后也尝一尝咱们酒楼如今最是受欢迎的几样甜品,只当是我们酒楼给您二位赔不是了。”掌柜子笑眯眯的说道,那态度不卑不亢,甚至对于刚刚那丫鬟的挑衅都未曾放在心上似得。 可那丫鬟听了这话,心头就不舒服了,她冷哼一声,啐道:“不过是几盘子上不得台面的点心,也值得在我们家夫人跟小姐跟前说道。” 掌柜子含笑着点头,“姑娘说的是。” “知道就好,我们家夫人跟小姐可是连御膳房的点心都吃过的,还能稀罕你们这的东西?”小丫鬟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于这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自家夫人小姐的掌柜子生了恼意。 掌柜子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听着不像是随意说说的,也就是这二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当真是大有来历的。若是这样,那当真是不能出什么差错。 不过掌柜子心里也门清,若自个转头就想办法给人腾出一间屋子,那对于刘家而言也未必是好事。之前信誓旦旦的说刘家酒楼素来不兴插队的事儿,可如今对方一爆出来历,他转头就给安排了,那倒是显得他跟刘家都落了下乘。 第二百四十章 想到这里,他就强迫自个定了定心思,笑道:“咱们的点心虽比不上御膳房,可在柳林镇也算是独一份的,几位不如先尝尝再说。” 这话刚落,就有伙计端着托盘过来,而托盘上赫然防着两茶盏造型颇为精致的冰激凌,还有两盘玲珑剔透的点心。 “这是咱们酒楼独有的冷食,最是能解热。”掌柜子拱手介绍道,“若是夫人跟小姐有喜爱的瓜果,也可以让人切些小丁加进去。” 淡淡的奶香味混合着甜滋滋的味道散发出来,还有一股子说不清的凉意,光是瞧着就够馋人的了。更何况,一上午俩人都未曾喝水,眼下她们可不就正好有些口干舌燥了? 那位夫人心里惦记着刘家新菜式的事儿,无意为难掌柜子,遂抬了抬手假意呵斥自家婢女道:“绿儿,休要无礼。” 语罢,她便取了小汤匙稍稍点了点琉璃碗中的冷食。在冷飕飕的冰激凌入口的瞬间,简直冰的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随之而来的,便是通身的清爽舒坦,以至于嘴里嗓子里的那份燥热也消失不见了。 她点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心思果真奇巧。” 而她身旁的小姐,再品尝后就忍不住笑道:“幸亏今日小弟没跟着一道来,不然怕是会吵着要把人酒楼的师傅带走了。” 她的话让那位夫人想起了自家惯是贪吃又嗜好甜食的幼儿,当即就无奈的摇了摇头,“还不是你给惯出来的。” 俩人说了两句话,就忍不住看向盘子里从未见过的两样糕点。 这会儿掌柜子因着前面事儿忙,暂行离开了。不过留下的小伙计,一样是个机灵的,他瞧见两位贵客注意到了点心,赶忙笑着说道:“这是咱们酒楼自家制的奶冻跟糯米糍,虽然甜但却丝毫不会腻......” 那位夫人跟小姐也不多问,各自取了一块品尝,这一入口就感到十分顺滑,旋即就是淡淡的奶香在口中弥漫。稍稍有些凉,但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恰到好处。而那糯米糍,并没有沾牙,更不曾是直愣愣的甜味,还真有点引的人打开胃口的意思。 当然,在她们等着位子的时候,林宝茹已经施施然的拖着刘书来去了雅间。 至于为何不把后院儿自个用的这个雅间让出去,自然是林宝茹清楚,这地方应该是自家婆婆往常歇脚的地方,而且也是谈事办公的地方。 若是为着挣钱,把地方让出去,自然是不合适的。 这就如同,不会有老板会为了一顿饭的利益,把大本营的办公室让出去一般。 刘书来靠在椅背上,毫无形象的斜着身子半趴在桌上,委委屈屈的说道:“你眼里就只有生意......” 林宝茹的目光扫过还自怨自艾的人,叹口气哄道:“也不是啊,我眼里除了生意,还有你啊!” 本来还撇嘴心有怨气的刘书来,立刻就瞪大了眼睛,面色跟耳朵诡异的有些泛红了。太羞耻了,心脏都跳的他发慌了,等对上林宝茹的视线后,刘书来更是直接哆嗦了一下,面红耳赤。 不过还没等他美上一会儿呢,就听得林宝茹又说道:“有我娘、大哥、二妹三妹、小弟,还有娘,二弟......” 那样子,可是煞风景的很。 刘书来心里哀嚎一声,这婆娘怎的半点风情都不解啊。 要知道,前头他可是见过陈老三用这一句话,生生撩了三个卖艺不卖身的清泠的...... 可没等他耍着无赖想讨几句软话听呢,雅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接着,他就眼睁睁看到本来还说忙的昏天暗地的掌柜子,又缠着自家黑心莲说起“待客之道”来。 刘书来愤愤然的瞪了那掌柜子一眼,只瞪得掌柜子抬头疑惑的看过来,等瞧见是自家少爷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个后,才迟疑道:“大少爷,也是觉得少夫人以小食待人的主意极好吗?” 他倒不是故意过来的,而是因着触动,所以来同少夫人商量一下修葺后院的事儿。若将后院长廊那一段稍作整理,那在此处等候的人应该更能舒心些。 刘书来看着眉开眼笑的掌柜子,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他居心不.良。 他呵呵两声,双颊鼓气若仔细听,怕是还能听到磨牙的动静,“恩,是好。” 好的很,好的要上天了。 林宝茹看他目光切切,顿了顿就问道:“那你也听听,多给参谋一下?毕竟,要真休憩后院儿,做些垂帘跟景儿,对于咱酒楼不算宽敞的后院儿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儿。”第一中文网 想要修整酒楼,也不是林宝茹的心血来潮。早在一开始接受刘家产业的时候,她就设想过渐渐把刘家的生意收拢起来。一些边缘化的铺子跟生意,就逐渐舍弃,而能快速吸金的酒楼与胭脂香料铺子,则大而发展。 其实若不是二叔公跟三叔公把刘家成衣铺子搞得乌烟瘴气,且公私不分,要一意清理十分麻烦的话,她最想做的还是胭脂铺子跟成衣铺子。 甚至可以说,在刚开始建作坊的时候,她就想过日后挣了钱,开一家成衣铺子。等成衣铺子养起来后,就以成衣铺为基础建造一个成熟的销售体系。 毕竟,对于前世曾与同事成功做过这个模式,将个稍有名气的原创服装工作室,顺利打造成一家能快速吸金且还独有创意品牌的林宝茹来说,这件事最是轻车熟路。 不过眼下的胭脂铺子跟酒楼也不差,毕竟民以食为天与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这两句老话,可是千年不变的道理...... 只这两点,她基本上就站在了稳赢的康庄大道上。当然,前提是她手中的各个方子,不会被轻易泄露出去! 也正是因着这些,她才有心重整酒楼。 刘书来撇撇嘴,显然对她的提议并不赞同。 不过虽然心里犯嘀咕,不乐意费这脑子,可他还是说道:“你这是治标不治本,有那点工夫,倒不如把后头的宅子买下来,然后直接建成有别于前头酒楼的院子。” 顿了顿,他又说道:“到时候,就把你之前在家做的坛子肉啊,樱桃肉什么的,当成私房菜让人做出来。” “我跟你说,有钱人中长着饕鬄舌头的人多得很,他们要排面又要美味,你直接做成一桌难求的私房菜,自然不愁钱挣不到手?”刘书来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里头的道道,可是多得很呢。四海赌坊当年就凭着一个五十两银子同一富商对赌的噱头,就引得十里八乡多少好赌的排着队的给他送钱。虽说事儿不是一回事儿,可道理总归是相通的。” “只要你能吊出那些人的胃口,做出同旁的酒楼不一样的东西来,那甭说是等着候着了,便是拖着关系都会有人上赶着到你酒楼里吃饭。” 所以,在他看来,费时费力要修葺那巴掌大的酒楼后院儿,还不如重新直楞起个地儿,直接越过一众酒楼拔高自个。 “可是,若做不成呢?”林宝茹心里微微一动,可随机就想到内里的难处,不免皱了眉头。 她虽然没开过铺子,可却也知道在镇上盘个铺面做生意并不容易,就更不论是要买下一个宅院直接改建。 若都是一句话的事儿,那像李货郎那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攒出几十两银子家底儿的人,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摊子都不敢租下来。 就如同她把刘家的成衣铺子跟木材铺子转手一般,哪怕萧家未曾大肆压价,可就算他压价那底线也不可能低于八百两银子。 而眼下,如果真按着刘书来所言,把后头的宅子买下来,纵然那地方不算商铺,可因着处于镇上最热闹的地界,那价钱怕是也得要大几百两。 再加上修葺置办物件,那开销算不得小。 不说是个新馆子,就算是当下生意日益火爆的刘家酒楼,要想挣出小千两的银子,也得要两年左右了。 林宝茹毕竟刚加入刘家不久,虽说眼下婆婆跟刘书来并未表现出拿自个当外人的意思。可若她失手真赔了铺子两年的利润,到时候且不说刘书来如何,就是婆婆那里怕是都难以交代。 刘书来却没林宝茹一样想那么多,他平日里不喜欢动脑子,做事情全凭喜好。如今好不容易动回脑子,自然要拍着胸脯的说好了! 他挑眉笑道:“做不成就做不成呗,做不成再把那当做酒楼扩建的院子收纳进来不就得了。” 一旁的掌柜子也有些愣神,“这样......行吗?” “不然呢?不这样,你们还想怎样!往前有路,走不通了,后头还有酒楼可以兜底儿,算来算去怎么着也是稳赚不赔的吧。就算赔了,把地方倒卖出去,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刘书来对自家黑心莲的质疑,还能耐着些性子念叨几句。可对上掌柜子的话,那妥妥的是要翻白眼的。 “你是不信我的眼光,还是不信你家少夫人的脑子?”说着他就哼了两声,不太高兴道,“打懂事儿起,老子想挣钱就没出过岔子!” “再说了,如今酒楼里生意这么红火,难道不就是因为我家娘子亲自教给你们大厨的几样拿手菜?” 哼,别当他进门的时候没看到,大堂里但凡吃着喝着的桌上,哪个没有一盆子麻辣鲜香的毛血旺跟味道能在嘴巴里炸开的甜醋猪蹄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掌柜子自然不会质疑少夫人做菜的法子,甚至他心里清楚,大少爷这个提议是极为可行的。 他在柳林镇管着酒楼二十来年了,当然知道本镇各家酒楼的菜式都是相差无几的。就连味道,也鲜有特别的。 他之所以迟疑不愿应承,一来是因为如今酒楼里的确是依仗着少夫人给的那几个新菜式才让许多客人慕名而来。若是少夫人重开一间私房菜馆,那会不会将菜式带走? 二来,要是只扩建酒楼,那他还能因着扩建得了好处。可要是这么近距离的开个私房菜,生意被分走不说,许是他这掌柜子的地位也要岌岌可危了...... 所以,纵然算是刘家的老掌柜子,也不免会有私心。 林宝茹眼下被他说的也是蠢蠢欲动,其实古人对吃食的研究都是极为传神的了。可相较活了两世的她而言,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林宝茹不敢说自个多精通做饭做菜,可对于一些不起眼的调味料的用法,还有新鲜食材的做法,她的确是占了后世穿越的光。 不说旁的,就那些偏西式的菜肴跟糕点,此处就绝无第二样。至于各种小食,许是别处的确会有那种特色,可相较于交通跟信息有些闭塞的古代而言,她确实是因着后世发达的网络与视频,得了天大的便宜。 不过哪怕她的确心动,也确实想要重新起炉灶,自己将铺子从小小的院落发展壮大,却也知道这件事她也不可能像刘书来那样一拍脑门就定下来。 其中涉及的银两,以及将会遇到的难处跟问题,方方面面皆要考量。 林宝茹看了一眼掌柜子,见他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可那神情多少有些强颜欢笑的焦虑模样。于是略作思索后,她笑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回头我同娘与掌柜子再仔细商议一番。” 说完,她又看向那掌柜子叮嘱道:“你也是刘家管事儿的老巴人了,若是真开了私房菜馆子,到时候采买也好用人也罢,还需得掌柜子费心。” 这话说的随意,却是实打实的给掌柜子吃了个定心丸。换句话说,少夫人并未想着过河拆桥弃用他,反倒是将酒楼与新馆子皆交给他管着。 如此一来,他这掌柜子倒是算得上是刘家馆子的总管事了。 思及此处,掌柜子对于自个刚刚生的那点私心,就有些愧疚了。 他原瞧着少夫人撸了其他铺子不少老掌柜,虽说都是有缘由的,可他也的确担心少夫人是借着刚刚得了印鉴之际,要扶持新的掌柜子。 毕竟自古就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而在旁的铺子里,这事儿也是屡见不鲜的。 所以,哪怕他在敬着少夫人,心里也会忐忑。不过现在得了少夫人的准话,他总算能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等掌柜子千恩万谢的离开后,林宝茹才挑眉看着还自信过头的刘书来问道:“打懂事儿起,相公想挣钱就没出过岔子?” 刘书来瞧她看过来的眼神,竟还带着好笑的意味,不由翻了个白眼颇为随意道:“赌钱斗鸡赛马跟斗蛐蛐,但凡我想赢的,还真就没输过。” 说完,他就叹口气幽幽道:“要不是为着给你凑银子,你家相公也不至于把那几家赌坊赌怕了。” 现在可好,就算他手痒痒想玩两把,也没人敢同他一道下场了。 就连赌坊的庄家,一看见他就跟看到鬼见愁似得,一脸苦瓜哭相。光是看着,就让他失了玩的心情...... 提起这事儿来,林宝茹倒是想起另一码来。 前世去游玩的时候,她曾听当地的老人说过,一个人的福禄是有数的,此消彼长丝毫不差。从前,她是不信这一套说辞的,可如今见着刘书来这般稍有的手气时,哪怕是林宝茹这般的无神论者,也难免会在意起来。 以前她不在意刘书来的事儿,自然想不到这些。可如今,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对于刘书来是不忍心还是什么感觉了。 想到这里,她就叹了口气,“那些地方你也少去,虽说我喜欢银子,可却也不想你为着银子消磨了自己的气运。” 刘书来对上林宝茹关切的眼神,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他本来也没多少喜好,要是不能赌钱斗鸡,还真不知旁的该做些什么。 况且,自家黑心莲说的什么气运,他根本就不当回事。要是光靠着好运气去赌钱,怕是他早就输个底朝天了,哪里还能逍遥自在这么些年?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叹口气宽着林宝茹的心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消磨我的好运气的。下回去赌场,我带着你一道去,所谓好运气不如好眼力,好眼力不如好耳力,等你去赌上一遭就知道了,那些个说是凭着手气好赌的最后都得输急眼。” “你家相公我,凭的可是脑子跟眼睛耳朵。但凡我想听的筛子点数,就没听茬过。” “但是那些地方,总归是不好的。”林宝茹看着一本正经给自个解释的刘书来,长吐一口气说道,“你能赢十日百日千日,就可能会输上半日一日。我不曾去赌坊待过,却也知道,想设套坑你的,怕也不在少数。你能防一时,难不成还能防一世?” 刘书来微微一愣,他见林宝茹情绪莫名有些低沉了,心里就跟着有些别扭了。于是,他下意识的应道:“不去就不去了,反正现在我去赌坊,也没什么可玩的了。” 就这么着,俩人几句话,就生生断了刘书来的一大恶好。 至于他到底能不能真不去,林宝茹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其实他有这份心,也算是俩人之间的情谊没白交。而自个的好心,也没白用。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林宝茹说的多半都是自个跟采茹小山几个盼日子的事儿。至于刘书来,那可讲的就多了,从柳林镇的街边热闹,说到此处的地痞无赖。他尤其爱显白自个在赌场上无往不利的事儿,便是一场对赌都能讲出几十种花样来。河源书吧 至于那些赌红了眼的,小气性的因着输了而癫狂或是发疯的事儿,也会时不时捎带上几句,就为着显出自个的心志坚定来。 刘书来原本是正儿八经说的,想着给自个塑造个好形象。奈何,他那眉飞色舞的神情,再配上抑扬顿挫的强调,只听得林宝茹暗暗好笑。 她觉得,就刘书来这口才,日后不能去当说书先生,倒是要埋没他了。 到最后,刘书来还似模似样的总结道:“赌球、赌棋、赌禽虫、赌钱币、赌关,还有六博、樗蒲、双陆、掷骰子、纸牌和打马吊,但凡你说得上号的,你家相公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林宝茹见他还自得起来了,忍不住啧啧出声道:“前头听你说那些个失了心智的赌棍,我倒是想起早些时候听的一首打油诗,一心赢钱,两眼熬红,三餐无味,四肢无力,五业荒废,六亲不认,七窍生烟,八方借债,九陷泥潭,十成灾难。以前没感觉,不过现在倒是能对上号了。” 刘书来闻言,觉得自家黑心莲刚刚念的这首诗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十分认可道:“虽说我现在是没这个感觉了,可刚开始去赌坊玩的时候,也的确是总惦记着。” 许是觉得自个这话太跌自个的面儿了,他又赶忙说道:“其实也不光是咱们老百姓闲的没事儿去玩两把,那些个书本子里流传下来的名人不是也有许多嗜赌如命的么?” “可别是赌场上的名人吧。”林宝茹喝了一口茶,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挑眉笑道,“不然就是相公看的话本子?” 刘书来被刺了一下,也不恼,反而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也知道,一般书本子上正儿八经的名人,自个是记不住的。 况且他现在一想起,当初自个看那些情情爱爱的《霸道少爷俏媳妇》的话本子,被黑心莲抓个正着的事儿,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不过饶是心虚,他还是立刻辩驳道:“我说的,可是史书上实打实写着的王侯将相!” 说完,他趁着林宝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一脸得意的眨了眨眼,旋即压低声音,煞有介事的凑近林宝茹说道:“一看你就没读过那些书。我跟你说,这里头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春秋战国时候宋国君主宋湣公,你听说过不?有一回他跟自个将军玩六博戏,后来一直赢,赢得得意忘形了,就嘲讽自个将军,结果被一怒之下的将军用棋盘将给砸死了。还有汉朝的汉景帝刘启,也因着赌的不痛快,一怒之下,用棋盘砸死了堂弟刘贤。” “再往后,唐朝的唐玄宗李隆基,喜欢斗鸡,因着这个,他还专门封斗鸡极为厉害的贾昌当“衣食龙武军”、“鸡坊小儿”。还有赵匡胤和赵光义就是行军打仗,都不忘了蹴鞠赌钱。说起来,咱们底下玩的这些,可都只能是小儿科了。” 他说的兴致勃勃,可比话本子上看来的精彩多了,听得林宝茹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人,她还都听说过,也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名人。可她却不知道,这些帝王也好将军也罢,竟然都嗜赌。 刘书来看她惊讶,越发笑眯眯的卖弄起自个知道的那些事儿来,“还有那个以赌致胜的韩将军,更是捞偏门的最信奉的祖师爷。但凡有赌棍下场,总要为着富运先求一求他。” 林宝茹:“......” 她是真不知道这些,如今乍然听到还真有点回不过神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真就被刘书来勾起了兴趣。这些稗官野史跟八卦,她活了两世可都没听说过。 随着刘书来欢喜的讲着自个的见闻,林宝茹也忍不住露出个蹙眉质疑或是惊讶不信的神情。 那模样,瞧得刘书来心里又痒痒,又觉得好玩。 这不,眼下俩人都还没吃饭呢,刘书来就想一会儿带林宝茹去街边上耍一回“投琼”、“彩战”,也让她长长见识。 倒不是林宝茹故意如此表现,实在是他说的许多东西,别说玩了,她根本就见也未曾见过,听都不曾听说过。 若是说街头消遣的小游戏,她大抵只能想到套圈跟扎气球罢了。就算是连带上打电视里看来的,也不过是多个投壶跟骰子而已。 直到酒楼里的几样招牌菜被端上桌,说的口干舌燥的刘书来,才能趁着吃饭的空缓了一口气儿。 林宝茹看着他咕嘟咕嘟没停歇的一口气灌下一杯茶水,直接就被逗笑了。看来这人对赌坊当真是热衷的,不然怕是也忍不了这些茶水,要知道平时他可半点茶水都不爱沾的。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最后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往日里她俩虽然会说笑我难熬,可多半都是自个问,他给支个歪招。就算说个正事儿,最后也能给她扯出些歪理儿来,而后逗的她发笑。今儿他主动说这般多的话可是少见,没成想却是为了给她科普赌坊二三事。 明明是想规劝他,却没想到最后竟绕到那些个稀奇古怪的野史上,还真让她听得咋舌。 林宝茹无奈的摇了摇头,仔细想想好似他俩说话的时候,五回里总有三回得扯上他在赌桌上学到的事儿呢。 俩人吃过饭,又歇了一会儿,刘书来就当真说干就干的扯着林宝茹,马不停蹄的去街道上寻找外来的摆着“投琼”“彩战”摊子的人了。 至于为何不寻本镇的人,一来是柳林镇哪个没听说过刘家大少混赌场的名头?谁都不乐意同他玩。而且要跟刘大少玩,要是耍个滑头,同自个托儿来上一遭,若是没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怕是刘大少能把你赢的怀疑人生。 二来,柳林镇以外来练摊的,多半就是凭着坑蒙拐骗给人设套来赢钱的。 以前刘书来没少瞧见本镇几个老实巴交的人,被哄骗着上了套,最后被逼着拿身家抵债。每回遇上这事儿,他可都乐意拍着银票子“自投罗网”。 当然,这回也不例外,左右正儿八经的赌坊他是去不了了。可让自家黑心莲长长见识,还是能做到的。也省的她总觉得,自个在赌场上无往不利,就真是靠蒙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吃过饭后,刘书来就拖了自家黑心莲去道边上寻乐子了。 说起来,如今这时候,道边上最不缺的就是设局玩赌的人了。那些个摆着桌子玩六博、樗蒲、双陆就不说了,就是那些墙角里随便一张棋盘都能被一群有棋瘾的人凑一块玩上大半日。 这玩可不是白玩的,小局的几个铜板,大局的三五两甚至十几两银子,倒都挺热闹的。 对于这些,刘书来是熟门熟路,他瞧了一阵,最后干脆带着自家黑心莲去玩了双陆。 原本今儿来摆盘的老板,大半日就没寻到一个冤大头,就眼前这点热闹,还是靠着自个凑的几个托儿吆五喝六的给叫起来的。 若是还没人上套,今儿可就又白走一遭了。 就在他正是丧气的时候,就瞧见穿的体体面面的小夫妻俩一脸好奇的看过来,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败家子。 于是,本来还干着急的老板,赶紧满脸堆笑的冲俩人招呼起来了,“二位可要玩一把?” 刘书来扫了一眼那棋盘,迟疑道:“那这局有什么规矩不?” 摆局的老板搓了搓手,陪笑道:“规矩自然就是老祖宗留下的那些,跟别处的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咱们这玩的就是个畅快,您要是觉得自个能玩够五局,那我就先送您几个子儿做赌注。赢了算您的,输了算我的......” 林宝茹皱了皱眉头,暗地里拽了拽刘书来的袖子。天上可没掉馅饼的事儿,除非这老板疯了,否则哪里可能白送你银子? 不过刘书来却小声说道:“这个好玩,你且瞧着吧,一会儿就让他叫你姑奶奶!” 说完,他就高兴的拍了拍手,对着那设局的老板满脸真诚道:“您是厚道人,那我就带我家娘子在您这试试手气。说起来我家娘子还没玩过这些呢,今儿也让她上上手,哄她个高兴。” 说完,他就兴高采烈的看向林宝茹,朗声道:“娘子,你看老板也是实打实的照顾咱们呢,咱们也不能不领情。” 他那精神焕发,兴致盎然的模样,险些就真让林宝茹以为,这当真是个不谙世事不懂赌场险恶的人了。 要不是那会儿他在自个耳边嘀咕的那句姑奶奶,怕是林宝茹现在,已经要拽着他闪人了。 不过眼下那棋盘边上可都是人,就算是定了要下场,也得等有人玩够了离开才能轮得到他们。 刘书来也算是有耐心,不光等着,竟还津津有味的瞧了一会儿。 “就那双陆子就是黑白棋子,掷采行马,白马自右归左,黑马自左归右,马先出尽为胜。说白了,就是摇骰子,棋子按掷骰子的点数决定移动步数,哪个能先把棋子移离棋盘,哪个就能赢了。”刘书来一边看,一边还不忘了给林宝茹解释一番。 许是担心林宝茹瞧不出里头的门道来,他还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看那个把把输的,其实才是这几个人里头玩的最厉害的那个。他掷出最好的骰子,也就是同色不同点的,连个雁儿都算不上,可偏偏把把都能落在余下几人下头。就刚才那一把,他对面那个男人掷出的不同色二三点,那都差成啥样了,可还能赢他一把。” “这种情况,除了他是扫把星转世,倒霉星君下凡之外,就只可能是他故意放水了。” 平时惯是在赌场上放水取乐的刘书来,在自家黑心莲耳边上说的头头是道。兴致来了,他甚至还会押一回下一把那人该掷出个什么点数来。 本来林宝茹只是凑个热闹,但被他这么一说,还就真忍不住仔细瞧起来。果然,那人是把把皆输,而且每一回那点数跟打马的步子,又都会被刘书来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么一来,她就忍不住皱了皱眉,也学着刘书来的动作凑到他耳边问道:“那你能赢吗?” 刘书来只觉得一股气冲着耳朵眼就钻了进去,打尾椎骨往上窜出一股热流,让他又燥又难受。 于是,浑身不自在的刘书来稍稍往边上挪了挪。 他斜了一眼林宝茹,见她的眼神压根就没离开过棋盘,压根没发现自个的异常。于是,被刚刚她的亲密举动惊吓到脸红的刘书来,就放下心来。 真是的,这黑心莲要是再来这么两回,他怕是自个的心脏都得要爆炸了。 不过不自在归不自在,涉及到自己赌技的问题,刘书来还是没法忍受质疑的。 他果断道:“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家相公是什么人,能被这点小儿科难住?”乐视 俩人正交头接耳的咬着耳朵说小话时,刚刚那个连赢好几把的汉子,可就欢欢喜喜的抓了跟前的一把苞米粒去寻老板算钱了。 林宝茹犹豫了片刻,就问道:“那苞米粒是什么?” “那就是赌注,一个苞米粒就是一个子。”刘书来笑嘻嘻的坐到刚刚腾空的位子上,解释道,“等会儿那老板也该给咱抓子了。” 至于一个子代表多少钱,他没问那老板,不过那老板似是善忘,压根没提。 许是发现自家能干的黑心莲终于遇到了难题,刘书来难免有些高兴。他一边吹嘘自个,一边麻利的接了老板递过来的十颗苞米粒。 接下来,可就是实打实的下注了。 为着让自家黑心莲瞧个稀罕,一开始的时候,刘书来还真就没用力。每局都是掷个“雁儿”,从开局就是险胜。这一胜,他就得意的冲着自家黑心莲挤眉弄眼。可若是遇上奇差一招丢了一局,他便会满是不忿,找急忙慌的招呼了人再开一局。 他这做派,还真有那么点没手段的赌棍模样,只看得那些设局的人,嘴角不停窃喜,左右说这话引着他多添几个苞米粒。 大概是输急了,刘书来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让林宝茹玩了两把,毫无疑问林宝茹这头一回摸骰子的能耐,直接被虐的毫无招架之力。 到最后,刘书来跟林宝茹生生把手里的苞米粒输的半颗不剩,甚至还欠了人家十个子儿。 林宝茹心里有些担忧,可面上却依旧淡定平静,只笑眯眯的看着他提醒道:“相公,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去逛逛别处?” 刘书来见状,点点头,迟疑的看向刚刚满脸堆笑的老板说道:“今儿手气有些差,倒是输了几场。不过亏得老板大方,送了我些子儿玩了几把,不然怕我可就要赔哭了。” 说着,他面上就露出个庆幸的表情,还打口袋里取了装着碎银子的荷包出来想要付钱。 林宝茹看着他这般操作,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劲儿来。依着她对刘书来的了解,输成这样,他不可能这么狗!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里头的关窍呢,边上候着的老板可就古怪的笑了两声,“这位少爷说的可好笑了,我是送了您一个子儿,可余下的那些个却是你要掏钱买的。”顿了顿,他就瞅了瞅刘书来放在桌上的一颗苞米粒,笑眯眯道,“我瞧您是输了二十个子儿,刨除我送您的那颗,就算十九个子儿吧。咱这一个子儿是二十两银子,您看是怎么直接付,还是我带人去您家里取一下?” 刘书来闻言瞬间怒道:“你这是明抢啊!哪家赌场一个子二十两银子啊,便是四海赌坊最大的局,也不过这么些!” “少爷莫要恼,咱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这明码标价可是童叟无欺的。”说着,他就看向刚刚陪着刘书来一道玩双陆的几个人问道,“诸位说是不是?” 那几个人原本就是得了好处的托儿,眼下瞧见冤大头了,可不都各个点着头附和。 眼瞅着几个壮汉丢下手里的骰子跟黑白子儿围过来,刘书来不由哆嗦了一下,紧紧护着自家黑心莲,怒视几人道:“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你们还要真抢?当心被抓进衙门里吃板子!” 那老板却嗤笑道:“便是进了衙门又能怎样,愿赌服输,就是到了大老爷跟前你也逃不了。” 顿了顿,他就将视线落在了林宝茹身上,待到打量几眼后,就淡淡道:“若不然留下您这小夫人当抵押,您回去取了银票再来领小夫人回去?” 林宝茹被他看的心里不舒服,本来还淡定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一时之间,本来还只是看热闹的心,瞬间就觉得恶心了。 大抵,这就是赌博最大的危害,瞧瞧这些人可不就是引诱着人赌到身无分文,输到卖妻送女? 本来还没想闹腾的刘书来,一看这老东西竟把主意打到了自家黑心莲身上,那还能忍?别说忍了,就是演戏,他都演不下去了。 于是,还盘算着在林宝茹最忐忑的时候反败为胜,继而好多些得意的刘书来,瞬间暴跳如雷。 要不是林宝茹抓着他的袖子呢,怕是这会儿他都能效仿刘启直接抬了棋盘砸人。 那老板却也不是个怕事儿的,直接摆了摆手,让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过来,“在下还是奉劝您一句,别嘴上耍硬气。眼下,您可是输了三百八十两银子了。再者,咱们先前可也是说好的,您得完玩五局,眼下这可还差着四局呢!要是你们懂事儿,我还能不追究,不然的话......呵呵......” 他打身后的打手那里拿了一根胡萝卜,一个菜刀,掂量两下后,直接反手把胡萝卜拦腰切断。 “不然,咱就按着赌场的规矩来,到时候是卸胳膊卸腿的,还得您自个选了。” 刘书来半天没听到自家黑心莲开口,心里担心她被吓到,所以先捏了捏她的手指头,让她放心。 第二百四十三章 随后,他是半点余地都没留的,指着那老板的鼻子骂道:“你个赤肚猴儿、兔孙、老鳖,你要愿赌服输是吧,来来来,老子还怕你不成了?” 说完,他直接就扯着嗓门开始吆喝附近正闲逛游玩的人过来,随着乌压压的人群围拢过来,本来还嚣张的老板几人心里可就有些打鼓了。 不过刘书来显然没想过不认账,而是把自个刚刚赌输了的事儿和盘托出,当然这赌子儿的事儿也没瞒着。 “娘的,老鳖孙,老子的银子也是你能惦记的!”刘书来气急败坏的跳着脚,随后直接把兜里怀里余下的那些碎银子跟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来,既然要玩咱就玩痛快些,下头四局谁求饶谁是孙子。如今老子这还有一个子儿,咱再赌几把!” 说完,他就状似气急败坏的同林宝茹伸了手,“娘子,再给你家相公点银子,咱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今儿非得让他瞧瞧马王爷的三只眼。” 边上凑热闹的汉子闻言,轰的就笑起来,“我说刘大少,什么时候你都落到个同婆娘讨银子的份上了?” “就是说啊,你刘大少哪个时候不是一掷千金的主?前头去画舫买花魁娘子的初夜,砸银子时候可还眼都不眨呢。怎的一成亲,就连买子儿的钱都没了啊!” 这话说的直白,虽然有打趣揶揄的,可更多的却是看笑话的。 林宝茹知道,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候,女子多是依附于男子过活的。哪里有像刘书来这样,大刺拉拉的在外同自家娘子要银子的啊。 奈何刘书来却半点尴尬都没有,他翻了个白眼说道:“说的好像你们家娘子不管着钱财似得。”说完,他又高兴道,“不过你们家婆娘就算管着钱财也没用,怕是你们这群孙子也讨不出银子来,毕竟你们家娘子可是哪个都没我家娘子这般有钱生钱的本事!” 说完,他自个就先乐了起来。至于那些对他嗤之以鼻的人,他是半个眼光都没给。 林宝茹被他灼灼目光看的有些脸红,心里啐了一口,这人当真是半点顾忌都没有。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个不管事儿的。 不过看着刘书来嬉皮笑脸的模样,她还是无奈的取了之前婆婆给的未花完的银票拍在刘书来手上,顺带着狠狠的拧了他一把,“要是敢输,你就等着看账本吧!” 刘书来嘚瑟道:“那你且等着吧。” 说完,他就一把将银票拍在了桌上,“这是定钱,最后咱论子儿结账。” 这会儿附近的男女老少,甭管是会赌的还是不会的,可都凑过来做见证了。看样子,还都知道刘书来的名号,可不是那老板之前猜测的那般,觉得这是个冤大头。 一时间,那老板还真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众人瞧着言语随意的刘书来,再瞅瞅刚刚还满是凶相的老板跟他身后的打手,还有那桌上大几百两的银票,一个个可不都沸腾起来了? 尤其是人群里那些好赌的,眼下吆喝的可都声嘶力竭了,一个个的拍着巴掌催促着那老板赶紧开局。 而一些个在赌场上遇上过刘书来的本地汉子,可就有些同情的看向那设局老板了,“啧啧,得罪谁不好,非得在赌桌上跟老祖宗叫嚣!” 听到热闹挤过来的张勋盛跟陈嵘,也挤进了人群,俩人一看那情形,就对视一眼摇头道:“完了完了,来哥又要人孙子了。” 等着看热闹的陈嵘,还乐呵呵的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 围观的人群越兴奋,刘书来就越淡定随意,甚至还有闲心小声的哄起自家娘子来。 而那设局的老板,可就冷汗连连了。可都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食言,那今儿的局也就白设了,到手的肥鸭子也得飞了。 想到这里,他就隐晦的看了一眼自个养的那个专门赌双陆的托儿。这人在赌场上可是号称无敌手的,早些时候掷骰子也好,跳棋也罢,总是赢多输少。 后来他抽老千差点被废了手指头,还是自个设法寻了个人把他全须全尾的弄了出来。打那以后,他跟着自个各地寻场子找机会设赌局,甭管是坑的还是骗的,总归是让他腰包鼓了起来。 所以,这老板从来没想过自个寻得这位赌场上的好手会失手。 眼下他看过去,也不是怕了,只是为着确认一下上门来砸场子的这小两口,到底是个什么水准。 他手底下那人扬了扬下巴,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压根就没把刘书来放在眼里。也是,若不是刘书来玩的太烂,他也不能还没半个时辰呢,就把人赢的就剩下一个子儿了。 那老板看他的模样,心里就踏实了。 他看着被拍着桌上的银票,心道原本就是想得些好,却没想到直接宰到了一只小肥羊。他既然能随身带着数千两银票,可见家底该有多丰厚,若是能玩完余下四局,少说也得再能赢上几千两。 想到此处,他就笑道:“既然这位少爷有这份心,那在下也不能拦着不是?余下四局,咱们就挨个来?” “费什么话,赶紧来,这回老子一把一个子,咱十个子儿一局。”刘书来厌烦的摆了摆手,回身就又坐回了原处。 至于林宝茹,他也没忘了拉一把。相较于之前,这回他还特地把林宝茹的板凳往自个身旁拽了拽,务必让自家黑心莲紧紧靠着他。 接下来,自然又是投掷骰子走马。原本总能得了比刘书来多的点数的对手,此时却运气全无。而刘书来这边,浑色混江龙,红色顺色满园春接连不断,便是最差的都能稳稳压对方一个点。 至于那黑白马,更别提了,但凡他能多走一步,总会把对方向外的路子堵死一条。 不过片刻,对刘书来这小菜鸟一直不屑一顾的各种老手,可就满头大汗失了冷静了。 第二局,毫无意外,刘书来得胜。 于是,他手里孤零零的苞米粒,就成了双数。 接下来,第二局,刘书来直接把两颗苞米粒全压上,就跟对方做对赌。所谓对赌,就是自个压双,不论输赢都会用双倍筹码。 说起来,这也是街道上惯是喜欢用旁门左道赢人钱财最喜欢用的手段。不过现在碰上刘书来,倒是让他们头一回感觉到刺手了。 本来是气势汹汹的赌局老板,此时面色惨白,只能勉强说几句好手气的话。安卓 而刘书来则舒了一口气起,笑着戳了戳自家黑心莲的肩膀,自信满满道:“你就坐等着当姑奶奶吧!” 林宝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叹口气道:“好好玩,别一会儿把咱的家底都输光了。” 刘书来挑眉,有些无奈道:“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好好给我鼓气吗?” “我不鼓气,难道你就会输?”林宝茹学着他的模样挑眉反问。 刘书来难得听到她对自个的赞赏,不由扬了扬下巴高兴道:“当然不会,至少在这老东西这里,你家相公是想赢就赢的。”说完,他就毫不吝啬的夸道:“看来跟我一道久了,你是终于发现我的厉害了。” 至少,不再质疑自个了。 林宝茹彻底不想搭理他了,这人就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他怎的不说,在遇到他之前,对面那位也算是高手呢? 许是在今儿以前,多少人都被他赢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了。 接下来两局,刘书来都没吝啬过手里的赌注,最后生生把手里的子儿全赢回来,还让对方愣是多输了三十个子儿。 可以说,除了最初那局之外,刘书来一回都没失手过。 本来那老板还只是脸色苍白,到第三局的时候,已经是浑身冷汗呼吸不畅了。而第四局,他是有心阻止的,只可惜刘书来压根不给他机会,就认着要按规矩来。 那老板满脸慌乱,生生看着自个引以为傲的玩双陆的高手折在刘书来手中,而且还赔上了三千两银子! 这银子,他不是赔不起,只是......赔了以后,他可就真真算是倾家荡产了。 他头一回后悔,在刘书来玩完第一局收手的时候,自个愣是把人留下。甚至,还想着......逼着对方拿银子或是把赔上家眷。 “这......这位少爷,夫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了混账话,您二位别跟我计较。”那老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点头哈腰的对着刘书来跟林宝茹赔笑道,“我这也是小本买卖,实在赔不起那么多。” 刘书来搂了搂林宝茹的肩头,笑眯眯的看着那老板,意味深长道:“那若是我们输了,赔不起,是不是跟你说几句软话,就能抹了赌债?” 那老板瞬间卡壳,这话实在没法答啊。但凡是应了,那就是砸了自个的招牌,甭说日后了,就是前几日坑的那些人听到消息,怕是都要堵了他们讨回银两了。 甚至,往后本地的县城州城,他们都没法再呆。 “您说笑了......”那老板咬着牙,打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刘书来闻言,露出个疑惑的表情,“难道不是你先个跟我说笑的?” 老板:“......” 就在那老板刺柏了脸,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刘书来已经没心没肺的把自个拍在桌上的银票收了起来。 许是拿回了银子,他心情高兴了,所以就大.发慈悲的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也不是那种缺银子的人,这样吧,你只用还我五百两银子的赌债。余下的,只要你叫我家娘子一声姑奶奶,我就当是我跟娘子给自家侄孙的见面礼了,怎么样?” 两千五百两,唤一声姑奶奶,别说那输的已经站立不稳的老板了。便是周围凑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哄笑着吆喝起来。 “刘少爷,少奶奶,你们还却侄孙吗?能吃能睡能花钱的那种!” “对对对,我也行啊,甭说姑奶奶了,便是亲奶奶都能叫。”又有赌棍笑着喊道。 刘书来瞧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胡子拉碴粗糙的很,于是满脸嫌弃的撇了撇嘴道:“滚滚滚,老子还没你这么丑的孙子呢!” 他这一张口,就又惹了大伙儿一阵哄笑。 到最后,那老板还是老老实实的对着翘着二郎腿的刘书来跟林宝茹喊了一声姑爷爷跟姑奶奶...... 那样子,可是憋屈的要命,就差要爆了。明明是恼恨的咬牙切齿,可面上却只能点头哈腰的赔着笑,就怕刘书来大口一开,红口白牙的要他兑现赌注。 事到如今,他也算是想明白了,自个是招惹上了地头蛇了。旁的不说,就看他一吆喝,一群赌棍混子凑过来胡侃的模样,就知道眼前的败家子哪里是不谙世事啊,压根就是赌场里的老油条了。 这会儿,就算他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真招呼了自个的打手逼着人认栽,怕也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些,那摆局的老板心里纵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只捏着鼻子给钱了。毕竟,那会儿的经历已经让他意识到,见好就收多重要。若非贪心,在眼前这小两口头一局输了的时候,自个拿了银子就闪人,许还落不到眼下的地步呢。、 现在要是他再梗着脖子硬碰硬,怕是事儿就不是五百两银子能了的了。 于是,那老板不光叫了姑奶奶,还好言好语的把人送走。当然在把人送走之后,他是怎样咬牙切齿,又是如何让人打听刘书来跟林宝茹,心里如何暗搓搓的琢磨着报复的,刘书来一概没在意。 想他混迹赌场多年,什么场面未曾见过,就这么点小儿科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总之,最后刘书来是满足了,欢欢喜喜的拿了自个新赢的五百两银子,牵着自家黑心莲要离开。 “哎,虽然今儿出了口恶气,可想想往后一整年都没得玩了,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值当的。”刘书来把手里的银票塞给林宝茹后,就摸着下巴遗憾起来。 经由今儿这一遭,这几日怕是镇上那些设赌局的,甭管是场子上的还是道边里的,都不会再招待他了。要想再玩,恐怕还得要到明年过庙会的时候,再遇上这种打远处来设局想坑人的场了。 “这些银票怎么办?”林宝茹没理会他的抱怨,反倒是愁起得手的钱财来。 她可不觉得,刘书来是真想把这钱据为己用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先收着,回头让刘达打听打听,这几日那人坑了多少人,要是有老实巴交被人哄骗的,咱就把银子送回去。要是有老赌狗,那就把银子送到他家婆娘手里。碰上那种无药可救的,那咱就昧下。”刘书来负手洋洋得意的迈着步子,时不时还笑眯眯的同几个拱手的人打个招呼。 刘书来赢了场大的,还心满意足的让自家黑心莲过了一把当姑奶奶的瘾,心情自然高兴。 他欢喜的瞟着林宝茹,笑眯眯道:“我跟你说,依着我的经验,那人坑骗的老赌棍绝对不少。咱们这回,怎么着也能落下个百十来两银子。” 林宝茹闻言,不由好奇道:“那或许这五百两银子不够呢?”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刘书来笑道,“像今儿的局,赌子儿的价钱就是看人下菜碟儿的。前头那个玩的托儿,从咱们开始看到最后离场,赢了六个子儿。可你瞧见那老板给他兑了多少银子吗?” 林宝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会儿她光跟着刘书来瞧那棋盘跟骰子了,还真没注意到旁的。 刘书来一副早料到的模样,嘿嘿一声说道:“六个子儿换了六两银子。” 换句话说,若不是他装的太像个肥鸭子,许是那老板也不会张口就要出百两银子的注来。 “而且这种赌场的事儿,可不是你做生意讲个诚信实在。那些设局的做庄的,都是在人精里头打滚的,就算开口宰人也是留着余地的。当时但凡我弱一些,认了栽,那按着话本子来说,就该讨价还价了。那赌债从百两一个子儿,能讲到五十一个子儿......”提起这事儿来,惯是嬉皮笑脸的刘书来,也难免露出个嫌恶的表情来,“其实我最烦这种局了,别说那些个不知道内里道道的,便是陈嵘那小子都被坑了好几回了。” “这些赌局,说白了,一开始都会给你点甜头,然后摸准了你的心思下套。往浅了说,是有动了手脚的骰子,往深了说那就是一群人套你一个人。” “你知道我跟陈老三是怎么生的交情不?”说着说着,刘书来就忽然提起了以前的事儿。 林宝茹瞧着他顶着“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不由好笑道:“你们不是打小就认识?” “是打小就认识,可是以前就是一道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跟别的狐朋狗友也没什么区别。” “后来我们关系铁起来,还是因为我救了他一命。”一说起自个的丰功伟绩来,刘书来就难得的有些激动,“要不是你家相公我及时出手,他保准一回家就得被陈伯父打死!” 他挤眉弄眼的给了林宝茹一个快来崇拜我的眼神,随后就咧嘴笑道:“当时他刚去赌场玩没几回,有一回就碰上对赌了。一般场子不会设对赌的局,偏那会不仅设了,他还被撺掇着玩几把。” “一玩不要紧,可不就是把把输了,到最后一局的时候,欠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说道这里的时候,他还戳了戳听得正认真的林宝茹问道,“你知道一百多万两银子,是个什么感念不?” 林宝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见他还卖着关子不开口,不由皱眉道:“一百万两......能买下柳林镇的大半街道铺子了吧。” 如今她管着刘家的产业跟账目,自然知道,依着刘家的能力是能凑出一百万两银子的。可一旦抽出一百万两,那就相当于刘家几十年的经营全都要付之一炬了。 就算刘家不因此走上绝路,也绝不会轻松。 刘书来啧啧两声,也不为难她了,直接说道:“一百多万两银子,恰好就是陈家所有的家底,不光是陈家祖辈的铺子庄子跟田地,再搭上陈家伯母的嫁妆,还有陈老三上头两位兄长手底下的宅院,不多不少恰好就能凑够那么多银子。” 林宝茹闻言,不由惊讶道:“那未免太巧合了吧。” 刘书来嗤笑,“天底下有什么巧合啊,说白了,就咱们镇上喜欢去赌坊里玩几把的人,哪些没再赌坊里留过底儿?便是走卒贩子,能拿出多少钱,家里有什么值钱的能卖的,他们可都会打听的一清二楚的。” “要真遇上穿的破破烂烂一贫如洗的,你且看他能不能挨着那赌桌的边边!” 林宝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叹了口气感叹道:“那地方的人也太......” 想了想,她终是没想出个合适的词来表达自个的心情,最后只能闷闷的说道:“太可恶了。” 刘书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笑道:“这算什么可恶啊,不过是为着利而已。真正可恶的是他们的手段,但凡他们想吸你的血,那绝对会直接把你吸干,半点让你活过来的余地都不留。” “就陈嵘那回,赌场坐庄的跟下场的合伙,生生给他挽了个死套。当时正好碰上我去打发时间寻乐子,不然陈嵘怕是连赌坊的大门还没出去,就已经连累的一家老小得不了安生了。” 刘书来叹口气,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就收敛了刚刚还嘚瑟的神情,“其实你说得对,那种地方当真不是人去的地方。”懒人听书 对于那些耍赖使坏的老赌狗,无论是被打的头破血流,还是被扔出赌坊,刘书来从未觉得心有不忍过。 可每回听说哪家赌坊逼得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甚至把被抵了赌债的妻女发卖出去的事儿时,他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愤怒。说不上是对那些丧了良善的赌狗的厌恶,还是对赌坊下作手段的厌恶...... 林宝茹不防他的情绪忽然低落,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安慰了。 自打俩人成亲,她见过他张扬,见过他孩子心性,却从没见过他这般伤怀的时候。 也不知怎地,林宝茹就垫脚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了,去别处玩会儿?” 刘书来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哪有你这样的啊,大庭广众之下乱揉男人的头发,害不害臊啊。”刘书来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满的哼哼了两声。 林宝茹好笑道:“我揉的自个相公的脑袋,又不是旁人的!谁爱笑就笑去,难不成他们管天管地,还要管我同相公玩闹?” 说着,她可就又去伸手了。 打成亲开始,刘书来就知道,在怼人这事儿上,自个是赢不了的。 不过好歹他也是纵横柳林镇多年名声在外的纨绔子,怎么着也忍不住当众被撸头发。于是,刚刚还情绪失落的人,这会可不就因着林宝茹的再度伸出来的“咸猪手”,在人群里躲闪起来? 本来被挤在散开的人群里,想要凑到自家来哥跟嫂子身边打趣的张勋盛跟陈嵘,好不容易打人潮里脱身,却发现刚刚那个被一群人抢着认姑奶奶姑爷爷的人,早就没了踪影。 他俩面面相觑,半晌才幽幽叹息一声。 说好的绝不会重色轻友呢?说好的,娶了亲也不会丢了纨绔的名号呢? 自家来哥,打成亲开始,可是许久都没再去春香楼跟清风坊了...... 另一边刘书来跟林宝茹打打闹闹的,可就又开始到处闲逛了。相较于晌午之前,现在俩人倒是莫名亲密了许多,遇到人多的地方,刘书来甚至会下意识的搂着林宝茹的肩膀,把人护在怀里。 而每每林宝茹瞧见一些稀奇的物件,或是碰上些手艺人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凑过去多瞧一会儿。那惊奇的模样,可是看的刘书来屡屡觉得好笑。 许是觉得被刘书来笑话了,林宝茹干脆就寻了个做糖人儿的摊子,让人比对着刘书来的模样做个小糖人儿。 那摊主也是个性子活泛的,一边做一边笑道:“一看二位就是感情极好的,就是做个糖人儿都稀得要对方的样子。” 刘书来被说的耳朵发痒,轻咳一声说道:“谁跟她感情好,老子才不要她的模样呢,老子要七仙女的糖人儿!” 摊主闻言,忍不住笑起来,“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糖人儿,来我这做糖人儿的小两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感情好不好一眼就能瞧个准。”说这话的工夫,他可就把比着刘书来身形做的糖人儿递给了林宝茹,善意的笑道,“不过往日里,来我这做糖人儿多半是男子开口,如小娘子这样爽利的倒是少见。你且拿好,莫要掉了。” 刘书来本来还想辩驳几句,可一看到林宝茹手里的糖人儿时,脸就有些红了起来。还真是有些羞耻啊,想着她一会儿会对着自个的小像这样那样的舔,刘书来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就连心脏都要狂跳个不停了。 他不敢多看,赶忙催促着自个的七仙女! 然而,林宝茹左看看右瞧瞧手里的糖人儿,怎么也看不出哪里像刘书来。要是非得扯上些相似之处的话,大概就是衣裳的长短大小了。 不过不像就不像,左右她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旁的想法。 所以,在百无聊赖的等着七仙女的时候,她的嘴巴就已经毫不留情的咔嚓咔嚓啃了两口糖人儿。 就那么两下,本来在刘书来眼里是玉树临风的小人儿,就已经缺了脑袋缺了胳膊,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哎哎,你怎么就这么吃了?”刘书来有些不高兴的质问道。 “恩?这样吃......不对吗?”林宝茹疑惑的看向刘书来,又瞅了瞅自个手里只剩一般的糖人儿。难不成,在古代吃个糖人儿,还有旁的说道? 刘书来见她一脸懵懂,心里又气又急,偏自个那点心思还没法说出来。难道他能说,她该仔细着吃那糖人儿,比如说用嘴巴含着,或者是这样那样着? 就算是他能那么想,那也不敢那么说啊! 于是,他在接过自个的七仙女后,他就愤愤的咬了一口,“那我还要再做个像你的糖人儿。” 林宝茹瞅了瞅他愤慨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跟他手里的半截糖人儿,恍然明白了他为什么闹别扭。 敢情这位是觉得,自个把按着他做的糖人儿嚼着吃了,不痛快呢。 于是,林宝茹好笑的戳了戳他,挑眉说道:“有你这么幼稚的吗?不就是个糖人儿么,也值当的你计较回来。” 最后,那糖人儿也没再做。不过刘书来却死活拉拽着林宝茹去寻了个捏面人儿的,非得让人按着他俩的相貌模样捏上一对。 等面人儿捏好了,上了颜色,刘书来才十分满意的把那个面容俊朗风度翩翩的自个塞进林宝茹手里,“这回你可拿好了,要是再给我咔嚓了,当心我把你也咔嚓了。” 说着,他还抬手在脖子上,呲牙咧嘴的比划了两下。 林宝茹抿嘴笑起来,“好好好,妾身一定把相公的小面人儿珍藏好,日日夜夜观摩......” “这样才对。”刘书来高兴了,“不过你也不用日夜观摩,毕竟守着我这么个活生生的俊美相公,我也怕你会把持不住。” 林宝茹再度被他的厚脸皮弄得哑口无言,这人上辈子怕不是个水仙花吧,这般自恋。 捏完了面人,刘书来又领着林宝茹去看了街头杂耍。别的林宝茹倒没觉得稀罕,可在看到飞天绳跟天宫摘蟠桃后,她可是好生兴奋了一阵。 原本刘书来这纨绔,就是上到各家酒楼铺子,下到街头小巷,哪里的乐子都寻的。而且他为着吃喝玩乐,也不会如旁人家那些出息体面的少爷一般,碍着家世跟脸面不愿屈尊去三教九流的地方。 所以,后来他带着林宝茹玩的时候,当真就是哪里都去,哪里都玩,从道边上同人比酒唱曲,到花街柳巷的巷子口上寻美味豆花,他是一件都没落下。 但凡他觉得有意思的,皆要带着林宝茹去瞧上一瞧。 等到天儿快黑了,累的有些逛不动的林宝茹,却依旧意犹未尽。 也亏得刘达回去送东西的时候,说是亲家夫人捎信说今儿不过来了。不然,怕是她要提早回府,玩的就更不能尽兴了。 刘书来见天儿晚了,就直接拖着有些腿软的林宝茹往余江楼去了。 只是俩人还没到地方呢,就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张老.二跟陈老三给撞上了。 陈嵘一见刘书来,当即就眼前锃亮,腾腾腾的就小跑过去打招呼了。 “来哥,嫂子。” 刘书来抬了抬眼,斜睨着挡了自个路的人,有些不高兴的踹了踹他的小腿肚子,“这么狗腿,又打什么主意呢?” 陈嵘撇嘴,“来哥,说什么呢,这话可就伤感情了。” 刘书来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没吭声。 陈嵘见状,就有些不满了,他干脆就看向自家小嫂子,“嫂子,你可管管来哥,他要是在这样,可是要失去我这个好兄弟了。” 林宝茹轻笑,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今看来这句话当真就是真理。原以为刘书来就已经够不着调孩子气了,却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孩子心性的呢。 张勋盛有些没眼瞧陈嵘讨话的模样,“嫂子别怪他,他打小脑子就不好使。” 这话一出,就彻底把林宝茹逗乐了。 前头他们几人一道吃过饭,还曾一起在荷池玩过半日,也算得上熟络。所以,她这会儿不由笑着打趣道:“陈三少这是有赤子之心,哪里能说脑子不好使啊。”好易 说完,她也不给几人回味的机会,转而问道:“不是去寻乐子了?怎的这会儿就出来了啊。” 陈嵘撇嘴,叹口气道:“嫂子快别戳我心窝子了,要不是来哥哄我,我也不至于白跑一趟。” 刘书来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说假话,春香楼夜里安排的节目素来好看,要是去的晚了,还真会没地儿。” 他这话一出,林宝茹就伸手在他后腰拧了一把,似笑非笑道:“看来相公是看过不少那样的好节目,不知今晚要不要给相公安排一下,让你看个痛快?” 一听这语气,刘书来直接打了个激灵,赶忙轻咳一声撇清自己道:“我哪会看那些啊,我跟你说,我定了余江楼的包厢,晚上的时候咱们可以去看烟花,然后去放河灯,还有许多有趣的事儿要做呢。” 那什么劳子的春香楼,能有跟黑心莲一道去玩来的快活? 本来还惦记着春香楼的陈嵘,一听自家来哥竟然寻摸到了余江楼的地儿,当即就蹦跶起来,“哎哎哎,来哥,人多才热闹,不如我跟张老.二,陪着你们一道去余江楼吃顿饭玩一会儿。到时候,咱也好好叙叙兄弟情义!” 刘书来不乐意的哼了一声,张嘴就要拒绝。 不过陈嵘是谁,那可是陈家最会顺杆爬的人。所以,他一看自家来哥的风头不对,赶紧就看向林宝茹热切说道:“嫂子,咱出来玩不就图个热闹么,光你跟来哥俩人去余江楼吃饭,能有什么意思啊,你说是吧。带上我们,我跟你说,我可不光会说笑话,还会唱曲儿会讲话本子呢!” 林宝茹被他这副极力推荐自己的样子弄得有些发蒙,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刘书来,有些搞不明白情况了。 刘书来满不在意的解释道:“余江楼,镇上余江里唯一的一个酒楼。就十来间包厢,很是难定位子。尤其是庙会的时候,在那二楼包厢外头的环形走廊上,几乎能看到整个柳林镇最热闹的地方,更能近距离看余江一年一度的烟花盛典。” 当然,在那会儿被自家黑心莲恼了提起春香楼的事儿后,刘书来还是极有眼力劲儿的瞒下了最后一点。那里还能把各家各户去江边放河灯的小姐姑娘,尽收眼底...... 可以说,那酒楼简直就是天然撩妹看姑娘的地方。是女人最喜欢的地方,也是男人最喜欢的地方。 当然,女人喜欢的是烟花跟河灯,男人嘛.....大概更喜欢河边上成群结队衣着鲜亮的养眼美人儿了。 最后,陈嵘跟张勋盛还是磨的林宝茹松了口。于是本来想要暗搓搓的过个庙会的刘书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余江楼底下这会儿早就热闹起来了,而余江楼里头倒是极有格调的没乱糟糟。毕竟,就算是刘书来都要绞尽脑汁想办法搞到个位子的地方,一般老百姓三五两银子也是不可能进的了酒楼大门的。 刘书来定的包厢,是在二楼拐角的雅春间。然而还没等几人随着伙计上楼呢,耐不住性子的陈嵘就已经扯了张勋盛溜去外面玩了。 今儿外面热闹,各处来的姑娘不少,遇上一些画舫里胆大的,许是还能有个艳.遇。 临溜走之前,陈嵘还凑近自家来哥,小声询问道:“来哥,要不要一道下去?以咱们这姿态,少不得能得许多香包红绳呢。” 所谓香包红绳,皆是来许愿的胆大女子,因着对男子有好感而挂在他身上跟腰上的。若是男方也有意,回家之后就会让父母寻媒人上女方家提亲...... 不过刘书来跟陈嵘张勋盛肯定不会这样选媳妇,往年他们来胡闹一场,多半都是要看看哪个得的红绳香包数目多。输的最惨的,转头还要被另外俩人狠狠宰上一顿。 其实本地的姑娘,但凡有些头脑的,都不会对着三人上心。 多半能凑到他们跟前的,要么是外来串亲上庙的闺女,要么就是一些画舫巷子里的姑娘。而她们多半都是凭着相貌挂红绳,所以这些年,刘书来可没少赢。 现在陈嵘撺掇他,倒不是为着找不自在,而是他觉得自家来哥如今都成家娶亲了。除了不知情的外来小姑娘外,余下的甭管是青.楼还是画舫的,大抵都不会再选他了吧。 这样的话,那他跟张老.二好歹也能出口气了。 刘书来挑挑眉,双手抱胸斜眼瞧了瞧他,“你要敢跟你嫂子提这事儿,我就敢去!” 陈嵘:“......” 显然,他是不敢的。毕竟,他还是要点脸皮的,跟自个嫂子提让来哥去猎.艳的事儿,那不是找死嘛! 陈嵘跟张勋盛没多留,欢快的就奔向了外头成群结队的人。只留林宝茹,凭栏坐着瞧个稀罕。 说实话,痛痛快快的玩了一整日,如今乍然坐下,她还真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就跟做梦似得,明明很累,可心里却是痛快的。 二楼的环形过道是相通的,也是为着让客人更好的赏景,所以眼下不少人都坐在栏杆前头歇着。阵阵香风吹来,倒是让林宝茹忍不住多瞧了左右几眼。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这一看,可不就看到了个眼熟的? “叶家姐姐,你这用的还是刘家铺子里买的美容皂跟玫瑰水?我闻着味道很淡,可不如顺来出的香味浓厚啊。” 那叶家小姐倒也不恼她的话,只是淡淡笑道:“到底是用惯了的,哪能轻易就换啊。” 余下几人也都纷纷附和,倒让最先开口的圆脸姑娘有些不知该怎么搭话了。 “方家妹子,别看那顺来的东西如今被追捧的千好万好,可要说真正的好东西可不是一股风的追捧就行的。” “是啊,不说别的,只说顺来出的物件的香味,浓的都过头了,生生能把好人家的姑娘作践成卖弄的风尘女子。我可是宁愿不用,也不乐意跌了份儿。” 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姑娘之间,若凑在一起说话,多半就是说些香料衣裳跟养颜的事儿。她们说话也没遮掩,倒是让林宝茹听了个清楚明白。 不过这倒也让她心里越发笃定,自家作坊如今遇到的麻烦,只会是个契机。因为,她手中的提纯果香跟花香的技术,可是还未能有人堪破。 而那些天然的香味,比之以浓重香料堆砌而成的杂香,自然清雅许多。 叶家小姐几人的话,可不就证明了,如今但凡有些远见且家中颇为丰厚的人家,多半对顺来这半路出家,半瓶子水晃荡铺子售卖的美容皂跟各种护肤水并不认可。 这些不认可,恰就是林家作坊再进一步的机会跟底气。 林宝茹多瞧了那叶家小姐两眼,心道之前在刘家酒楼碰到她,知道她应该出身极好。如今再见到,又看到那么多身着华服的千金小姐围在她身边,或是讨好的同她说话,亦或是笑呵呵的附和她,可见她的身份当真不低。 不过还没等她往深了想呢,自觉被冷落的刘书来,就上头把她的脑袋掰正,“又看别人又看别人,我跟你说话呢。” 林宝茹眨了眨眼,“啊,什么啊?” 刘书来控诉道:“你这婆娘,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老子说让你收好老子的面人!” 林宝茹闻言,本能的就从袖袋里掏出了那面人,可就在掏出来的一瞬间,本来还十分俊美的小人儿,半截身子啪嚓一声就掉了。 林宝茹:“......” 刘书来:“......” 林宝茹尴尬的笑了笑,“那什么,意外,意外!” 她手忙脚乱的去捡面人的身子,可本来还没干透的面人,在意捏一捡之间,就彻底面目全非了。 刘书来呵呵两声,咬牙切齿道:“亏我还小心翼翼的藏着像你的这个面人。”说着,他就愤愤的掏出自个收起来的那个,想都不想的就伸出右手拇指跟食指,十分仔细小心的把那小面人的脑袋揪了下来。 “......”这回换林宝茹呵呵两声了,“真是......” 太幼稚了。 刘书来报复了回来,可心情也没好转到哪里去。 想了想,他干脆就站起身来,对着林宝茹说道:“你在这等会儿我,一会儿我就回来。” 说完,他也不管林宝茹有没有话,就虎虎生风的转身跑走了。 那精神劲儿,那健步如飞的劲儿,可是让早就累到腿软的林宝茹自愧不如。 虽说刘书来把她一个人丢这儿了,可她倒也不觉得拘束。毕竟,张勋盛跟陈嵘这会儿,可是早就跑的没影儿了,而周围又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应酬的人,所以闲着凭栏看着外面热闹的她,不仅没觉得不自在,反倒是瞧着外头摆起台子上的表演,觉得十分热闹。 说实话,这边的节目果真是要比先前在前街那边看的好得多,便是台子上头彩袖飘飘的女子模样都是顶顶好看的。更别说那些尝曲儿的弹琴的,还有些舞宫灯的,不显媚俗却让人看的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甚至惊叹。 正当她看的起劲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过来招呼道:“少夫人看这节目编排的可还顺眼?”零零书屋 林宝茹听到话,赶忙起身笑道:“没想到在这碰上萧公子了。”说罢她就行了个礼,颔首道,“这余江楼的安排,自然是好的。我是农家出身,没什么见识,不过瞧着底下的那些姑娘们跳的舞蹈跟奏的曲目都十分好。” 顿了顿,她还侧目看了一眼下头,略作思索道:“恩,十分养眼。” 萧子杰不曾想她会冒出这么一句来,再看她的神色竟没有半点羞怯胆小,反倒是提及自己的身世好不避讳,丝毫不觉得在一众富贵之人趋之若鹜的余江楼谈到这个,有什么为难情的。 而且,用养眼来形容余江楼安排的歌舞,她还是头一位。 以前他来余江楼,每每要同人应酬提起歌舞来,哪怕对方只是大老粗亦或者突然富贵之人,也多半对说些仪态优美,姿态大方之类的言语。 像她这样,大刺拉拉的,还真就没有。 萧子杰看她神情坦然,目露欣赏,似乎完全不在乎自个会不会因此看扁了她。不由心道,这人果真有意思,哪里像什么乡野村姑啊,这心量比旁人家的男子怕是也不差多少了。 他挑了挑眉,抬手抵唇笑道:“能得少夫人的青睐,我当赏一赏余江楼的掌柜。” 林宝茹一听这话,恍然道敢情这余江楼竟是萧家的产业啊。有这份能耐,之前还盘算她手里的铺子?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有些担忧,莫不是......他想借着接手自家铺子的事儿,试探自个的虚实? 思及此处,她惬意的表情就微微收敛了一些,寒暄道:“没想到萧公子年纪轻轻,就能把余江楼经营的风生水起。先前的时候,我家相公还曾说,您这地方是千金都难求一桌的好地方呢。” 萧子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过是沾了祖上的光罢了,要论起我自个正儿八经得来的生意,在这柳林镇也就是打少夫人手里买下的那两间铺子。” “说起来,我还没同少夫人道谢呢,那两间铺子虽说规模不大,不过却让我捡了个现成。要不然,怕是我还赶不上庙会前大赚一笔呢。”萧子杰似是没察觉到林宝茹的戒心,只含笑着同林宝茹提起自个铺子里的事儿。 若是他重新开一间铺子卖成衣,从装修到最后能开张,少说也要两三个月的工夫。可现在,他得了刘家的成衣铺子,只是稍加整顿,就直接能上了京城里传过来的成衣款式,恰好又碰上柳林镇一年一度的庙会,可不就让他趁机赚了不少? 对此林宝茹不敢多说旁的,只是笑着附和了几句,言说是萧子杰经营有道,她是万万不敢承他的谢的。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恰好下头就开始猜灯谜了。 林宝茹担心自己在这精明的人跟前露出马脚,干脆就寻了个想去凑热闹的由头,同萧子杰告罪一声下了余江楼。 萧子杰看着林宝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似得,转眼打开手中的纸扇,笑了起来。 管她是什么人,他就不信,她能把背后的先生遮的全无痕迹。只要那人存在,自个总能寻到机会把人找出来。 且说林宝茹总觉得背后的有人盯着自个,本能的回头,正对上楼上萧子杰微笑着同她点头。那模样,依旧是温文尔雅半点阴冷都没有。 她抿了抿唇,微微颔首算是给了个反应,旋即就绕过人群靠近舞台一侧临江的地方。 一来这里临江,瞧着江面上的河灯甚是漂亮。而且附近还有些卖小物件的小贩兜售些喜庆的小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挺好玩的。林宝茹就是自个不喜欢,也想着给家里的妹子跟小弟买几样回去。 二来她虽然是穿越来的,可对于猜灯谜是半点把握都没有。就是放到前世,她都不一定能猜中,更何况那些灯谜动不动就是些古诗词跟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晦涩难懂的古谚。 所以,她凑热闹是真,可没想着自个下场。这会儿,自然是到既能赏景,又能看热闹的边上更合适。 小贩的吆喝声跟孩子的嬉闹声此起彼伏,再有附近通明的灯火与江面上越飘越远的各色河灯,当真壮观又璀璨。便是林宝茹这看惯了霓虹灯的人,眼下都觉得有些震撼了。 为着应景,林宝茹还特地买了个小兔子的纸灯,简简单单的竹片扎成的,再糊了一层彩纸,偏那小兔子竟然还抱着根萝卜,越发显得憨态可掬。 在街道上贩卖的这些手工品十分便宜,便是那最好看的莲花灯,也不过五六文钱就能买上一只。 许是因为她这买了东西,引得不少带着各种吃食跟小物件售卖的半大孩童,都凑过来热情的跟她兜售自家做的东西。什么香囊,手帕,朱钗草花,还有一些闻起来就很是美味的糖豆子跟零嘴儿。 林宝茹本来还摆着手,可架不住大伙儿的热情,再加上那些东西当真有些特色,许多都同铺子里卖的不一样。拿桃溪村,也能让自家娘亲她们得了稀罕。 而且她还惦记着,想着给自家未来嫂嫂寻个有趣的东西,兴致勃勃的找寻了一圈后,手里可不就多了许多不算金贵,但样式精致讨喜的朱钗跟香囊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过半刻钟她可就不论吃食玩意儿,买下了一大包。若不是最后她瞧着自个手里实在拿不下了,怕是还得再给采茹跟采荷挑几样呢。 这厢,林宝茹痛痛快快的满心欢喜的采购,时不时还瞧着台子上那些美轮美奂的节目赞叹一声。不过这种时候,她莫说是赞叹,便是当众惊呼出来,都没人会嘲笑她,毕竟眼下街道两边往来的哪个不是伸长了脖子看余江楼的安排呢? 且不说歌舞,便是那有些名头的幻术跟魔术,都不知比先前林宝茹看的那些杂耍强上多少倍。尤其是那幻术师傅,抬手之间,小小余江楼半空竟能召出一团白云,旋即更是有一轮明月破云而出...... 就在林宝茹对着那轮明月连连惊叹时,周围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大家齐齐往水边拥去。人流之中的林宝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勉强提着手里的东西,随着大家一道往后退去。 “救人啊,救命啊......”本来还欢呼雀跃的人群里,破空的求救声传来,凄厉而惨烈,惊的不少人都看了过去。 在听到有人呼救的时候,林宝茹直接就变了脸色,她探头往下瞧去,却见本来满是河灯的江面之上果真有人在水中挣扎。远远瞧着,还似是个女子...... “救人啊,谁来救救我家小姐啊!” 此时江边围了不少人,喧哗声夹杂着求救声,还有各种议论跟催促声。 余江楼附近,多半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跟小姐夫人,此时自然不可能下水救人。便是他们有心,也会担忧落水之人,会不会借机缠着她们,毕竟这个年代纵然不会说男女大妨到不许女子抛头露面,可也绝对是讲究男女授受不清的。 稍微有些身份的男子不会下水,女子就更不可能下水了。危险是一回事,更担心自个下水后,会被什么不入流的下人浑水摸鱼亦或是使了下作手段沾到身子,继而传出什么难听话去,才是最要命的。 就算这些不会发生,那哪有女子愿意自个跟落汤鸡似得,当众出丑啊。 这么一来,有身份的人不会下水,只能招呼着自家下人赶紧去救人。 可是他们能想得到的,落水女子的家人哪里想不到? 只见刚刚呼救的两个丫鬟,此时死死的拦着脱了衣衫想下水的各家小厮,哭着求岸上的人寻艘船去救人。 林宝茹皱眉看着水里女子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心道若再这么耽搁下去,怕是船还没寻来呢,人就已经先溺水了。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旁的了,直接打人群里挤过去,把手里的东西往哭的梨花带雨几乎要昏厥的丫鬟怀里一塞,声音冷静的吩咐道:“让人去找大夫过来,再寻几件干净衣裳,还有挪出一条去余江楼的道儿来......” 那丫鬟苍白着一张脸,神情仓皇似乎根本就回不过神来。 林宝茹皱了皱眉头,没工夫多交代什么,语气冷冽道:“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这种时候,但凡要些脸的,都该约束着自家小厮下人,绝不让自家人趁人之危吧!不过若是有,我自也不怕,且不说我在不在意,便是我家刘家也有的是手段让那些人后悔。” 说罢,她转身就翻过江边的栏杆之上跳进江里。那动作,半点犹豫都不曾有,颇有些女中豪杰的利落模样。 本来喧哗着吵闹的人群,瞬间寂静起来。 一些带着下人的富家小姐,看着水里也是心有戚戚然,索性让自个身旁的丫鬟去帮衬一把,左右不能让救人的那位少夫人冷了心。 而余下的几个数得上名号的少爷跟公子哥,本就自诩是读圣贤书的,更不会趁人之危了。尤其是林宝茹的那番话一出,但凡他们哪家的下人近了人姑娘的身,往后怕是一家子都得被外人戳脊梁骨了。 其实越是富贵人家,越讲究脸面,他们纵然不会亲自下水救人,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被人指摘。 原先还在余江楼上瞧着底下热闹的萧子杰,远远看到林宝茹的动作,心里就咯噔一下。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遥遥看着,刚刚像是林宝茹同一群人对峙,而后愤愤跃江。 虽说萧子杰对林宝茹有千百怀疑,却也没想到让人丢了性命。更何况,他还未曾寻到林宝茹背后的高人,若她真出事了,那高人的线索怕是也就彻底断了。 思及此处,他也稳不住了,挥手带了几个下人匆忙下了楼。 “那是哪家的小姐啊,竟敢跳水救人?这要是碰上个混不吝,怕是自个的名声都得搭送进去了。” “什么小姐啊,没听着前头有人说,她说是刘家的。怕就是是刘家前几个月刚进门的少夫人吧!” “谁?谁落水了?” “听说是刘家的少夫人,好像是被什么人逼的跳水了。” “真的假的?”牛牛中文网 也就是这一上一下的时间,萧子杰已经听了好几番议论。等近了江边,看到江面上的情形后,他才确定林宝茹并非跳江,而是入水救人了。 “盯住了,别让其他别有用心的人下水。”萧子杰出身京城,也算是大户人家,什么场面没见过。但凡他看一眼挤在前头,被两个丫鬟死死拦住,已经脱了外衫的几个小厮下人,就能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能带丫鬟出门,且丫鬟穿着体面的人家,必定不是寻常的平头百姓。若是真被下人近了身,那往后多少事儿怕是都要说不清了。 更何况,现在还牵扯上了林宝茹这个刘家少夫人。一个处理不好,她就得成了众矢之的,一个不守妇道的帽子就得被死死扣在脑袋上。 林宝茹不知道原身会不会泅水,可前世的她是学过游泳的,如今正好救命。 若是寻常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林宝茹许是还会考量一下自己这番作为,是否会露底儿,会不会让人怀疑。可眼下情况紧急,在一条人命面前,她是真的考虑不到旁的了。 此时女子的挣扎已经小了许多,而头浮出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越来越慢了,那情形看的岸上的人都忍不住揪心。 他们虽然有各种顾虑,可要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没了,当真也没那份狠心的。 林宝茹顾不得许多,只奋力往前划水,等到那女子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坠入水中之时,她恰也搂住了那人腰身。 她不敢耽搁,甚至来不及查看怀里女子的情况,直接单手环过女子的胸前。林宝茹手上用力,就先让人头部出了水面,露出口鼻,随后双腿猛蹬,单手往岸边划去。 好在余江的水面素来平静,不曾有过风浪,所以林宝茹环着那女子往岸边游的时候,虽然有些吃力,却还算顺利。 此时,岸上一些跃跃欲试的小厮跟想要趁机得了便宜的混子,或是被自家主家约束,或是被萧子杰带来的人拦住,也有几个惯是喜欢下赌场的,碍着刘书来的名声不敢下水。 不过那会儿自个在岸上看到的几个目光不善的人没能下水,倒是也让林宝茹渐渐把心放了下来。虽说她自个不在乎丢了名声,可却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林宝茹环着人往岸上靠过来的时候,刘书来也回到了余江楼。 他手里捏着木雕小人,心道这回儿,黑心莲总不能再把木雕的脑袋拧下来了吧! 其实原本他是想着寻了木雕师傅专门给雕刻一对的,只是今儿那师傅活儿太忙,他便是砸了银子,也得要等上两个时辰才能雕刻好。 所以,百无聊赖的他,就开始挑挑拣拣的看那木雕师傅提早雕刻的一些个娃娃。也不知怎的,他拿到手里这一对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对眼。 尤其是那木雕师傅,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一边笑着同他说,这一对是他对着月老庙里的金童玉女雕的,最是传神也最是相配后,他越发觉得这一对小人儿得劲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男孩,浓眉大眼,高鼻梁,身形俊朗,妥妥的就是他的翻版。在看那小女孩,举着一个小莲蓬,看起来倒真有些上回林宝茹摘莲蓬的欢喜模样。 刘书来满意的瞧着自个手里的俩小人儿,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同自家黑心莲说道说道,非得让她知道珍惜自个送的礼。 可他进了余江楼,寻了一圈儿也没找着人。等他去寻小伙计打听的时候,恰好听到有人说,刘家少夫人好像被人逼得跳江了! “不是说她在刘家过得顺风顺水吗?怎的还会跳江?” “什么顺风顺水啊,要我看那都是刘家说给外人听的。你想想她嫁的是谁,那可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混不吝,别说心量小的女子了,就是镇上十分有气度的夫子跟读书的学生,被他挤兑的愤愤欲死的有多少人啊。” “对啊,就他那吃喝嫖赌的恶习,哪个女子能受的了啊。指不定啊,这人在家的时候,怎么苛待打村里娶来的媳妇呢。” “说起来,刘家少夫人也怪可怜的,嫁给个只顾自个的纨绔子儿,那能得了好?” 眼下因着江边骚动,多少人都被惊动了,有在栏杆边上看热闹的,也有直接下楼跑到江边上打听事儿的。 就连余江楼的一些心性不稳的伙计,都凑在一块说到起外头的事儿了。 “也不知道人救上来没有。” “肯定没有呢,没瞧见咱们掌柜子都带人过去了?余江的水虽然不急,可它深的厉害,要真跌下去,得多大的命才能救回来哦......” 就在几人说的热闹的时候,刚刚猜测林宝茹救不回来的伙计,忽然感到大腿一疼,整个人一个踉跄就往前栽去。 那伙计往后一看,刚要开口,就对上满脸凶神恶煞神情的刘书来。他一个哆嗦,赶忙哆哆嗦多的叫道:“刘......刘少爷......”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刘书来咬牙切齿,双眼通红的瞪着他,“谁跳江了?!你哪个老子娘跳江了!” 那小伙计诺诺着不敢搭话,可见他死死盯着自个,又不敢不吭声,只能小声说道:“是......是少夫人,外头有人说是少夫人跳江了!” 刘书来闻言,抬腿对着他又是一脚。随后,他也顾不上旁的,只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至于手里的木雕,早已不知道被甩在了何处。 怎么会跳江呢?那会他俩说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黑心莲还故意弄坏了他的面人儿,还有心情埋汰他呢。怎么自个就去买了个木雕的工夫,人就跳江了? 刘书来不敢相信,可等靠近江边的时候,碰上满脸焦急的张勋盛跟陈嵘后,他再不敢侥幸。刚刚还能在余江楼冲着胡言乱语的伙计耍威风的人,这会儿已经腿脚都软了。 “来哥,你别急,嫂子肯定会没事的。” “对啊来哥,咱们先看看情况。” 张勋盛跟陈嵘手忙脚乱的扶住刘书来,仨人一边往人群里挤,一边隐着担忧安慰刘书来。若是听到有人议论刘家少夫人凶多吉少的话,俩人还会恶狠狠的瞪过去。 倒是刘书来,此时对外人的议论似乎已经全无感觉了。 他越靠近江边,心里就越是忐忑,刚开始还会想着或许黑心莲会泅水,压根不可能溺水。可到后来,便是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了,如今这年头,但凡不是住在江边海边上的姑娘,哪个可能会水啊? 尤其是林宝茹,怕是长这么大,见到的也就是她村里的那条小河了。 且说费力游到岸边上的林宝茹,此时被几个软心肠的女子七手八脚的拽上了岸。而她自水里拖起来的那女子,此时却已经是面色铁青整个人都毫无反应了。 “大夫呢?大夫过来了吗?”林宝茹顾不上管自个身上湿漉漉的衣裳,直接看向丫鬟追问道。 那丫鬟摇了摇头,忍着哭腔蹲在自家小姐身旁,“已经去请了,眼下还没到。” 这会儿凑过来的,多半都是因着放河灯而靠近江边的女子。她们虽然没救人,却也知道这种时候,浑身湿漉漉整个衣衫贴在身上的情形,让外人看了去,得生出多少闲言碎语。所以,眼下几人可不就把林宝茹跟落水的小姐围了起来? 便是有听到热闹赶过来看的,或是踮着脚打缝隙里窥视的,都会被几家的丫鬟挤了开。 “这位姐姐的情况看起来十分不好,可该怎么办啊?” “也不知大夫什么时候能过来。” 涉及到人命,谁也不敢情轻易靠近。 其实就算她们想帮一把,也是有心无力。往日里,她们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前些年,她们是听说过庙会时候,有小孩因着贪玩落水的,可那也只是听说过。 若说碰上,这还真是头一回。 所以,她们哪里会知道如何救人啊。 而地上躺着的女子,任凭丫鬟如何呼唤,都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别说反应了,就是气息也是几不可闻,胸前的起伏更是缓的若有若无。 “要不要先把人倒着抬起来控水?”倒也有胆子稍大的女子试着说道,“我看过话本,好似就是这么写的。” 林宝茹闻言,不禁皱眉。若是她记得没错,急救课上,老师曾说过,溺水急救中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控水。因为溺水的时候,水的很大一部分是直接进了胃里,虽说难受却绝不会对生命造成立刻出现的危险。 反倒是那一小部分进入气管的水,才真正能致命的。 所谓话本子里流传的倒挂控水,虽然能借着倒挂把胃里跟肺部的一些水排出,可对更严重的气管里的水却半点没帮助。一旦排水不当,许是还会产生误吸,直接让溺水者把该排出的水吸入气管中......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各想办法,却半点不敢亲自尝试的时候,林宝茹当机立断的上前开始施救。 溺水急救在前世几乎是人人必学的急救手段,不过她也是头一回亲自救人,心里难免也有些拿不准。 “用干手帕,把你家小姐口鼻里的杂物清理干净。”林宝茹一边吩咐,一边借着查看昏厥女子心跳的动作,微微将她的脖领左右松了松。 俩个丫鬟本来还眼泪涟涟,手忙脚乱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如今听到林宝茹的吩咐,当即就跟寻到了主心骨似得,赶紧照样去做。 等瞧着两个丫鬟将女子的口鼻清理赶紧,林宝茹才抬手把人抱在膝盖之下,随后让女子面朝下开始按压轻拍她的背部。数次之后,随着周围几人惊呼出声,那女子果真吐出几口浑水。 只是虽然女子腹中有水排出,可人却依旧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甚至呼吸跟心跳,依旧微弱,眼看就濒临消失了。 林宝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人放平,开始压额提颌想给溺水的女子打开气道。 因着林宝茹动作娴熟,虽然心里有些慌乱,可面上却丝毫不显,所以唬的一群人半点没有质疑她。 眼瞧着手底下的人依旧没有缓过劲的模样,最后林宝茹干脆捏住她的鼻子,俯身去做人工呼吸。 倒不是她不想略过人工呼吸,只是她心里清楚,旁人再多的怀疑目光,都抵不过救人的急切。真正溺水急救中,最被推荐的法子,就是在心肺复苏前,要先进行五次人工呼吸,随后按压胸外三十次,再重复人工呼吸两次,直到溺水的人恢复呼吸与心跳...... 本来还焦急万分的人,在看到林宝茹的动作后,各个都瞪大了双眸,更有几个热切的女子此时直接后退一步,嫌弃的看向林宝茹。 这这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这般行径也太无礼了。 不光外人,就是刚刚对林宝茹满心感激的两个丫鬟,此时看着她都怒不可遏了。 年纪稍大的绿衣丫鬟,更是满脸愤怒抬手就冲着一心救人的林宝茹扇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林宝茹结结实实被扇了一巴掌,本来就因着秋夜寒凉而冻得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瞬间就浮起了一个巴掌印。可见,那力道当真是十足十的大。520 林宝茹忍着口中的血腥味,眯眼瞪了那丫鬟一眼,却顾不上同她计较。 那丫鬟被她看的心虚,只能佯装怒意,色厉内荏外强中干道:“我当你救我家小姐是心善的,却没想到你竟这般龌龊......” 她说完,却见林宝茹依旧在按压自家小姐的胸口处,神情就更加恼怒了。 然而,还没等她再有动作呢,原本已经毫无生机的女子,忽然嘤咛一声有了反应。 林宝茹松了口气,再不伸手,而是冷淡道:“要还想让她活,就让人侧卧着等大夫过来!” 终于挤开人群过来的刘书来,正好瞧见自家黑心莲脸上被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的情形。 于是,好不容易因着庆幸而站稳了的人,瞬间怒的睚眦欲裂。 他赤红着眼睛,半点迟疑都没有,几乎就是本能的就冲到了几人前头,随后他也不敢那丫鬟是不是能经得住自个的一脚,直接抬头把人踹了出去。 那丫鬟也是倒霉,碰上刘书来心情大起大落又无处发泄的时候,被这么实打实的踹了一脚,接连往后滚了好几圈还停下。 本来蹲着的林宝茹,一看刘书来恼了,赶忙起身。可本来她在水里游了一遭,就有些脱力,再加上一直紧绷着神经救人,现下精神骤然一松,就觉得一阵头重脚轻。 打挤过来看到林宝茹,刘书来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等瞧见她身子打晃了,赶紧上去把人搂进了怀里。 “你要吓死老子了!”刘书来恶狠狠的冲着林宝茹说道,“老子以为......” 林宝茹也没强撑着站起,拽个失了意识的人上岸,还真是个体力活。 不过此时,人已经救回来了,她心里自然就松了一口气。于是,在见到刘书来的时候,她竟还有心思说笑:“你以为什么?” 刘书来的理智回笼,飞快的抬手抹了一把眼眶,冷哼道:“以为什么,能以为什么,老子当然是以为自个要做鳏夫了!” 真是太丢人太为难情了,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啊,差点就当众哭出来了! 想他好歹也是名声外在的人,这么啼啼哭哭的像个妇人一般,多没骨气啊。 林宝茹看了看他发红的眼眶跟湿漉漉的眼角,也不揭穿他,反倒是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 刘书来心里有些为难情,又听到她笑话自个,就有些不乐意了。 “笑什么笑,老子要是当了鳏夫,肯定要再寻十七八个小寡妇快活呢。到时候,气也要把你气活了。” 一阵冷风吹过,浑身湿漉漉还淌水的林宝茹本能的打了个哆嗦,惹得刘书来又一阵埋怨。虽说是有些埋怨,可他还是极有眼力劲的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还催着张勋盛跟陈嵘赶紧开路,他们要回去了。 这回,他可再没心情同林宝茹去余江楼看烟花了。不过还没等他们离开呢,就见萧子杰过来。 他同刘书来拱手行礼,随后说道:“如今天已经凉了,不如刘少爷带少夫人先去余江楼换洗一番?余江楼的包厢之内,自有内间可以稍作休息。” 本来刘书来是不愿意的,奈何他瞧着怀里的黑心莲脸色实在难看。他可没忘了,上回他们去摘莲蓬,黑心莲只是湿了鞋袜袖子,就得了一场风寒。 今晚下了一次水,若是被吹到了,估计要难受许久了。 想到这里,刘书来索性就应下了。 如今刘家的成衣铺子早已成了萧家的,所以在几人刚进余江楼,就有早早得了吩咐的成衣铺伙计送来了赶紧衣裳。 刘书来没太跟萧子杰寒暄,更没给他跟林宝茹俩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带了自家黑心莲去自个早就定下的雅间。 说起来,这里的雅间布置比之刘家酒楼的不知豪华雅致了多少。不说外间的书画古董,就是里间暂歇的地方,竟还隔出一个小小的盥洗室以备客人喝酒玩闹弄脏衣服所用。 几个伙计送了热水进屋,随后就恭恭敬敬的离开。那模样,半点瞧不出之前他们也曾私下里说过刘家许多闲话来。 不过刘书来也不计较,那会他的确是怒火中烧,可现在知道自家黑心莲没事,他自然也不会再找麻烦。毕竟,过往多少年,明里暗里说他那些话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他早就习惯了。 林宝茹不知道他的心思,一边在盥洗室用热水擦拭,一边同在屏风外坐着的刘书来提起那会江边发生的事儿。 刘书来忍不住开口道:“偏就你心软,瞧瞧最后还不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生生挨了人家一巴掌!” 显然,对于自家黑心莲被打的事儿,他还是耿耿于怀的。 林宝茹笑道:“你不是给我还回来了吗?” 她可是眼瞧着的,刘书来踹出去的那一脚力道不轻,就算没伤了内里,那丫鬟身上也得难受几日了。算起来,自个还算是挣了。 刘书来对着屏风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意她的想法。在他看来,甭管自个踹几脚,那还是自家黑心莲吃亏了。 也就是自家这总发善心的傻媳妇,要是换做是旁人,怕是暴怒之下直接就甩手走了,还救人呢,没把人丢回水里就不错了。 不过这话也就是他心里嘀咕嘀咕,对着自家黑心莲,他是不好意思说不口的。毕竟,他也清楚,自家黑心莲救人被打的事儿,错不在她,总不能让她在外头受了委屈,回来还被自个教训吧。 只是黑心莲可以不计较被打的事情,他这做相公的却不能这么轻拿轻放的把事儿翻篇。 想到这里,刘书来也就有些坐不住了,同林宝茹交代了一声,就起身出去寻张勋盛跟陈嵘了。 最后,不知三人嘀咕了什么,反正等他再回到雅间的时候,已经通身舒畅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林宝茹从盥洗室出来,刘书来习惯性的就取了布巾给她绞干头发。 不过自打俩人熟了以后,这事儿他没少干,所以林宝茹并没觉得羞涩,反倒是笑眯眯的说他绞头发的手艺又好了许多。 要知道,先前这人给自个擦头发,不是扯的自个头皮疼,就是拽的自个头发难受。像如今这样轻轻柔柔力道恰好的技术,也不知是自个牺牲了多少头发才让他练出来的。 想到这里,林宝茹心里就有些惆怅了,也不知日后俩人分道扬镳了,这份手艺会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刘书来见她还有心情说笑,不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老子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挨了巴掌还笑得出来!” 亏他还替她气的慌。 林宝茹见他依旧为自个愤愤不平,心里不禁一软。她斜斜靠在椅背上,惬意的笑道:“不是有你帮我撑腰了吗?” 刘书来哼了一声,也不说对她的话信还是不信,反正依旧是有些恼。 林宝茹见他气鼓鼓的不吭声了,只能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背,好言保证道:“你放心,下回要是有人再欺负我,我铁定狠狠揍回去。” 其实刚刚,若不是急于救人,她也不可能毫无防备的被人打。纵然一时失察挨了巴掌,事后她也不可能不讨要回来。 当初对刘氏跟章氏,俩人毕竟占着辈分呢,她纵然心里恼火,也多半只能在口舌上引得旁人唾弃那俩人。可对于外人,她可没那份耐心。 尤其是刚刚动手之人,一来不是她的衣食父母,二来自个也未曾有求于她们,怎么可能会圣母到任人打了还会心平气和? 刘书来本来也没真的生她的气,刚刚那事儿,的确是吓到他了。如今回过神来,还后怕的厉害,所以自然要绷着脸想给她个教训了。 可要说她救人不对吧,刘书来还真没那么厚颜无耻。就算他不爱读书不爱听些之乎者也的话,却也知道林宝茹下水救人,根本没什么能指摘的。 但是要他承认自个担心,好像又太肉麻,况且那会儿自个还掉了眼泪,保不准已经被黑心莲瞧见了了。所以,他还真没脸提。 这么一来,他只能把气儿都憋在自家黑心莲被欺负的事儿上了。 不过饶是他再气闷,眼下被黑心莲戳着手背保证,那模样虽然没什么小意温柔,可在披散着头发眼眸湿漉漉的情况下,也别有风情。使得刘书来,都没干多看呢,就已经有些破功了。 他叹口气,盯着林宝茹看了良久。久到林宝茹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刘书来才软下声音来说道:“我也不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好,只是看到你被人欺负,心里有些难受。” 一种说不出的愤怒跟心酸,甚至同以前他知道自家黑心莲在桃溪村被人欺负后的那种恼火还是不一样的。 那种无能为力,眼睁睁瞧着那一巴掌狠狠抽在自家黑心莲脸颊上,就像是比抽在他脸上还让人生疼。 刘书来没再说旁的,倒是林宝茹小声开口,带着几分温柔说道:“我知道......”顿了顿,她又笑道,“其实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头这么好用呢。那会儿下水救人之前,我真真是怕有些不上台面不要脸面的混子趁机下水,到时候一旦在水里有了拉扯,便是我把人救上来,只怕有些事情也要说不清了。” “当时我也实在没旁的办法,只能抬出你的名号来,就想着要是有人敢惹我,纵然我没法子,至少你也能替我给报复回来。”林宝茹轻笑,歪头看向刘书来,“哪成想,那些有脏心思的人,竟真的被‘我家相公’给唬住了......” “等我上岸了,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懵的时候,你一脚把人踢开。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多快活,我就觉得......我真没看错人,我家相公当真厉害的紧。” 林宝茹说的并不是虚的,在那个时候,她就算有千万种办法能报复回来,却都不如刘书来突然出现当场踢回来的痛快。 仔细想想,许是在外人眼里,刘书来那一脚有些不讲理,甚至不近人情。毕竟,在大家眼里,自个对那溺水昏厥的姑娘所做的急救,许就是一种亵渎。 若她是男子,大抵会被扣上一顶侮辱女子的罪名。若她救得是个男子,更是会被世人所不容,甚至纵然把人救活了,也会落下个不守妇道的淫.荡之名。 可这些,在刘书来眼里,似乎都不是事儿。 他一出现,满眼满心瞧见的想到的,就是护着自个,而非责问更不是因着人工呼吸而质疑自个。 刘书来被她说的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悄悄咧了咧嘴,过了许久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窃喜,只是红着脸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哼,算你有良心,知道老子对你的好。” 林宝茹敏锐的察觉到给自个擦头发的那双手,动作轻快了许多,不由无声一笑。 “不过就是可惜了那会儿在余江楼底下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了,里头可还有一盏兔子灯好看的紧。” 刘书来不以为意道:“可惜什么,一会儿我再陪你买一遭就是了。”百花文学 林宝茹抿嘴笑道:“那说好了,我还要买兔子模样的彩灯。” 对于她的要求,刘书来大手一挥就答应了。不过是个灯,又不是龙肝凤髓多难得的物件。 俩人之间气氛正好着呢,忽然有人敲了几下门。 刘书来心里哼哼了两下,压根不想去开。 却不想来人以为他们没听到,又敲了两下。 “刘少爷,刘少夫人,在下让人煮了些姜汤跟驱寒的汤药送过来。” 门外赫然就是之前帮着林宝茹阻拦过其他想要下水男子的都萧子杰,不过他这番来,倒不是有心要落个好人,而是觉得人是在余江楼的地界出的事儿,他总不好装聋作哑全当不知。 毕竟,他与刘家如今关系还算和睦。且前几日,萧家也开始打林家作坊进了皂块跟胭脂水粉,往外县售卖,虽说眼下销量并不大,可也得了不少富贵之家女眷的青睐。 萧子杰虽说并未全权管理萧家产业,可自幼的见识,还是能让他辨别林家作坊的物件跟顺来杂货铺出品的东西,到底殊好殊赖。 况且,他之前也曾跟风,高价买了些林家的美容皂跟玫瑰水往家里送了些,母亲与小妹几人用过时候都极为喜欢。甚至几番捎信来,让他记得多让人捎带一些回京。 而后来顺来杂货铺的皂块,因着被追捧也被人送进到过他跟前。当时他对此没有研究,所以便直接让人送回家中,却没想到直接被自家娘亲跟小妹嫌弃了。 如此一来,他哪里还察觉不到林家作坊所出的皂块跟各种胭脂水粉的好处?只怕,如今林家作坊隐而不发,对顺来杂货铺的各种挑衅毫不在意的态度,完全就是为了给顺来杂货铺挖坑。 萧子杰曾同林宝茹打过交代,几番盘算就猜测,依着林宝茹的性子,若非她有后招,绝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这么一琢磨,萧子杰干脆就趁着林家作坊腹背受敌的机会,先同人攀上交情,做一回雪中送炭之人。也正是如此,萧家就成了当下从林家作坊订货最多的主顾。 所以甭管是于情于理,在知道刘大少携了下水救人的少夫人在余江楼暂歇后,他都该带人过来慰问一下。 林宝茹见刘书来依旧没个动作,就催促道:“赶紧去开门,那可是余江楼的少东家,指不定咱们在他跟前挂个号,下回就不用再挤破脑袋同人抢这柳林镇庙会上最好的位子了。” 刘书来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满的嘀咕道:“什么最好不最好,等你把刘家的买卖做大了,老子也要在江边上买一家酒楼,逢年过节的就在酒楼下头放烟花起歌舞......” 到时候,谁还耐来余江楼啊。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收敛了自个的不耐烦,端得一副随意模样去开了门。 “刘少爷,打扰二位了。” 刘书来一开门,可不就瞧见了拱手作揖,态度文雅的萧子杰? 他虽然不耐同人寒暄,可也知道自个不能给黑心莲丢人。于是,他跟着拱手作揖,“萧少东家,幸会幸会。” 俩人不冷不热的打了招呼,刘书来就让了萧子杰跟后头端着姜汤跟汤药的下人进门。 也亏得林宝茹手脚利落,在让刘书来去开门的时候,自个已经简单的编了两个麻花辫放在胸前。现在见了外人,也不算披头散发的失礼了。 她行至刘书来身旁,对着萧子杰福了福身,微微笑道:“之前还要多谢萧公子相助了。” 萧子杰笑了笑,毫无在意的摆摆手,“该是我多谢少夫人才是,若非少夫人果敢,只怕今日余江楼的生意也就没法做了。” 虽说人不是在余江楼里出的事,可一旦出了人命,那别说今日余江这边要惹了晦气,就是几步之隔的余江楼也难免会因此受牵连。 不说日后,就是今日的生意怕是都要被搅黄了。毕竟,好端端的开心日子,谁肯在楼下出了人命的酒楼赏景? 再者余江楼之所以生意兴隆,能成为柳林镇最贵的酒楼,沾的可不就是余江的光?楼下出了放河灯的余江,还有官府指定的唯一能在柳林镇大面积长时间放烟花的地方。 若是因着人命事儿,这里被厌弃了,江面不再有人放河灯,甚至引不来富贵人家的千金与公子慕名而来,那与余江楼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所以要论起来,他还真的感激林宝茹。 林宝茹笑笑,请人落座,随后说道:“说起来,那会儿也是我莽撞了。” 第二百五十章 “少夫人不必过谦,当时情况紧急,能如少夫人这般毫无旁的顾虑一心救人的,当真少见。”萧子杰看着林宝茹,目露欣赏。若说之前,他是存着利用之心同她说些场面话,那现在他便是实打实的赞赏了。 林宝茹不想一直说自个救人的事,索性就把话题引到了生意上,“前几日萧公子打林家作坊定的那些美容皂跟养颜皂,现下销路可还好?” 谈到生意上,萧子杰就露出了个真切的笑来,他颔首道:“虽算不上让我大赚一笔,却也让我手中的几间胭脂铺子在外县露了头角。” 毕竟,眼下林家的皂块也好,玫瑰水护肤水也罢,在柳林镇跟本县算是不缺的。可放在州城跟外县,那还算是一瓶难求的东西。 而顺来杂货铺生产的皂块,虽说逆风而起,可在外地一些富贵圈子的女眷种,比之林家皂块的名头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毕竟,当初林家的美容皂跟玫瑰水,在知府夫人那都是挂了名的。听说到如今,知府夫人所用的胭脂水粉,各种皂块跟养颜的物件,都是每隔些几日,由刘家铺子的管事儿亲自送去的。 端是这一点,就注定了在极端的时间内,顺来杂货不可能把林家跟刘家赶入绝境。 不过话说回来了,眼下林家作坊的订单极少,刘家本地的铺子也因着客人减少也冷清下来,若是时间久了,怕也不是好事。 小火炖肉,慢刀子割肉,才是真正可怕的。 不怕作坊跟铺子的生意暂时落入低谷,怕就怕顺来杂货铺一直这般低价出货,最后生生把林家作坊跟胭脂铺子拖垮。 当初来柳林镇的时候,萧子杰就对镇上各家商户做过了解。刘家虽然算是大户,可这些年在生意上多半都是亏多盈少...... 就算刘家能兜底,那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不过,这些话,他却不会同林宝茹直言。毕竟他未尝也没有想着待刘家势弱,林家作坊生意一落千丈的时候,趁机分捞些好处。 现在他示好与林宝茹跟刘家,甚至雪中送炭,说到底不过是做两手准备罢了。 要是刘家跟林家作坊能翻盘,那他萧家也能算得上是林家作坊的盟友了。 若是林宝茹无法力挽狂澜,他也能凭着雪中送炭的情谊,先旁人之手同林宝茹商量买下作坊跟她手中方子的事情。 林宝茹一边喝着姜汤,一边点了点头,欣慰道:“没让萧公子失望就好。” “说起来,我原还想着寻萧公子谈一桩买卖,今日碰上了倒不如一道同您说了。”林宝茹放下盛着姜汤的碗,微笑着看了萧子杰一眼,缓缓开口道,“其实林家作坊,除了生产皂块跟玫瑰水玫瑰霜等物。还有一套未曾对外售卖的全新的洗手洗面沐浴跟洗发洗护露,而这全套的洗护露无论从香露跟使用感上,都要远胜林家的美容皂等物......当然,林家作坊里原有的玫瑰水,也会因着季节跟肤质不同有更多的选择。各种鲜肤水根据其原料不同,分了更多的功效。” 其实若非眼下财力人力不够,林宝茹还想做前世某卫视节目里中医所教的各种资质逆龄护肤面霜跟面膜。 不过一日建不成高楼,一口吃不成胖子。她手中有方子,心里有道道,便也不怕晚上几年再做。 林宝茹说的漫不经心,可却让原本就有私心的萧子杰倒吸了一口气。 他经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能听出林宝茹话里暗含的意思。若真如她所言,那别说顺来杂货铺了,恐怕把整个州城的胭脂水粉铺子揉搓团在一块,都抵不过她手里的东西。 林家生产的美容皂跟一系列东西,已经算是翘楚了。若再有全套的东西,且还都是市面上未曾有的,那她完全就可以做到垄断啊。 萧子杰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混头脑。眼下他虽然与林宝茹打过交道,知道她不是那种盲目狂妄的人。 但她所说的东西,已经超过了自个的设想,以至于萧子杰未见东西,不敢急于搭话。 “少夫人的意思,是您手中已然有了成品?”萧子杰缓缓问道。 显然,此时的他,对于林宝茹的态度更加尊重了。 林宝茹显然猜出了他的顾虑,直截了当的轻笑道:“自然是有的。若是萧公子有兴趣,过两日我差人送些给公子试用,若公子有意合作,咱们再详谈。” “眼下我拿不出东西,便是说的天花乱坠,也做不得数。”一起 萧子杰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拍手说道:“既然少夫人如此坦诚,那我就也不兜圈子了。若少夫人当真能有全套更好的洗护用品,那我萧家在各地的胭脂跟杂货铺子,都可任由少夫人铺货。” 林宝茹抿唇轻笑,“大抵是萧公子想差了,我同公子坦诚布公说这番话,倒不全为想同萧家的铺子合作。” 萧子杰愣了片刻,显然有些不明白她怎会说这番话。可就在这发愣的工夫,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旋即就有些惊诧的看向林宝茹。 “难不成少夫人是看中了萧家的商队?” 林宝茹见他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莞尔一笑道:“正是,我想同公子商量的正是这件事。之前听闻公子说,萧家祖上曾是皇商,而本朝皇商历来都会养一支南来北往的商队,以方便采买贩卖各地辎物。我猜想,公子家纵然现在不是皇商了,也该还保留着这样的商队吧。” 众所周知,商队的组建,不是三年两年能成的,更非是容易之事。一来是少不得要有家世背景,更要有雄厚的财力。可更重要的,却还不是各地的官府衙门,毕竟衙门虽难缠,也那都是在明面上的,纵然会为难人,可也绝不敢直接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组建商队,最难得是要应付在各地路上的土匪帮派! 但凡一样考量不到,商队莫说行走,怕是半路就会被打劫了去。 而萧家既建成了那利益就是极为可观的,但凡是有些头脑的,就绝不会有弃了的可能。 萧子杰点点头,“少夫人通透。” “我想要说的便是,想借萧家的商队,将林家作坊的东西转运往各地售卖。而售卖所得利润的一成,便是萧家商队的车马费!”林宝茹取过另外一碗还滚烫的驱寒汤药,捂着有些发冷的手,缓声说道,“当然,若远处铺子有欲要长久铺货的,或是日后林家作坊发展到能在各地建造作坊了,便是后续萧家商队无需再帮着运送,也能继续得了这份车马费!” 萧子杰目光一闪,这对于萧家来说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往常的时候,商队都是各地直接购置的货物,而后转运到外地售卖,最后由萧家挣了差价。 虽说这样做,利益也算丰厚,且因着货物品种多就算有一两样赔了,也能平摊风险,让商队的利润最大化。但要是碰上点背的时候,难免会因着货物销路不对亦或是保存不当而白跑一趟。 像林宝茹所提的这样,他们还是从未做过的。 可就算是没做过,他也知道,且不是林宝茹口中那些全新的洗护,便是林家作坊如今所生产的东西,若都外运出去,那利益定然也是可观的。 一成的车马费,也就是林家作坊在外地每每得了千两的利润,萧家都能抽的百两。 且这还是个长长久久的事儿,与萧家来说,可远比单单往萧家铺子铺货所收拢银钱的速度快多了,且面儿还更为广。 可以说,若真这般做了,那除了柳林镇之外,余下的州城县城中,无论是不是萧家的铺子,都将能替萧家挣钱...... 萧子杰暗暗抽气,目光瞥向神情淡定的林宝茹,心里莫名感慨这般女子都有如此魄力,却不知她身后的先生该是何等能耐。 想了想,他就打定了主意,点头应承道:“往日里是我思路狭隘了,今日倒是要多谢少夫人点醒了。” 原来商队,除了在各地赚贩卖东西的差价之外,竟还能这般挣钱! 林宝茹微微一笑,心道若不是刘家没那个背景跟势力,且底蕴不够,她怎么可能平白把这般的利让出去。 不过回过来来说,能借由这点利益,把刘家跟曾为皇商的萧家捆绑在一起,倒也不亏。 她虽然不清楚萧家如今真正的实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当初萧子杰能同知府大人说上话,且能压牛知州一头的事儿上,她就能窥探到萧家的能量绝不是寻常商户能比的。 最起码,就凭他与官府的关系,日后说不定就能让刘家少上许多麻烦。 一番商议,让萧子杰更不敢小看林宝茹。纵然不是为着她身后的那位神秘先生,只说对于林宝茹这出身卑微但却头脑活泛妇人的心量跟姿态,他心中也难忍欣赏。 因着今日林宝茹未曾携带样品,二人便只粗略谈了个大概,余下的事情便要过几日萧子杰瞧见了实物才能决定。 对于生意的事儿,刘书来压根就插不上话。于是,他眼巴巴的看了一会自家黑心莲,又气囊囊的暗暗腹诽了一阵萧子杰没个眼色,非得在自个跟黑心莲之间横插一缸子,早知道他就不定余江楼的位子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林宝茹垂眸喝了几口驱寒汤药,本来还淡定的人在汤药入口的瞬间,整张脸都被苦的皱巴起来。 要不是跟前还有外人,怕是她都要学着刘书来当日在马车上喝到苦茶时候的样子,整口吐出来了。 萧子杰心中惦记着生意的事情,此时倒真没关心她的神情。眼下正事儿谈妥了,他自要下去跟家中通个消息,提早做些规划。 这会儿他同林宝茹谈妥了个大概,也不好在多留,当即起身告辞。 不过他也知道,若是这个买卖最后能谈成,那与他而言不可谓不是意外之喜。所以,萧子杰满面喜色的离开之前,还特地吩咐了人准备席面招待刘书来跟林宝茹。 对此,刘书来的态度一直是漫不经心,而林宝茹也没客套,微微抿着唇轻笑着把人送出去。那模样,倒有几分迫不及待似得。 等到雅间门再次关上,林宝茹才忍不住要跳脚。 她打穿越开始,就没碰上过味道这般复杂的汤药。可比上回自个受寒的时候,刘家请的大夫所开的药味道让她难忍受多了。 “蜜饯,蜜饯......”林宝茹忍着满嘴的药味,连声说道,“这是什么汤药啊,太难喝了!” 刘书来还是头一回见她跳脚,不过看模样,可比她刚刚四平八稳一脸老成的与萧子杰谈生意的时候,好看多了。 不过心里稀罕是稀罕,他还是赶紧寻了个蜜饯塞进林宝茹嘴里,顺道还一本正经的劝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自然是越苦越好的。” 林宝茹斜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刚刚我把相公的衣裳沾湿了,也不知道被凉风一吹,相公会不会受凉。”说完,她就端起余下的半碗汤药,满脸关切道,“要不相公也喝一些,过一会儿发发汗,也好让我放心不是!” 不说喝药了,平日里就算是喝口茶,刘书来都能愁眉苦脸的难受上半日。要让他喝连林宝茹都受不了的汤药,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呢。 “别别别,可不带这么玩的,汤药这东西不能乱喝。”刘书来殷勤的把手里的整盘蜜饯递到林宝茹手边上,顺带自个又吃了一口果脯,“你家相公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喝什么汤药啊!” 林宝茹懒得同他胡扯,只能捏着鼻子把余下的药喝下去。但是遇事从来都能面不改色的她,在受刑似得喝下汤药后,直接就霸占了整盘蜜饯,连同刘书来吃的正欢实的果脯也整盘端了。 刘书来:“......喂喂喂,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 好不容易把满口药味压下去的林宝茹,心情颇好的眉头一挑,“我就不讲道理了,你能怎样?” 这般挑衅,刘书来能示弱? 于是,他直接就扑了上去,就像死死护住自个的那盘果脯。 奈何林宝茹动作比他还要快,压根不给他机会,一个转身妥妥把果脯给藏在怀里。刘书来手疾眼快,一侧身就往自家黑心莲那冲过去。 只是俩人本来离得就近,眼下他一伸手,那盛着果脯的盘子没挨着边呢,就直接把人砸倒了。 “啪......” 装着甜滋滋果脯的盘子落在地上,而俩人嬉闹着争抢的果脯,也铺天盖地的砸下来,经由刘书来的后背散落一地。而刘书来跟林宝茹二人,也严严实实的贴合在了一起...... 虽说俩人早已同床多日,可却还从来没有已这么尴尬的情形面对面过。 饶是林宝茹这般自以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屏住气丝毫不敢呼吸,就连眨眼都不敢眨一下。她定定的瞪着离自个不过半尺的那张脸,觉得心头跳的极快,快到她脑子跟心里都是一片空白了。 而刘书来就更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了,光是被那双亮亮的眼眸看着,他就觉得自个整个人都忍不住要战栗了。 更何况,他鼻翼间还全是她刚刚梳洗过的清香,身上的柔软温热透过布料传递在他手掌上,勾的他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耳中只剩自个不受控制砰砰砰乱响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之间,刘书来忽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土而出。 就在俩人还愣神的时候,外面嘭嘭嘭就响起了一阵炮仗烟火被点燃的声音。随着一阵阵喧闹跟惊叹声传来,绚烂的烟花也在空中炸开,而那些光就透过半开的窗户落进来,五彩缤纷,更让刘书来在林宝茹眼里瞧见了细细碎碎的光...... 也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他慢慢靠近那双眼眸,想要再看仔细一些。 门忽然被推开,大大咧咧的陈嵘出现在了门口,一边想要进雅间,一边兴奋的嚷嚷道:“来哥,嫂子,快出来看烟花啊!” 可没等他看清屋里的情况呢,就被紧随其后的张勋盛一把捂住了眼睛,当然他也没忘了捂住自个的眼,“来哥,你们继续哈,继续哈!” 陈嵘不满的扒拉下挡着自个眼睛的手,刚要说什么就被屋里的景象惊了一下,他错愕的看着屋里,眼睛直愣愣的,“来......来哥,你们这......” 说着,他赶紧自觉的抬手挡住眼睛,扯着张勋盛一边往外退,一边磕磕绊绊道:“那什么,来哥,地上凉,我让人送张毯子过来。” 刘书来咬牙,“呵呵。” 陈嵘一听自家来哥那语调,就知道自个捅马蜂窝了。于是,他十分体贴的关上门,拽着张勋盛仓皇逃走。 不逃?怕是一会儿都不够自家来哥虐的。 被这么一打扰,林宝茹可不就回神了,她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人推开,然后慌乱的起身捋了捋自个的头发,目光躲闪着看向窗外,“那什么,看烟花吧。” 刘书来此时也是格外老实,刚刚他差点......差点就亲黑心莲一口。 这让他心虚的厉害,毕竟他跟黑心莲之间可是纯洁的很。往后,他还是要寻个合心合意温柔似水的可人儿呢。而在黑心莲心里,自个肯定也不是良人。 头顶绚烂到极致的烟火照亮了大半个天空,就算是漫天的星芒此时都逊色了许多。 本来只是想要缓解尴尬情绪的林宝茹,只几眼就当真看的入了迷。果然盛世烟花,乱世烟火,像这样铺天盖地的烟花她还是头一次看到。 这场烟花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待到烟花结束,酒楼的伙计才送来了吃食席面。 而躲出去的张勋盛跟陈嵘,自然也厚着脸皮过来蹭吃喝了。 当然,他们进来后,还是先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嫂子。 许是想到了那会儿的事儿,林宝茹是难得的有些羞涩,她缓了缓心情对着俩人回了礼。 倒是刘书来十分嫌弃的瞥了俩人一眼,心里暗暗道自个今儿出门肯定没看黄历。今儿一整日,自家黑心莲不是满脑子想着生意,就是去救人,最后好不容易能一道吃个饭了,偏还有俩蹭吃蹭喝的。 反而是陈嵘十分高兴,他揶揄的看了一眼刘书来,笑道:“今儿看到来哥跟嫂子感情如此好,我这当小弟的也就放心了。”说完,他就眉开眼笑的同林宝茹说起之前听到她落水时,自家来哥的糗样了,“说起来,我同来哥玩了多少年,可是头一回见来哥被吓的腿脚都软了。” 张勋盛跟着点头,添油加醋道:“可不光是腿脚软了,来哥都掉眼泪了,先前他为了嫂子跟赵立那厮打架的时候,被揍的鼻青脸肿可都没掉眼泪呢。” 刘书来见俩人洋洋洒洒的越说越多,眼看自个的黑历史都要被秃噜出来了,不由伸手把一块总督豆腐塞进陈嵘嘴里,“不是说过了,食不言寝不语,一桌子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陈嵘呜呜的嚼着豆腐,因着那豆腐块太大,都有汤汁溢出嘴角了,倒是埋汰的厉害。 刘书来见陈嵘闭嘴了,又笑眯眯的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张勋盛碟子里,和颜悦色道:“老.二也多吃点。” 张勋盛:“......” 他也没说什么啊,怎的自家来哥看过来的眼神冷飕飕的啊。 倒是林宝茹,因着那几句话,心头五味杂陈。说实话,她以前从未想到过,依着刘书来这种不着调的性子,会帮着她解决赵立的事儿。 当初,她未嫁到刘家之前,还曾庆幸赵立会顾忌她是刘家的准少夫人而收敛了。却没成想,不是赵立知道顾忌了,而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刘书来这个人人都厌弃嘲笑的纨绔子,帮着她家做了许多。 林宝茹不是想不到那些,只是她从来没往刘书来能暗中帮了自个,还不邀功这事儿上想。 她抿了抿唇,侧目看向有些脸红的刘书来。见那人嘴上不说,可在自个看过去时候还挺起了胸膛,好似得意洋洋的斗鸡似得,她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一丝浅笑。 “有相公护着,是我之幸。”顿了顿,她才挪开目光笑道,“当然,相公有你们帮着,也是他之幸。” 一句话,直接让有些不敢言语的张勋盛跟陈嵘眉开眼笑。 嫂子说话,可比来哥顺耳多了! 几个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好的,许是气氛好,吃着一桌子美味,刘书来同张勋盛跟陈嵘都来了兴致,干脆就招呼着伙计上了两坛好酒。 所谓感情深一口闷,尤其是对上刘书来这本身就好酒的人,吃吃喝喝的热闹时候,没有酒水伴着可不就跟缺了些什么似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林宝茹倒是没拘着他,只是叮嘱几人别喝多了,便就不管着了。 不过她也算是给刘书来面子,瞧着没人照顾着,索性就接了酒坛想要帮着倒酒。 “你多吃点,要是吃饱了,就喝点汤溜溜缝,盘算盘算一会儿还想去哪玩。” 她这边刚端起酒坛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刘书来已经自觉地伸手过来,把那刚开封的酒坛截走了。 许是担心她不自在,刘书来倒完酒后,还笑着说道:“余江楼底下还有歌舞,你要是吃好了可以看一会儿。” 林宝茹压着嘴角的笑意,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不过想到前世见过的那些喝醉后丑态百出的醉鬼,她还是小声叮嘱道:“别喝多了,不然娘该担心了。” 刘书来看她一脸操心模样,哭笑不得的嘀咕道:“娘才不担心了。” 林宝茹叹口气,无奈道:“我担心还不行吗?” 一句话,直接就捋的刘书来通身舒畅。 他点点头,眼神晶亮的回看了自家黑心莲一眼,颇为欢喜却强作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只把张老二跟陈老三喝趴下,咱们就走......” 林宝茹一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就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她了,当真就自顾自的又喝了几口汤。然后同张勋盛跟陈嵘告罪一声,去窗边的矮榻那闲闲瞧热闹去了。 倒是刘书来兴起,高高兴兴的跟张勋盛跟陈嵘喝了起来。 “来哥,你前头不是还说不喜欢嫂子吗?可我瞧着你跟嫂子感情挺好的啊。” 刘书来摸了摸下巴,瞥了一眼正专心瞧外面的林宝茹,笑道:“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儿,你还没成亲,说了你也不懂!” 陈嵘听着,撇了撇嘴道:“你不说我怎么能懂啊!” 刘书来笑起来,“你还真别不信,等你成了亲就知道了这滋味了。” 刘书来一想起自个的逍遥日子,心里就越发高兴。原本他不乐意成亲,还不是被张勋盛跟陈嵘大哥的遭遇吓住了。生怕成了亲,他娘也要逼着他管铺子看账本,还要盯着他读书考功名,甚至要催他生娃! 可真的同黑心莲成亲了,他才发现,这日子可比以前他自个的时候有滋味多了。到底是什么滋味,刘书来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舒坦得劲! 张勋盛碰了碰刘书来跟陈嵘的酒杯,揶揄道:“陈伯父陈伯母不是寻了好几家的姑娘给你瞧吗?你干脆选一个也成亲,试试不就知道了!” 陈嵘一听这话,哼道:“二哥,你可别害我,让我成亲,那你怎的就不成个亲试试!” 刘书来闻言,双眼一亮,一拍手道:“哎,这个主意好,下回咱们再有酒场的时候,正好你们嫂子能跟俩弟妹凑一块说话。” 也省了像现在这样,自个喝酒的时候,她就只能孤零零的去看景儿。 一想到这里,刘书来忽然就觉得自个手里的酒有些不香了。 于是,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刘书来,瞧着约喝约多的俩人,直接就让人换了大碗。也不知几人来来往往拼了几波酒,刚刚还叫嚣的厉害的张勋盛跟陈嵘,当真就“哐哐”两声栽在了桌子上。 林宝茹下意识的回头,就瞧见刘书来淡定的稳坐在位子上,而另外俩人便是直接就喝大趴在桌上了。 她看了看刘书来,又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酒坛,咋舌道:“这才哪一会儿啊,你们就喝完两坛酒了?” 刘书来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道:“谁让他们喝那么急!”话音刚落,他还“嗝”的一声,打了个酒嗝。 林宝茹看着面上半点异样不显的刘书来,试探着问道:“那你喝多了没?” 刘书来摆摆手,十分不高兴的说道:“那怎么可能,这才哪到哪啊,再喝一坛我也不会醉!” 说完,他就有些激动的拉了林宝茹的手,非得去酒楼外头买一回东西。 “你放心,我应承你的事儿都能做到,你不是想要那什么兔子灯跟什么小玩意儿吗,咱一回买一对!一个提着玩,一个拿着眼气别人......”刘书来笑眯眯的瞧着她,越说越心动,最后干脆就拽着人出了雅间的门。 至于屋里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张勋盛跟陈嵘,他就跟没想起来似得。不过他能忘了,林宝茹却不能不交代人去瞧一瞧,毕竟一场酒把人喝罪了,做东的却不管不顾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被刘书来拉拽着出余江楼之前,她愣是寻了个伙计让人去看看情况,顺便差人通知张家跟陈家人来。 此时夜都有些深了,便是没有宵禁的庙会上,也不再似一个时辰之前那般人声鼎沸了。至于河边,那些成群结队放河灯许愿的女子,早就没了踪影。 初秋的夜风已经有些凉了,更何况是在江边上,不过走了一小会儿,林宝茹红润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肥猫文学网 刘书来皱了皱眉,直接褪了外衫裹在她身上,嘴上还嘟囔道:“早知道,那会儿就该扒了张老.二跟陈老三的衣裳。” 林宝茹哭笑不得道:“我裹着你的外衫,虽然不伦不类的不好看,可好歹能说得过去。我要裹你兄弟的外衫,怕是瞧见的人都该戳我脊梁骨了。” 其实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穿越之后,林宝茹都觉得有夫之妇那种穿旁人外衫的情形,太过暧昧。当然,也有男子的确只是秉承着绅士风度谦让了外套,那自然要另说的。 不过放在柳林镇,大家可不会在意什么绅士不绅士的。只要女子着了外男的衣裳,不出半日,怕是风言风语就要传的人尽皆知了。 刘书来疑惑的看向她,许是喝了酒,脑筋有些迟钝,半天才恍然反应过来。 “那有什么,要不行你穿我的,我穿老,二跟老三的外衫也行啊。”说完,他还就真停了脚步。 林宝茹怕他真要回去扒人家的外衫,只能赶忙拽住他的胳膊,“我看那些摆摊的都散了,咱也甭耽搁了,先回去吧,等下回碰到兔子灯了再买吧!” 刘书来撇了撇嘴,显然有些不乐意,“那不行,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说给你买,肯定得给你买啊!” 林宝茹无奈的叹了口气,“行行行,你老大,你说了算。” 最后刘书来兴致极高的乱买了一通,而林宝茹则是半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要是之前自个买东西,全凭喜好的话,那现在刘书来这般可就完全是那种暴发户似得瞧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指着摊子上的东西让人打包。 “行了行了,再买都拿不了了。”林宝茹裹了裹衣裳,看着刘书来满身挂着的东西催促道。“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 刘书来看了看自个怀里跟胳膊上的东西,又瞧瞧离自个一臂之远的林宝茹,认真想了想,随后就把东西一股脑的扔在了刚刚包圆的摊子上。 “那谁,一会儿把东西都送去刘家。”说完,他也不管那摊主应没应,直接欢喜的伸手把林宝茹拽进怀里,得意的一挑她的下巴道。“行行,我的小娇娘说要回家,咱们就回家!” 猝不及防被调,戏了的林宝茹:“......” 这奇奇怪怪的属性怎么回事,不是只有喝醉了才会这样吗? 刘书来见自家黑心莲愣神呢,有些疑惑道:“都随你的心思了,怎的还不高兴?” 林宝茹推了推他,得亏眼下街道上没什么人了,不然还不得把她气死了。想到这,她习惯性的在刘书来的后腰处拧了一把,只拧的刘书来嘶嘶的抽了冷气。 “怎么了嘛。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动手动脚算什么英雄!”刘书来松了松手,委屈的揉了揉自个的后腰。 林宝茹一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就突突的,可别在外头闹上回上梁宴上醉酒后的那一处啊。她可还不想被人当猴子一样看。 想到这,林宝茹也顾不上同他计较了,赶紧小声哄道:“好了好了,我错了,咱们先回吧。回去我给你瞧瞧有没有拧红......” 刘书来见她小意讨好自个,颇为得意道:“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说,身为女子就得温柔小意、妩媚多姿、知情懂趣儿,这样的日子才有情调。”说着,他还摇了摇头说道,“哎,亏得你是碰上少爷我了,若换个人,哪里能受的了你动不动就拧人的坏习惯啊!” 林宝茹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似笑非笑道:“温柔小意、妩媚多姿、知情懂趣儿?” 刘书来又打了个酒嗝,许是被寒风吹得有些冷了,他还打了个哆嗦。 这一哆嗦,那点酒气儿也就有些散了。 自然,他就瞧出自家黑心莲神情里的危险。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他就戳了戳林宝茹的脸颊,嘿嘿一声说道:“不过你这样的也挺好,什么事儿都不墨迹,比那些个矫揉造作的姑娘们强多了。” 林宝茹拽着他,一听他这嫌弃的腔调,就知道这人当真是醉了。 为免得他再说有什么鬼畜举动,林宝茹直接连拉带拽的拖着人寻了个道边停着的马车,好歹先把人弄上马车再说。 每当逢年过节,庙会跟消宵禁的时候,酒楼饭庄附近的街道上,都会有各处来的车夫马夫,就等着碰上一些吃醉酒的老爷公子雇车。 且余江楼跟刘家酒楼几个地方,算得上是各处候着车夫最多的地方,有时候为着防止意外发生,衙门也会拍了衙役过来巡逻。 所以,林宝茹还真不担心,自个雇个马车会有什么不妥。 马夫一瞧见刘书来,双眼一亮,赶忙殷勤的过来搭手去扶他。 在柳林镇,但凡是混市井的,哪能不认识三教九流哪都玩的刘书来啊。要知道这位,就算只是手缝里漏些打赏,就够他赶好几趟车的进项了。 这也就是他眼尖,但凡旁人先瞧见了,只怕这会儿都轮不到他过来了。 奈何刘书来半点不领情,就瞧了人家一眼,就满脸嫌弃语气不耐烦道:“去去去,老子要香喷喷软乎乎的小娘子扶,才不要你这样的糙老爷们扶呢!” 说完,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捞过了正揉着发酸的胳膊翻白眼的林宝茹,咧嘴嬉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娇娘,生的如此......恩......”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也就是到了避风的地方,身子暖了一些,使得酒意又上头了。 自然,刘书来说话就有些口齿不清了。可正是如此,就又勾起了他的花.心思。 这不,等他上下打量了林宝茹几眼后,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觉得美貌这词儿实在跟眼前的小娘子打不上边。于是,想来想去,他才迟疑道:“生的如此与众不同!” 也不知他脑子里这回过的是那个话本子,言语间还颇有些浪荡劲头,偏生他本人却拿捏不住那份风.流模样,使得林宝茹看了,没感到什么面红耳赤,反倒是觉得好笑的厉害。 林宝茹呵呵一声,抬手就把凑近的大脸摁去一边,“生你个大头鬼的与众不同,你要是再闹幺蛾子,我就把你丢进余江醒酒!” 边上车夫偷偷瞄了一眼满身酒意的刘书来,又瞧了瞧林宝茹随意的态度,心里不由只打鼓。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就是书院里的夫子都能被他气得跳脚,但凡是碰上招惹了他霉头的,就没一个不落脸面的。 眼下这位夫人,着实胆大,竟敢这般对他。若是他恼了,怕是夫人就要遭殃了。 只是他的一颗心足足提到了嗓子眼上,偏刘书来却当真被自家黑心莲唬住了,委委屈屈跟个小媳妇似得七手八脚的爬上了马车。 最后,他还不忘打着马车上的帷裳,可怜兮兮的说道:“你也上来,可别把我丢了!” 那小媳妇的做派,可是把车夫惊的瞪大了眼,半晌都回不神来。 等到林宝茹无奈的上了马车,却听得刘书来隔着帷裳吆喝道:“去春香楼......” 而后,又有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我跟你说,春香楼的玫瑰酒好喝的紧,那里的姑娘各个都肤白貌美跳舞唱歌弹曲儿都极好,就是玩骰子不行,老耍赖!” 听了这话,林宝茹总算知道,先前自个成亲之前,遍着柳林镇闹得沸沸扬扬的,说刘家少爷跟陈家少爷强抢花楼姑娘的香衣的事儿是什么情况了。 敢情这位,还真去青/楼画舫摆赌桌了...... 她眯了眯眼,但笑不语,抬手就递了一杯茶水,语气格外温柔的,但动作却丝毫不容拒绝的说道:“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刘书来探头瞧了瞧,见那杯子里还有茶叶呢,当即就摆着手想要拒绝。然而没等他拒绝呢,林宝茹就已经倾身上去,直接把那茶水抵到了刘书来嘴边。 被灌了一肚子苦茶水,整张脸已经扭曲的刘书来,这会酒意可是真正散了许多。 他打了个嗝,半晌才缓了嘴里的味道。就这个工夫,他就恍恍惚惚的想起刚刚自个吆喝着要去春香楼的事儿,好像还说了什么旁的胡话...... 于是刘书来颇为心虚的看向自家黑心莲,憋了憋才说道:“那啥,咱回吧。” 林宝茹扬眉诧异道:“回家做什么?去春香楼啊,喝着上好的玫瑰酒,看肤白貌美的姑娘们跳舞唱曲,顺带着再同人玩两把骰子,好赢些香衣珠花......” 刘书来被她皮笑肉不笑的语调弄得浑身一个哆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什么,那些庸脂俗粉的有什么可看的。我跟你说,那些衣裳珠花,就是白送你,你都瞧不上的。” 林宝茹靠在车厢侧壁上,惬意的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是吗?” 刘书来忙不迭的点头,“你要是想要,赶明儿我就给你买些好看的衣裳朱钗,保管都是顶顶好的样式儿。” 林宝茹嗤笑,往前探了探身,挑眉道:“车夫可还等着你发话说要不要去春香楼呢!” 一听这话,刘书来赶紧催促道:“赶紧的,回家回家,送老子回家,晚了一刻老子可就不给车钱了!” 外头还为林宝茹这个少夫人提心吊胆的车夫,赶忙应了声。手脚麻利的上车,有了动作。 不过在往刘府走的路上,车夫忍不住嘀咕道:刘家的纨绔少爷竟能转了性子,让个婆娘管束住,当真是奇了怪了! 这一路上,刘书来就顶着自家黑心莲意味不明且略带审视的目光,心惊胆战的缩着脖子不敢随便吭声。直到林宝茹目光挪开了一些,他才满脸堆笑的试探道:“我那会儿喝多了,没说什么混账话吧!” 以前他也不是没喝醉过,可据张老/二跟陈老三说,他喝多后压根不爱说话,顶多就是拽着人划拳猜谜罢了。就算是上回在春香楼,那也是把俩姑娘当瘦猴一样的赌棍,赢了到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 但是上回在桃溪村的时候,凭着他多年的养成的直觉来说,他娘那施施然的模样,活脱脱就是表明他喝醉后,在林家闺女跟前的模样,与平时是不一样的。 刘书来揉了揉有些抽疼的脑袋,上下打量了几眼林宝茹,见她身上裹着自个的外衫,余下的半点不妥都没有。一时又觉得,大概是自个多心了。 林宝茹点头,脸上平静道:“也没说旁的,就是同我说了说你往日里的风/流情史罢了,什么春香楼的长腿姑娘,画舫里的花魁,还有些个浪荡事儿罢了。” 刘书来光是听着她说头一句,就心觉不妙,等到她说后头的时候,更是坐立不安,哭丧着脸,连连摇头道:“那是我醉话,瞎吹牛的,做不得真......” 林宝茹又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态度温和道:“恩,我信你。来再喝一杯热茶,再暖暖身子。” 刘书来眼神飘忽,就是不接那茶杯。 林宝茹挑眉,憋着笑轻声道:“乖,自己端着喝,别让我喂啊。”5200 那声音轻飘飘的跟带着钩子似得,挠的刘书来耳朵都有些酥了。他暗暗唾弃自个没出息,甚至还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最后眼神微微闪烁道:“我不喝,打死不喝。” 其实也不是不能喝,要是黑心莲好生喂自个,大抵也是能喝的。 林宝茹好笑的看着他,干脆把茶杯塞进他怀里,“爱喝不喝,反正受了凉也不是我难受。” 说着,她还自顾自的裹了裹身上的外衫。 虽说是在马车上,可初秋薄凉,马车上又没有软垫毯子,疾驰不过片刻就让人觉得凉飕飕了。更何况,刘书来那会逞英雄把外衫让给了林宝茹,眼下可不就更冷了。 果然,在回神之后,他就打了个寒颤。 “那你怎的不还我衣裳?”刘书来因着她的话,心里不由高兴了一些,好歹还知道心疼他,也不枉费自个对她的照顾了。 林宝茹神色如常道:“那可不行,我家相公疼我护我,我哪能不领情啊。” 刘书来听她语气里少有的嘚瑟,觉得好笑又好玩。往日里,他可没见过她这般嘚瑟模样,果然遇到自个是她的福气,瞧这言行举止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趣了。 刘书来难得的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咗了起来,顺便还同林宝茹说着闲话。 而林宝茹也未曾抓着他醉酒时候的事儿说教,更不曾追问之前张勋盛跟陈嵘口中所说的,他为自己同赵立打架的事情。 有些事,她心里记得就好,若是一味提及倒是失了滋味。 余江楼离刘府不算远,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俩人就进了家门。 此时,刘夫人早就等的心烦意乱了,虽说在厅堂里同胖婶说这话,可那眼神早就不知往外看了多少回了。 直到瞧见自家儿子满脸高兴的拉着儿媳妇回来,她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 之前听说儿媳落水,她当即就寻了管家带人要去余江楼。可还没出门呢,就碰上儿子差来的余江楼传信的伙计,说是他们那无事了,让她莫要担心。 在外人面前,刘夫人自然是满脸轻松,半点不显担忧。总之,甭管是上门来串门的刘家亲戚,还是得了信想要瞧她家笑话的,都没能从她这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直到那些人坐的不耐烦散了场,刘夫人都是一派惬意。 至于那些趁机挑拨刘夫人跟林宝茹关系,甚至提起眼下刘家胭脂铺的损失太大,足以见得林宝茹这少夫人难当大任的。 对此刘夫人干脆就直言,自家的买卖交给儿媳是放心的,此时若哪个刘家亲眷再贬低宝茹,那索性以后就别上门了。 说是别上门也是客气的,其实谁都知道,一旦她们同刘家真闹掰了,还紧攥着刘家产业的刘府绝不可能再让她们在铺子里讨生计。 虽说现在因着林宝茹的缘由,各间铺子账目跟库存查点极其严苛,可好歹她们没个月都能有比寻常伙计小厮高的月银进项。 要是真撕破脸了,这点银子都没了,那她们才是没地儿哭了。 毕竟,前头林宝茹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几个不服管教的掌柜子跟惯是,甚至把族长跟叔公排挤出去,还生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如此一来,她们哪里敢再闹? 以前她们敢在刘夫人跟前拿捏,说白了,不过就是仗着刘夫人没个依仗,她俩儿子也都不成事。一来是刘夫人前怕狼后怕虎的纵容了她们。二来,也是因着甭管是刘夫人也好,还是刘书来兄弟俩也罢,还不得指望着族里帮衬? 可现在不同了,经了成衣铺跟木材铺子的事儿,谁还看不出现在刘家拿主意是谁。且林宝茹的那些决定,肯定也都是经了刘夫人默许的。 一旦刘家跟他们来真的,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底气闹腾? 没看着族长跟三叔公家儿媳,是怎么灰溜溜的被赶出刘府的么。 原本还观望的想要分刘家一杯羹的人,还等着刘夫人跟新媳妇上门道歉呢。可等来等去,不光没等到刘府服软,却等到了林宝茹这新少夫人彻底掌权了。 其实今日刘家那些七七八八的亲戚上门,同刘夫人说话是假,想要试探她的态度才是真的。 如今她们见刘夫人这般维护林宝茹,心里自然就有了掂量。 当然,这些跟林宝茹跟刘书来并没多少关系。 眼下,刘夫人一脸担忧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出去玩,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林宝茹见她担心,赶忙笑道:“娘,就是个意外。那会儿相公去买东西,叮嘱我在余江楼等着他的......” 她三言两句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只听得刘夫人心里砰砰乱跳。 “你这孩子,怎的就这么胆大,这一个闹不好可就是人命事儿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娘,危险我倒是不怕,只是......”林宝茹欲言又止,显然不止该怎么启齿。 刘夫人见她这般表现,心里不由有些凝重。可她又担心自己的追问,让儿媳更不敢往下说,只能斟酌道:“可是遇上什么委屈了?或者是碰上什么难事儿了?” 林宝茹抿了抿唇,而后瞄了一眼刘书来,最后摇头道:“委屈说不上,只是今日我把人从水里捞上来后,发现那姑娘呼吸心跳格外微弱。救人心切之下,便用了以前曾在话本子里看过的急救法子,口对口为人渡气......当时见到我用这法子的人不少,所以我担心明日市井坊间许是会生些难听的流言。到时候,娘跟着为难不说,许是铺子里的生意也会跟着起波澜......” 尤其是自家相公还是个不成兴的,加上近日还招惹了赌棍骗子。若是他们听说了那事儿,怕是还得推波助澜肆意抹黑她一番。 当然,刘书来以前的混账事情,更不可能会避免的再度被提及。 林宝茹能想到的,刘夫人如何想不到?世人对女子多为严苛,这事儿一个不好,自家儿媳一个磨镜的名声就跑不了了。 以前儿子贪玩,在镇上什么纨绔荒唐的事情都做的不出来,便是龙阳断.袖的猜测也时不时的会有。只是,他总归是男子,便是名声不好听,也只是被人嘲笑几句罢了。 他一来不在意那些,二来本就是荒唐的,旁人也奈何不了他。 可女子不同,一旦被人说成磨镜,怕是前程名声乃至娘家兄弟姐妹都要跟着遭殃了。 若是被林宝茹救下的姑娘未曾因此而感激,反倒是为着她施救的法子心生恼怒。那世人对她的嫌弃跟唾骂,只会铺天盖地而来,甚至没人会觉得当时她救人的举动是大义,反倒是会揣测她的居心。 相较于刘夫人跟林宝茹的担忧,刘书来反倒是最无所谓的人。 他打桌上摸了个果子,一边啃一边毫不在意的说道:“什么怕不怕的,不过是几句闲话罢了,你们要是不搭理他们,他们自然也不敢怎样。” 刘夫人皱眉,“你当都是你这种不在意面皮的混不吝啊!” 刘书来扬眉,“又不是要做圣人,天天捧着名声做什么。只要大事儿上不出岔子,咱刘家不散,那些人就只能背地里憋着嘀咕人,你让他当着面说一句试试!就跟我似得,这些年那外头说的多难听,可又有哪个不开眼真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难听话?” 说完,他就冲着林宝茹轻笑道:“你放心,要是有人敢寻你晦气,老子用银子砸也把人砸到跟你求饶。” 那模样,还真是压根就没把让刘夫人跟林宝茹忧心忡忡的事儿,当成回事儿。 刘夫人一听他这不着调的话,心里就来气,她揉了揉脑袋,没好气地喝叱道:“就你能胡说......但凡你好生读几本书,也不至于一脑子浆糊!” 脑子里半点正事儿都不琢磨,偏有些歪理邪说的话。 刘书来一看他娘当真有些恼了,心里唯恐自个又被压去学堂读书,于是他赶忙说道:“娘,我那会儿喝多了,头疼的厉害。还有你家的好儿媳,还被人扇了巴掌,那一边的脸颊都红了好一阵才散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装模作样的哀嚎,顺带着还添油加醋的把林宝茹受伤的过程说的惊心动魄。只听得刘夫人,心里又急又疼。 眼下她也顾不上担忧什么了,赶忙拉了林宝茹到跟前,左右瞧着她的脸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怎么瞧都觉得自家儿媳一边的脸颊有些红肿。 于是,素来护短的刘夫人心里就真恼火了,她怒道:“欺人太甚了,哪家不知事儿的竟下这么重的手!” 就算自家儿媳有不妥当之处,可好歹也救了她家小姐,当的起一声救命恩人。那丫鬟说打就打,当真以为自家儿媳是好惹得? 更何况在下水救人之前,自家儿媳早已报了家门。那丫鬟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在柳林镇对着她刘家人动手的,可还没几个呢。 如今她抬手就打,莫不是看不起刘家,以为自家儿媳背后无人? 刘夫人越想越气,再看林宝茹早就没什么印记的脸颊时候,就更觉得疼了。 林宝茹见自家婆婆知道缘由后,竟同刘书来一般未曾质问怀疑她,反倒是下意识的就维护上自己了。心里顿时一暖,可瞧见婆婆为自个心疼的模样,她又有些不忍。 于是,林宝茹瞪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刘书来一眼,赶忙对着刘夫人劝说道:“娘,我没事,那丫头情急之下出的手,并不是故意的。再说,相公已经出手教训过她了。” 好说歹说,总归是让刘夫人消了气。8090 再加上刘书来一直捂着脑袋嚷嚷难受,没一会儿成功让刘夫人心疼的直催着让俩人赶紧回去休息。 等到俩人都走了,刘夫人才深吸一口气,看着胖婶说道:“你让老刘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今日宝茹丫头救得是哪家的人,被谁欺负的,再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说风凉话......” “夫人,我这就去。”自打自家少夫人进门开始,夫人的心情一日好过一日。许是把生意都交给了少夫人,使得夫人渐渐休息好了。加上少夫人这些日子也未曾走错过一步,让夫人宽心的很。 胖婶是眼瞧着自家夫人从以前强撑着同人算计生意,到如今的惬意闲适,那气色跟身体好了不知几何。 而且她眼瞧着自家少爷跟少夫人,敢情一日好过一日,而且少爷还不再想以前那样总不着家了。 这么一来,最初还对林宝茹心存疑虑的胖婶,现在可不也爱屋及乌的怎么看少夫人怎么顺眼了? 所以,一听到少夫人遇上了事儿,她心里也是跟着担忧的。等得了夫人的吩咐,胖婶半点不敢耽搁,赶忙去打听了。 回到东跨院的林宝茹看着稳稳坐在圈椅上,瞧着二郎腿瞎乐呵的刘书来,忍不住说道:“你倒是清闲,一点不担心。” “我担心啥,”刘书来疑惑的瞧了她一眼,许是想到了那会儿她跟自家娘亲说的话,不禁嗤笑道,“就那么点事儿,也值当的你愁眉苦脸。” 说完,他还啧啧两声,“先前看你在桃溪村跟那老虔婆斗法的时候,我还当你混不在意外头人的说法呢,怎的这会儿就......” 刘书来想了半天,奈何他平时最讨厌咬文嚼字的做学问,眼下真想形容自个的想法了,可半天都寻不到一个能表达的词汇。 最后,他也只能想到自个最不喜欢最爱同他讲些名声圣贤的夫子身上,“怎的这会儿,就跟老头子似得,这般迂腐了!” “哪个爱嚼舌根就去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一个大活人还真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这些歪理邪说,素来都是刘书来挂在嘴边上的。所以说起来,他简直是眼都不带眨的。 林宝茹总算知道,为何之前刘夫人总为他的亲事操心了。这般随意又对万事全然无畏的态度,且张口闭口都有他的说辞的性子,哪家老人能受的了? 大抵也就是刘夫人习惯了,若换做是自家娘亲王氏在这里听到这些话,怕是都要捂着胸口难受了。 她叹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要是真像你说的这般,那就好了。” 就算是放在以前在桃溪村的时候,她面对刘氏跟章氏,也不敢肆意妄为。 若自己真跟刘书来一样,遇到事情无所顾忌,办事全凭心情,那她估计也不会嫁到刘家来。毕竟,当初就连她自己,对刘家对刘书来也是不喜的。 倒不是说害怕,而是担心牵连了自家大哥跟妹子们的亲事。 尤其是大哥,眼看同赵家姑娘的情谊越发深厚了。要是这个时候,传出他妹子是磨镜,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亵渎了女子,那于他是极有妨碍的。 人活一世,总不能真的对所有的目光跟流言都全不在意。若因着她,让真心待她的家人被中伤,林宝茹又怎么忍心? 况且现在她手里最能生钱的,便是那些让女子趋之若鹜的美容皂跟美容水美容液,还有些品质极佳的胭脂水粉。而作坊跟刘家的胭脂铺子也渐渐上了正轨,甚至林家作坊正在提升扩建的节骨眼上。 若此时传出她对女子有阴暗心思的话,那不说在村里会有什么影响,就是那些常订购林氏作坊出品的美容妆品的富家夫人小姐,怕都会因着厌恶她而弃用林氏的东西。 那她跟刘夫人之前费尽心思营造的关系网,都将会因此事付之一炬。 加上现在柳林镇,可还有个顺来对她们还虎视眈眈的。纵然那杂货铺不算什么,可它背后东家的作坊跟模仿力,还有不择手段的下作行径,才是真正可怕的。 一旦她这里出了问题,顺来必定会趁机大肆传播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所谓三人成虎,到时候众口铄金,她就算说自己只是救人心急,估计也没人会信。 前世的时候,因着各种不实报道,虚假揣测而百口莫辩,最后生生被拉下神坛的人何止一二。直到她穿越前,不是还有许多人为着利益往对手头上泼脏水,且煽动键盘侠跟水军搅浑战场,继而让对手跌落尘埃呢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而在柳林镇,在这个本就对女子不甚友好的时代,林宝茹丝毫不怀疑流言如虎的说法。 她坐到刘书来身旁的椅子上,犹豫片刻,还是将心里的忧虑说了个清楚。 无论是对林家的担忧,还是对生意的担忧,甚至担心刘夫人跟刘书来刘书言会因此遭受非议。 刘书来看着她,见她虽然没再愁眉不展,可却依旧满脸苦笑,不禁轻笑着抬手点了点她的脸颊。 “怕什么,天塌了,总归还有你相公我撑着。”刘书来依旧是往常那般的吊儿郎当,可动作却轻柔了许多,眼底也带了几分认真,“我说过,要是真论手段,在柳林镇你家相公还没怕过谁,这话不作假!” “我说我会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了你。这话,也不作假。” 刘书来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是少见的温柔跟坚定。那一刻,真切的让林宝茹感受到,这人纵然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可也是真心实意对她的。 林宝茹没说话,愣愣的看着他。也不知怎的,听到他如此忽然就有些心酸。 恍然之间,她就想起成亲那一.夜,他为自己出头的事情。甚至还想起,当初他去桃溪村给自己撑腰出头的时候,面对奶奶刘氏跟大伯母章氏,还有满村的乡亲们,他虽说言语随意,可却没有一字一句牵扯上她的。 就算是奶奶刘氏和大伯母章氏,意欲往她头上强扣一顶勾搭了刘书来上门欺负老人名号的时候,他都一口咬定是只是因着瞧不惯她们的做派。 甚至今日在街边赌桌上,那设局的老板不怀好意的打量她而惹怒刘书来之际,他都只是嚷嚷着说那老板瞧不起他的赌技。而决口不提那老板,是如何恶心她的。 林宝茹微微垂眸,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嫁的所谓的纨绔,哪里是孩子心性?他明明比谁都心思透彻,比谁的心里都柔软。 哪怕是最初她们两看相厌的时候,他也未曾借机羞辱过自己。 这个人......其实真的比她想象的要好。 刘书来见她没搭腔,只当她是真的怕了。 于是,他赶紧说道:“我是说真的,你别瞎想了,那些事其实都不是事儿。” “你说担心旁人说三道四,但是只要我这做相公的拍着胸脯护着你,那些挑刺儿的就只能是笑话。” “还有顺来杂货,赶明儿我就招呼人盯着那边。只要里头的人敢中伤你,我就敢去衙门里敲鼓鸣冤。纵它那些手段可恶,可要跟衙门刚,还是差点事儿的,这叫一力降十会!” “至于你担心的市井坊间,那些人就更好解决了。你家相公旁的不行,旁门偏道瞧过不少,但凡我招呼一声,以前被我放过水的赌棍赌坊,还有说书的卖艺的,少不得都能出分力。到时候,咱来一处祸水东引不就行了,哪里值当的你愁眉苦脸的烦恼?” 刘书来笑眯眯的说道:“再具体的我也说不来,反正你只管做你自个就是了,别的事儿不用操心。” “当然,你要是现在开始崇拜你家英俊无比的相公,好生说几句中听的,”刘书来担心林宝茹心里还不顺,索性就插科打诨道,“那是最好的!” 他这一句,倒是恢复了以往的嬉皮笑脸模样。 不过这回,林宝茹看着他眉开眼笑的得意劲儿,跟着笑出了声。 “那不知相公想听些什么?” “比如玉树临风、英俊洒脱、潇洒不凡、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有情有义、有胆有色......”刘书来目光肆意的看向林宝茹,大概是高兴,他还往林宝茹这边探了探身,誓要让林宝茹瞧出他的好来。 不过想到自家黑心莲平日里也不是拍马屁的人,先前好几次夸他,刚开始都还有模有样,可后来那词儿可就变了味。 于是,他还传授着经验说道:“总之夸人嘛,总是要让人听得心花怒放还算好。” 林宝茹被突然贴近的俊脸弄得一愣,没有来的,看着那含笑的眸子就有些脸红了。 可听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讨夸后,她那点旖旎心思就彻底被敲碎了,嫌弃的啐了一口说道:“这些话,我听了都脸红,你倒是不害臊。” “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好听话谁不爱听。”刘书来得意的笑开了,“我跟你说,这叫闺房之乐!” 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夫妻俩在屋里说些这样的话,总能增进感情,然后欢喜的说起小话来。 刚喝了口果茶的林宝茹闻言,噗的一口就喷了出来,却正中刘书来的红心。 “你......”林宝茹咳的惊天动地,整张脸彻底被憋红了。 刘书来本来就是想逗的林宝茹高兴,哪成想竟让人呛了水,惊的他顾不上擦脸,赶紧起身手忙脚乱的帮她拍背顺气儿。艳艳电子书 缓了许久,林宝茹才抚着胸口缓过劲儿来。 她没好气的瞪了刘书来一眼,哑着嗓子说道:“相公,往后你要是再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就别怪我不念情谊,把你锁在账房里学算账了!” 正好,如今江先生三天两头的考察各个铺子的掌柜子跟账房先生,眼下要把他送过去,肯定能学些东西。 刘书来闻言,立刻摆手,“我错了我错了。”说着,他还假意头疼道,“我头又难受了,哎呀,那会儿喝酒太多了,浑身酒味很是不舒坦,我先去洗洗......” 说完,他就仰头叫了小花进来照顾自家黑心莲,而自个则一溜烟的往盥洗室去了。 等到刘书来磨磨蹭蹭出来的时候,林宝茹已经困得厉害了,别说再计较刘书来的厚脸皮,就是去盥洗室,都只是简单洗漱了一下。 不过因着之前在余江楼的时候,她已经清理过且换过赶紧衣裳了,所以眼下倒也用重新洗澡沐浴。 熄过灯后,林宝茹闭着眼,闻着打刘书来身上传来的香皂味道,小声说道:“刘书来,今天我没说假话。我说你很好的话,也是作数的。” 刘书来喜欢被夸,可平时讨夸讨的浮夸,所以不觉得什么。可就是只要被她这么轻轻柔柔的夸上一句,他就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红着脸,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可嘴上却是半点不谦让的傲娇道:“你知道就好!” 林宝茹被他这不矜持却有些别扭的语气逗乐了,干脆摸索着戳了戳他的胳膊,“是是是,大少爷最好了。” 俩人闹了几句,困意袭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第二日天色大亮,刘书来因着手笔发麻醒了。 他眯着眼醒来,似睡非睡的迷糊着呢,就看到被再度被自个搂在怀里的林宝茹睡得酣甜模样。 可能是习惯了他大半夜把人搂过来的姿势,眼下她枕着自个的胳膊,竟没半点不自然。反倒是温顺的跟个猫儿一样,紧挨着自个的胸口。 刘书来慢慢动了动,他这一动,旁的没感觉,最先感到脖子一养。低头一瞧,才发现林宝茹的头发丝都团在自个胸口上了,还有几缕俏皮的顺着领口钻进了衣裳里。 他的视线微微向下,正巧看到林宝茹白皙的脖颈,配着黝黑的头发倒是诱人的很。 刘书来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心里默默念叨酒色误人酒色误人。早知道,昨晚就该多喝些水,也省的一大早起来就口干舌燥难受的厉害。 虽说心里总觉得自个不该多看,可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瞟想怀里的人。 这么看着,黑心莲还真的很乖巧,睫毛鼻子嘴巴看着也算惊艳...... 就在刘书来还想入非非,心里乱七八糟瞎想的时候,外头就传来刘达急切的声音。 眼看着刘达声音越来越大,都有要把林宝茹吵醒的架势了,刘书来也不敢再装没听到,赶忙抽出胳膊下地了。 “一大早的扰人清梦,可是不道德的。”刘书来打开门,没好气的冲着刘达低声说道,“你最好是有大事儿说,要不然当心我让你去扫院子!” 刘达抹了一把冷汗,哭丧着脸说道:“大少爷饶命,少夫人醒了吗?” 刘书来眯了眯眼,危险的看着刘达,“你是来找少夫人的?” 刘达点头,“少爷,你赶紧叫少夫人起身去前头吧。前厅那边,刘家族长跟几位叔公都要闹翻天了!非说少夫人是什么......有辱门楣的。要夫人做主,休了少夫人......” 他不敢触自家少爷的霉头,只能语义不清的说了前头的麻烦事。 “小花都被逼着交代少夫人的不妥当呢,我这是机灵才跑出来报信的。” 本来还有些恼了刘达打扰自个看黑心莲的刘书来,此时面上已然露出了嘲讽。 他还当那些人之前得了教训,能忍上一两日,却没想到刚过一.夜,就如此迫不及待的上门寻晦气了! “行了,我知道了,等下就过去。”刘书来直接吩咐道,“你去让咱家能打架的小厮都去前院,再让管家去陈老三家借条藏獒!” “哦对了,让人看好二少爷,省的再气出个好歹来。” 刘达赶紧点头,反正府上一遇到难事儿就把二少爷拘在院子里的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去办事的时候,顺道吩咐一声就行,左右连蒙带骗的,总归能把二少爷留在院子里。 刘书来见刘达明白了自个的意思,就关门回了屋。至于回去干吗的,自然是要穿戴整齐,好英俊潇洒的给人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门外的刘达,看见自家少爷压根没把前头的人当回事,本来还七上八下的心就定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等到听自家少爷要寻藏獒回来,他心里就忍不住悄悄替刘家那些倚老卖老的大辈们默哀了。惹谁不好,非得想不开上门来找虐。 自家少爷,可是连赵立那种罔顾认命又有背景的人都敢揍,又怎么会给几个倚老卖老,仗着辈分欺负少夫人的人脸面? 虽说自家少爷老说不喜欢少夫人这类型的,可要真有人欺负上门了,少爷可容不得。 想到这里,刘达就赶紧应了声,跑着去寻管家了。 哎呦,总感觉少爷要大开杀戒了,想一想都热血沸腾肿么办。 且说前厅这里,刘夫人依旧稳稳坐在上门,任由族长夫人几番怒视她,愣是没让她开口挪了座位。 大概是这几日,被自家儿媳跟儿子养出了脾气,刘夫人瞧着或是气势汹汹或是捶胸顿足一脸悲愤的刘家人,心里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以至于,她这回不仅没给族长跟族长夫人让出上座,甚至连好言好语敬着他们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些人一上门,就责问她如何教导的儿子,如何挑选的儿媳。甚至三叔公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挑选的儿媳坏了刘家的门风,要她给个交代。 她都还没开口呢,族长就拍着桌子,让人去扭了东跨院伺候的小花出来问话。 也就是刘夫人还想瞧瞧他们能做什么,否则怕是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要她替儿子休了儿媳的时候,就忍不住翻桌了。 “侄媳,不是咱们不心软,实在是你这回挑进门的媳妇,太荒唐了。”族长见刘夫人对一众指责全然没有态度,不由痛心疾首道,“我也是为刘家好,这样的妇人留在家里,那就是个祸害!就她那样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女子纠.缠,且半点廉耻不知,当众纵欲的,怎么可能真心待来哥儿?” “这种女人,咱们刘家可要不起。你不要脸面,咱刘家还要脸面呢。”族长夫人拍着桌子,对刘夫人怒目而视道,“她那种不知羞耻的人做刘家的媳妇,那往后咱刘家的子侄孩子们还如何嫁娶如何成家!” 刘夫人厌恶的放下茶杯,冷声说道:“自个没本事,寻不到好人家的儿郎姑娘嫁娶,怎的还赖到我儿媳身上了?” 说的好像在自家.宝茹进门之前,他们家就能寻到什么高门大户攀亲家似得。 只是刘夫人心里虽然不屑,可多少还有点顾忌脸面,不想因着这几句得罪了全族的人。 不过她不愿意得罪人,但是为自家儿媳妇撑腰的气势却不能丢。 “你们一众人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来龙去脉,一上门就斥责我家儿媳妇不受妇德,不知廉耻,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到底哪只眼看到她荒唐了?”一惯算是能耐得住脾气的刘夫人,此时忍不住拔高声音讥笑道,“昨夜我儿媳下水救人,岸上几百号人都瞧见了,怎的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罪过了?” “要是这样,那我倒是要出去问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难道是佛家官府诓骗咱们的?我那儿媳救人,还救出错了?” 本朝崇尚佛学,朝廷几度宣扬佛家救人的理念。便是这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是经了皇上的口而出的。 只是寻常时候,也没人会想到这里,现在刘夫人这般一质问,倒真让刚刚开口附和族长跟族长夫人的几人哑口无言了。 “嫂子莫急,这事儿咱们也是为你,为来哥儿,为刘家好。她是救了人不假,可那也挡不住她对人姑娘生了脏心思。这样对着女子又亲又摸的人,哪里配得上来哥儿?” “对啊,再说但凡她对来哥儿有点良心,也不会做下那种事。说白了,她当初巴上来哥儿,肯定就是图刘家的产业了。你想想,之前你管着铺子的时候,刘家的成衣铺跟木材铺子都是好好的,怎的她一接手就把铺子卖了?那肯定是早有图谋,心思不纯,指不定就是伙同外人谋算刘家的财产呢。” 刘柏氏见自家公婆跟几个叔婆开口了,就在一旁附和道,“上回我同燕顺媳妇妯娌俩过来,好心好意同你说了,你还维护着她。可眼下,她可是原形毕露了,你总不能当不知道了吧。” 指摘完林宝茹救人后一口渡气的事儿后,就有人又把话题牵扯回了林家生意上。 其实今日来的人谁心里都清楚,若非林宝茹现在紧紧攥着刘家的所有产业,且还管理的滴水不漏,甚至让他们想作假都作不得,谁又会在乎刘书来这纨绔子到底娶的是什么恶的歹的? 莫说他娶个让人笑话的媳妇,便是娶个母夜叉或是青/楼花魁,都不会激的这般多的人上门讨说法。 他们许是会在乎刘家的脸面,可却不至于会觉得刘书来一家就能代表全族的面子。 归根到底,他们来闹上这么一场,为的不过就是个利字罢了。被林宝茹逐出刘府铺子的人心有不甘,想要趁机再得些便宜罢了。而还留在铺子里,收敛了心思不敢轻易拿乔的刘家亲戚,也想着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但凡今日来的,多半都是在族里有些头脸的,也都知道族长跟几位叔公的打算。所以他们一早也都想好了,自个不做出头鸟,就附和族长几个就是了,左右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刘府齐心,也别不过族里这么多人的声讨。 到时候,刘家族长跟叔公几个得势了,他们总能跟着喝口肉汤。 退一步说,就算刘府就是梗着脖不服软,那罚不责众,刘夫人多半也就只能心里懊恼懊恼,不会真的迁怒他们。 因着这些念头,来的几位叔公跟所谓的叔伯妯娌就纷纷搭腔了。 “指不定这回胭脂铺子的事儿,也是她计划好的。等着生意都黄了,再低价把铺子转给相好的。就跟现在似得,上回她拍着账本说那两间铺子不挣钱,可怎的转手去萧家那里,就让人家赚的盆满钵满了?” “反正这事儿你可不能错拿主意,不然到时候,咱刘家可就是哭都没地儿哭的了。” “你说她个新媳妇,就敢越过男人接了刘家的产业,要说她没野心谁信啊。” 这几句话一出,上门的刘家几个大辈接连点头,各个面色肃然神情十分赞同的点了头。 刘柏氏见这么多的声讨之后,刘夫人反倒是更老神在在了,心里不由有些着急。 她看了一眼自个左右的几个妯娌,叹口气道:“退一万步说,她就算没图谋刘家的产业,那一个磨镜也当不得刘家的媳妇。” 这话说了半截,可越是这般要说不说的模样,就越引得大伙儿往深了想。 一个磨镜的刘家儿媳妇,让刘家跟着丢人不算,怕是还得牵连了一院子的闺女跟妇人。尤其是往日里常仗着自个同刘府亲戚关系,四处炫耀着自个进出刘府就跟回家一般的那些婆娘们,更是心惊胆战,唯恐沾上半点磨镜的名声。 抛开利益不说,他们哪家院里没有适婚的姑娘儿子?若是因着林宝茹的名声耽搁了婚事,那他们这当爷爷奶奶,做爹娘的,才是哭都没地方哭呢。 毕竟,他们家孩子可不是刘书来那般不论香的臭的都能娶进门的人,但凡家里日子宽裕的,哪个不想欢欢喜喜的给孩子寻门好亲事? 想到这里,大家伙言语之间的话就更是难听了。 也有面皮薄的,不好意思提今日听说的那些荒唐事的,只是连连摇头,说刘夫人是定错了儿媳,要给刘家祖宗脸上抹黑了。 当然,那些浑不在意名声的,说来说去就只能拿着林宝茹糟蹋了铺子的银钱,还被顺来杂货铺逼得没招架之力说事儿。甚至信誓旦旦的说,若再这么下去,怕是刘家的基业都得毁在她手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夫人纵然再有耐心,也难克制脾气了。微书吧 “呵,外人还没说什么难听话呢,你们这当叔公婶娘的,倒是找上门来给宝茹扣屎盆子了。”刘夫人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们,声音沉了沉说道,“我那儿媳进门不过数月,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我这当婆婆的没看出什么来,倒叫你们这些未曾与她照过几面的族亲瞧出了这么多不妥?” 刘夫人抬头看向堂上坐着的人,语气不紧不慢道:“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不对,就算有不对之处,也该是有我这做婆母的管教,怎的还兴了族里拐着弯的亲戚大辈儿们上门教训?” “我可没听说过,柳林镇有哪个婆家不顾体统,成群结队跑去教训别人家的儿媳妇的!” 她说完,就抿了口茶,接着说道:“不过要是有人往外传一句,刘家族长叔公们,带着人上门逼迫孤儿寡母休妻再娶,那名声怕是得更让在场的几位叔公头疼的。” “我倒是不怕旁的,怕就怕到时候,屋里在座的几家都要被戳脊梁骨了!” 毕竟,本朝并没有苛待寡.妇的规矩。反倒是对能守在婆家,独自带大早逝夫君子嗣的寡/妇,颇为敬重。 纵然刘夫人养大的儿子被人诟病笑话,可要是真传出有同姓族人上门逼着她家休妻的事儿,不管是从情理还是从良心上,那些族人少不得被人谴责。 以前刘夫人在最难的时候,不也是凭着这一点勉强带着俩年幼的孩子在刘家站稳脚跟的吗? 也正是如此,到现在,她刘府的利益虽一直在被蚕食,可却并未彻底衰败。 而先前这些人上门的时候,刘夫人未曾表现如此强烈。一是担心给林宝茹招恨,二来也是估计着身前身后事儿。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些人得寸进尺。先前只是嫌弃宝茹的出身,可如今已然生出逼得自家儿媳跟儿媳过不成的心思,要是她这当婆婆还前怕狼后怕虎,那宝茹的境地怕是要糟了。 刘夫人不是个耳根子软的,相反,最初的时候她就认同林宝茹。 等到林宝茹进门以后,既能处处帮衬她,又能管束住儿子,且俩人敢情还颇好,这让她提了多少年的心就彻底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可还记得,自家儿子在成亲之前,去小倌馆取乐的荒唐事呢。 所以别说是林宝茹这般,在她眼里能干又懂事儿的媳妇,就算是儿子待见上一个母夜叉,只要是女的,她都是乐意的。 可以说,在这种微妙诡异的心思下,刘夫人是怎么看自家儿媳怎么满意。 不光是满意,她还对林宝茹充满了期待,就想着自家开窍了的儿子早些让她抱上孙子孙女。 前两日,她同小花跟刘达打听了好几回,都说自家儿子跟儿媳晚上生活十分和谐,怕是晚着一年就能抱上孩子了。 就凭这一点,就正中红心,让她坚定的护着儿媳妇了。 至于说族里张口闭口说的磨镜的事情,刘夫人可是嗤之以鼻的。 要说她不信林宝茹,却不能不信在风月场里待久了的刘书来。 若是林宝茹当真与女子有私情,那依着儿子的性子,哪里可能跟她同房,还整日里亲亲热热那般好? 再者,她能从被刘老爷护的妥妥当当的内宅妇人,变为刘家的当家人,什么阵仗没见过?不过是一口渡气,便是京城里开刀切病灶的事情,也是听说过的。 所以,压根不用思量,她心里就判定了,这群人上门除了抢刘府好处的,就是想要阻碍她抱孙子孙女的。 端是这两点,就够她心里恼的了。 以前是她顾忌太多,遇上族里人上门寻麻烦,就只想着息事宁人,不肯让外人看笑话,更不想让自家在族里走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可一旦想通透了,刘夫人又怎会因着他们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委曲求全? 便是她能受了,也不乐意自家儿子儿媳受,更不舍得自家的孙子孙女,日后还被这些个巴着刘家喝血吃肉的人指手画脚的教训。 就如宝茹说的,这些年她倒是忍了让了,可得来的是什么?族里什么时候看顾过她们母子,又何曾心疼过她们?反倒是把那些人的胃口养大,不光铺子里的事儿要沾一分光,就连她府里娶媳过日子的事儿都想插手了。 这让刘夫人如何能忍?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刚刚还劝说她的人,此时被几句话堵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大概在座的谁都没想到过,以前什么事都和和气气的刘夫人,竟然会开口挤兑了他们。 而刘家族长心里就更恼怒了,她那话就跟一巴掌活活扇在自个脸上似得,说难听点可不就是挑衅么! 虽说他也知道自个这趟急切切的寻过来,心里也是藏着私心的。要是今日制不住刘家婆媳,怕是往后他这族长可就一点威信都没了。 不光威信没了,日后刘家的产业里,还能容他伸手? 所以无论打哪里说,他都得借着这个机会,把林宝茹赶出刘家。然后想办法,再把日子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不说真的把刘夫人娘仨挤兑出刘家,可至少那些铺子跟营生,还得让族里的人管起来。而且,三叔公的孙子过继一事,也要再提一提。 年前他们私底下说的时候,三叔公一家可是应承了,待到其孙子掌了刘家,便把家业分他四成。 至于为何是三叔公家的孙子,自然是因着刘家这一辈,最为出色的就是那孩子了。余下的不论过继谁,怕都会被人看出端倪,继而猜出他们的心思。 唯有把最优秀,最为显眼的孩子过继过去,才能堵住外人的揣测。到时候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跟一个成日里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纨绔比起来,谁能说出一句他们不安好心来? 至于刘书言那病秧子,压根就不在刘家族里这些包藏祸心之人的眼里。 毕竟,谁都知道,那病秧子一年里有半年都是受不得累的,整日里汤药不断也养不起根本来,多少年了都是见风就咳,遇事儿就病的样子。 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刘府真能抛开族里把日子经营起来,那他们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瞧着那些好处飞了? 想到这里,刘家族长就直接拍桌,怒目圆睁的看向刘夫人,狠狠说道:“早些时候就听说你那媳妇不是个好相与的,牙尖嘴利目无尊长,就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如今才进门几日,就招的你这素来知道情理的人都跟着没规矩了!” “咱老刘家可跟着她丢不起人。我明白着告诉你,今日我们上门,也不是同你商量的。一是那磨镜的腌臜事儿,二是她包藏祸心的事儿。你且让你那儿媳出来给刘家个交代。” 就这么两个事儿,前者林宝茹当真是在外以口渡气救人了,若非被曲解,她也是百口莫辩。 二后者,则是欲加之罪了。不过眼下刘家生意因着林氏作坊受牵连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这些人气势汹汹,怕是林宝茹再解释也是无用的。 “否则,你不做主,我这当族长的也得做主,开宗祠替刘家休了那寡廉鲜耻、恬不知耻的妇人!”族长黑着脸坐在左下首,神情十分难看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对于刘夫人今儿的态度,他心里本来就不满。又听到刘夫人话里话外的威胁自个,刘家族长就越发觉得羞恼了。 他的话音刚落,没等刘夫人开口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嗤笑。 接着一个满是嫌弃厌恶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那我要是说不,族长爷爷您敢怎样?” “要说起寡廉鲜耻、恬不知耻,我家娘子可不敢认,不过我倒是能同族长跟几位叔公说道说道,族里那些个真正污耳朵的事儿。”刘书来盯着刘家族长,一字一句道,“不光是寡廉鲜耻、恬不知耻的事儿,还有这些年真正仗势欺人,吃里扒外的人,到底是谁,咱也说个清楚。” 他一出现,屋里旁人暂且不提,就是刚刚还虎着脸义正言辞的族长跟族长夫人就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老两口可还没忘,这平日里最是不务正业,整天瞎混的纨绔子,新婚之夜的时候是怎样上门去寻了他家晦气的。 不说那白帕子,就是他嘴里气急败坏的说要用银子重新砸出个族长的话,就让他们一家惴惴不安了许久。 要不是后来林宝茹把铺子盘出去了,犯了族里不少人的利益,引得大伙儿对这新媳妇十分不满,继而团到了族长身边,怕是刘家族长到现在都得担心自个的位子换人呢。 这会儿他看到刘书来过来,再听那话里的意思,心里不由一惊。 怎的经了昨儿林宝茹同人纠缠不清的事情,他还这般维护那小妇人?莫不是,刘书来这混子,压根不知道内情? 至于说他明知道林宝茹昨晚同个女子亲亲我我之后,还能护着她,族长一行人哪个都不相信。 他们寻常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刘书来这种惯是喜欢混迹在风月场的纨绔了。 一是这种事儿,一传出去就是丢脸面的。 二是见惯了美人的刘书来,怎么可能真看上个泥腿子! 念及此处,并不想跟刘书来面对面碰的族长就收敛了戾气,叹息一声,慈眉善目的看向刘书来说道:“你这孩子说的是哪的话,越大倒是越不知事儿了。我跟你几位叔公还不是担心你受委屈,一大早得了信儿就巴巴过来替你做主了。” 刘书来对这说辞嗤之以鼻,不过他还是笑眯眯的说道:“族长爷爷,整个柳林镇都知道我这纨绔德行,也就您还能厚着脸皮夸我个懂事儿。” “只是我记得,我这名声好像最先还是打咱们刘家传出去的。我还当在您心里,我就合该是天生游手好闲的混混命呢。” 刘家族长一听他这么说,脸色瞬间就黑成了锅底。 当初刘老爷死的时候,刘书来兄弟俩还当不得事儿,为着排挤刘家娘仨,也为着以后冠冕堂皇的接手刘家的买卖,他可是没少伙同老.二老三,往外说些刘家兄弟的流言。 后来但凡是生意场的老交情,谁不知道刘老爷能耐了一辈子,临了只留下个只知声色犬马的长子跟一个没出息的幼子?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只能靠族里几个老人帮着照料。 至于刘夫人的功劳,虽有人看到,可她到底是个女子。只要刘家族里主事儿的几个人稍加运作,就能轻而易举的让外人看轻了她的能力。 刘家族长不满的皱了皱眉,但是也难掩他面上的尴尬跟心虚,“你这孩子混说什么,咱们刘家族里多少人可都盼着你好呢,要不然也不会总惦记着你,唯恐你被人诓骗了。” “您也别说这些哄小孩的话了。这话说出去,别说我不信,就是我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二弟怕都不能信的。”刘书来轻笑,略微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都是千年修的狐狸,可别装大尾巴狼。” 他如此不顾及脸面的一说,可就让一众自以为拿捏住刘府短处的人神情尴尬起来了。 这些事儿,其实他们都是心照不宣的。就算最初有不落意,不忍心的,在长久的好处面前,也只能昧下良心了。 说到底他们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充其量就是随大流附和几句而已。 现在被刘书来当面把话一挑破,那些只是为了得些小.便宜的刘家叔伯们,可不就觉得羞臊了! 然而刘书来才不管他们是不是如坐针毡呢,他一边说,一边随便寻了个椅子坐下,顺带板着脸看向还被逼着交代有没有跟少夫人生了私情的小花说道:“好端端的哭丧着脸做什么,好歹你也是一身蛮力,被些个虚张声势的人吓唬住,也不嫌丢了你家少爷跟少夫人的脸。” 小花麻溜的跑到他身边伺候,“少爷说的是,下回奴婢肯定不给您跟少夫人丢人。” 刘书来旁若无人的夸道:“这还差不多,要是再遇上不开眼的,你就照着上回揍李婆子的力道来。把人打坏了,我给赔钱!” 他说完,就着看向脸色早就青白一片的族长跟叔公几个,好心解释道:“我家娘子随我,护短的很,要是知道自个的小丫鬟被欺负了,怕要同我闹别扭呢。”千军万马 这么一连串的动作过后,还没给刘家那些寻上门的大辈儿反应的机会呢,刘达就一溜小跑着进来了。 “大少爷,府上身强力壮的小厮都在院子里。我进门的时候,正好碰上管家去门口接陈少爷家送来的藏獒呢,等一下估计也就过来了。” 刘书来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了之前还义正言辞的指责林宝茹,非让他娘做主休了这恶媳妇的刘家人。 “我这人乖张没规矩,文不成武不就,说白了就是一个笑话。不过我有一点好的,便是知道远近,知道护短。我家娘子好不好,可不是别人几句话能定的。” “况且我也没觉得我家娘子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我,配不上刘家。” 刘书来本来也不把别人的尴尬当回事,在他眼里,但凡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总归是别人。尤其是这些仗着刘家姓氏,他可是早就想戳破他们伪善的面皮了。 只是先前的时候,他娘纵容他们纵容的紧,而且这些个不开眼的也没凑到他跟前恶心过他。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依着他们的意思,可是要让自个家里妻离子散了。 哦,不对,还没有孩子呢。 不过光是那要赶走黑心莲的念头,都不该有。 “我家娘子乖巧懂事,知冷知热,在外也能舍身救人值得赞颂,哪一点配不上我这不成兴的了?”刘书来撑着脑袋,抓了一把下人早早送来,要招待刘家亲戚用的果脯吃了两块。也不知怎的,这外头买来的果脯,怎么吃都觉得味道不对,使得刘书来干脆嫌弃的往远处推了推。 对于当众自黑的事儿,他素来就不在意。这个时候,当然更不可能会不羞臊了,这不他干干脆脆半点犹豫都不带的就问道:“你们倒是同我说说,平日里你们说三句话都嫌弃的又丢名声又没脸面的纨绔子,怎的就是我家娘子那般清清白白人家的闺女高攀了?” “哦,对了,二婶儿,当初我娘还想让你帮着给我跟你姑姑家那当丫鬟的闺女牵牵线呢,当时你怎的就没应?”刘书来瞪着眼疑惑的看向三叔公家的大儿媳李氏,停顿了一下后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后来我听说,你同人说我这种浑人怎么能配上你娘家侄女,是这么说的吧!” 刘书来是谁,他是名声不好,被多少人当成个笑话看。可同时,他也是纨绔里最散财也最讲义气的人,所以拢在他身边的狐朋狗友,还有想巴结他的人可不少呢。 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跟话,但凡他想知道,就没他打听不着的。 就算他不刻意去打听,那多少人都上赶着给他人情,卖他个好呢。 被点名的李氏讪笑两声,张口就想解释一下。 可刘书来却没那耐心跟她说道,而是嗤笑着扬了扬下巴,接着说道:“真话假话,咱心里都门清。不过你既然觉得我连你那当丫鬟的侄女都配不上,怎的还会觉得我娘子这般出身清白,且娘家有作坊又产业的姑娘,配不上我呢?” “莫不是你觉得,整个柳林镇,就你娘家是高高在上的?便是个没甚能耐的侄女,都该是金尊玉贵才配得上的?” 刘书来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只是那笑却让李氏觉得莫名古怪。 李氏还没脑子想出他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一旁跟着来的三叔公可就回过味来了。 这话不好搭,甭管李氏如何搭腔,都得不了好。 要是她敢摇头,那就是她虚伪,当婶子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光不向着侄子,还背地里糟践他。 要是她不搭腔,或是不应这话,那就是默认了她自视甚高,觉得李家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至少,刘府娘几个是攀不上她娘家的。 到时候,李家少不得被人嘲笑,毕竟李家有什么啊,说到底她家的侄女连小家碧玉都称不上。否则也不会在李家姑姑进刘府做粗实婆子后,还把闺女也拉进府里干活贴补家用。 更甚者,因着李氏的愚蠢,得有不少人连带着笑话他家儿子跟他这当公公的眼拙了。 三叔公轻咳一声,勉强挤出一个慈眉善目的笑来,“你这孩子,说那些做什么,你婶子素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书来瞧着三叔公,只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了,才点点头说道:“哦。原来如此,那二婶的意思是,她说我家娘子的不好,也是口是心非了?” “那这可有意思了,你们一群爷奶叔伯大爷,还有婶子们好端端的,跑我家里来口是心非。难道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闲?要不就是嫌我跟我娘过得太舒心?” 刘家族长跟叔公几个面面相觑,被噎的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刘书来敢这般说,可他们却不敢应这话。 一个说不好,谁还能信他们是真的为手里攥着产业的刘家母子好? 明明平时嫌弃的厉害,可却在利益受损的时候,上门来逼着人家休妻,但凡脑子不傻的,该都能猜出其中的道道来。 一时间,刘家族长几个脑筋转的快的,就有些后悔今早被人一煽呼就上门要交代的草率行径了。 不过刘家族长虽说心思不够正,可好歹也当了大半辈子族长的人。 他见刘书来这般随意的就说出自己市井鬼混的事儿,还变着法的抬高林宝茹,就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做甚说这些。你好歹也是刘家正经八百的大少爷,难不成还能寻不到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往日里我这老头子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她坏了刘家的门风,怎么能留她!” “是啊,来哥儿莫要闹了,休要被那惯会使手段的丫头给蒙骗了去。她要是个清清白白的,能在稠人广众之下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就她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没脸说,光是听听都觉得羞臊的很。” 先前林宝茹把铺子盘出去,甚至雷厉风行半点余地都不留的把铺子里的蛀虫清除,得罪的可不止是族长一家跟二叔公三叔公家。 再加上原本为着她进门的事情,刘柏氏,三叔公家俩儿媳就同刘夫人跟林宝茹生了仇怨。眼下能得了机会挤兑她,甚至扒下刘夫人的脸面,她们能不凑上来? 于是,在刘家族长一开口后,进门的几个妇人跟婶子可就都七嘴八舌的劝说起刘书来跟刘夫人来。 “咱也不是为着什么,只是哪家的媳妇刚进门,就搅合的婆家跟族里不安生的啊。老话说得好,娶妻娶贤,她这般让家宅不宁买卖不成的,怎么算得上好?” 那言语,虽然未曾有刘氏跟章氏的粗言秽语,却也就差直说林宝茹是丧门星了。 刘书来先递给他娘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就咧嘴笑开了,“你们这是红口白牙非得说我家娘子不好了?” “要论羞臊的事,那有二叔婆跟三叔公在前头,旁人可不敢担着名头。毕竟,当初二叔婆那段隔壁老王在她屋里躲婆娘的事儿,可是笑掉了不知多少人的大牙。”说着,他还笑意盈盈的看向二叔婆问道,“是吧,二叔婆。” “不过二叔公头顶上绿油油的帽子也真是难看,之前我去三流的场子喝酒玩闹,可没少听人调侃你啊。” 言罢,他也不看二叔公跟二叔婆铁青的脸色,转而看向三叔公。 三叔公心里暗道不好,然而没等他开口阻拦,就听得刘书来说道:“三叔公也是,要论龌龊,怕是也没人能比得上您了。您吃醉酒后的德行,怕是也不用我多说吧,就是不知道你把人小寡妇母子安排进刘家的铺子挣钱,人让您吃着甜头没有。” 都是明面上的事儿,他是不爱管家里的生意,可要说起各家铺子的稀罕事,他多少也会听上一耳朵。 真真假假的事儿见多了,但凡有个苗头都能让他瞧出端倪来。 三叔公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坐在位子上不敢吭声。他实在担心,刘书来再说出什么让他心惊肉跳的事儿来...... 虽然只是几句话,可余下那些人,但凡撞上刘书来的目光,都会下意识的躲闪开。毕竟,他们都是俗人,是俗人就难免会贪私。 平时也就算了,一旦被拿到桌面上说,那可就够跌份儿了。 刘书来见他们不再义愤填膺,也不再冠冕堂皇的说教了,就不再追究那些龌龊的事儿。 “家宅不宁,我是没觉得。不过实打实的说,每回你们上门来,都会吵得我耳朵难受。” “至于买卖不成,那祸害的也是我爹留下的产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先前我听哪个婶子还提起胭脂铺来,说起来那该是我娘的陪嫁吧。难不成,你们盘算刘家的生意不成,还想琢磨琢磨我娘陪嫁的铺子?”刘书来睁着眼环顾一圈屋里的人,然而声音却依旧懒散,却带着几分无奈跟责怪道,“哎,这就有些恼人了。” 刘夫人再上座捧着茶的手都因着憋笑发抖了,她还没见过自家儿子这般......这般正经八百的噎过人呢。 要是知道自家儿子有这般口才,上回刘柏氏跟李氏妯娌俩上门的时候,自个跟宝茹就应该留下几人等自家儿子回来同她们斗口舌。 这些话接连冒出,让厅堂的气氛彻底僵住了。 一时间,谁也不敢先吭声,谁也不敢先搭话,唯恐落一个盘算刘家营生的话柄。 最后,在一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刘书来就冷哼了一声,掷地有声道,“总之,我就觉得我家娘子人美心善。” “以前那些为难她,让她出糗的小动作,我也就不计较了。可往后,天王老子想欺负她,也得先问过我。” 至于是不是真的不会再计较,那就只有鬼知道了。就刘书来这性子,今日过后,在场的人怕是还不知怎么遭殃呢。 而刘家族长老夫妻俩,还有同来的大儿子大儿媳脸色就更不好了。 还怎么计较,上次直接砸上门去,难不成还不算计较? 不过刘书来半点不在意那群面色乍白乍红的人怎么犯嘀咕的,他只管坐直了身子,语气随意却不容置疑道:“今儿我也就把话撂这了,我便是除族重立门户,也绝不休妻!”k 刚走到前厅门前的林宝茹,就这般猝不及防的听到他宣誓般的放了狠话。 她有些发愣,心里有些闷闷的,又有点说不清楚的异样。这种感觉,比之昨晚睡前,他保证会护着自个时的酸涩更甚,甚至一时间之间让她心里生了些许迷茫。 林宝茹透过窗户看进去,就看到刘书来仰着头半点不肯退让的模样。 人依旧是那个人,可在林宝茹眼里,却好似有些不同了。 “你你你......”刘家族长被气的骤然站起,伸手就抄了拐杖冲着刘书来打过去。 眼看着刘书来要挨上一下,林宝茹再不敢耽搁,抬脚迈进厅堂冷声道:“族长爷爷这是恼羞成怒之下,要对我相公动手了?” 刘书来一看她过来,眼前不禁一亮,脸上瞬间就露出一个笑来。这次他的笑少了些许嘚瑟跟张扬,却恍如冰河解冻,春风拂面,带着细细碎碎的温和。 林宝茹一直都知道刘书来皮相极好,尤其是一双细长的眼睛,但凡笑起来总带着三分风.流,七分无辜。以至于,每回她瞧见了,都会暗暗告诫自个莫要被美色耽误。 “娘子,你可来了,你家相公险些被欺负惨了。”刘书来恶人先告状道,“你看,你要是晚来一步,怕是那棍.子都打在我身上了。” 刘家那些上门欲要讨说法的人,此时全都噤声了。 而二叔公三叔公几个,脸色早就被憋得青白交加了。 见过颠倒黑白的,却没见过刘书来这般睁眼说瞎话的。 不说旁的,就是光听刘达那会儿说的,院子里候着的那群下人跟将进门的藏獒,他们也不敢对刘书来这素来不讲道理的混小子动手啊。 至于族长,虽然是一气之下举了拐杖,但只要他脑子没糊涂,那拐杖就不可能真打到刘书来身上。 毕竟就算他们再抱团,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刘府娘几个,他们是忌惮着的。何况,谁不知道刘夫人是个护犊子的人,为着俩儿子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当初刘书来吓的赵立不能人道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最后赵家为何忍下去了,可不就是怕刘夫人鱼死网破? 而刘家几个大辈明明贪图刘家的产业,明里暗里打压刘夫人娘几个,却不敢真的对刘书来跟刘书言出手,不一样是顾忌这一点? 要是他们这么温水煮青蛙,许是能得了好处。可一旦真伤了刘书来跟刘书言,惹恼了刘夫人,让她与刘家上下玉石俱焚,那可就糟了。 如今因着巴上刘府的光景而离开村子,在镇上落户的刘家人,哪个还舍得丢了好日子回乡下去种田? 所以,甭看他们今天来的时候是气势汹汹,可说到底只是针对林宝茹这外来掌权的媳妇罢了。 不过刘书来就算知道这些,也不会说,他撇着嘴赶紧冲着自家黑心莲说道:“喏喏喏,娘子,你可得记住这些人,回头千万不能让这些欺负过我的人,再在咱家铺子里拿工钱了。” 至于说那些诽谤嫌弃林宝茹的话跟事儿,他是半句没提。就好像刚刚厅里对峙的原因,当真是他被欺负了一般。 林宝茹心里腾然一软,可对上他肆意模样后,还是没忍住隐晦的对着刘书来翻了个白眼。 等瞧见刘家族长憋屈的收了拐杖,林宝茹才安安稳稳的给自家婆婆行了个礼。 随后,她才慢悠悠的走到刘书来身旁站定,淡定道:“族长爷爷今日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是想做什么?” 先前已经被刘书来扒了一层脸皮的刘家族长,冷哼一声重新坐下。 “做什么你能不知?你做下那般腌臜事,难道还不许族里的长辈们责怪几句?”因着刘书来的话,刘家族长的态度显然少了之前的决然。不过看着林宝茹的眼神,依旧是充满了厌恶。“今天咱们刘家族里数得上数的叔伯们都来了,你且自个认个错吧,也省的我开宗祠让你在祖宗跟前丢人。” 至于说要休了林宝茹的话,他则是绝口不提了。 其实不是刘家族长不想提,实在是看着刘书来跟刘夫人的态度,休妻的事情肯定行不通。所以,他索性退而求其次,先压下林宝茹的劲头,也好让她知道刘家到底不是她个能当家的。 只要她今日低了头认了错,那明日,自家跟老.二老三家有办法重新回到刘家的铺子里。 当然,关于刘书来说的,不让他们这群人再进刘家铺子寻营生的话,刘家这些叔伯每一个人放在心上。 在场的哪个不知道,刘夫人虽然宠溺儿子,可却没让儿子做过主? 何况,他这般浪荡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吃喝玩乐就罢了,论正事儿可是半点都沾不上的。 林宝茹沉默片刻,直到气氛越来越凝重,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刘书来,神情都有些许勉强了。 她才叹了口气,目光坚定道:“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哪里有错,至于族长爷爷口中的肮脏事儿,更不知从何说起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过诸位口口声声觉得不我不配为刘家媳妇的缘由,莫不是指的我昨儿救人的事儿?” “呸,什么救人啊,你那般亵渎女子,算哪门子救人?”族长夫人因着之前白帕子的事儿,恼了林宝茹不是一日两日了,眼下瞧见她,可不就使劲戳着她的痛处说。 林宝茹眨了眨眼,轻笑一声,“那倒是奇了怪了,被救之人还不曾指责我什么,怎么你们这群并未亲眼看到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就如此言之凿凿的说我做了有辱门楣的事情?” 她是笃定了这些人,压根就没在余江楼出现。要不然,昨夜她以口渡气救人之后,这些人怕是早就当众跳脚着教训她了,哪里可能给她好生休息一.夜的机会? 而现在她们上门,肯定是有人挑唆,再加上私欲怂恿。到底是何私欲,不用多说,自然是刘府名下的那些金疙瘩产业。 林宝茹见没人搭腔,一字一句说道:“莫不是欲加之罪吧!” 刘书来抬头,见林宝茹站在自个身边,面对指责跟怀疑半点没有退缩,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她的垂在身旁的左手。 那会儿,他还真担心,她被唬住,最后真就忍气吞声的跟人说些好听话。 要真是那样,他怕是都会气炸了。 毕竟,他可是为了她披荆斩棘呢,要是她转头就服软,那无异于在他背后插刀子。 就在二叔公跟三叔公冷着脸想开口的时候,忽然的听到一阵犬吠声,接着一个庞大的遮天蔽日的身影就忽的一下蹿进了门。直惊吓的刘家一众亲戚大惊失色,仓皇向后躲闪,尤其族长几个年纪大的,狼狈的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小石头!”刘书来笑呵呵的喊了一声。 声音刚落下,刚扑进厅堂的巨型藏獒,就嗷呜一声转头扑到了刘书来身边。 刘书来揉了揉它的脑袋,指了指林宝茹说道:“瞧瞧,这是你大娘,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大娘,你只管把人的腿脚咬断!” 说着,他还故意做了个凶恶的表情,惹得那藏獒也跟着露出凶残的尖牙。 林宝茹瞧瞧挪了挪步子,心里突突的看了看一脸高兴的刘书来,随后声音微颤却强撑着笑容,对着那大藏獒说道:“大侄子好!” 一句话,直接让刘书来乐的险些把嘴角裂开,“我还当你得被吓哭呢,没想到一张口就认亲拉。” 林宝茹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她就算再胆大,也没胆大到看到个比人还猛的藏獒后,半点不胆怯的。 不过在听到他打趣的话后,林宝茹心里什么紧张害怕都没了,反倒是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没句好话!” 刘书来见她是真不害怕了,就笑着说道:“下回我让陈老三带小石头跟咱们一块去打猎,去年秋天的时候,小石头可是生生咬死了好几匹恶狼,就那些狼皮都给咱换了百十来两银子呢。” 说完,他就拍了拍藏獒的脑袋,“去外头守着。” 那藏獒也通人性,半点不带迟疑的就跑去门口蹲着了,当然就算卧在门口边上,它还不忘时不时冲着堂上的人呲牙咧嘴恐吓一番。 这么一来,屋里仓皇逃跑的刘家亲戚,哪个还有气势?别说讨要说法了,就是睁眼瞧瞧还有闲心打情骂俏的刘书来跟林宝茹一眼,心里都忐忑的很。 再难缠的人那总归是人,就算丢了脸面也丢不了性命。可六亲不认的野兽不一样,那是不懂四六的主,要是真被咬一口,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了。 最后,也就是几个强撑着的妇人,还小声的嘀咕什么无风不起浪,她们既然听说了林宝茹不守妇道,那林宝茹做的肯定不妥当的话。 接下来,被手忙脚乱扶起来的族长夫人,也跟着帮腔。 反正喝斥咒骂的话不敢提,但字字句句依旧是寻了林宝茹的错处说的。 就在林宝茹不耐烦的时候,一直在外头候着的管家忽然进门,急切切道:“夫人,少爷,门口聚了几个人。说是昨日少夫人救下的那位姑娘家人,还有被少人踢伤的丫鬟家人,现在就在门外呢。” 初秋时节,可他却满头冷汗,显然之前在门口应付了一阵了。 只看他的神情,就可以瞧出,来者不善。 要不是外头的人寻死觅活,眼看着就要撞门口的石狮子了,他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匆忙跑回来。 管家扫了一眼刘家的亲戚们,心里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说事儿的时候,可他更怕耽搁一会儿,那姑娘的家人跟受伤小丫鬟的家人,真就敢血溅三尺在刘府门前闹出人命官司来。 所以,他一咬牙一闭眼,禀报道:“而且门外还来了许多人,吵吵嚷嚷的非要少夫人出去......”乐文 刘管家想的也好,虽说家里有难处,可院子里好歹这么多刘家长辈,但凡能帮着压压事儿,总归比自家夫人跟少夫人自个面对的强。 怎么说,这么些年,刘家的这些亲戚长辈,从府上跟铺子里得的好处也不少。 可他想的好,却忘了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性子,若不是实在没办法,怕是早就抢占了刘府的钱财家产。 现在有了好机会,他们怎会好心帮着刘夫人娘几个? “看看吧,我就说这新媳妇是个扫把星,这才几日就引了众怒!”一听有人吵闹上门,族长夫人瞬间就恢复了精神,连声调都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 而被刘书来跟林宝茹接连嘲讽的跌了面子的人,此时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各个都义正言辞的指责起林宝茹来。更有恼羞成怒的,面露愤怒,就跟林宝茹当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一般。 刘书来眼瞧着众人瞪向自家黑心莲,赶忙起身拉住林宝茹的手,在她耳边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在呢,那些人不敢怎么样。”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可他心里也有些没底儿。 虽然他昨儿也想过自家黑心莲会被许多人嚼舌根,可却没想过,那些看热闹的人会聚到刘府门前。 不光是他,刘夫人此时也懵了,下意识看向管家吩咐道:“先把人安抚住,想办法让闲杂人都打发了,实在不行就让下人挡住门,哪个敢闯进来,直接扭送去官府!” 而刘家族长却对着自家儿媳刘柏氏几个几个小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去把人放进来。 他倒要看看,面对万夫所指,刘夫人还如何护着牙尖嘴利,软硬不吃的林宝茹! 至于事后算账的事儿,那且要到刘府处理完那些糟心事后再说了。 况且,他还真就不相信了,面对如此变故,刘夫人娘几个能不求助他们这些族里的大辈儿们。 还没等在院子里的下人有动作呢,就瞧见门口守着的门房哭丧着脸跑了进来,“夫人,少夫人,你们快去看看吧。族长老爷家的人,非要开门......” 相较于刘家人的幸灾乐祸跟刘夫人与刘书来的担忧,林宝茹此时心里倒是稳的很。 那会儿刚睡醒,乍然听说刘家一群大辈,拿捏了她昨晚救人不妥的错处上门兴师问罪的时候,林宝茹就觉得有些奇怪。 虽说刘家不少族人都在镇上落户了,可东西南北的也不是说随便一句话就能聚在一起,且还早早商量好了声讨她的说辞。 毕竟古代总归是古代,根本没有前世通讯的便利。 而整个刘家,除了刘府有些根基买了小厮跟丫鬟外,她也没听闻哪家日子过得宽裕以至于能有小厮跑腿联络。 就算他们是昨晚就听到了风言风语,可也不至于一大早就寻上门来。那么些个人,统一口径还不得用些时候?再加上各家各户聚在一起,再乌泱泱的寻上门来,光是走路过来没一刻钟两刻钟的能行? 仔细推敲起来,这事儿不妥的很。 再加上眼下门外聚集着吵闹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更何况,谁闹事,也不该那姑娘家先上门吵闹。林宝茹那姑娘的穿着打扮,不似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该是最要脸面的。他们要是想讨要说法,自也有旁的路子,何苦堵在门前大吼大叫大吵大闹,姑娘的名声没寻回来,反倒是让更多的人瞧了笑话。 不过她倒也不能确定,此事当真就是外人怂恿的,或许那姑娘家想要趁火打劫讹诈一笔也有可能。 就在门房说叔公家的人去开口后,刘夫人是彻底恼了,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克制了,直接怒道:“实在欺人太甚了,你们真当刘府是自个家了?往日里我好言好语说着,却没想到你们如此落井下石。这样的亲戚族人,有还不如没有!” 说完,她就一甩袖子往外走去。 林宝茹自然也赶紧跟上,小声提醒着自个的猜测。 其实她能想到的,刘夫人有如何考量不到? “你打算如何应对?”此时,刘夫人跟林宝茹已经进了院子,而原本给自家少爷撑腰而来的小厮下人,都跟了上去。倒是显得她们也是人多势众,不怕外人的。 林宝茹想了想,说道:“依着我的意思,先让相公差人去衙门打个招呼,以防意外。若对方是恶意上门闹事,咱们也不必留情,无论是当众赶走,还是去衙门说理,咱总归不会怯场。若是能商量的通,那是更好。” ” 第二百六十章 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还是要瞧瞧外面的情况,今日的事儿太过突然又太过凑巧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刘夫人点了点头,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胳膊,“没事,咱刘家在镇上也算有些脸面的,甭管是怎么回事,娘总不会看着你被为难。” 边上的刘书来听着婆媳俩的话,压根不用自家黑心莲交代,直接打发了刘达从后门往衙门跑一趟。 别的不敢说,就是那几个给他做过手下败将的衙役,也得卖他份薄面。更何况,他娘每年给衙门捐的用以抓盗匪修葺街道的银子,也不是白给的。 好歹在自家受冤屈的情况下,衙门也不会坐视不理。 几人到了门口的时候,恰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几个指着自家大门骂骂咧咧的人。甚至还有几个满脸干皮红肿的婆娘,正叉着腰义愤填膺的同旁边凑热闹的人说着什么。 而大门台阶的下头,还横放着一个板子,那板子上显然有个身形单薄的女子紧紧闭着眼。 刘书来跟林宝茹打眼一瞧,就没忍住对视一眼。 那板子上的人,可不就是昨晚被刘书来踹了一脚的丫鬟? 林宝茹心里只是咋舌罢了,可刘书来心里就忍不住嗤笑了,这人戏可真多。 昨儿他因着不解气,让张勋盛跟陈嵘去盯住被自家黑心莲丢在岸上的主仆三个。回来的时候,张勋盛跟陈嵘可是清清楚楚的说了,长春堂的大夫到的时候,她家小姐已经清醒了,压根没让大夫急救。 至于那丫鬟,后来也被大夫瞧了瞧伤,虽然伤势看着骇人,可却并不严重。 只是当时人多,他们不好下手再把人揍一顿,所以只盯到这就回了余江楼。 本来他们还暗地里琢磨了,让人打听清楚那几人的住址跟名姓,后头好吓唬一番。 哪成想,刘书来几个还没动手,人家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他想了想,打边上拽了个瞧着机灵的小厮耳语一番。那小厮虽然对自家大少爷的吩咐是一头雾水,可身为家奴听吩咐的事儿,压根不用旁人提醒。 所以,他没多问,就一溜烟往外头跑去。 在最前头闹得最凶的婆子一看刘家出来人了,也不叉着腰吆喝了,直接往台阶上冲过去,“你们个丧良心的,我们家闺女就是被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人欺负的活不了了,今儿你们要是不给老娘个说法,老娘就碰死在这大门口。” 她一嚷嚷,紧跟着她上前的两外两个汉子也满脸愤慨的喊起来。 “不光是大娘家闺女,便是我那妹子,也可怜的很。”一个汉子朝着林宝茹跟刘书来吼道,“我那妹子有什么错,生生被你们踢成了内伤!” “今儿你们要是不赔钱,我就让人拉了我妹子吃住到你刘家。” 因着热闹凑过来的路人,一听这些话就议论纷纷了。恰好有昨夜在余江楼那边的人,更是有鼻子有眼的同人说道起那些事儿来。 不过他们里头,许多人虽然听说了,可也是道听途说,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大多数人是不清楚的。 自然,就有人忍不住维护林宝茹了,毕竟这个年头肯下水救人的女子,实在太少了。可若是男子下水,只怕要污了落水姑娘的名节。 尤其是大晚上的时候,要是有人传出些意味不明的话,那于女子而言可是大祸了。 刘书来听着那婆子半点不停歇的说着难听话,心里早就厌恶的很了。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那婆子跟两个汉子,又打量了几眼四周,才冷笑道:“你这婆子好不知事儿,我家娘子不顾危险救了你闺女,怎的你不感恩,反倒还恩将仇报闹上门来?”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这柳林镇上最大的纨绔,就你这种人娶的婆娘能有那么好的心眼?”那婆子大概是前头闹腾的累了,这会儿又被下人拦着半点闯不到刘家人跟前,不由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台阶前头,“说不准,她就跟你一样,要不然她能趁着我闺女昏死的时候,对我闺女又亲又搂的?” 说着,她还一脸厌恶的瞪了林宝茹一眼,那模样就差把磨镜俩字儿丢到林宝茹脸上。 林宝茹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就被刘书来挡在了身后。 “呵呵,这倒是有意思了,旁人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呢,你这当娘的就先跑出来昭告天下说你闺女没了名节了!难不成你觉得,讹诈我们些银子,要比你闺女的脸面还重要?”020 其实刘书来这番话,就带了些歪理儿了。不过他只管不屑的冲那婆子跟两个汉子翻着白眼,那嗤笑那神情,当真就让人觉得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我没......”那婆子被他一连串的话弄得一愣,显然没想到,之前交代自个来闹事的人口中最没脑子,只会用银子跟拳头解决事儿的浪荡子,被自个指着鼻子骂咧半天,还能稳得住。 刘书来哪能给她狡辩的机会,直接一咧嘴说道:“你没,哦,原来不是为银子啊。那是为什么?你且说说,也让大伙儿听听你一大早闹上这么一出,到底为的是什么,总归不能是为了让我收你那被我娘子坏了名节的闺女做小吧!” 对于自个不待见的人,刘书来说话素来不会留脸面。 他这么油嘴滑舌的一说,再看那婆子气的发抖的模样,可不就让人忍不住哄笑起来。 这个时候,不少人就想起了刘书来的名声来。 就这么一个纨绔大少爷,真能忍一个磨镜的婆娘?想想也不可能,他要真是能受委屈的性子,也不至于前头多少次都被刘夫人打出府去了。 前些年他同张家少爷跟陈家少爷玩的时候,没少因着不顺眼教训人。就算是镇上出了名的恶霸,在他跟前都是不敢嚣张的。 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记得,刘大少最得意的时候,同镇上多少人家都结了仇。可偏生,人家就是能吆喝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凡谁敢报复了他,他直接用银子砸出个道道也要那人倒霉呢。 先前的时候,听闻刘家给他寻过几门亲事,可最后是什么结局?便是贪财的,他这位大少都能当面戳了人家的面皮,然后让人家碰上他出门就退避三舍。 这样的大少爷,能忍头上泛、绿? 不得不说,刘书来离经叛道又不容事儿的形象,真真是深入人心。以至于,倒让林宝茹此时因祸得福了。 那婆子那会儿被人寻来的时候,已经设想了许多事儿,反正甭管是被反骂还是挨打,又或者被吓唬,她都想好了招数应对。可唯独没有想过,会被刘书来如此询问。 一时间,她就有些卡壳了。脸色几经变化后,她才支支吾吾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我闺女总不能白受委屈......” 顿了顿,她又冲着身边一个年轻些的汉子说道:“大壮,你不是要给你家妹子讨公道吗?你家妹子可是实打实的被打伤了,现在还在门板子上躺着动弹不了呢!” 那汉子闻言,赶忙点头,“我妹子是被你打伤的,这年头看大夫取药可都是需要银子的,我也不讹你,你且只给我些药费就行。”说着,他就闪开身,露出自家面色惨白在门板子上死活不知的妹子来,随后神情哀戚道,“我可怜的妹子,虽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可也没受过这般大的疼。昨儿她主家因着她受伤,好心让她回来修养几日。可没想到她一回家,就疼的坐立不得,到了后半宿直接就哀嚎一声彻底昏死过去了......” 他说的凄惨,嘴里还忍不住咒骂着刘书来丧心病狂,那模样十足十的愤怒。 当然,嘴里的污言秽语,也不比之前吵闹的婆子少。而且,他字字句句,都不忘编排刘书来以前的坏名声。 就连刘书来狂揍赵立爪牙的事儿,都能被他说成是胡作非为,恃强凌弱横行霸道。 这么一说,人群里一些个同刘书来瞧不对眼且被刘书来教训过的地痞流氓,就忍不住跟着叫嚣起来,纷纷附和那汉子的话。 其实那些人,多半都是喜欢敲诈勒索老实人的臭老鼠,更有人仗着身强力壮欺负弱小。偶尔被刘书来碰上几回,就带人顺手狂揍一顿。 可眼下,他们却还能厚着脸皮说自个纯良,真真是让刘书来心里觉得无语。 林宝茹看那人咒骂刘书来的话越来越难听,周围的人也开始对着刘书来指指点点,不由皱眉。 这会儿她在他身后侧,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可她却知道这个惯是不在乎名声的男人,心里肯定不会像他表现的那般无所谓。 任谁当众,且是当着娘亲跟娘子的面被人如此议论,眼看就要说成是无恶不作的混世魔王了,他心里也会不痛快。 更何况,从跟刘书来熟络以后,她就越发觉得,他的内心是柔软的,他这个人并没有外人说的那般不堪。 林宝茹心里觉得难受,她往前迈了一步,小心看了刘书来一眼,小声说道:“你别听那些人说,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刘书来目光凝视向她,半晌才轻笑一声。 他是好人? 从来没人会相信他是好人,哪怕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学好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小时候,他也想像三叔公家的长孙一样,好好读书做学问,日后给他娘添光。可是那时候,他遇到的是什么人什么事儿呢? 刘书来勾了勾嘴角,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不过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样没人敢欺负他了吗? 那男人还在斥骂着,直到瞧见刘书来半点反应都没有,才渐渐熄了声。 不过他是不嚷嚷了,上跟着出来的刘家族长就使劲砸了砸拐杖,冲着刘书来跟林宝茹厉声呵斥道:“你们俩还不赶紧认错!眼下都要出人命事儿呢,难不成你们还不知悔改?” 本来这次来寻刘府晦气的人,多半都是看着刘家族长的眼色行事的,大伙儿一看他开口了,自然跟着指责起刘书来了。 至于刘书来那会儿对坐在地上那婆子的反唇相讥,却没一个人顺势追问。 毕竟,只要寻到个机会给刘书来名声上添些瑕疵,已经是他们的本能了。 当然,夫妻一体,刘书来被强压着低了头,那作为刘家少夫人的林宝茹名声自然也要跟着坏下去。 不管怎么说,亵渎女子,将人丫鬟打伤,现在还仗着家世拒不认错,甚至对人家冷嘲热讽,这事儿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现在在刘府门前的,除了冷着脸,一脸肃然沉声呵斥刘书来跟林宝茹的刘家族长外,余下的皆是义愤填膺。尤其是妇人们,更是七嘴八舌的指责着他们,甚至还接二连三的埋怨起刘夫人未曾管教好儿子,也没替刘家寻个好儿媳来。 族长夫人更是假意叹着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咱老刘家几代人,可没出过敢做不敢当的人。要是你爹还活着,怕也瞧不得咱刘家的名声被这么糟践了!” 她这么一说,刘夫人跟刘书来可就齐齐变了脸色,而原本还满脸不屑的刘书来,更是攥紧了拳头,对着她怒目而视。 莫说刘书来了,就是林宝茹心里对她这种做派也是厌烦的很,活人生了口舌不过是吵闹几句罢了,偏她就得戳着人的心窝子牵扯出先人来! 想到这里,林宝茹也不用刘夫人跟刘书来开口了,先冷下脸反唇相讥道:“若是我公爹还活着,怕是更容不得外人欺负上门来!” “族长奶奶既提起我公爹了,那我也想问问,要是我公爹站在跟前,你可敢明里暗里的指着我跟我家相公糟践刘家的名声?”林宝茹甚至都懒得对她冷嘲热讽,只是冷冷的看着族长夫人,一字一句问道,“若是那样,族长爷爷族长奶奶,还有今日上门的叔公叔婆们,可敢再拍着胸脯说一句,你们是为我们一家好?” 她这一问,倒是让在场的刘家亲戚神色有些躲闪了。 甚至一些还顾忌些脸面的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林宝茹犀利冷冽的眼神给瞧出心虚来。 族长夫人这会让哪敢再梗着脖子强应话啊,只能脸色难看的勉强说道:“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不为着刘家好,难不成还能有别的私心?” 说完,她就责备的看向一言不发的刘夫人,“来儿他娘,以前我瞧着你也是个有礼数的,怎的现在就瞧着你这儿媳信口雌黄?再怎么说,我老婆子也是她族奶奶呢,你就眼瞧着她这般无礼?” 林宝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婆婆,却见自家婆婆压根没露出半点责怪自个的表情,而本来已经生了怒气的刘书来,此时也恢复了往日里的随意模样。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刚刚族长夫人提及自个的公爹,已经犯了婆婆的忌讳。且今日这一出,怕是彻彻底底的把婆婆的心伤透了,就算她再顾忌脸面,恐怕也不愿再给刘家这些吸血虫留脸了。 至于刘书来,就他那种“我不高兴,你也别想高兴”的性子,能忍的住这些人大刺拉拉的骑在他头上才怪。况且,最开始的时候,他提及刘家这群所谓的亲戚,不也是厌恶的很么? 当时,还是他最先给自个支招呢。 林宝茹心里有了底气,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就如同啐了冰渣子,“族长奶奶说的可真好,如果您说的是前头十来年,族长爷爷仗着管理我爹娘置办下的成衣铺子,中饱私囊,明里暗里吃了刘府上千两的利润跟回扣是大公无私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她的话音刚落,围观的路人一片哗然。 上千两银子,那可是多到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 甚至有来凑热闹的婆子,都开始掰着指头盘算,一千两银子能置办多少房子地皮了。 此时,不说外人的诧异跟惊讶,就是跟在刘家族长后头想着寻摸些甜头的刘家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阅书斋 至于还在台阶上坐着想要再闹事的婆子,跟先前嚎着心疼妹子的汉子,都忍不住对视一眼,露出贪婪的目光。 族长夫人被林宝茹的目光盯得往后退了几步,整张脸都因着气急败坏而狰狞起来,“你这恶妇真是血口喷人,别是想银子想疯了!” 林宝茹挑眉,半点没有气短讥笑道:“您不用急着反驳,这事儿总归是有据可查的。纵然账本能作假,可那些与刘府打过交代的商户该不会都能作假吧。要是族长奶奶觉得我冤枉您了,咱们也不用去衙门折腾,我直接捎给话给萧家掌柜子,让他帮着把各家商户叫过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盘盘账就行了。” “到时候,自然就能清楚曲直了,也能解释为何族长爷爷跟奶奶并着两个叔伯堂兄,多少年没有做工挣钱,却是高宅大院的住着,名下几十亩良田。一家人愣是只靠着族长爷爷在成衣铺当管事的工钱,能过的让刘家远远近近的亲朋羡慕。” 前头上千两银子若是带着水分,那后头这些可就是实打实能看的见摸得着的了。 其实对于刘家族长的事儿,全都得感谢刘书来这些年不务正业了。他是正事儿不干,打听这些闲话一绝,当初那些王八图后,刘书来还真是实实在在,带着嫌恶的,跟她科普了一遍这些年仗着长辈的身份,在刘府里外作威作福的亲戚。 先前林宝茹是想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左右当时自个还未曾嫁过来。 可如今嫁过来了,婆婆把生意全交给自个了,那她就不能让外人打自个手里再侵占刘府的产业跟银钱。 不过如今看来,她想的挺好,可别人却不一定会得了便宜卖乖。 既然他们不知道卖乖,那自个就该教他们个乖觉的。 族长夫人见她还咄咄逼人,还攀扯上自家这些年私底下偷摸攒下的院子田地,心里又慌又急,不禁拔高嗓音咬着牙怒道:“你个小浪蹄子说这话也不怕坏良心,我们家辛辛苦苦攒下那么点家底儿,难道还成了罪了?” 她这一吆喝,可就直接认下了林宝茹口中的话,更让大伙儿看她跟刘家那个刚刚还义正言辞的族长时,露出了些许唾弃。 怎么说啊,也是刘家族长平日里装的太过人模狗样。换句话说,他总想着当了婊子还立牌坊,以前甭管是做生意还是碰上说闲话的,莫不是感慨一番自个的无奈跟操劳,顺带着说教旁人几句,大意无非就是做长辈的要奉献要付出,总要帮衬着族里人。 可明明他比谁都贪,却还总撑着脸面。 现在被林宝茹几句话吊打回原形,莫说附近铺子跟茶肆的掌柜子伙计,便是说书的走道儿的,还有跟着他过来的刘家余下些年轻人,心里都暗暗咋舌了。 以前都知道刘家大少爷不成兴,家里就个刘夫人艰难撑起家业。以至于不少人都觉得,要是没有刘家族里亲戚的帮衬,刘府还不一定没落成什么样子呢。 有刘书来做对比,刘家族长跟几位在铺子里尽心尽力管事儿的叔公,可就被恭维起来了。 久而久之的,大伙儿嘲笑刘书来的时候,少不得会感慨几句的亏刘家有几个可靠的长辈做主。 而现如今,刘家族长的这层假面,被林宝茹赤裸裸的戳破了,可不就让他成了个笑话? 刘家大少爷的笑话,镇上的人都传了十来年了,大伙儿对他闹腾出动静的事儿,早就不稀罕了。最多就是遇上他顽劣或者浪荡的时候,当个笑话相互说说。 可那些冠冕堂皇且还自以为是个正直清白的人,一旦人设崩塌,那引起的嘲讽跟热闹可比刘书来要大的多。 刘家族长见自家婆娘竟糊里糊涂的入了林宝茹的套儿,又听到周围人顺着林宝茹的话,乱七八糟的猜测着自己到底贪了刘府多少银子,心里不由怒火中烧。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自个不能再招惹林宝茹了,只能冷着脸冲着自家婆娘吼道:“你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呵斥了的族长夫人直接哑了声,不是她不想骂,而是不敢啊。毕竟,就算她在没脑子,这会儿也发觉了自个说的话是着了林宝茹的道儿。 林宝茹看着族长夫人再不敢咋呼,反倒是因着骤然闭嘴而憋的一张脸黑红起来,心里不由略微痛快了些。 被当众扒了脸面的刘家族长,此时咬着后槽牙,恨不能直接让人堵了林宝茹的嘴。 可他纵然恼怒,也知道轻重,这会儿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把事儿压下去。要不然,他里子面子都得折在这儿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至于打压林宝茹,想让她让出手里权利的想法,今儿肯定是成不了了。 不过等关起门来,他还真不信,在刘家他压不住这小妇人。 想到这里,他就忍着不悦跟盛怒,眯眼看向林宝茹道:“来儿媳妇,闹性子也该有个度。咱们刘家的事儿,只管关起门来自个念叨,到时候是黑是白,族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要是在闹下去,把路走绝了,反倒让人笑话!”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眼前你们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儿!”刘家族长说完,就长出一口气道,“到底都是刘家人,便是你们在污蔑了我,遇上事儿了我总是要帮衬的。” 这话说的,可就带了些许胁迫。换句话说,要是林宝茹不知好歹再说下去,他便要撒手不管了。 不仅不会再管,甚至还会让刘府娘几个日后在刘家,寸步难行,再遇上难事,族里也不会再有人出手相帮。 林宝茹见他到了这般地步,依旧自个给自个寻脸面,心里不由嗤笑。 原本她还以为刘家族长一行人能巴着刘府,这么多年跟脚背上的癞蛤蟆一样,恶心着自家婆婆跟刘书来,那该是多有手段的人。却没想到,这些日子遇上的手段,竟都是这般威逼相胁。 再往高明了说,就是拿着早逝的公公戳自家婆婆娘几个的心。最后生生把他们自个抬到一个高高在上,对刘府孤儿寡母怜悯同情的身份上。 实际上,他们对刘府何曾发过善心? 最起码,在刘府没了当家人后,他们就算依旧笑脸相对,内里也是满腹算计。 那会儿在厅堂外头,林宝茹不是没听到刘书来说的那些话,他那纨绔浪荡的名声,最先可是打刘家人嘴里传出去的。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事,谁说的清楚。 可就算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宝茹也知道,照着刘书来的脾气性格,要不是族里耍了手段,他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那句话! 一想到这些,林宝茹看着自以为掌控了局面,甚至神情都慢慢镇定下来的刘家族长跟几个叔公的面目,就越发觉得腻烦。 你要说你自个有能耐,能压住刘府一头,那也算是本事。 这么一群自诩大家族的人,竟还耍乡下村妇的手段,怎能让她不嫌弃? 抛开刘府的家业来说,自打她嫁进刘家开始,无论是几个婶子上门,还是现在一群人的为难,无一没有当初自家奶奶跟大伯娘想法设法算计自家光景的影子。 就在刘家族长的话落下之时,原本坐在台阶上的婆子跟那个骂骂咧咧的汉子大壮,就又闹腾了起来。 “老娘可不管你们刘家人自个偷了自家人多少银子,反正眼前一时三刻你们得给老娘一个说法,不然老娘就撞死在你们大门口。到时候,也让全柳林镇的老百姓看看,你们刘府是怎么仗着有钱欺负人的。” 那婆子这一嚷嚷,可就让刘家族长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一张老脸羞臊的都快没边儿了。 就算是刚刚林宝茹拿着账本子说事儿的时候,都没敢指着他鼻子说他偷银子。所以,他虽说丢脸,却不至于羞臊难当。 尤其是那个偷字儿,简直就是直接把他钉在了耻辱架上,让一群人为着看笑话。 他看着底下那些个七嘴八舌的人,甚至能想象得到,自个在那些人嘴里会被贬低轻贱成什么样。 尤其是这些日子,他再插手不了刘府的产业跟生意。甚至就连他去铺子里挑选块布头,都会被新招去的伙计寸步不离的跟着,不光半点便宜得不到,甚至还得受着旁人的奚落。 刘家族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等看到凑热闹的路人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后,他面上的神色就更差了。 不过就如那婆子说的,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左右只要能闹腾出些好处来就行。而她边上紧跟着她来的壮汉就开始同阻拦着他们的小厮招呼起来。边上一些看热闹的流氓混混,也不嫌事儿大的趁机拉起偏架来。 大壮也没闲着,跟着往前挤,就想逮住个刘家人,威吓一番早点拿到银子。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底下的人越闹越起劲,就连起哄的一些,也开始撕扯刘府的小厮。 要论起打架来,寻常的小厮粗使下人,哪里能敌得过市井坊间靠讹钱为生的地痞流氓? 原本还想着寻刘书来跟林宝茹麻烦的刘家人,都有些变了脸色。 眼看着上门来的刘家人,自个都开始乱了阵脚了。林宝茹淡淡然的开口了,“那不知族长爷爷是个什么意思?依着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必读书屋 她这么一开口,刘夫人就皱起了眉头,不过想着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适合反对自家儿媳,所以她倒也没说什么。 而刘书来,虽然满脸不乐意,可他心里总觉得林宝茹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她要是真这么好说话,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把赵立打的头破血流了。更不会在林有成寻了乞丐上门的时候,直接让人把乞丐扭送到衙门,追根刨底的把事儿弄个清楚。 一想到这些,刘书来的脸色就微微好转了一些。甚至隐隐的有些期待,待会儿她能怎么堂而皇之的落了族长一行人的脸面,还能让人哑口无言。 刘家族长见她态度放软,脸色不由稍稍转好,姿态也越发拿捏了起来。 不过林宝茹不想同他们再浪费时间,更不愿意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直接挑眉问道:“我猜族长爷爷不至于会想着先让这些人进刘家,而后让我们私下里和解吧?”顿了顿,她就摇着头说道,“不过族长爷爷既然说要为我们做主,肯定不会出这样的馊主意吧!” 刘家族长被她的话堵的是面色乍青,显然他当真就是这般想的。 且不光是他,就是刘家余下的亲戚,甚至一些个帮着林宝茹说话的路人,此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不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素来都是各家各户说事儿常用的说辞。 尤其是刘家这回遇上的,私底下说道说道,把事儿轻轻翻个篇儿,也省的让旁人再看笑话了。 林宝茹见刘家族长吭吭唧唧的没答话,故作诧异道:“您莫不是真这样打算的?” 刘家族长踟蹰片刻,最后还是刘柏氏看不过眼,搭了腔,“来儿媳妇,不这样那还能如何?你们已经把事儿闹到了这般地步,难不成还要让咱们整个刘家昧着良心说你们没错?” “这就奇了怪了,婶子前头还口口声声说大伙儿是为我们家好,怎的转头就能只听外人几句嚷嚷,就给我跟我娘子定罪了呢?”这回,都不用林宝茹开口,刘书来就先把话怼了回去。 刘柏氏一听他开口,就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要说林宝茹,许是她还能仗着身为婶子说教几句,可对上刘书来这玩世不恭且怼人不讲情面的,她是半点底气都没有。 不过她也是想错了,莫说刘书来本来就因着与林宝茹的兄弟情义而同仇敌忾,便是他跟林宝茹交恶,那自个院儿里的人,也轮不到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上门说教。 再说了,他想掀了刘家所谓长辈的面皮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往时,他娘管的厉害,他就算有心也不敢做的太过,不过是做点能给那些人添堵的事儿。 顶了天,也就是堵住那些人家所谓的堂兄弟挤兑一番,让人丢丢脸。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发现今儿他娘是一点都不再护着刘家这群亲戚了,那颗想要扒下刘家亲戚伪善面皮的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这不,眼看着自家黑心莲给人挖坑带劲,他也忍不住跃跃欲试了。这一开口,可不就直击要害,力争要把人怼的颜面无光。 刘柏氏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只能还是不敢招惹刘书来,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这人都被抬过来了,还能有什么可狡辩的?” 她这一说,可就让不少人跟着附和起来。 不说人证物证俱全吧,可被打伤的丫鬟在门板子上昏睡不醒,这能作假? 刘书来嗤笑一声,随后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是没什么可狡辩的。”说完,他就冲身后吆喝了一声:“小石头,吃东西啦!” 说着,他就冲着台阶下头门板子上装死的丫鬟抛了个物件,那准头极好,直接就落在了昏死丫鬟的脸蛋上。 大伙儿定睛一瞧,竟然是一块算拇指大小的肉干。 “刘大少,你今儿出手可小气了啊,这么点的小肉干儿,可还不够人姑娘塞牙缝的呢!”离着门板比较近的一个说书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他是不怕刘书来,甚至言语之间除了揶揄打趣,多少还有些讨好。不为旁的,只为着有一回自个的摊子被个小地痞打砸的时候,得了这人人嘲笑的纨绔浪荡子随手摆平的恩情。 后来那个被落了面子的地痞在摊子外头晃荡了两三日,只晃荡的他是心惊胆战,唯恐那人再寻事报复。到时候,他还去那里寻个能帮自个打发事儿的富家少爷? 不过他没想到的却是,在那地痞围着他摊子的时候,这位刘大少接连几日,一天没间隔的去他摊子上听了许久的话本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后来他讲的实在没得可讲了,这位大少爷干脆让人去寻摸了些个江湖好汉的话本,然后点着名儿的让他挨个讲。 当时但凡他讲的不好了,总会得了刘书来的白眼跟嫌弃,可若是讲到了这位爷心坎上,他也不吝啬手里的碎银打赏。 说起来,他如今最是吸引人的几个故事,还是当时在刘大少跟前练出来的呢。 自然,此时他接话茬的时候,多少就有些偏心刘书来了。 不过他们说书人,讲究圆滑不得罪人,尤其是他这样没个根基又没背景,只勉强摆了说书的小摊儿混口饭吃的人,更不敢明目张胆毫无顾忌的帮刘书来说话。 “是不够塞牙缝的......”刘书来戳了戳自个的脑门,颇为苦恼的摇了摇头。可也没等路人再笑起来,他就两手一拍笑出声道,“不过我家小石头可不光吃肉干。说起来,去年时候咱们镇上可是有不少人见过我家小石头的威风劲儿呢。别说是人了,就是面对恶狼,它都能食肉啖血......” 这话一出,就有不少人想起去年刘书来跟张家二少陈家三少卖狼肉跟狼皮的事儿了。旋即,有人瞪眼惊呼道:“刘大少,你家小石头,不会就是......藏獒狮吧!” 刘书来见有人想起来了,不由高兴道:“还是你脑子活泛,还记得我家小石头的威风。” 这下,本来还帮着嚷嚷着要说法的婆子跟大壮的路人,都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 本来还熙熙攘攘圈子,瞬间就离了刘府大门七八尺。至于木板子上的丫鬟,就孤零零的被遗落在了台阶下头,至于那婆子跟他带来的汉子,还有大壮不明所以,只依旧梗着脖子吵闹。 而本来还语重心长,道貌岸然的劝说着刘书来小两口认错的刘家人,也是瞬间就被惊的四下躲闪起来。尤其是刘家族长,再难保持刚刚勉强维持住的严肃模样,狼狈的踉跄了好几下,才堪堪躲到了台阶一侧。 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大伙儿就瞧见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门里窜出...... 至于去向,自然是被刘书来扔出去的那块肉干处。 藏獒本身就是形如狮子,纵然是如小石头这般并非纯种的,一呲牙也够凶猛骇人的了。尤其是它早已成年,光是体重都足足有一个男人重了。 所以,它一扑向门板子的时候,还在同刘府小厮纠缠的婆子跟两个汉字,直接就腿脚发软蹲坐在的地上。 至于刘府的小厮,其实早就见怪不见了。毕竟,小石头还是幼崽的时候可没少在刘府养着。 而门板上的装死的那丫鬟,本来脸上被扔了一个满是腥味的肉干后,就十分烦躁了。可一想到他娘的嘱咐,还有家里大哥的困顿,她就只能咬牙忍了。 等听路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藏獒狮来,她心里的烦躁就直接变为了惊惧,若不是极力忍着,怕是她早就翻身起来了。 那丫鬟心里默默念叨,昨日半夜寻到她家的人说过,刘家少爷就是个虚张声势的,而他那新进门的媳妇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姑出身,甭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只管死死闭着眼躺着就好。 况且,在大街上,这么多人,她还真不信刘家人真能视人命如草芥,说放出那般凶残之物就放出来。 然而,还没等她自我安慰好,甚至半点心理建设都没做好呢,就忽然感到身上一重。旋即,一个满是腥味还喘着粗气的东西就凑近到她脸边。 那丫鬟浑身瑟瑟发抖,没容她睁眼,就感到脸颊边上一片温热。一个挂着倒刺儿,粗拉拉的舌头略过,随后就听到细细碎碎的咀嚼声...... 这下,就算心里再贪昨日那人许下的好处,她也耐不住了! 那丫鬟骤然睁眼,却见一个凶猛如狮的野兽正长着血盆大口冲她呼气。就这么一下,原本装死的丫鬟就惊骇的尖叫出声,鼻涕眼泪瞬间迸出,就连身下的木门板子也渐渐有水渍流出...... 小石头却不管她害怕不害怕,直接用前爪摁在了那丫鬟的肩膀上,顺带着还冲她嘶吼一声,那叫声震耳欲聋,直接让丫鬟翻着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刘书来眼看着这回是真把人吓昏了,这才招招手,又抛出一块肉干把小石头叫了回来。 不过等小石头往刘府门槛前头一卧,那些看笑话的也好,刘家亲戚也罢,谁也不敢再放肆了。 而台阶下头瘫软在地的婆子跟两个大汉,此时更是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牙齿上下打架般的哆哆嗦嗦,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刘书来摸了摸小石头的狗头,颇为气人道:“早知道这招这么好使,那会就不该多费口舌。” 说完,他就使唤了小花跟刘达回去准备茶水。爱心999 林宝茹见他什么时候都不忘享受,不禁瞪了他一眼。 不过刘书来也是个乖觉的,被瞪了也不恼怒,反倒笑眯眯的小声说道:“娘子,我这是不是妇唱夫随?” 那副吊儿郎当的又满不在乎丢不丢人的模样,看在林宝茹眼里,当真是好笑又无奈。 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自个的习性。 “知道你又讨夸呢,等会回去了,给你熬秋梨膏,保管够你喝大半个月的!”自打发现刘书来嗜甜且无度后,林宝茹就交代了下人不能随意往桌上摆甜食。即便是刘书来吩咐厨房做了甜汤,也会被林宝茹拘着数的品。 以至于,这好几日了,刘书来喝甜汤的时候,都只能无比哀怨的捧着最小的瓷碗小口嘬着。 不过林宝茹也不算太过狠心,虽说平时不让他喝糖水跟甜茶了,却会让人给他泡些枸杞红枣茶,细品之下好歹还能有个甜滋味。 如今他巴巴的同林宝茹说些好听的,目的不言而喻啊。 刘书来闻言,高兴道:“我给你打下手啊。” 顺带着,他还能早旁人一步先尝尝鲜。 “来哥儿,赶紧让那东西回府上,休要仗着有几分家底胡作非为!”刘家族长见那藏獒狮并没有攻击谁的意图,这才颤颤巍巍的站出来,说话了。顿了顿,他又看了看林宝茹,复又劝说道,“让你媳妇也回去吧,大庭广众之下再纠缠,只能更丢丑!” 然而刘书来在乎他的话吗?显然是不在意的啊,他甚至叹了口气,两手一摊说道:“这我可说了不算。咱柳林镇都知道,我这浪荡子是不管事儿的,以前我家是我娘做主。不过现在我成亲了,自然就成了我家娘子做主了。” 言下之意,他可不会给自家娘子扯后腿。 就跟之前在大厅的时候,他唯恐林宝茹会向族里服软,白费了他一番心思一样。他也不会让林宝茹一个面对责怪,更不会让族长明里暗里暗示林宝茹有错的话迷了心。 有了他这几句撑腰的话,林宝茹自然不担心事儿无法善了了。 相反,她还想趁着今日的机会,把刘家肃清,把各处的产业跟生意彻彻底底的收拢回来。 当然,刘府也要趁着此事立威,让柳林镇的人知道,纵然刘书来跟刘书言不掌事儿,可刘府上下也不是谁都敢随意欺负揉捏的。 她先看了看神情阴暗的刘家亲戚,笑道:“族长爷爷不必着急,往日里我娘常同我们说,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总归是咱们刘家人亲。” “可现在我却觉得,亲兄弟明算账更好。谁是谁非,谁吃亏吃沾光,咱们放到明面上来,也让柳林镇的父老乡亲看看,到底是我们刘府亏待了族人,还是族人苛待了我们!” “先不说你们天天在外头,是如何败坏我相公跟小叔子的名声的。” “咱就先说说你们中间,那些被赶出刘家铺子的,口口声声说我不安好心,过河拆桥半点情面都不讲的人,咱们就好好看看那你们这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人,到底是怎么有苦劳的。” 林宝茹说完,就回头让小花去东院书房取了两本自个放在匣子里的账本,显然是要当众对账。 在小花去拿账本的时候,林宝茹目光如炬的看向因着自己的话儿自觉心虚的几人,漫不经心道:“不过你们可要想好了,那些账目的问题一旦当众揭开,轻则我们刘府要讨回损失。重则,便是衙门吃一场官司,继而牵连自家院里子女的名声了!” “当然,若是你们安安生生下来,我也不至于会为了那些琐碎的事儿费工夫。咱依旧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以后礼尚往来相安无事。” 相较于之前刘家族长跟一群亲戚空口白牙的强行指摘跟威胁,林宝茹的话可是有理有据的。 莫说是刘家族长跟几个叔公叔婆,就是那些敲边鼓拱火儿的刘家人,也开始打退堂鼓了。 自打林宝茹改了记账方式,刘家那么多生意只在账面上看就一清二楚了。甚至做了一辈子账房的江先生,提起林宝茹查账之事来,就赞不绝口,甚至几度说他不如少夫人。 再看林宝茹胸有成竹的模样,谁会不信,她在先前查账的时候,真的把他们一些私底下的小九九查了个清楚? 这么一来,原本围着刘家族长,只是想捡个现成便宜的堂叔伯们,就忍不住开口了,“少夫人这话说的,咱也是来串个门,没别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四章 那人刚说完,就紧接着有穿的还算体面,然而林宝茹并不知是哪家的男人接话了,“外头那些个胡话,你可别忘心里去,都是家里嘴碎的婆娘们嚼舌根的话,当不得真。” 有了带头的,那些算不得刘府亲近的人,可就纷纷寻了由头摆着手告辞了。 他们走的干脆利索,压根就没看刘家族长跟几位叔公。反正他们心里也清楚,今日之后,族长跟叔公也就那样了,指不定比他们还没脸呢。 小跑回来的小花,捧着几个本子,在递出去钱,先愁眉苦脸的凑到少夫人耳朵边上耳语道:“少夫人,你说的那个匣子里,就只有一堆鬼画符,没有账本啊。” 林宝茹淡定的点了点头,点了点她手里的册子笑道:“哦,是我记差了,你先把册子放回去吧。” 至于记差了什么,什么鬼画符,她可不会认。且让那些刘家蛀虫去心惊胆战的吧。 此时刘家族长跟几个还强撑着威严的叔公,也端不起架子了,几人面色惴惴的看着小花手里的那些本子,心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追究计较这个事儿了。 要不然,他们日后能安稳? 其实事儿到了现在,上门的这些个刘家人也看出来了,林宝茹跟刘书来两口子是铁了心要挣脱刘家族里的管束。更让他们心里忐忑的,是以前对他们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刘夫人,竟半点劝阻的态度都没有。 换句话说,刘府上下因着林宝茹这新媳妇的进门,竟然再不想着族里的帮衬。而他们这些所谓的族人亲戚,除了那点微弱的能仗着姓氏从刘府生意里寻摸好处的手段,旁的居然半点为自个谋求好处的法子都没有。 就在此时,被刘达派去衙门的小厮,也带着提着大刀的官差回来了。 说实话,衙门里当差的,没几个不喜欢玩两把的。而刘书来又是个在赌场上惯是会做人的,尤其是这些看起来不起眼,可实际上却足以震慑许多肮脏心思之人的捕快衙役,没几个不卖他面子的。 除此之外,刘夫人对衙门缉凶跟剿匪而做的银钱跟各方面支持,此时也有了回报。不说县太爷如何,就光说那些衙门公人就不敢轻视刘府。 所以说,世间之事皆有因果。 前面刘夫人栽了树,后头自家儿子儿媳就好乘凉。 那俩官差还是刘书来的老相识,就是刘书来先前让他们注意西市外来贼人的那俩。眼下他们听小厮说了一道,大概明白了刘府遇上了什么事儿,所以一过来,俩人就先拍了拍大刀,看向刘夫人跟刘书来拱手道:“不知何人在府上闹事,还劳烦夫人跟刘大少给指认一二。” 这一来,刚刚在人群外头叫嚣的地痞流.氓,直接就被吓的钻进了人群里。而来讹钱的那婆子跟男人,此时也抖如筛糠,半天都不敢再出声。 至于还勉强围着刘家族长的几个刘家堂兄弟,再看到刘书来当真叫了衙役过来,那是大气儿不敢喘一下,唯恐会如林宝茹说的那样,吃上官司。 说实话,这年头,平头老百姓谁肯进衙门里走一遭?且不说会不会惹上晦气,就只说他们自个都心虚的很,唯恐县衙的大老爷当真会管下各家的家务官司。 毕竟,谁不知道,镇上偷鸡摸狗,东加长西家短,便是针尖麦芒的事儿,只要有人告,大老爷都会升堂审问一番。 先服软的是三叔公一家,他们脸色煞白的讪笑道:“哪个敢在我们刘家的门前闹事,我老头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老三,你这.......”二叔公见自家原本最是厌恶林宝茹的三弟,忽然改口,不由诧异的看向他。 三叔公不敢细说自己的担心,只能小声提醒道:“书哥儿那媳妇不是好惹的,成亲之前,她可是亲手压着个闹事儿的乞丐告到了衙门,还生生把自家亲堂弟送进了大牢里。” “前些日子我打听她的短处时,听说她那堂弟到现在还没出来呢。”三叔公瞧瞧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小声说道,“她这般心狠,要真闹起来,能给咱们留情面?” 这些事儿刘家二叔公是不知道,如今突然听到,心里顿时掀起了担忧。 “听说她还当众打破过人的脑袋,还同贼人动过刀子......” 二叔公皱眉,再看淡定站在门前的林宝茹时,就有些惊疑不定了。甚至,刚刚还义正言辞附和族长的他,此时就踟蹰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她做的凶悍事儿不少,可偏生桃溪村没几个人说她的不是......”三叔婆目光时不时扫过林宝茹,小声嘀咕道,“这心思该多深啊!” 不深,哪能在短短时间里,哄得刘书来跟刘夫人娘俩一道为她保驾护航?甚至巴巴的捧着她,对于她掌家的事儿半点苛责都没有! 几人越想,心里越担忧。 这样的人,再加上刘书来那混不吝的性子,还有出了名护短的刘夫人,他们怎么会想着能从这老虎口中夺食儿?酷 思及此处,几人在看刘府上下讥笑的神情时,就再不敢仗着长辈身份拿乔了。 没看到那些衙役手里还攥着铁链子?怕是只要刘夫人娘几个一指认,他们就再没机会服软了。 林宝茹只用这么一招,就让刘家人确定她是动了真格。 二叔公在三叔公开口后,想通透了里头的事儿,自然跟着忙不迭的表了态。 至于刘家族长,此时独木难支,自也强硬不起来了。况且,就算他想强硬的撑起局面来,但面对林宝茹的指责跟账本,他也是有心无力了。 至此,刘家这群倚老卖老,整日里在刘府碍眼的本家长辈跟族里亲戚,彻彻底底老实了。 刘书来冲着俩衙役闲闲的拱了拱手,随后挑眉看向台阶下头的人,徐徐说道:“闹事算不上,只是我怀疑这几个人是恶意讹诈我家的钱财。” “喏,那个婆子说她家闺女是我娘子所救姑娘,说她落水的可怜姑娘被我娘子坏了名节,非得讨个说法。” “可昨儿多少人瞧见了,那姑娘穿着考究,出来左右带着俩丫鬟,就算不是富贵人家,至少也不会是缺钱的。可你看那婆子,乍一看是穿的体面,其实不过是些个粗糙的缎子布罢了。所以,我怀疑她压根不是什么小姐的亲娘,该是不知哪里寻来的女骗子,想趁乱讹钱跑路。” 再说了,哪家体面人家的婆娘,能这般如个乡野粗妇一般,撒泼打滚,咒骂诅咒的?半点不顾及会不会牵累败坏家里的脸面。 “哎,刘大少说的有道理,这一家主家夫人不像主家夫人,下人兄长不像下人兄长的。这撒泼闹事的样子,倒像足了是一家子!” 大伙儿听到这话,越想就觉得越有道理,顿时就跟炸开锅似得议论起来。 至于起初是想看刘书来笑话的人,此时反倒嘲笑起那会儿劝说刘书来跟林宝茹认错的刘家族长几个。 当然,人群里因着仇富而对着刘府口不择言一味抹黑的,此时也没能免了被挤兑几句。 刘书来见那婆子跟俩汉子,已经是慌乱不已了,才大发善心的挪开了目光,转而看向衣裙已经被不知名液体浸湿了的绿衣丫鬟。 却见那丫鬟看着是没动弹,可那盖着的薄被却不停的颤抖。 他想了想,干脆抬手又扬了一块肉干过去。 却见那肉干落在绿衣丫鬟面上的瞬间,那丫鬟就骤然滚下木门板子。 她浑身战栗,表情惊骇,死死盯着台阶上头纹丝没动的藏獒狮。那模样,哪里是昏死过去了,根本就是半点损伤都不曾有。 刘书来挑眉,“呦,没想到我这肉干除了逗小石头,竟然还能救死扶伤啊!”说着,他就啧啧两声,颇为遗憾道,“只可惜,老子手里的存货不多,不然可得往你跟你大哥脸上多砸一些,也好让你消病消灾,延年益寿......” 围观的路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只笑的那绿衣丫鬟窘迫异常,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刘书来会因着她羞臊而放过她吗? 当然不会,刘书来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况且这人昨儿打了自家黑心莲耳光,今日不知悔改的还要上门来给自己跟黑心莲扣个仗着有钱就胡作非为的帽子,他能忍才怪。 “哎呦,好歹一股子尿骚味,真真是难闻的很。”说着,刘书来就摆了摆手,嫌恶的看向淌了一木门液体的绿衣丫鬟,“我说你好端端的姑娘,莫不是得了什么病症,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控制不住自个了?” 这一说,大伙儿才发觉那绿衣丫鬟竟然尿了裤子。她那会连滚带爬的起来,裙子上早就沾染的尘土,这会儿跟和泥儿似得沾在了裙子上头,真真是逼得不少人都捂了鼻子。 至于想要藏匿起来的她,还没靠近人群呢,就被躲闪唾骂着再次暴露在人前了。 因着有衙役过来,一道上惹了不少人跟着过来。 而且这会儿日头起高了,各家各户上街的人也多了起来。 所以没过半个时辰呢,凑过来围观的路人就越来越多,以至于把半条街都堵起来了。 就在大伙儿七嘴八舌讥笑上门闹事的几人时,被刘书来随手拽了吩咐几句的伙计,也匆忙带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挤进了人群。 第二百六十五章 那老大夫也算是本镇有名的坐堂大夫,在长春堂跟长寿堂都会坐堂,所以还是有不少人认识的。 眼下他被挤得满头大汗进了人群,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听得刘书来说道:“您帮着给瞧瞧那小丫头得了什么病症,怎的一碰到我的牛肉干,就控制不住的屁滚尿流?” 这话说的都算是刻薄了,以至于老大夫以为,这是刘书来拿人取笑,心里十分不喜呢。 可没等他怒斥几句刘书来荒唐,就听得路人也纷纷开口了,都劝说他帮着瞧上一瞧。 老大夫转头,恰好看到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再看不远处缩着脖子涨红了脸的女子,裙子似乎当真是湿了大半...... 他表情骤变,惊异道:“哎,我昨晚不是在余江楼那边才给你看诊过吗?当时,除了一点皮外伤,也没发现你有隐疾啊......” 老大夫一开口,就彻底让今日来吵闹的几人原形毕露了。 接下来,都无需刘书来再吩咐,两个衙役就左右摁住了俩上门闹事的汉子。 正盘腿坐在地上欲要使哀兵之计的婆子,一看情况不好,怪叫一声转身就往人群里头钻去。这要是被抓去衙门,还能得了好? 她不过是想按着昨儿半夜去寻自个的那男人教的,上刘府来骗些钱财,哪里至于被抓进衙门啊。 不过她想跑,可看热闹的人群,却不忘了看住她。没等她进人群呢,就被几个凑热闹的妇人推搡了出来...... 这一趟去公堂过审,几人是跑不了了。 尤其是那婆子跟俩汉子此时心虚,还未衙役押起来,就先慌慌张张的痛哭起来。 当然,关于她自个只是郊外村里的庄稼户,压根不是小姐娘亲的事儿,还并着昨夜有人付了二两银子,怂恿她到刘家闹事的事儿,也被她一股脑的抖露出来了。 “官差老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要不是今年地里收成不好,我也不至于会为了二两银子坏良心啊。”那婆子痛哭流涕,缩着脖子可劲说着自己的难处。 她这一开口,两个一道来闹事的汉子,可就同样撑不住了,三言两语就交代了自己也是昨儿半宿被人交代,要上门来闹事的。 尤其是绿衣丫鬟的大哥大壮,此时瑟瑟发抖,只差当众跪倒地上了,“是我鬼迷心窍,觉得我妹子受了罪,得让刘家大少爷出点银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还一边求饶一边赶忙把兜里的铜板跟碎银子掏出来,“东西都在这呢,还求官爷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林宝茹往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冷冷的瞧着瘫软在地的几人,没吭声。 而刘书来怕她心软,几个大步就迈到她边上,冲着地上求饶说屈的人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还是留着骗鬼去吧!不是故意的,能大半夜的就让那小丫鬟装伤残?”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大壮连连摆手,“我是昨儿被那恶人教了说辞后,一早才去李家把人接回来的......” 他上下打量了大壮几眼,嗤笑道:“乖乖,说来说去,这不还是故意的吗?” 围观的人一片大哗,然后就开始了源源不断地的猜测。毕竟几人口供这么一对,围观的路人不难发现,这事儿竟是有人在背地里挑拨呢。 那人就想着,再往刘家大少爷跟少夫人脑袋上扣屎盆子。 来看热闹的,谁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啊? 说实话,要不是刘书来跟林宝茹在门前同这些人对峙一番,怕是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事儿是真的。 毕竟,刘书来以前欺负过得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且还都不分男女老少,甚至连有功名的秀才学子都不放过。 不过他们翻来覆去的议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刘家生意做得大,在柳林镇是数一数二的。 或许是在生意场上碍了别人的路子,惹了人的报复。 又或者是因着最林刘家铺子的风头正盛,让人眼红了,那都是可能的。 前头刘家铺子跟顺来杂货,不是还在打擂台么?顺来杂货还放出话来说,但凡是要从他那进皂块拿货的商贩铺子,都不许再跟刘家跟林家作坊有往来。美丽书吧 这么一来,可是有一大批客户被笼去了顺来杂货那边。 万一是顺来杂货,想挑个事儿,污蔑了刘家,给刘家添麻烦,自个好得利呢? 再说了,刘家大少爷那种不管不顾的性子,在酒肉场上得罪了人也未尝没有可能。 还有刘家少夫人,进门才短短数月,就牢牢把控住了刘府的产业。虽说生意做得比以前红火了,可却把不少老人儿打发出了铺子。 反正说来说去,怎么猜的都有。一时间,不知情的人,怕是以为刘家惹了天怒人怨,招下了多少牛鬼蛇神呢。 不过堵在门口议论的人心里虽然有些唏嘘好奇,可更多的却是笑眯眯的同变了脸色的刘家族长几个搭话,那话说的可就戳心窝子多了。 “哎呦,刘家族长老爷,得亏大少爷跟少夫人机灵,要真随了你的意思,把人请进府上好言好语相待,怕是才会着了人家的道儿呢。” “就是啊,现在是有咱们做着见证呢,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要是他们私底下偷摸给些银子了事儿,那以后可就真是混身张满嘴都解释不清了。” 那会儿帮着刘书来说话的那个说书先生,也笑起来了,“你们快别糗族长老爷了,许是他也没那个心思。不过我倒是好奇,您是怎么未卜先知的,怎的一大早呢,就能带着一群人上门来给大少爷一家撑腰了?” 到底是说书出身,最后那拉着长音的语调,可不就十分引人遐想? 他就这么调笑的一句话,就直接让刘家族长脸色骤变,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这下人群里可就再次炸开锅了,说什么的都有,就连以前见了刘家族长上赶着打招呼的路人,都啧啧有声的摇起头来。 “哎呦,真是眼拙啊,先前我还同人说,刘府亏得有几个叔伯爷爷撑着,不然怕是得被刘大少败完了。”说着,那人还假意拍了自个脸颊一巴掌,“如今可是打脸了。” “莫不是族长老爷,就是给那婆子跟汉子一家好处的人吧?要不然,他哪能这么没顾忌的逼着刘大少一家低头认错?” “还真是的,你们仔细想想,就咱们这种老百姓家里,要是有不知根不知底儿的陌生人,突然上门指责孩子,咱还得问个是非曲直,看看孩子有没有做过那种欺负人的事儿呢!刘家族长倒好,没问青红皂白,就直接说自家孙侄孙侄媳丢人了......”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起劲了,刘家族长几个却越来越煎熬了。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不能呵斥或是承认什么,否则怕是得有人说他们气急败坏。 两个衙役可不管看热闹路人的口舌官司,眼下只抓了讹钱的婆子跟两个汉字,并着哭哭啼啼说不出话的绿衣丫鬟去了衙门。 临走之前,林宝茹就走到刘夫人身边,小声叮嘱道:“娘,你回去看看二弟,同二弟说一说今日的事情。二弟虽然身子骨弱,但却不是担不起的稚童,你跟相公遇事总把他排除在外,才更让他心里觉得难受。”顿了顿,她又扫了一眼刘家族长几人,语气又沉了沉,轻声点道,“让二弟清楚咱们跟族里的立场,免得他日后被那些人拐着弯的拿捏住。” 林宝茹已经想好了,转天就依着刘书来的意思,把今日上门且还在铺子里做工的那些人,一个不落的解雇。 到时候,那些人也别同她说什么兢兢业业,被同她念什么父辈情谊。更别说她一刀切,误伤了谁,但凡那些人有半分对他们的善意,也不至于一大早街市都还未闹腾起来的时候,就上门来兴师问罪! 刘夫人见这个时候,自家儿媳竟不忘院子里被拘起来的小叔子,心里越发感到舒坦。 说实话,她这辈子盼什么,可不就盼个一家和乐? 如今,林宝茹不曾因着自家言儿体弱而嫌弃他。平时里言辞之间,更未对情绪细腻的言儿露出过怜悯姿态,甚至几番随口开导,这怎能让刘夫人心里不感激? 其实今日,若非是上门的族人态度太过蛮横,许是她还会叫了自家言儿出来一道瞧瞧。 毕竟,自打上次言儿陪着老大两口子出过一趟门后,心情好了好些日子,甚至连以前日夜干咳的毛病都转清不少。 虽说大夫依旧说言儿肺热久嗽伤阴极重,根基损的厉害,并非一日两日能调养回来的。 可在她看来,素来稍稍激动就干咳不止的人,如今能安稳几个时辰,已经是极大的欣慰了。 衙役强押着两个汉字跟婆子去了衙门,自然,除了刘书来跟林宝茹这俩当事人之外,被众人诟病议论的刘家族长,也跟着去了。 毕竟,他还不想担一个背地里耍阴招,欺负刘府娘几个的名声。 到了衙门,那婆子几人再不敢隐瞒,直接就认下了几人本来就是一家子。为着得些银子,他们天儿还没亮就凑一块对了说辞。甚至往那绿衣丫鬟拿回家的胭脂盒子里,装了些新鲜的老母鸡血。当时她是想着,要是刘家不赔钱,他们还趁乱抹到脑门上一些,假装只被逼的没了活路寻死呢。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概是瞧着两边拿着杀威棒的衙役神情太过肃穆凶煞,她是头也不敢抬半分,跟别说梗着脖子反口了。 为着不挨板子,她甚至还说被自个杀的老母鸡现在还在家里大铁锅里熬着,就想得了刘家的赔银,回去好生吃上一顿。 这么一说,就有衙役打那婆子身上搜出了胭脂盒,打开一看果然满是血腥味的鸡血。 “大老爷明鉴,我就是犯了糊涂,听了坏人的教唆。” 跟着来凑热闹的人,瞧着大堂上跪着的几人,都啧啧称奇。 这婆子也够下血本的,老白姓家里养些家禽,哪个舍得说杀就杀啊。 要不是逢年过节的,或者是待客串亲,谁肯杀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啊。 因着俩人都形容了半天,都说不清上门撺掇几人闹事之人,倒是什么模样。左右说的,无非就是一个鼻子俩眼,看着颇为年轻,穿着体面,出手阔绰...... 虽说本朝有画影图形便于缉凶辨凶,可一般真到了那种地步,多半是要去乡里寻了画图高手。 像柳林镇这边的县衙里,还真寻不到个能把人形画的逼真之人。 那婆子此时也急了起来,唯恐大伙儿质疑她是想贪下银子包庇恶人,所以赶忙说道:“大老爷,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当时我怕穿帮,更怕我这侄女伺候的主家寻上门来,可那人拍着胸脯保证,说是绝不会让那李家寻上门来。” 刘书来摸了摸下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绿衣丫鬟,挑眉问道:“你那侄女在她小姐跟前,伺候多长时间了?” “伺候了有些时候了。”那婆子其实也记不清到底多久,只能推搡了几下瑟瑟发抖的侄女,催促道,“你可是说啊!” “奴婢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快一年了......”绿衣丫鬟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道,“可是奴婢没有同人串通,也是今早的时候,奴婢才被大哥找回家......才知道婶子跟大哥起了讹钱的念头......” 说完,她就捂着脸哭啼起来,那模样好不委屈。只哭的县太爷都脑壳疼了,直接拍了一下惊堂木,喊她肃静。 最后县太爷让她交代一番,确定她当真没碰上昨夜去教唆堂上所跪婆子跟汉子的人,才皱起眉来。 他看向刘书来跟林宝茹道:“刘家少爷,少夫人,你们可有猜测对象?平日里可有与人结仇怨?” “回大人的话,小民觉得自个跟娘子与人为善,也没得罪过人。不过先前帮着扭送这恶婆子几人来衙门的路人,一道上分析出了好几样可能,就是不知能不能说。” 县太爷有些黑了脸,这话说得,他能不让说? 刘书来见县太爷点头了,接着说道:“我看大伙儿最先怀疑的,是我家族长爷爷,因为今儿一大早,那恶人还没上门闹事呢,族长爷爷先带了许多刘家族人上门来给我们撑腰。刚刚我听着像是有人怀疑,族长爷爷之所以未卜先知,就是因为事儿是他做下的!” 这话一出,刘家族长就再没刚刚的淡定了,他赶忙喊冤叫屈,顺带着将有人昨儿半夜,上门去给他支招教训刘家新妇的事儿和盘托出。 如此一来,也算是认下了他伙同外人,算计刘府上下的事情。 他是不愿意背上这样的名声,可相较于丢了名声,他更怕自己彻底落个用威逼利诱手段索取刘府钱财的罪名。 其实不是刘家族长想临时退缩,实在是他看清楚了,那人找了绝不是自个一家。但凡事儿闹大了,衙门追查下去,就算他不认,刘家那些已经反水的亲戚,也未必不会招认。 所以思来想去,就在刘书来话音一落下的时候,刘家族长就立刻开口了。 林宝茹对上刘书来隐晦挑眉的得意目光,不禁跟着压了压嘴角,装作愕然道:“族长爷爷这是做什么,相公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有怀疑你的意思啊。” 随后,她又叹口气,“只是族长爷爷如此算计我们,倒叫人心寒的很。” 夫妻俩一唱一和,要是那会儿没瞧见林宝茹凭着账本压的刘家族人抬不起头的话,许是还真会有人信了她的话。 刘家族长心里恼恨,却半点不敢表现。 刘书来感慨一番后,又说道:“也有人怀疑是我对头做的,可我思来想去觉得自个平时在赌场上惹下的人,该不会有这种能耐指使人上门寻我晦气。” “再有......”刘书来看了一眼绿衣丫鬟,“就是这血口喷人的丫鬟主家姑爷了。昨儿的那小姐落水的事儿,说不准就有什么阴谋呢,许是我家娘子误打误撞坏了别人的算计,这才招下了麻烦事儿。”下手吧 其实刘书来这话纯粹是胡猜的,一来是吓唬吓唬打了自家黑心莲的这丫鬟,二来也是让那户人家憋屈一番。 昨儿晚上也是太过混乱。加上他只看到自家黑心莲被打,怒发冲冠,哪里还顾得上看地上躺着生死不明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是后来他让张勋盛跟陈嵘打听那丫鬟的事儿,也是寻了大夫打听的。至于想着跟着几人,瞧瞧是哪家闺女的事儿,后来不是因着几人喝醉了,给耽搁了么。 刘书来这么一说,就引得县太爷在内的众人俱是一惊。要真是这样,那这可就是涉及到了人命事儿。 想到这里,县太爷也不敢大意了,直接冲着绿衣丫鬟呵问道:“你主家是哪家的?做什营生?” 要说之前,县太爷问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和稀泥的模样。那现在,他的语气可就严厉了许多。 绿衣丫鬟哆嗦一下,抖如筛糠道:“回......回大人,奴婢是三里坡李财主家的丫鬟......”她不敢打幌子,老实交代道,“只是昨夜姑爷并未回家,说是在夫子留他在学堂做文章呢......” 当然,她家小姐对此也未曾放在心上。毕竟,谁都知道,自家小姐同姑爷连面和心不合都做不到。 姑爷自视甚高,觉得自个入赘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小姐却觉得他沽名钓誉,是假清高,再加上奶奶刘氏上门那几次,更让小姐对他的印象跌进了谷底。以至于,俩人成亲这么些日子,都没怎么同房过。 也就是先前老爷楞逼着小姐生孩子的时候,小姐才勉强留了姑爷在院里歇息了几夜...... 不过那丫鬟便是再没脑子,也知道这些事不能随便说出口。否则,她只怕是要惹恼了东家,直接把她发卖去脏场子里。 一提李财主,就有不少人哗然了,敢情昨儿林宝茹救得是那个传闻里五大三粗的母夜叉啊,这么一看刘家少夫人可还真够胆大的。 就连县太爷听了那丫鬟的话后,都对林宝茹言辞和蔼了许多。先不说别的,她救人是真,且不顾那姑娘身份跟名声,可见是个善的。 于是,再审问的时候,县太爷心里就有了偏颇。毕竟,人都是有主观性的,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好印象,再办事的时候,多少都会生些维护之心。 何况,本县的县太爷,虽然是个办事儿的,可还做不到真正铁面无私大义凛然。 如果说先前,他对着刘书来跟林宝茹和颜悦色,是因着刘夫人的善举。那现在他可就是真心实意的,赞叹一声刘家少夫人英勇了。 而与旁人所想不同的是,刘书来跟林宝茹下意识对视一眼,心里对今日的时候有了猜测。 要知道,林宝茹可还有一个恼恨她的大堂弟,恰就入赘去了三里坡李家。 前俩月的时候,几人在荷池上泛舟时,刘书来还当众给了林有志难堪。 再后来,因着他们没听到过关于林有志的消息,那边也没再给林宝茹添堵,所以他们几乎都要忘了有这个人了。 可那会儿刘书来跟林宝茹在听到李财主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林有志来。 如此,倒也对上了那婆子所说的,上门的人是个体体面面的年轻人。 李财主家女婿是本镇读书人的事儿,不少人都知道,尤其是从三里坡来镇上的一些人,更是说起林有志的奶奶,去三里坡李家寻人的事儿来。当村刘氏想着攀人家李家的亲,却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去,就被李家闺女打发了,当村的人家没少嘲笑她。 至于林有志,虽说是个读书人,可经了刘氏上门的事儿,谁不知道他入赘的内情?但凡是有些血气的爷们,可都瞧不上他。 便是村里眼界最窄的婆娘,碰上他了,都会舍上几口吐沫星子,同自家孩子念叨几句可不敢做那样狼心狗肺的人。 所以,别看林有志平时人模狗样的,但在三里坡的名声可是臭的很。 有了围观路人的这些吆喝,县太爷直接派人去学堂寻了林有志过来。 就在等着林有志的工夫,他也算搞清楚了刘家少夫人同林家大房的那些纠葛。自然,他也清楚了,这林有志就是当初因着嫉妒,而在暗地里同乞丐使坏,要伤了林宝茹这堂姐性命的林有成的兄长。 如今看起来,这事儿要真是他犯下的,那可就跟还在大牢里做苦役的林有成,如出一辙了。都是些个丧尽天良,不懂伦理道德的小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当然,前者是真小人,他这读书人怕就是个伪君子了。 昨夜因着余江楼偶遇之事而生了诡计的林有志,此时正躲在学堂里焦躁不安呢。 他是既想听说林宝茹因着今早的刁难而被刘家厌弃,又唯恐这事儿做的不利落,牵扯出自个来。 心思不宁的他,只能攥着书本心不在焉的看着,别说做学问,就是书本上的大字儿都看不进去一个,那颗心根本就静不下来。 路过课堂的夫子隔着窗户往里瞧了一眼,却见自个以前颇为喜欢的林有志,又在神游,不禁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虽是不怎么管外头的俗事儿,可也没少听说林家的变故,还有一些关于自己爱徒的流言。 一开始的时候,身为夫子,他还一味护着林有志,觉得读着圣贤书的人,总不能真生下那种腌臜心思。估计也就如林有志所言,他是被家里牵连的,且还被赌鬼二弟连累了名声。 可后来他离了林家,依旧接二连三的闹出笑话。就连本学堂的同窗,都把他排斥在外,甚至提起他来就满脸不屑。 身为夫子,虽对他失望了,可也见不得他彻底堕落,所以也常以“殷勤图后会,勉强就前程。珍重同窗友,劳生亦太轻”的说辞教育众人。 这么几次之后,就有人寻了他,仔细说道了一番林有志私底下的所作所为。所谓道貌岸然,都是好听的。 后来,夫子再难对他生起什么惜才之心。 他心里十分清楚,一个人的品行一旦坏了,那心地就算是坏了。 这样的人,尤其是出了成就的读书人,若是没有强大的定力跟心境,怕是成事之后也会心胸狭隘成为祸害。 而林有志,恰就是平日伪装最好,实际上心思颇为毒辣的那种。学堂里那些家境不错,且当真有些才学的人,肯定不会乐意与他为伍。 不过他好歹交足了束脩,自己身为夫子,纵然对他心生不喜,也不至于会无缘无故把人赶出学堂。 且说林有志的夫子,还未来得及离开呢,就看见有带着佩刀的衙役过来。 俩衙役见到夫子,十分恭敬的拱手作揖,“老先生,我们奉县令之令,来请林有志去衙门走一趟。” 夫子心里吃惊,赶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错?” 衙役摆手道:“只是去公堂上问几句话罢了。” 至于其他,他们绝口不提。 因着牵扯到县令跟衙门,夫人也没多追问,直接去课堂唤了林有志出来。 而心里有鬼的林有志,一看黑着脸的衙役,心里直接就突突作响了。 不过好歹他也是读过书,且在李家混了许多时间日子的人,虽然心慌但面上却依旧淡定如斯,甚至还恭恭敬敬的同衙役行了礼。 两个衙役一道过来,也打围观路人嘴里听说了许多林家的事儿,所以对林有志的态度有些恶劣。 可现在他俩看到林有志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心里对他的怀疑就轻了一些。自然,态度上也柔和了一些。 “好劳烦李家姑爷随我们走一趟,县令大人有几句话要问您。” 林有志哪里会真想跟着他们走? 他甚至能想象的出,自己一旦跟着衙役出学堂,那些在学堂门前走动的路人会向他投过来怎样的目光。更能想象得到,身后课堂上,那些同自个不对眼的同窗,稍后会如何凑在一起诋毁自己的。 也亏得刘家二少今日没来学堂,否则怕是还会同人说上几句旁的。 只是现在他根本别无选择,除了不露半点怯意的跟着衙役走一趟,他是真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路上走着的时候,林有志勉强压下心虚,装作随意的同衙役攀谈起来。 “两位大哥,你们发发善心,同学生说说县令大人到底为何非要我上堂问话。毕竟我就是个读书人,这些日子也是整日整夜的呆在学堂温习功课,可是半点坏事也没做过的。”林有志叹了口气,心情略有些沉重道,“二位也给我透个底儿,免得等会儿我说错话了,惹了大人恼怒。” 那衙役也是老油条了,哪能被他这不过二十的小年轻三言两语套了话? “也没什么别的事,大概只是问几句你那堂姐的事儿。” 林有志听了这话,心里略微安定了一些。美丽书吧 这么说,怕是那上门污蔑他们的婆子得手了。就是不知为何,她没按着自个说的见好就收,生生把事儿闹上了公堂。 不过只要她如常所愿得了银子,自个就不担心她会反水,把自己半夜教唆的事儿供出来。 林有志刚被带到公堂上,就见听到动静的婆子跟两个汉子回头看过来,接着那婆子急忙回身指着他嚷道:“大老爷,就是他!这是这个人,昨日半夜哄骗了我,非让我们寻刘家少夫人的晦气。” “也是他出主意,让我们扮成两家人,让我装那小姐的娘亲,让我侄子哄着我这傻侄女装重伤......”那婆子跟倒豆子一样,都不用县太爷再审,就一股脑的说道,“他当时拍着胸脯说,李家的人他给盯着,保管不会让我与他们在今日碰上。” 当时那婆子不是没担忧过,毕竟若自个正闹事的时候,被人戳穿了身份,就怕得不了好了。惹了刘家报复不算,还得让那被救的姑娘家报复。 可林有志当时直接拍下碎银子,说李家绝不会今日出门,且还说只要她事儿能成,少说也能从刘家得上百八十两的封口费。 到时候,她拿着银子去别的地方买房开铺子,岂不比当一辈子穷命的农妇强? 也是这婆子早些年就没有男人,多少年都没见过银子了,所以看到明晃晃的碎银子时,就心动了。更别提,后边还有百八十两等着她呢。 就这么着,她稀里糊涂的就应下了话。 她身侧跪着的大壮,也连连点着附和着自家婶子的话,“对,他还说,只要我今早跟妹子通好气儿,事儿就一定能成。到时候,刘大少手缝里漏些银子,都够我们一家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而且,还是只要他够胆大,还能长久的上门敲竹杠。 “你......你们休要胡说!”林有志双腿一软,心里慌的不成样子。 而那婆子跟大壮三人,却砰砰磕头道:“大老爷明鉴,我们说的可是实话。” 一时间,公堂上有闹腾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林有志甚至十分委屈的看向林宝茹,口口声声求她帮着说几句,好歹他们也是做了十几年堂姐弟的,她当堂姐的总不能不知道自己的人品。 “堂姐,我知道你心里还怨恨我娘,也埋怨奶奶更疼我。可我娘都已经被休了,奶奶如今也不认我们大房了,你难道还要对那些事儿耿耿于怀,甚至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冤枉吗?”林有志声泪俱下,偏又挺着脊梁颇有几分悲痛欲绝的模样。 只看得围观的人都不忍了...... 一听林有志说道人品,林宝茹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她知道,林有志又是要道德绑架,左右他也惯会使这招。 以前在桃溪村的时候,他不是哭哭啼啼的把林老汉丢到二房门口。明明是自己嫌弃当爷爷的瘫了,可嘴上却还说着什么不管怎样都要先给爷爷治病,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绝不会上二房寻帮忙。 不过林宝茹在意那些吗?她偏就是不在意的,否则也不会有上公堂这一遭了。 “堂弟这话说的,公堂问话,岂能是我可左右的?一切自有县令大人做主,你若是清白的,大老爷自然会还你公道。当然,你要是真做了恶事,县令大人也不会放过。”林宝茹说完,就对着堂上行礼,义正言辞道,“我相公常说,本县衙门素来都秉承一个信念,那就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说完,她就恭恭敬敬的给县太爷磕了个头,“大人,您说小妇人说的可对?” 县令听到这几句话,觉得还挺顺耳的,当即点头道:“你放心,此事本官必定会一查到底,给刘府一个交代。” 说完,他就看着那婆子扬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证据?” 那婆子一见林有志竟然跟刘府攀着亲呢,心里顿时着急,莫不是他们打定主意要让自个一家当替罪羊了吧。 她越想越急,以至于片刻就满头大汗了。 直到县太爷的耐心都要告罄了,她才恍然想起一件事来,“昨日他走的时候,还被我东邻家的狗追了一截,好像还咬下他一截裤腿。大人要是不信,可以让人去问一问,再寻一寻他的衣裳就是。” 听了这话,刚刚还振振有词的林有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昨儿因着是庙会,学堂里管束并不严,就是最为刻苦的学生都结伴出逛庙会了。 一开始,他是不想出去的,一来他手头上银子有限,还想着日后撑脸面用。 二来也是他实在无处可去,也没结伴的,出去了倒显得身孤影单。 只是后来,他经不住学堂里旁人的言语挤兑,又想起李家小姐之前说重金在余江楼定了位置。为着让那些人嫉妒,他便说自个与娘子约了余江楼小聚。 就这么着,他才会去余江楼寻李家闺女。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一看到河边上同个男人说笑,甚至还一道放了河灯的李家闺女,他心里就又怨又恨。最后,他一时鬼迷心窍,趁着他那媳妇上桥看景儿的时候,推了一把旁人,直接把他媳妇挤下了河...... 那时候,桥上人正多呢,加上有人跌落河里,使得不少人受了惊吓四处跑动,使得他轻松脱身。 可没想到的却是,他想摆脱的那从来瞧不上自己的媳妇,最后竟被林宝茹救了。 一时间,林有志心里别提有多愤恨了,二房的人果然天生就是同他作对的,每回都要坏他的事儿。 后来的事情,就如刘书来猜测的那般,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就生了想法。 当然,寻别的人不可靠,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主意打到了他媳妇身边的丫鬟身上。 后来打大石村出来的时候,是有条恶狗咬了他的裤子,生生把裤子咬出了个扣子。 只是当时天色太晚了,他实在没地方换衣服,只能遮遮掩掩的回了学堂。而后,那条裤子就被他随手塞进了包裹里,原是想着今儿天一亮就扔了的,奈何他还没动作呢,就被同舍的人瞧见了,还打趣他日子好过,好端端的裤子就要丢了。 就这样,那让他心浮气躁的裤子,就被留了下来...... 没一会儿,被县太爷派去搜查的衙役,就打林有志的床铺之下寻到了那条裤子。也是他在学堂的人缘儿太差,衙役刚去说明来意,就有人指着铺下说见他往下头塞了东西。 可以这趟搜查,是轻而易举,半点时间都没耽搁。 人证物证俱在,林有志就是再想道德绑架,也开不了口了。 不光如此,林宝茹甚至还满目怒火的,当堂同他彻底断了干系。那字字句句,可是直接往他的痛处打,说的他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事情就这么水落石出了,这一场关系,牵出了许多事情。 最后,县太爷直接按着诽谤敲诈把林有志这读书人收押。 当然,上门闹事的婆子跟两个汉子,也被判做三月苦力。至于浑身湿漉漉十分狼狈,哭的梨花带雨的绿衣丫鬟,便是再喊冤也难逃一顿板子。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帮着人讹钱的事儿是做不得假了。 而原本是为着撑起自个族长脸面的刘家族长,虽没有罪名,却也被县太爷当众斥责一番,直到他好生保证了一番,说日后绝不再让流言蒙蔽。 等出了衙门后,刘家族长跟一道过来的叔公几个,颜面无光,有气无力的同林宝茹说了几句好听话就散了。 经此一事,刘家可就有成了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这回,大家伙笑话的对象可不是刘书来的,反倒是那些刘家亲戚。 至于刘书来的纨绔浪荡子的名号,也因着他机智的用小石头吓唬人而洗白了一些。 不少在场的,学起当时刘书来的动作来,是惟妙惟肖。也是因着这个契机,不少人把刘书来做过的荒唐事翻了一遍,还真觉得这人当真算不上恶。 而关于林宝茹这新媳妇拿大的事情,更是成了本镇多少婆娘女子羡慕的事儿。 哪个命能有这么好哦,一进门就得了管家大权,就连那般庞大的生意都拢进了手里。而婆婆跟相公,对她更是真心实意,半点都没苛责的意思。 想到这里,莫说那些闺中女子,就是成了亲的女子都交口传起了刘书来护妻的事儿。 尤其是他半点没遮掩的,向自家娘子讨夸的事儿,更是被人传的津津乐道。 纵然一些所谓的体面人觉得他堕了男人的颜面,却架不住后宅家眷对他的称赞。 不过不管怎样,柳林镇总算不是只有嘲笑讥讽他的声音的...... 而那些曾经嫌弃厌恶刘书来的人家跟女子,此时有没有后悔当时以为嫁进刘府就是跳进火坑的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说书先生倒是先编了几个段子,皆是刘书来往日里赌场上恶惩老千跟骗子的事儿。当然,为着迎合市场,他也少不得张冠李戴的选些话本子里,少爷姑娘花前月下恩爱无比的故事,冠上刘家大少跟少夫人的名号。 只是外头人也就是听个热闹,也就那说书先生,在说了一大天书后,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小巷子。等到他进去,就发现巷子里等着的人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赶紧上去笑道:“大少爷可别恼,这两日点着你们故事听的人实在太多了。我这加了一场又一场的,要不是嗓子实在受不了了,怕这会儿还被人围着呢。” 刘书来也没想为难他,不过听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由嗤笑道:“让你挣银子也这么多话!”61 那说书人也不怕他,只笑嘻嘻的赔了不是。 “行了,老子现在手头拮据的很,先给你二两银子,你去买口茶喝,回头老子手头宽松了再商你。”刘书来说着,就抛出去一块碎银子。 顿了顿,他又别别扭扭的打怀里掏出一个本子来丢进说书人的怀里,语气有些恶劣道:“那什么,这是我新找的话本子,你自个润色润色,务必要把男主人公讲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还要是表面玩世不恭,实际上却是重情重义的。女主人公......恩,就讲成心地善良,聪明善良,落落大方,反正得能跟配上老子......” 突然感觉自个说秃噜嘴的刘书来,赶紧呸了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改口道:“能配得上男主人公的。还得写的他俩恩恩爱爱,情比金坚,男宠女俏。知道了吗?” 说书先生心里憋笑,赶紧应道:“在下知道了,务必会把大少爷所寻故事中的俩人讲成是无比登对的存在。” 刘书来总觉得刚刚自个的气势不太足,不由摸了摸鼻子,轻咳果断道:“行了,知道老子的心思,还不赶紧滚回去准备!赶明儿,老子就要听到新故事。”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的从巷子里出去了。只留下说书先生,看着手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哭笑不得。 以前刘家大少爷是给他寻过话本子,可那大半都是些落魄书生写的,就算潦草也不至于要让他连猜带蒙的。 可现在这本,一看就不知什么正经读书人写下的,他就算是仔细看,许多地方也要斟酌斟酌。 不过他的难处,刘书来可不知道。他现在,还美滋滋的等着明儿听自个的英雄故事呢。 很快柳林镇就刮起了一股子刘家大少真性情,刘家少夫人机敏能干的风,就跟一夜之间兴起的一样,势不可挡让人津津乐道。 不过这些却丝毫没打扰到刘府的生活。 更没能让刘书来跟林宝茹之间,生出丝毫波澜。 倒是刘书来拉着自家黑心莲去说书先生那听了几场故事,刚开始,林宝茹还窘迫的很。后来,干脆就镇定了,就算再迟钝,她也猜出来,怕这事儿是刘书来干的。 “怎么样?我把给你塑造的形象好吧,简直是堪称完美。”刘书来洋洋得意的冲着林宝茹挑眉。 能不好吗?听得林宝茹自个脸都热了,那话本子编的也太浮夸了,听的她心里满满的羞耻感。 亏他能想出那些词儿来,那么直白又不掩饰,都不觉得发酸啊。 林宝茹深深吐了口气,勉强压下尴尬,露出个温柔的笑来说道:“恩,好的很,相公也不差啊,血性男儿......足智多谋......而且还情深意重,当真是当代好男人的典范。” 刘书来见她跟着夸起自个来,就挺了挺胸膛,乐呵呵的说道:“你也觉得是这样吧!” 林宝茹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最后,无奈的叹口气。 这人的性子,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能指望改了! 转天,刘书来就照旧去寻乐子玩了。不过他一出门,镇上老少爷们都开始笑呵呵的看着他,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等到他想去春香楼的时候,才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原本白天晚上,哪怕不迎客时候,都对他十分欢迎的春香楼,这会儿可是门都没让他进。 老鸨跟那几个常给他送酒的姑娘,甚至还语重心长的说,要让他好好待少夫人...... 被劝出花楼的刘书来,站在巷子口,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这是......被迫从良了? 而林宝茹那里,并不知道他的凄惨遭遇。这会儿,她正忙着让小花把前一日上门问罪的刘家人,记成花名册。待到人名册落成后,她就毫不留情的让人送去了刘府名下的各间铺子,凡是名册上的人,刘府日后一律不用。 若是对方非要留下,那刘府也再不付工钱。 原本还有些不信林宝茹当真会做的那么绝情的人,还腆着脸留在铺子里,然而到了发工钱的日子,他当真是半个铜板都没得到。 那几人心中气恼,在铺子里闹腾一番,只是还没掀起风浪没惹了笑话呢,就被铺子的掌柜子直接差人扭送去了衙门。 这下,谁还敢留着侥幸心思? 看来上次,他们跟着族长去刘府那事儿,当真是把刘夫人跟刘书来两口子闹炸了。别说留余地留旧情了,只怕刘府那边,恨不得他们再闹上一回事,好寻了由头整治他们!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但凡是当初靠拢在刘家族长跟叔公身边,仗着他们讨好了族长跟叔公,而在刘府铺子里混日子挣银子的,谁敢拍着胸脯说自个是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 那些真正干活儿的,不会对着族长几人拍马屁奉承的,怕多半都是做些苦力杂活儿。 不过如今看来,那些人倒是因祸得福了,没同他们一样因着攀着族长几人而把刘府得罪死。 只是现在,他们纵然后悔也为时晚矣。 他们倒也想着让自家婆娘,去刘府哭啼一番,说说软话,再不想就像以前那样堵了刘府的门,或是跟着刘家谈生意的掌柜子跟少夫人闹上几场。 可以前他们那么干,是仗着刘夫人顾忌本族情分。 然而现在,她们别说上门去了,都还没靠近刘府大门呢,就被多少人指着鼻子奚落了。更有甚者,还没哭出声呢,就被刘府牵出的藏獒狮吓的手脚冰凉,半点声响都发不出了。 而且她们一跟着刘府的马车,就直接被告到衙门,说是她们与之前那婆子跟绿衣丫鬟一般,意图讹刘府的钱财。 这么三两回过去了,被林宝茹彻底剔出刘府铺子的人,纵然有心也无力再上门诉苦求情了。 当然,更没人敢再闹事。毕竟,再给她们一张脸皮,也经不住过趟衙门刮的。 刘家安宁了,可刘家族里却是怨声载道了。 奈何经历了前几日的事情,谁也不敢再去寻林宝茹的霉头。他们只能接二连三的,去找刘家族长跟叔公拿主意。 刘家族长几人还自身难保呢,哪里还有精力管他们的死活? 于是,刘家族长的威望越来越低,甚至都那族长的位子都开始摇摇欲坠了。 要不是后来他狠着心,把人安排到自家名下的田地跟庄子上做工,怕是他还安生不了呢。 当初他是如何口口声声说着,刘府自个的生意做大了,就该念着族亲的情分,拉扯着刘老爷的亲人。刘家族里该相亲相爱,彼此扶持着把日子过好,否则,便只会让人笑话。 而现在,那些蛀虫可不就是活脱脱的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重新还给他了? 说不上是恶有恶报,可却着着实实让他肉疼起来了。 毕竟,以前他那田地租出去,每年都能收租子,庄子也能有些果木进项。可一把亲戚安排进去,那些人干不干活暂且不说,他每个月都要付些工钱。 这足足要把他每年的盈余,折进去大半。且庄子上果园里产的果子,明里暗里都被瓜分了许多。 他若是问上几句,总会听到各种当初他对刘夫人所说过的话。 至于要他想林宝茹那样查账设账房,他却也没那能耐。 反正刘家族长也好,叔公也罢,眼下都没精力在上门了。 刘府直到今日,才彻彻底底轻松起来了。 就算刘家胭脂铺子眼下的生意依旧被顺来打压着,可去掉那些刘家亲戚的开支,九月结账时,账面上依旧漂亮的很。 若说正经事,那便是在几人下了公堂三个时辰后,真正的李家人就寻上门了。 刚开始时,上门的人气势汹汹,面容严肃,半点笑意都没有。甚至还带着一队人敲锣打鼓,甚是有阵仗。让热乍然一看,就觉得像是上门寻仇的。 一时间,刚刚平静下来了刘府门前,又是惹了一群路人围上来。 早起时候,没来得及赶上刘府大少爷同少夫人怒斥歹人戏码的镇上人,可是吆五喝六的跟着聚了过来。 在巷子里暗搓搓的唾骂的一些地痞跟无赖,并着早起时候混在人群里想要看刘府出丑的赌棍,眼下可又兴奋起来了。 刘府隔壁,听到热闹的人家开门出来,挤在人堆里打量了来人几眼,随后疑惑道““哎,我瞧着那好像是李财主家?” “什么好像啊,那就是他家。你就瞧瞧他脖子里手上戴着的金子,咱们柳林镇除了他,还能有第二个这么穿戴的?”另一个得了信来看热闹的汉子张嘴调侃起来,“还有他边上走着的女子,可不就是被休两回的李家老闺女。” “哎呦,这是要做什么啊,莫不是早起的事儿刚了,这正主就跑来讨说法了吧!”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到,甚至还有人想起关于李家闺女的传言来。听说,她能一脚把人踹个半死。她前头那俩男人,都是受不住她的蛮力,才舍了那么大一个财神奶奶,哭天喊地的要休妻。 这要是她跟刘府少夫人对上了,还真不知道刘少夫人的小身板,能经得住打不。 这会儿已经是快晌午时候了,街上闲逛的上集市买菜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多。 再加上李家,从一进镇就开始敲锣打鼓的闹腾了,惹了多少人一道跟着。阅读书吧 所以,还没等刘府的人出来呢,门前的路就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门房一见这架势,赶忙掉头去院子里报信儿了。 得了消息的管家,二话不说,先去让人弄了还在后院的藏獒狮出来。总之,不能让人真伤了少夫人。 还在书房里,正记录这几日所想起的护肤良方的林宝茹,听到小花说李家人找上门来了,且人多势众来者不善时,不禁皱眉。 不说她一口渡气到底算不算冒犯了那李家闺女,只说自个今日把她相公松进大牢的事儿,怕就已经跟人结下了梁子。 纵然她在刘府从未把刘书来看做是天,可却也知道,寻常的古代女子最讲究以夫为天,夫为妻纲。就如同在桃溪村的时候,林老二失踪多年,她娘还死死守着家门,且任由婆婆磋磨欺辱。 就算是那些同情自家的人,一提起来,也会唉声叹气觉得林家二房没有个能当家的人了。 所以,纵然李家闺女跟林有志再有盾,多半也会为着名声维持着表面上的相敬如宾。 林宝茹估计,李家现在怕是都要把自个当做仇人了!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救个人,好名声没落下,反倒是惹了一堆麻烦事儿。她是招谁惹谁了啊,怪不得有句话说好人难做呢。 上午的闹剧打几人从衙门出来,就传遍了镇上,使得周姨一听说就赶过来了。 因着见刘府上下没受委屈,她索性就邀了刘夫人去寺里去求去晦符跟平安符了。 而林宝茹又嫌刘书来没个耐心,在书房里左看看右瞧瞧。 时不时还要跟她说个话,甚至还招呼着下人往书房里送吃喝,俨然是一副吃喝玩乐的享受样。真真让她没眼看,所以干脆打发了他去买秋梨了。 所以,现下府里除了她能主事儿外,就剩下在西跨院温习功课的刘书言了。 不管是论嘴皮子,还是论单打独斗,他可没刘书来的战斗力。 想了想,她就让人开门迎了出去。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来人不少,可刘府院子里也不是没人。 门外的下人啪啪的拍着刘府大门,那粗声粗气的活似半个土匪。 要不是他拍的是刘府的大门,旁人恐怕都要觉得,这些人是上门来打家劫舍的了。 “李财主,你这出唱的是什么戏?不会真的是让你家闺女,上门来给刘大少做小的吧!”上午被衙役吓的丢了脸的地痞,唯恐天下不乱的嬉皮笑脸的冲着李家人吆喝道。 其实李财主原是捐了个员外的名号,只是柳林镇一些个滑头还是乐得喊他财主,一来是看轻,二来也是取笑。 不过刚刚开口的地痞,可不只是取笑那么简单,他是明摆着要架火呢。 李财主循声看过去,惊的那地痞在人群里赶紧缩了缩脖子,“那什么,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倒是李财主开口了,“我闺女就算要成亲,那也是当大房奶奶的命,想要我闺女做小,也要看那人有没有那个命!” 说完,他就抖了抖身上的金链子,那模样还真如外界所言那般宠女如命。 李家闺女见自家老爹又露了凶相,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再刘家门前闹事。毕竟,她们来,可是有正经事的。 外头正说着话呢,刘府的大门就自内打开了,随后林宝茹神色凝重的出了门。 “几位登门不知所为何事?”林宝茹先是站在台阶之上同几人见礼,随后面色淡定语气慎重的问道。 李财主见人出来,眼前不由一亮,赶忙上前两步说道:“就是你救了我闺女?” 林宝茹蹙眉,瞥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子,颔首谨慎道:“若是李老爷说的是昨夜余江楼落水的女子,那便是我救得。” 至于她为何不直接点出,自己所救的,正是他身旁的闺女,自然是因为她实在看不透来人的路子。 若说是上门感谢的,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可要说是问罪寻麻烦的,言语态度也不像。 李家闺女见她认了,就笑道:“少夫人莫要计较,我爹只是看着凶悍些,但人是极好的。”顿了顿,她又爽朗道,“我们今日来,是要同少夫人道声谢。” “晌午的时候,听到回村的人说,你因着救我之事被人为难,我这心里不落意,所以才贸然来访,还请少夫人见谅。” 相较于李财主,李家闺女说话倒是顺耳许多。 李财主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放声说道:“我闺女说,做了好事的人,不应该被毁谤。如今少夫人因我闺女的事儿为难,我们当然不能藏着掖着当不知道。” 第二百七十章 “咱这回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想着从家里拿些金银俗物,可转头一想,刘府的家底比我这乡下土财主不知多了几许。” “要说吃的用的,那咱们乡下人,更比不上镇上了。思来想去的,我就想着让人敲锣打鼓,再全镇人面前给少夫人正名......”李财主说着,自个就先觉得有些羞愧了,“本来我家该一早打听到少夫人身份的时候,就上门道谢的。只是我这当爹的心疼闺女,想让她在家多歇些时候,哪成想会让坏人钻了空子。” 其实不是这事儿不是他想的,而是林有志听说闺女落水后,匆忙回去了一趟,劝他好生让闺女在家休息几日。一来是能养养身子,二来也是避避风头省的在这个节骨眼,外头传出难听话来。 不过后来自家闺女不乐意见他,自个就打发他回学堂了。 没想到,他就那么匆忙回一趟三里坡,竟还打着别的盘算呢。那是前一夜先同人算计好了,又避开同时碰上闺女的丫鬟跟丫鬟家人,想着稳住自家闺女。 要不是正巧有在镇上谋生恰好晌午时候回村的乡亲,怕是他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再加上,一个多时辰前,衙门也派差役去了他家一趟。等衙役把来龙去脉一说,他们就知道这事儿对人家刘府来说,是平白掉下来的灾。 李财主是想着自个来一趟的,奈何闺女是认死理儿的,觉得因着自个让救命恩人受刁难上公堂,太不应该了...... 于是,他俩简单商量几句,就一道来了镇上。 至于为何一开始神情肃然,实在是这事儿也不是喜事儿,没跟正主道谢道歉之前,他们哪里好意思随便说话啊!就更别提,什么笑眯眯的或是乐呵呵的了。 李财主对着林宝茹拱手说道:“不过虽说我没什么俗物可以给,但以后只要刘府用得着,只管言语一声,咱李家旁的不多,田地牲口,还有一些粗蛮的路子是有的。” 这么一串话说出口,还真让林宝茹回不过神来。不仅她有些愣了,凑上来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面面相觑起来。 莫不是他们听错了,李家不是上门闹事的? 虽说在柳林镇,李家纵然有些家底,却也排不上号。可那也比寻常百姓,生活要好的多。 要不然,李家姑娘被休一次被休一次的,怎的还会有人上门求亲?除了他家财大气粗之外,还不是看中了李财主是个义气的性子。但凡跟他交好的,就算做不到有求必应,也能比一般人过得潇洒自在。 就说他前头那俩女婿,虽然挨了揍,可在没休妻的时候,李家可几乎能养起姑爷一家子人。头一个的时候,那姑爷要读书要考功名,李家费钱费力帮衬他,半点虚头巴脑的话都没说过。 李家闺女嫁的第二回,那姑爷要开铺子,李财主大手一挥就给他盘了个小铺子。后来铺子没开成,也没见李家在外念叨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李财主那几个拜把子,也是了不得的。听说跟卫所和军营的骠骑将军,都能称兄道弟的论个长短。 总之一句话,招惹了李家,不一定会有什么事。可要是得了李家路子,那对于一般人而言,可就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至于刘府,哪怕不稀罕他的田地牲口,却也要看重他口中的野路子。 毕竟,在生意场上,谁敢说自个遇不上找茬闹事的无赖混混。但要是跟卫所和军营搭上关系,那就算是混码头的袍子哥再同刘家闹事时,也得掂量掂量。 当然,这些林宝茹是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到路人的反应后,心里暗暗猜测。 就她发楞的时候,刘书言也听到消息赶了出来。 刘书言到门前的时候,正巧看到自家嫂子面色怪异的独身站在那,而台阶下头的一群人面色潮红,神情激动。 当即,他心里就生了愧疚。他之前从未直接面对过外人刁难,想来以前娘跟大哥大嫂遇上事儿时,也是这般...... 想到这里,他就深吸一口气,抬脚出了大门,“我是刘府二少爷,若诸位想要寻仇,那就同我说,莫要为难我家大嫂。” 本来就身形单薄的人,这会儿只能紧咬着牙站在门前,开口的声音虽然温和甚至有些软绵绵,可语气里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因着刘书言的突然出现,林宝茹瞬间回神,赶忙笑道:“二弟,你误会了,李老爷跟李小姐是上门道谢的!” 刘书言见她这般说,就审视般的看向台阶之下。 作为心思细腻敏感,且惯是能看人眼色的读书人,刘书言哪里瞧不出李家人神情有些尴尬,但还真没有一点敌意。书吧 当即,他心里紧紧提着的一口气,就松了下来。 也是之前传话的下人太过慌乱,使得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匆忙跑出来了。加上早起那件事,让大哥跟大嫂上了一回公堂,偏他还只能被拘在院子里,安安稳稳的等着。 这让他自觉没用又难受,现在碰上正主上门,刘书言心里能不担忧? 不过幸亏李家并非蛮不讲理的人,在人前把话说开口,又是对林宝茹一番千恩万谢。 “刚刚是我们失敬了,几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先进门喝口热茶?”反应过来的林宝茹,赶紧拽着刘书言把人让进大门。 因着有李老爷在,所以哪怕知道来人并没有恶意,刘书言也没离开,而是同自家嫂子一道招待起李家人来。 他是个喜读书的,虽说门极少出,也没多少阅历。可架不住平常时候,看的各地风土杂记比较多,所以甭管李老爷是说自己见识过的风土人情,还是各地那些古怪传闻,他都能接得上话,且言辞神情恰到好处,半点没有让李老爷感觉不舒服。 加上李老爷自个没读过书,教出的闺女也只学了自个耿直刚烈的性子,半点才气没有,所以他是日日羡慕那些读书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接二连三的给自家闺女找读书人做相公。就算第二个闹着要银子的姑爷,那是个识文断字的落魄秀才之子。 至于林宝茹跟李家闺女,几句话下来,就觉得颇为投缘。 “少夫人别见怪,我爹以前是当兵的,上过几年战场,所以说话办事粗俗了些。”李家闺女想起自家老爹半道上,竟然突发奇想的让人找了乐器班子来,就有些汗颜,“我也是实在劝不住他......” 林宝茹笑道:“李老爷年轻的时候,为百姓守着安宁日子,要不是他们在战场上拼杀,我们这老百姓哪里会有舒坦日子?要论起来,我得感激他,怎么会见怪。” 她这几句话,也不是单纯的奉承。 身为现代人的芯子,林宝茹素来都敬重保教卫国的军人,救死扶伤的大夫,还有那些为民请命的人。 世人皆爱听好话,尤其是林宝茹的这几句话,真真是说在了刘家闺女的心坎上。她跟老爹相依为命,虽说衣食不愁,生活无忧,可她清楚,自家老爹在外人眼里就是不合群的。 就像之前她所嫁的那两户人家,明明吃穿都靠着李家,可却言辞之间总会带上莫名的优越感跟得意。甚至,几番嫌弃她老爹言行粗鄙,不能登大雅之堂。 若她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或许日子还能过下去。可偏生,她最听不得自家男人嫌弃老爹。 当初,她同第一任跟第二任相公和离的引子,可不就是那是为此? 头一回,是有人送了几样稀罕水果,说是打南边运来的。老爹未曾尝过,在吃的时候闹了笑话,使得她那相公当众奚落岳丈。当时她一怒之下,没忍住脾气,直接把人按在地上揍了。 第二回,大抵也差不多。 不过第二个最开始的时候,倒也装的乖巧。奈何他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一边嫌恶老爹,一边还盘算老爹的家产,甚至明里暗里撺掇她同老爹闹。 可转头,他与朋友小聚,也会把老爹平日里穿金戴银的品味拿出来取笑一番。 这些事,她原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奈何有人偏要给脸不要脸。竟上赶着寻了老爹讨要家产,否则就要休了她,到时且看哪个书香门第,会娶个粗鲁人家的姑娘。 “少夫人你说,这样的男人能要?但凡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我爹的家产分他便分他了,可偏生他这样的人,活脱脱就是忘恩负义的,纵然我老爹再喜欢他,我也容不下他!”许是俩人投缘,说着说着,李家闺女就提起了自个过往的事儿。 往日里她不是不想找个人诉说,可家里的丫鬟吧不敢听这话。余下她爹,她又不知该怎么说。 说的难过了,她爹跟着担心。说的轻了,她爹又会觉得是她闹小脾气呢。 尤其是经了林有志的事儿后,她越发觉得,稀里糊涂的寻个男人,还不如自个过得痛快呢。 林宝茹见她面上只有愤慨,却半点怨恨都没有。她心里不由感慨,没想到在古代这种到处都充斥着女人该三从四德思想的地方,李老爷竟能养出这般爽利的闺女。 想到这里,林宝茹看着李家闺女就越发顺眼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虽说她不懂李老爷为何总执着于给闺女找读书人,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父女俩敢情的肯定。 “不过说实话,你那堂弟往日里就是假清高了一些,却没看出他还有害人的胆量呢。”说到这,她不由垮了垮肩膀,丧气道,“你这我这八字儿,是不是跟好男人犯冲啊?一个这样吧,两个三个都这样......” 林宝茹见她唉声叹气的,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最爱同自个嘀咕老宅事儿的采茹。那丫头以前一说起老宅来,也常会垮着肩膀撇撇嘴。 她一想到家里几个小的,就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你可别灰心。早些时候,我听过这样一句话,是说女人不该在垃圾堆里找相公。”她说着,就抿了一口茶,舒口气解释道,“先前的人我是不知,可我那堂弟却是真真是应了这句话。” “倒不是说他没真才实学,而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绝不是只靠才学就行的。” “一个男人值不值得交付后半生,要看他是否有担当。真正的男人,纵然不说顶天立地,也该在妻子家人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 “再者,他行为可以有瑕疵,但一定得心存善意。否则你嫁给个狼心狗肺的人,日后且等着哭吧。” “说实话,女子择夫,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光宗耀祖,可至少他得知有心的,知道疼人的。再往浅了说,他最起码不能拖咱们的后腿儿,与外人相比,他该知道谁才是同他过一辈子的!” “其实但凡你们当初同林家定亲的时候打听过,就该知道我那堂弟为何被桃溪村的人唾弃。对长辈不孝,对兄弟无友爱之心,甚至为了私欲跳进别人挖好的坑里,把大半个家都填进去了。”林宝茹没往深了说,不过也没提林有志遮掩什么。毕竟在外人眼里,那是家丑,可在她眼里,那只是事实。 “这样的人,跟对他疼爱有加的父母爷奶都下的去狠心,又怎会疼惜一个未曾培养过感情的妻子?”林宝茹说着,就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从他这一人,你就可窥见那些别有用心跟品行不端的男人,实在不值得托付。” 李家姑娘仔细品了品,越想就越觉得林宝茹的话有道理。 她喃喃道:“不从垃圾堆里找相公......这话说的当真精辟。” 说完,她就兴致勃勃的追问道:“那少夫人嫁给刘大少,就是因着他能托付终身?” 虽说早起的事儿,她没亲眼见着。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从那几个回到三里坡上门八卦的婆子口中,知道整个来龙去脉。 想来想去,好似刘大少对少夫人,当真就是又护着又守着。 听说,先前的时候,刘家族人想刁难少夫人,都被大少爷直接怼的颜面无光了。 林宝茹不妨她忽然把话题拐到自个身上,当即就有些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到了。 然而面对李家闺女一副洗耳恭听的好奇模样,她只能淡定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我家相公,自然是好的。” 李家闺女闻言,笑道:“要不是信的着你,我可不会觉得‘好’字儿能跟刘大少挂上边。” 别说是她,恐怕遍布柳林镇大街小巷,但凡是听过刘书来名号的人,都不会觉得这人是好的,是值得托付终身的。 林宝茹抿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说实话,要是旁人这般说,许是她心里还会不高兴。可眼下,她是清楚的,眼前的姑娘压根没别的意思,也就是心直口快想到就问了。 不过饶是这样,她还是仔细说道:“其实相公并没有外人说的那般不堪。至少在我进门后,所见到的看到的他,都是好的,是值得我信任的。” 俩人正说着话呢,就见刘书来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也亏得他平时就是个眼尖耳清的,还没喊出自家黑心莲的外号呢,就看到厅堂之上,自家二弟跟娘子同李家和睦相处的场景。 不,不仅仅是和睦相处,那李家的壮实闺女可是一脸欢喜的盯着他娘子看呢。那模样,脑门上就差顶上个喜欢俩字儿了。 刘书来心头一紧,赶紧上前同人打了招呼。 因着他的出现,林宝茹少不得起身给几人做了介绍。顺带着,三言两语的把李家上门的缘由,同刘书来交代一番。 李财主冲着刘书来拱手道:“说起来,我除了要感谢少夫人外,还得同刘大少道个谢。要不是你在公堂上说那几句话,我这粗人还看不出自个给寻的上门女婿,竟包藏着那般祸心。”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李财主,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他清楚,林有志能对自家闺女下一次黑手,就可能下第二次第三次,那可真是防不慎防。 尤其他还是读书人,脑子好使,说不准都会稀里糊涂让闺女中招。狗狗 想到这些,李财主能不后怕? 然而刘书来可不搭理李家上门到底是谢谁的,现在他就是看李家闺女亲亲热热的跟自家黑心莲拉手,看的非常不爽。 如今,他一瞧自家黑心莲站起来了,赶忙往前凑了几步,生生插在了林宝茹跟李家闺女中间。 在对比了一下自个跟李家闺女的体型,发现自个许真打不过李家闺女后,他直接幼稚的伸手搂住林宝茹的肩头,笑的十分灿烂的摆手说道:“哎,不足挂齿,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哪知道说的就那么准当。” 其实他也是替自家黑心莲出气,又想着要是真是林有志做的,那留着他也是个祸害。祸害别人他是不在意,可祸害黑心莲的话,那他可容不下。 就这么一点儿的可能,刘书来都不愿意留。 至于李家闺女的安危,他是一点没考虑过。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刘书来心里是恼李家的,这家人明明是被救的,却做缩头乌龟。 自个蠢的被算计了,却要连累自家黑心莲。 所以,他得想着法的恶心一下那家人。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查出了林有志要害李家闺女的事儿。 反正甭管怎样,现在他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李家的奉承跟谢意。 原本林宝茹是想留了李家闺女父女俩吃顿饭,毕竟人家不顾名声为自个正名,也是十分难得的。 不过李家闺女却说自个还得去衙门里,办同林有志和离的事儿。她同林宝茹说了一场话,就明白了,那些个虚名有何重要的,左右她被休两次了,也不是受不住再来一回。 若同林有志这样丧心病狂的凑合下去,那对他们一家来说,才是真正的煎熬。 想通透了这些,李家闺女当然就急着告辞了。这事儿,她还没同老爹通过气儿,父女俩还得再商量一番。 至于进柳林镇之前,老爹唉声叹气的劝她莫要冲动,进了一家门就当一家人的话,她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少夫人,咱们来日方长。等下回我跟我爹定好了桌儿,再邀你们小聚。” 林宝茹回礼,点头道:“那我就等着李小姐的话了。” 李家闺女笑着说道:“咱俩如此投脾气,又说了许多私密话,再叫李小姐长李小姐短的倒生分。我年长你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不过你若是觉得不合适,咱们交换姓名,直接叫名字也行。” 她都这般说了,林宝茹自然要从善如流了,“我看你年长我几岁,那我就叫你李家姐姐了。我在镇上也没个能说话的,往后你要是来镇上,可要记得寻我,咱们也常聚聚说说话。” 其实不光是李玉凤因着寻不到说心里话的人,而感到心里憋闷。林宝茹也一样,在家的时候,她还能潜移默化的教导一下采茹几个,或者在私底下偷偷给几人灌输点女子刚强的思想。 可采茹几个到底还小,有些话,她又不能说的太直白。既担心她们满脑子三从四德,又唯恐自己教的太过刚直,反倒害了她们。 如今可好,来了一个气性相似的人,怎能让她心里不高兴? 刘书来见自家黑心莲拉着人家的手姐长姐短的,那话里话外尽是依依不舍,心头不由有些泛酸了...... 话本子上,也没写过这个啊! 他觉得,这有些不对劲,可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送走了李家人,刘书来才闷闷不乐起来。 林宝茹不知道他又闹什么脾气,揶揄调笑了几句,见他还是不搭理自个,索性就带了小花继续回书房了。那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模样,直接让刘书来黑了脸。 直到抱着一篮秋梨的刘达,气喘吁吁的回来,刘书来这大少心口的恶气还没消下去。 相较于自家大哥的郁闷,刘书言今日心里可是生了许多欢喜。平日里他常会因着娘跟大哥独自挡着各种事端,将他当瓷娃娃护着而感到羞愧,直到上回跟大嫂回了一趟桃溪村,得了那些朴实乡亲的感激,那种藏在心底的情绪才消散了一些。 而今儿个,在他挺身而出的时候,大嫂不仅没有同娘跟大哥那样让人把他拘回院子里,更没觉得他不能受累,甚至还让他一道招待了客人。这让多少年都觉得自个无用的刘书言,心情越发好了。 他许是觉得,自个在家里总算不是那般无用了,心情舒服许多,说个身心舒畅也不为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尤其是自家大嫂离开的时候,特意拍着自个的肩膀夸赞了几句。这更让刘书言心里愉悦不少,就是身体也轻快了。 整个人的精神气儿好了,等到再看书读到为人子为人弟的教导时,他就会因着想起今日替娘跟大哥护着嫂子,而生出几分感同身受来。 以至于,他做文章的时候,都有了灵感。与往日的枯涩乏味相比,今日做文章,算得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字里行间少了一股子多愁善感的情绪,转而多了几分豁达跟轻快。 当然,这些旁人感受不出来,唯有在几日后去学堂查看他所做功课的夫子,感受最深。 不过那就是后话了,等到真正发现刘书言的转变后,夫人是如何对他予以厚望的,他本人眼下是全无所知。 家里的事儿料理完了,林宝茹手头上记录各种美颜良方的册子也有了雏形时,她也算是真的闲下来了。 日头已经偏西了,林宝茹为着册子,在书房可是呆了将近两个小时未曾动弹过。 眼下,她可不就觉得头晕眼花,脖子酸痛了? 不过念起送走李家人的时候,不知为何,刘书来就闹起了脾气。所以,她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让小花去问了问刘书来的去向。 等到听说那人竟还在屋里生闷气后,她不由无奈的轻笑起来。 那小孩子心性,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哪里有纨绔浪荡子的潇洒劲儿? 不过无奈归无奈,她还是认命的起身,想着先熬些秋梨膏,哄一哄人才好。 至于同顺来杂货铺打擂台的事儿,外人说的热闹,可在她眼里却全然不当回事。 不光是她不在乎,整个刘府就没几个人把顺来杂货铺放在眼里的。 至于为何?底下人也说不清。 反正只看着夫人少夫人两位少爷,都没着急。而且府上的月钱赏银都照常发着,她们就觉得,这谁人怎么也不像是外人传的那般,刘家的铺子被顺来杂货铺逼得要没法子开了。 想着眼下府上也没旁的事儿,林宝茹索性就让小花去寻刘达讨要秋梨,随后自个则往厨房去了。 自打她进门后,时常来厨房做些小食。甚至有时候刘书来都会跟着来给她打下手。所以最一开始因为见着她过来而心惊胆战的厨娘们,现在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不光是见怪不怪,反而会翘首以盼。 整个刘府,若说最盼着见大少夫人的,大抵就是后厨的厨娘了。 要知道,每回少夫人做了那些稀罕的小食后,都会给后厨留下一些尝鲜。 就算是刘家酒楼里,现在人人都稀罕的冷食儿跟小点心,那她们也吃过。 要不是在刘府里做工,别说吃了,怕是她们看都看不起一眼。毕竟,寻常的下人,哪里舍得花那么多工钱,去酒楼里吃些好的呢? 而且少夫人心善,每次碰上少夫人下厨做菜,要泼麻椒或者调饺子馅的粉料时候,但凡她们问,少夫人鲜有不同她们讲那样做的缘由。 后来厨娘按着少夫人教的那样用各种调料,调出的馅跟汤汁,果真比平时调的更鲜美了。 这么一来,谁还能不喜欢少夫人? 不说别的,就说如今她们还能在刘府做工呢。 若是以后年纪大了,在府上呆不下去了,自个出去摆个馄饨摊,凭着这一手用料的能耐,也能比旁的馄饨摊做的好吃。 这不,厨娘并着干杂活儿的小厮,老远瞧见她过来,就赶忙迎了上来。 “少夫人,您今儿是要做小食儿啊,还是要做菜啊?”说话的是刘书来后来打外头寻的个厨娘,因着年纪大了些,大伙儿就都叫刘婶儿。 至于先前那几个,可不就是因着李家姑姑欺负林宝茹的那会,被刘书来迁怒,全都赶出了刘府么! 当然,这些事儿他没想着让林宝茹知道,所以就光说新寻的刘婶子手艺好。 本来林宝茹对以前的厨娘也没什么好感,所以听他这么一说,也就认下了。 不过刘婶子倒是个活络的性子,每回瞧见她来,先问好要用什么,随后就手脚麻利的去准备了。但凡是林宝茹点了名儿的物件,半点都不需要她再操心。 林宝茹笑着说道:“秋日里干燥,我就想着试着熬一些能润肺安神的秋梨膏。” 至于她本来是为着刘书来喜欢甜食才熬的话,她可不会说。 那家伙做事儿明明总是漫不经心,既不在意名声又不在乎地位,可却偏偏在乎这些个小细节。皮皮读书网 就好像,他明明就是嗜甜如命,却非怕别人觉得他喜欢甜的,太过娘娘腔,所以总会拿着爱吃酒说事儿。 只是就算是吃酒水,林宝茹也看出来了,他是只喜好喝偏甜口的。比如,就算他醉酒了,还信心心念念的玫瑰酒!哪怕没喝过,可听名字,也知道那绝不是什么烈酒。 六婶儿一听她这话,不禁有些皱眉头,“少夫人,这秋梨膏是何物啊?” 倒是一旁在厨房帮着做杂货的小厮说道:“这个小的是知道的,前几年二少爷咳嗽难忍,夫人花了重金,托人去京城寻了一小罐宫廷内务专供的糖膏,好像就叫什么秋梨蜜膏!” 只可惜,那东西实在金贵,他们也就是听说过,还真没见过。 他这么一说,林宝茹忽然就想起来,在前世的时候,秋梨膏传入民间,也不过是清朝以后。最早的时候,这的确是御用良药。 哪怕是在她穿越之前的时候,市面上依旧有一家老字号,还保留着以“秋梨润肺膏”为药字号的国药。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忐忑了,唯恐熬制出的秋梨膏,因着牵扯上御用国药而牵连了刘府。 所以,林宝茹略作犹豫后,就笑道:“我自己熬得,不过是这几日闲来无事翻看些《草木原记》得出的想法。就跟冬日里喝羊汤可驱寒一样,只是滋补一些罢了,跟御用良药可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其实刘婶儿跟刚刚搭话的小厮,也没想过自家少夫人一出手,就能熬出什么能治病的蜜膏。 所以,俩人也没追问。 倒是刘婶子,见自家少夫人开始洗手了,赶忙问道:“那不知我能帮着少夫人准备些什么?” 林宝茹笑着道:“等会儿小花会取些秋梨过来,你帮着削皮。再寻六钱白茯苓、四钱川贝、四钱麦冬、一把小把去核红枣、半两冰糖。另外,准备一些姜片跟蜂蜜......” 这些东西并不难寻,因着刘家二少爷常年咳嗽体虚,所以就算是厨房里都会准备些茯苓川贝,有时候会在给二少爷泡水的时候,泡上两片儿。 至于冬麦,虽然也有,但因着大夫说,不能长期服用,所以她们从未用过。不过这并不妨碍,刘婶子几息间就把东西都找出来了。 东西准备好了,几人就开始研磨。也是亏得林宝茹做菜,喜欢自制十三香之类的调料粉,所以眼下厨房里倒是不缺研磨的工具。 几人说着闲话,就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如今就差林宝茹开火把东西下锅了。 这厢林宝茹刚让人把锅烧热,听到风声的刘书来,就磨磨蹭蹭的过来了。 等他瞧见自家黑心莲手边上的那一罐蜂蜜后,眼底里瞬间就有了笑意。 清汤寡水好几日了,总算是能寻口甜的了...... 这下,他也顾不上气闷了,直接挤开守在灶台前的刘婶子,“这是熬上了?” 林宝茹见她一副意动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她拍了拍刘书来伸手要拿簸箩里秋梨丝儿的手,打趣儿道:“这是不同我闹脾气了?” 刘书来斜睨了她一眼,不高兴道:“谁跟你闹脾气了?娘们才闹脾气呢!” 林宝茹嗤笑出声,却又拿他没个办法,最后只能随意的应着声道:“是是是,是我这小女子跟你闹脾气呢,行吧。” 刘书来见她说的敷衍,就想再说些什么表下立场,然而还没说呢,就见自家黑心莲白嫩嫩的手掌伸过来了。 他眨了眨眼,见那手掌心就是冲着自个的。随后,他又眨了眨眼,却见黑心莲的动作半点没变,反倒还往自个跟前伸了伸。 于是,刘书来心中的小人儿又活了。 这黑心莲也真是的,好几人看着呢,她这是要做什么啊...... 他心里虽然有些羞涩,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随意模样,甚至把自个的右手放在黑心莲手上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傲娇模样。 林宝茹被手上突然出现的大手弄得一愣,随机转头,恰好看到刘书来的那副“要不是看你可怜,老子才不会施舍你”的表情。 当即,她就恨不得直接把这人塞进锅里! 这家伙,一天天脑子里净想些什么东西啊。好端端的,又发情! 要是刘书来知道洪世贤的表情包,大概会明白林宝茹撇过来的眼神里,就赤裸裸写着“你好骚”三个字。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噌的一下把手撤回来。 她也不等刘书来脑子里再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赶紧不耐烦的说道:“再不把秋梨丝儿递过来,这锅都要烧出窟窿了!” 刘书来:...... 这丫的,敢情不是要跟他情谊绵绵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他讪笑两声,赶紧把秋梨丝儿递过去,顺带着用手掌扇了扇风,抬头看着屋顶说道:“都秋天了,可这厨房里还是热的厉害哈。” 林宝茹把秋梨丝儿跟红枣冰糖,放进锅里熬煮。为着保证粘l稠跟效果,她是半滴水都没敢放。 其实秋梨滋润,水分大,只要勤着搅拌,那梨子丝儿受热后,很快就能渗出足够的汤汁。 眼看着林宝茹费劲的搅拌着一整锅的秋梨丝儿,那脑门上都冒汗了。 刘书来也不干笑了,他伸手就把人往边上推了推,顺便接了勺子嫌弃道:“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也不怕给累瘦了。” 林宝茹闻言,揉着胳膊啐道:“也不知道是为哪个想吃甜的家伙累的。” 刘书来笑嘻嘻的侧目道:“那我不也来给你做苦力了吗?” 因着刘书来过来了,刘婶子倒是没了插手的余地。不过眼瞧着也快到后晌饭的点儿了,她也该去准备上午饭了。 等到刘书来按着林宝茹的指导,把一锅秋梨汤并着川贝粉跟茯苓粉熬粘.稠时,已经是累的半句话都不想说了。 乖乖,早知道要这么搅拌着熬煮将近半个时辰,就是打死他,他都不会抢这苦差事的。 可差事都抢到手了,自个还嫌弃了一番黑心莲,要是半途而废岂不是让自己成了笑话? 所以,他愣是咬着牙,把那蜜膏熬好了。甚至,还帮着黑心莲,一勺一勺的装进了陶瓷罐子里密封起来。 不过饶是他心里再觉得累,可等看到甜滋滋的蜜膏入罐后,渐渐变得粘.稠起来时,眼睛也已经亮的没边了。 之前往外盛的时候,为着味道好,他可是抢在黑心莲前头多添了几勺蜂蜜呢。虽说得了黑心莲好几个白眼,可总归也是值得的。 现在的刘书来,哪里还能想起,最初刚知道他娘给他跟个乡下野丫头定亲时候的蹦跳劲儿啊。估计,他连自个曾经同张勋盛跟陈嵘凑到一块,琢磨要怎么给林宝茹下马威的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更甭提,他想哄骗林宝茹这样那样,然后狠狠下她脸面的想法了。 虽说锅里熬好的秋梨膏基本都被舀出来了,可那锅底上总归还沾着不少呢。林宝茹索性取了些温开水倒进去,待到那些温水把锅里余下的秋梨膏冲开了,才让人盛出几碗来先过过嘴瘾。 被熏了一身烟尘的刘书来,当仁不让的抢了第一碗。这一入口,一股子浓郁的香甜味道就在他嘴里炸开了,直接让好些日子没吃过甜腻点心的刘书来惊喜起来。 余下后厨的厨娘跟小厮,还有得了信儿巴巴凑过来,说是要帮着干活,实际上是想蹭口零嘴儿的小丫鬟,也都分到了一碗蜜膏水。那一个个欢喜的就跟得了头彩似得...... 林宝茹不是个小气的,在后厨留了一罐蜜膏,又就让人往正院儿跟西跨院各送了一罐。 她想着这两天的事儿,估计少不得让李玉凤着急上火,索性就让小花差人往县衙那边走一遭,看看李家小姐走了没。若是没走,就给她带两罐秋梨膏回去。 这么一来,本来就不算多的秋梨膏,瞬间就被瓜分的只剩三小罐了。 刘书来是不乐意的,生怕她又想起谁了,赶紧把余下的两罐抱走,“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好了是给我熬的,怎的转头就先送人了!这事儿,你做的可不厚道啊。” 林宝茹虽说没怎么搅拌,可守着灶台,眼下也忙出了一身汗,就想着赶紧回去换洗一番,顺便也喝点秋梨膏水润润嗓子。 于是,她推了推刘书来,小声说道:“你留两罐吃就行了,上回咱们回村的时候,我不是还给你糖渍桃干了么。正好现在铺子里不忙,咱们明日回去瞧瞧,要是腌好了,就多给你往回带一些。” 她这么一说,刘书来才勉强的大方起来。不过那也仅限于,他没把后厨留下的那一罐蜜膏抢回来! 现在刘府上下,一片风平浪静。 而刘夫人今日去庙里求签,接连得了两个上上签。其中有一个签文,甚至是得了主持的亲口批解。 签文的原话,她是没看懂。不过大师却说,她府上有贵人,此贵人福泽深厚,可安宅持家。她思来想去,说的可不就像是自家儿媳? 更重要的是,她为刘书言所抽的那个签文,是“造化生来信自然,师征千里福绵绵;功名上就神明助,蛇兔重逢定变迁”。 她虽不解其意,却独独把大师所言的“虽久病,也能愈,此子有后福”的话听到了心坎里。 且不说真假,但的确是她所求所愿。燃文网 如今,回到家,她收到秋梨熬的蜜膏时候,心里更是高兴。虽说不指望这点东西能治好儿子的病,可在她看来,也算是儿媳这当大嫂的有心了。 等到听管家说起后晌李家上门的事儿后,她虽然担忧刘书言的身体。可当听说自家那儿子心情极佳,不仅没有受到惊吓,反倒是精神了许多后,她终是深深吐了一口气。 “还真像大师说的那样,宝茹那丫头就是刘府的贵人啊。” 伺候着刘夫人喝茶的胖婶闻言,跟着点头道:“奴婢瞧着也像,你看少夫人进门还没几日呢,咱们府上就围的跟铁桶一样了。以前那些吃里扒外,明明拿着夫人发的月银却转头要对族长老爷跟几位叔公点头哈腰的,现在可都夹紧尾巴做人呢。” “奴婢虽然不懂铺子里的事儿,不过这几天晚上回去,都能听我家那口子说起现在铺子里的热闹劲儿来。”胖婶眉开眼笑道,“往日里,咱布庄虽然生意好,可也算不得是数一数二的。但自打少夫人打理起来后,那些个后宅夫人小姐家,还有萧家成衣铺的布料,可都开始从刘家布庄里定了。” 所以,哪怕平日里看着铺子里不算人多,但实际上生意算得上是顶顶的好。 刘夫人惬意的抿了一口茶,满脸愉悦道:“说来说去,还是得益于她手里那作坊所产的美容护肤品来。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去参加商户家夫人小聚,竟还有人为着讨好顺来杂货铺的东家夫人,对我冷嘲热讽呢。她们却不知道,从镇上到州城,那些官家夫人小姐,十户就有八户定咱家铺子美容皂跟润肤水的......” 美容皂跟养颜皂还好说,只要舍得花钱,基本都能买得到。 可那些美白增香的玫瑰水,还有自家儿媳特制的润肤水,养肤露,可是一瓶难求的存在。但凡那些夫人小姐想得上一瓶,都得提前说话。 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要买布匹的,尤其是本镇人,哪里不会送给刘府一个顺水人情?反正布匹去哪家都是买,打刘家的铺子买,日后甭管是见了面,还是要越过旁人预定些新货,总是好意思开口的。 当然,刘家别的铺子,大抵也是如此。尤其是庄子上的果木园子,前些日子刚收的甜柿、安石榴跟板栗,除了刘府自己的门道售卖出去,有极大一部分都是附近的一些财主员外家,直接招呼了下人上门去采买的。 那些人给钱都是痛快的,不过多是会同管事儿交代几句自个主家的名号。自然,在攀谈的时候,他们也不忘,让管事儿的在她跟前说上几句,希望刘家铺子能多备一些润肤水跟养肤露...... 一来二去的,刘夫人哪里还听不出那些人的弦外之音? 无非就是觉得,刘家铺子里每月限售的玫瑰水等物,实在难得。加上刨除要送去州城给几位大人家女眷的,余下的根本不够她们抢的。 所以,说来说去,这些变化还是因着依仗了宝茹的能耐。 反正刘夫人是越想,越觉得满意。说实话,就算是一开始知道林家在宝茹丫头的操持下做起了买卖,且那买卖做得极好的时候,她都没想过那丫头竟当真是如此宝贝。 那个时候,她是看重林家作坊的前途,可想的也就是让她凭着作坊生产的东西,带起自己手上的胭脂铺子,继而为刘府维持住同那些官家女眷的往来。 却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想要费心维持关系的,已经不再是她。而是那些用过林家作坊出品养颜护肤产品,且切身感受过效果的富贵人家的女眷们。 更重要的时候,胭脂铺的盈利能力,已经从连年亏损,一跃成为只次于刘家酒楼的存在。 可以说,这么些年,哪怕是自家老爷在世的时候,她都没见过有谁,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到这般地步。 “对了,前几日庄子上送回来的安石榴跟板栗,你让人给亲家母那边送过了吗?” “您说了当天,管家就安排人送去了。安石榴跟板栗,各送了一篓子。依着您说的,除了亲家夫人自家尝鲜的量,管家也帮着那边算出了足够送人情的量。” 刘夫人露出笑意来,点头道:“那就好,农家人最讲究人情,若是咱送去的少了,倒是要叫亲家母为难了。” 都是一家人了,何况自家儿子娶了宝茹,那就算是她们家抢了林家二房天大的好处了。 要不然,凭着宝茹丫头的头脑,何愁不能在短短时间内,把林家二房的产业做起来? 现在,不光平白让自个占了作坊的红利大头,连人也被骗进了刘家! 要是来儿是个好的,又或者宝茹丫头是个拿不出手的,许是她还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自家儿子,就算儿媳妇说他百般好,可她这当娘的能不知道儿子是什么德行? 每回刘夫人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免觉得有些羞愧,自然就想着好生弥补林家那边。 再者说,都是一家人了,她也不至于为着点东西抠抠唆唆,让亲家母对自家心生不喜。 忙和了一整日的林宝茹跟刘书来,难得的一大早梳洗一番,回屋歇下来了。 刘书来因着喝足了蜜膏水,心情甚好,一边帮着林宝茹绞头发,一边说着自个打外头打听来的事儿。 第二百七十四章 也是他这么一说,林宝茹才知道,这两日不光是有人上自家门上闹事儿了,顺来杂货铺那边也没消停。 不过自家这边的热闹,最后落得是那些闹事者的脸,那点事儿不仅没有牵连自个的名声,没有影响铺子里的生意,更没有给刘家跟林家落下话柄。 但顺来杂货铺那边,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听说,这些日子许多人从他家买的皂块跟护肤水,用过之后脸上开始发痒,这使得不少生活宽裕的百姓堵到顺来杂货铺的门前讨要说法。 只是因着那些人只是零散几个,所以倒也容易打发。不过饶是那些人最后被顺来杂货铺的孙掌柜子劝走了,可镇上消息灵通的人家,也不敢再轻易去买顺来杂货的皂块跟护肤水了。 当然,有人不敢占那小,便宜,就有人猜测着那几个去闹事儿的人,肯定是碰瓷儿想讹钱的。 因着这些事情,早就在林宝茹的预料里,且在自家铺子销量大减的时候,林宝茹就已经同一家人交过底儿了。所以刘书来这会儿倒没觉得有什么惊讶不妥的,反倒是憋着坏水儿的想等着看后头顺来杂货铺是怎样彻底砸了自家招牌的。 林宝茹看他神情好笑,忍不住说道:“自家的生意半点不上心,倒是眼巴巴的盯着别人家的买卖看,当心我跟娘告状啊!” 刘书来看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你又不是那种爱告状的人。”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小激动,直接扔掉手里的布巾,掉转身子往林宝茹身边挤了挤坐下,“我跟你说,你家相公可不是闲的没事儿干,这是给咱们院儿创收呢!” 林宝茹一瞧他用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说着正经话,脑袋瓜子就突突的。之前但凡他这样,就总会整些个歪门邪道。 不过以前他好歹还能去赌桌上摸一把牌,赢一些筹码。现在各家赌坊被他赢怕了,可都不欢迎他呢。毕竟,前些时候因着生意的事儿,他是在赌桌上狂敛银子,赢多输少,多少瞧出门道的赌棍都跟着他压大小呢。只要他去的赌场,不可谓不是损失惨重。 如今,便是他去了,人家赌场的管事儿跟下头人,也会寻了各种由头不让他玩。 就算是林宝茹这种并不在意三九流闲话的人,都能偶尔听说几句“招神招鬼不请敛财纨绔子”的话。这散财纨绔变敛财纨绔,说的可不就是刘书来成亲后的变化? 这变化,可不仅仅是指在赌场上,就是在旁的花楼酒馆,都是一样的。自打成亲以后,刘书来出去鬼混的次数少了不说,连银子花的也少了。 要说他以前去青楼画舫是一掷千金的主,那现在大概就成了那些姑娘们眼里的守财奴了。 哪怕林宝茹没过问过,也能猜出,昨日在余江楼定了雅间该是他近些时候的大手笔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他是盯上顺来杂货什么了,能让他这般心甘情愿的关心起自个最不耐烦的买卖事儿来。 刘书来见自家黑心莲眼里全然不信自个的话,就不乐意了,“我说的是真的。虽说现在赌场没得玩了,可谁规定你家相公我不能自个做庄家?” 林宝茹挑眉,“难不成你设了赌局,让人赌刘家铺子跟顺来杂货铺打擂,哪家能赢?” 刘书来得意道:“可不。而且我还让刘达偷偷下了注,赌不过两个月,顺来杂货铺就得倒霉。” “那赔率多少?” “之前是一比二,后来咱们镇上跟附近的那些商户,去桃溪村闹了退货后,就成了一比七了。”刘书来倒头栽到床榻上,语气嘚瑟道,“先前我还传了好多关于顺来杂货铺的好消息出去,惹了好多人跟风赌顺来杂货赢。” 林宝茹捂嘴笑道:“这也值当的你高兴?” 就算赌的人多,可说到底就是些零零散散的户,就算是全被他收在囊中,怕也不够他像以前那样去吃一场花酒的。 不过刘书来却不在乎下注的人多还是少,一来蚊子腿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二来,他原本也就是寻些人下个场子过过瘾,并没有想着借机大肆敛财。 毕竟,哪怕刘书来再喜欢赌,也清楚这世上不可能会有靠赌发家的人。纵然他的手气跟赌技算得上是好的,那也不可能做到百赌百赢了。 上赌桌这事儿,就如自家黑心莲说过的那样,但凡输一回,就可能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就更别说,那些专门设局套像他这样的好赌人的事儿屡见不鲜,但凡上一回套,那后半辈子也就算搭进去了。 他虽然不想承认,可心底里却明白,事儿都是这样的。 不过这回他除了手痒痒想过把瘾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自个想坑人了。 “庙会前几日,我拉着陈老三去赵立跟前气急败坏的演了一场,才骗的他也气势汹汹的下了注。他可是下了血本,就想着看老子输到吐血呢。” 林宝茹见他提起赵立来就是忍不住嫌弃,无奈的笑了笑,“真是睚眦必报,那赵立的事儿都过去多久了,还值当的你专门给他挽个套儿。” 之前她因着担心赵立狗急跳墙,也担忧了一阵,后来发现赵立如今被人管的死死的,半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惹是生非,这般才慢慢拿放下心来。 却没想到,那边安生了,刘书来却时不时上去撩拨几下。 刘书来见她提起赵立来,没有半点阴霾模样,就跟着轻笑起来,“我就是这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那赵立怎样混蛋我管不着,可他犯我跟前就不行。” 如今越跟林宝茹一道,刘书来就越后悔当时没多趁乱,多揍赵立几下。明明后头,他娘都带着人过去,把赵立给围住了...... 若是当时不是自个去的及时,黑心莲那点孤勇劲儿,能自救吗?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不得劲。 若是以前只是看赵立不顺眼的话,那现在就是看到就手脚痒痒。 林宝茹回身捏了捏他的脸颊,跟着躺到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幔,长舒一口气感慨道:“以前听话本子,总听说书先生讲男子该是爱憎分明,侠义心肠。那时候总不以为然,觉得那样的人实在不可能存在。没想到如今我嫁的,却正是这样的男子。” 哪怕是他当初对自己的亲事极不情愿的时候,都能在自个遇到拔刀的贼人时,挺身而出。 更甚者,成亲多日的她,也知道当初赵立之所以盯上自个的缘由,无非就是因着他搅黄了赵立欺辱良家女子的“好事”! 刘书来听着林宝茹在耳边嘀嘀咕咕的夸着自个,当真是有得意又有点小羞涩。 他发现,自家黑心莲最近就跟开窍了似得,三天两头的说些他爱听的话。让他越来越觉得,在家里可比在外头舒心。 林宝茹说了半天,都没得了回应,不由扭头往刘书来这边蹭了蹭。捏过刘书来脸颊的右手,还拽了拽他的里衣袖子。 刘书来被一捏一拽,弄得整个人都不自在了。他只感觉胳膊上麻嗖嗖热烘烘的,尤其是她往自个这边靠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让他鼻头发痒。 他偷偷瞄了一眼林宝茹,近在咫尺的头顶,顺滑清香的头发,隐约还能瞧见她红润的脸颊...... 这这这...... 刘书来僵直着身体,心里默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而却半点效果都没有。 本来说着闲话人,这么一扭捏,眼神可就有些飘忽了。 也不知怎的,明明之前真的是半点杂念都没有,就是懒洋洋的随意躺在床上叙话呢。此时,却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林宝茹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反应,不禁抬头看过去。却见刚刚还兴致勃勃跟自个讨论设赌局挣钱的人,此时已经紧闭双眼,显然是睡着了。 “喂?睡了?” “......”睡个大头鬼,你可莫挨老子了,再挨老子,老子就要炸了。 最后,直到林宝茹给他盖上薄被,自个又裹了被子睡熟了,满心战战兢兢的刘书来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睁开眼,在黑咕隆咚的屋里咧了咧嘴,真真是太煎熬了。想他二十来岁的人了,可从来没被个女人逼得装睡过呢。难不成,当真如陈老三说的,他是避讳女色的? 刘书来心里有些不确定,神情不定的往床榻内侧瞧了瞧,最后借着屋里微弱的烛光往那边探了探身。 “那什么,我不是想占你便宜昂。”他心里默念了一番,才踟蹰的抻长了脖子,往林宝茹跟前凑过去。 这越往过凑,他那心头就越慌,慌到他都能听到自个突突的心跳声了。 就在他凑到林宝茹脸颊边上,正犹豫不定的时候,林宝茹像是有了感觉,皱了皱眉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不要紧,脸颊就直接就擦着刘书来嘟起来的嘴唇过去。 稀里糊涂的一亲,刘书来的身体直接惊恐的往后弹了一下。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刘书来半闭着眼,双手一合小声嘟囔道,“我就是看看,你脸上是不是有蚊子......” 也亏得屋里黑,不然怕他那通红的脸色都没处藏着了。 许是他离得远了,林宝茹拢着的眉头也送来了,甚至还下意识的在枕头上蹭了蹭额头上几根头发丝。 朦朦胧胧里,刘书来瞧瞧睁大一只眼看过去,发现她并没有被自己弄醒,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个人,他还以为...... 他捂着胸口,心道下回可不敢这般了,还没孟浪呢,就被吓个半死。就自个这颗受过千锤百炼从来都不害怕的心脏,可差点骤停了。 不过......平时没感觉,没想到黑心莲的脸蛋上还有些小肉儿,亲起来还挺细软。 一边想,他一边抬手摸了摸自个的嘴唇,温温热热的还蛮舒服的。 而且明明没有擦粉,可扑过来的气息依旧香喷喷的,让他最觉得甜滋滋...... 一晚上,刘书来睡得都异常煎熬。 前些时候,俩人也不是没有亲亲密密的睡在一张床上,甚至在林宝茹受寒的时候,他懒得给她盖被子,还整宿整宿的搂着她睡过。 刘书来翻来覆去的,直翻腾的林宝茹都有些睡不安生了。 “怎么了?还不睡?”林宝茹迷迷糊糊的嘟囔道。 一听到动静,刘书来本能的伸手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晚上喝汤多了,要起夜......” 本来林宝茹也没清醒,被他这么一哄,可不就又熟睡过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第二日,林宝茹让人准备了马车打算回村,一来是有些日子没回去了,她心里也挺惦记娘跟妹子她们的。前日庙会,娘她们说是要去赵屠户家走一趟,也不知两家见的怎样了。 二来,也是她昨儿遇上的事儿,怕是今儿该传回村子了,若是自个不回去,只怕她娘心里都惦记着急。 也不是说她娘跟妹子上门来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话,在婆家总归是不好说的。回到自个家里,娘几个说个什么话,好的赖的都不需要顾忌,大家也都会更自在。 再者,虽说她上次回去,让采茹跟采荷招呼了村里的孩子们捡无患子,但这么些日子没去前山看情况,她心里总归是不踏实的。 况且还有作坊里的事儿,上次回去,她跟她娘、鲁大娘几个商量好了,要把作坊改造一下,分几个生产线出来。除了人员要各司其职外,所生产的东西也要按着功能区分开来。就是不知道,如今她们整的如何了。 只是她还没上马车呢,刘书来跟刘书言就跟了上来。毫无疑问,俩人都是要跟着她回去的。 刘书来如今回岳母家也算是有心得了,都不用林宝茹开口,就早早让人准备了点心酒水跟哄孩子的小玩意儿。 “你这是一大早去采买了?”林宝茹见刘书来爬上马车了,又瞅了瞅他提上来的礼盒跟东西,不由问了一句。 刘书来咧了咧嘴,高兴道:“那可不,一个时辰前,我就去酒楼盯着师傅做了点心,你摸摸还温乎着呢。还有那酒水,可都是我亲自去酒窖里挑的,味道都是极好的......” 林宝茹轻笑,“你倒是殷勤,这次回去,娘少不得又得要夸你。” 刘书来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的跟更得意了,“丈母娘看女婿的俗话,可不是白说的。” 眼看着他又开始嘚瑟上了,林宝茹就嗤笑起来,“说的好像当初让娘提起来就心里难受的纨绔子,不是你似得。” 她这么一说,刘书来就想起自个以前的荒唐事儿了。当时,那些个名声,可不就是一提起来就让王氏这岳母头疼? 他记得有一次,自个趴着黑心莲家的墙头看热闹,还亲耳听到岳母泪眼啪嚓说嫁给自个就是跳进火坑了...... 想到这个,他就轻咳了一声,强自解释道:“那不是外头那些嚼舌根的瞎胡说,在娘面前抹黑了我的形象么。”顿了顿,他又说道,“再说了,就老子这种风度翩翩的富家少爷,要不是被人误解,那还能有你什么事儿啊?指不定那时候,咱俩都搭不上话呢。” 毕竟,黑心莲是能耐,可她心里总惦记着生意。而自个又是个除了吃喝玩乐,百无一是的纨绔。 说起来,他这种不求上进,又有一生坏名声的人,该是黑心莲最讨厌的类型。毕竟,刘书来记得清楚,黑心莲想找的是个踏实的能跟她相互扶持的相公。 反正说来说去,不是他这号的就是了。 当然,要不是被迫无奈的捆绑着成了亲。他也绝不会喜欢上一个能独当一面,还不会撒娇,不够温柔可爱的女人。 刘书来想着想着,突然就啐了自个一口,什么不会喜欢啊,他根本就不喜欢好吧。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会喜欢,不然昨儿就只是偷偷亲她一口,都能慌的他心脏骤停难受了许久? 他可是记得,话本子上相濡以沫的爱情,还有那种感人肺腑花前月下的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浪漫又温馨的。里面的少爷公子,哪怕是百无一用又手无缚鸡的书生,在亲亲我我的时候,都是洒脱又自在的。 像他这样又害怕又忐忑的,哪里洒脱了? 这应该就是陈嵘说的,要么是人不对,要么就是性别不对! 这么一想,刘书来心里就有点沮丧了。 其实相处下来,黑心莲还挺对自个脾气的,只可惜她不是自个爱的人,以后肯定是要分道扬镳的。只希望以后,俩人别闹的太难看就是了。 这厢刘书来的心思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直到林宝茹抬腿踢了踢他,他才堪堪回神。 林宝茹瞥了他一眼,闲闲倚靠在车厢侧壁,调笑着说道:“那倒是我捡了大便宜了,不仅得了个风度翩翩的相公。而且这个相公还温柔体贴,跟我回娘家,都知道主动准备礼物的。” 要说刘书来最喜欢什么,自然是赢银子,听好话。可要说他最心虚什么,大抵就是听林宝茹一本正经的夸自个了。 要说她敷衍的时候,刘书来不乐意的话。那她正经八百的时候,刘书来出了有点小羞涩,那就是越夸越心虚,总觉得像是自个做的不够一样。 不过他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想起陈嵘说他大哥跟大嫂回娘家的时候,准备的礼物也不过如此。况且,他还是加了好些样,该能显示自个的心意了吧。 这么一琢磨,他就瞄了一眼林宝茹,见林宝茹没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心道大概她就是真心实意夸赞自个呢? 不过刘书来也知道,自己的心意实在也没那么真诚,于是讪笑两声说道:“那什么,我是觉得这次回去,要拿糖渍野桃子,觉得两手空空的不好意思,所以多准备些礼物。到时候,咱往回拿东西的时候,也不心虚。” 林宝茹一听这话,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这话说的,就跟娘差你那点糖渍野桃子似得!” 俩人说这话呢,刘书言也就上车了。相较于自家大哥的实诚,他带的东西就要文雅许多,除了书篓里背了许多书籍,他还拿了不少笔墨纸砚。 若不是林宝茹知道自家这小叔子的底细,怕都会以为他是哪个学堂的教书先生呢。 几个人坐着马车,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喝着之前林宝茹熬的蜜膏水。 大抵是气氛好,刘书言也没最初见到林宝茹时的拘束了,甚至还笑着同大哥大嫂说了些奇闻怪事。 他到底不是说书先生,便是说那些稀奇古怪的风土人情,语气也是平平无奇的。 不过饶是这样,林宝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每回她听到兴起的地方,还忍不住多问几句,或是直接拍着手说日后定要去走上一走,亲自看看那里的人跟景儿。 大抵这就是穿越后,除了没有现代科技,最让她觉得无奈的地方。身为女子,并不能随意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更别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 刘书来在一边剥着卤煮干花生,一边嗤笑嫌弃自家黑心莲的没出息。不过笑话是笑话,他还是默默记下了黑心莲想去的那几个地方,心想过些日子没事儿了,就带她去玩上几日。 等刘书言那边没什么可说的了,刘书来才想起一件事儿来,“先前你说让我给你找什么会种树的人,我打听了一圈,还真给找到了。就你说的那什么鬼见愁,人家说容易种的很,只要树苗到了,一年就能种出个小树林,再往后扦插、根芽、压条,还有嫁接果木树就不成事儿了。” “那树苗从哪里买?” 刘书来得意道:“这点小事儿能难道你家相公?放心吧,我跟那人说好了,咱们付银子,他管买树苗跟种树。等种成了,咱给他两亩地半两银子的钱。” 林宝茹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一个山头能种树的地儿大概有百十来亩,除去半山坡能嫁接成甜桃的野桃林,余下的地儿怎么着也得有九十多亩。 这样算下来,如果都种成了,工钱该有二十多两银子。可长成的无患子树,却能提供成千上万斤的天然皂素...... 到时候,天然皂林直接能成了林家作坊的底气。哪怕有一日,皂液跟洗护用品的方子又被人窃取了去,那无患子里天然的皂素,也得成了外面作坊争相抢购的东西。 哪怕外人发现了无患子的用途,甚至有办法提取皂素了,但在短时间内,也没有可能跟她手里已经成林的山头竞争。 在林宝茹看来,这买卖是稳赚不赔的。 她心里简单算过之后,就定下了这事儿。 当然,对刘书来的一通奉承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道,三人说说笑笑,甚至都没感觉过了多久,马车就进了桃溪村。 也就是这会儿,刘书来忽然眨了眨眼,看着自家二弟惊奇又不确定的问道:“二弟,你这一道好像没怎么咳嗽啊!” 刘书言愣了一下,显然也没反应过来。 倒是林宝茹笑着附和道:“二弟咳嗽是显轻了。” 她递了一杯蜜膏水过去,斟酌了一下说道:“二弟回去了,该再让大夫瞧瞧。往日里我常听我娘说,村里也有生病的人会因着心情转好,而病情大好。说不定,二弟也有了什么机遇呢。” 因着有些话,她没法直白的说。毕竟她一直觉得,刘夫人对他的过度保护,于他调养身体是毫无益处的。但这话要是说出来,倒像是没了人情味似得。 刘书来闻言,立刻说道:“咱回去的时候,就顺道去一趟长春堂。” 对于看大夫的事情,刘书言其实打心底里是不乐意的。这么些年,要说他同谁打交道最多,那必然是大夫了。 且不说他真难受的时候,就是寻常时,娘都会隔三差五的寻了大夫给他诊脉,哪怕次次所得的结果所听的话,都无所差别。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大哥大嫂惦记着自个,便是不愿意,他也不忍心拂了俩人的好意,所以没多想他就点头应了。 刘书言接了蜜膏水喝下,原本因着说话有些干燥的嗓子,瞬间就被滋润了。他喟叹一声,感慨道:“大嫂熬得这蜜膏真好。” 说道这的时候,他忽然愣了一下,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才犹豫的看向自家大哥大嫂说道:“昨日下午跟晚上,我喝了几杯蜜膏水。今早起来后,感觉嗓子难受,在吃饭前又喝了一杯。之后嗓子虽然还有些发痒,可却没往日时候那般难以忍受了。” “说起来,上次有这般好的感觉,该是娘托人从京城寻回那瓶御用蜜膏的那段时间......”刘书言说着,就看向了林宝茹,“大嫂,你这蜜膏......” 林宝茹没想到刘书言会这般问,直接就愣了一下。 倒是刘书来大刺拉拉的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嗤笑道:“什么御用不御用啊,你大嫂连柳林镇都没出过,你还指望她去京城寻个御医学熬蜜膏的手艺?” 许是脱口而出后,他又觉得自个的话上了黑心莲的面子,所以赶忙补救道:“不过你好好读书,以后考个状元进京面圣的时候,我跟你大嫂倒是能跟着你去开开眼。到时候,说不准你还真能寻个御用大夫教你嫂子手艺呢。” 说着,他自个就先笑起来了。 边上的林宝茹也跟着笑道:“相公说的是。这就是咱农家人自个治咳嗽的法子,算是偏方。以前家里人受寒咳嗽拿不起药,就会寻些土法子熬点甘甜的蜜膏,不说能治病吧,好歹能喝上一口带滋味的汤水。” 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农家院里白糖金贵,还真不是谁都能喝到甜汤的。也就是家里孩子老人病了,能煮上一碗糖水。余下的,也就是在山上自个寻点水杨柳之类的草药,自个熬些喝了,然后发发汗就算去病气儿了。 要说谁家舍得用一篓子梨,又是家冰糖又是加川贝跟蜂蜜的熬蜜膏,她还真没听说过。至少,在桃溪村的地界上,是没听过那般人家的。 其实刘书言也就是那么一提,他心里惊讶大嫂熬出的蜜膏喝起来比京城御用蜜膏还好。可他却也就是那么一惊讶,并没有怀疑的意思,更没有觉得大嫂要是真能熬出御用蜜膏有什么不妥。 毕竟,他觉得,自家大嫂学什么都快,哪怕是出身农家,但那头脑却比寻常人都聪明。但凡她听过的看过的,就没有不会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如今二房门前的空地被修整的极好,所以马车直接就听到了坡上头。 在院子里带着小山玩的采荷,听到动静赶忙就一道小跑着出来了。 如今过了几个月,采荷倒有了些大孩子的模样,就算看到自家大姐十分欣喜,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没个规矩的直接冲上去。 倒是能小跑的小山,发现三姐不跟自个抢大姐了,一脸喜庆的撞进了自家大姐怀里。他一边扒拉着自家大姐的腿往上爬,一边仰着小脑袋咧嘴说道:“大姐大姐,小山好想你啊。” 林宝茹顺势把人抱起来,颠了颠故意取笑道:“哎呦,上回不是还跟大姐讲你是小男子汉了,不能总被大姐抱在怀里吗?来来来,让我看看咱家小男子汉,脸红了没!” 小山闻言,赶紧搂住她的脖子,使劲儿把脑袋埋在自家大姐的肩膀上,“不给看不给看。” 姐弟俩说着话呢,听到动静的王氏就从屋里出来了。 她身后,还有妗子钱氏跟舅舅王树林跟王虎子。 他们几个看到刘书来兄弟俩正从马车上往下拾掇东西,赶紧过来搭手。 林宝茹见到大家都聚在屋里,不仅有些惊讶。按理说,明儿就是二表嫂徐青青跟孩子的满月酒了,他们该在家里准备才是,怎的来这儿了? 不过虽说心里有些惊讶,可她还是笑着同人打了招呼,然后问道:“舅舅,妗子,二表哥,你们怎么来了?二表嫂跟孩子呢?” 素来利落干脆的钱氏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二表嫂跟孩子在屋里呢。虽然说明儿办满月酒,不过按着时间算,昨儿你二表嫂就已经出了月子了......” 柳林镇这边讲究做满月酒,男长二,女短一。也就是说,男孩满月酒要推迟两日,女孩要在满月之时提前一日办酒。 这是个什么说法,林宝茹不太清楚,不过前头王氏是同她说过一嘴的。自然,听到妗子说二表嫂带着孩子来串亲了,她也没觉得不对劲。 倒是王树林,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家外甥女,半天还就埋着头从刘书来手里接了东西,闷声往屋里去了。 虽说今日来接的人多,可林宝茹敏锐的感觉,一院子人没一个喜悦欢喜的。哪怕是妗子舅舅家新添了人丁,正该是得意的时候,都没半点轻快模样,反倒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林宝茹的心情也渐渐凝重起来,只是碍于跟亲还有刘书来跟刘书言兄弟俩,自个也不好直接把疑惑问出口。 “二弟,你是先歇一会儿,还是先招呼了孩子们过来,给大家讲讲学问?”头进屋子的时候,林宝茹转头看向刘书言,小声询问道。 刘书言也不是个没眼力劲的,原本他就心思敏感,如今一进门又看到王氏几个面上强撑着的苦笑,心里就猜测着怕是她们有什么家务事要说。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避开。却没想到,他还没想好说辞呢,大嫂就给了台阶。 刘书言点头道:“先同孩子们讲讲余下的三字经吧。”停了一下,他又看向王氏几个说道,“婶子,我这回来带了一些笔墨纸砚,需要提前准备一下,所以就不同大伙儿歇着了......” 王氏见他还真是实心实意的要给孩子们讲课,心里哪能不高兴?不说能让孩子们学成什么才,可能读书识字也是好的,至少以后出去了,买东西都不用再看着各家店铺的旗子猜人家是卖什么的。 而且,她现在也算是管着一个作坊的人,且看自家.宝茹行事儿也学出了几分关窍。自打二少爷在她家讲过一回课后,村里的多少婆娘跟族亲,再见到她的时候,可都是笑脸相迎态度好的很。 那话里话外,可不都是感激她家寻了门好亲,让村里人都跟着沾光了。 就连族里的几位大辈儿碰到她了,都会语重心长的叮嘱几句,说但凡家里遇上事儿了只管招呼一声,他们林家旁的不行,出份人力是足够的。 自家.宝茹叮嘱的,让村里孩子捡那什么果子的事儿,村里可都惦记着呢。孩子捡回来的能换些铜板,可有些个下了活儿的乡亲顺手捡回来的,可是半文钱都不会收。 甚至里正说要招几个人,帮着她们二房在前山那整出一条道儿来的事儿,都半点没让她操心。除了真正来上工修道的,余下的一些个现在家里的婶子大娘,又是帮着她熬豆水,又是帮着做上工饭。 但凡王氏一不好意思,人家就笑呵呵的说是拖了她家的福,不然自家的臭小子哪能捡个树枝描描画画的在地上写大字儿啊。 当然,她也知道这也是因着自家不藏私,但凡采茹几个跟着王狗子学过的字儿,都会交给别的孩子。 不过这却并不妨碍,她对刘书言这个毫无架子的读书人的好感。 想到这里,她就赶紧说道:“用给你搭手吗?要是用,我就让采荷把她二姐叫回来,你们准备的也能快一些。” 刘书言笑着摆了摆手,赶忙说道:“不用不用,等会儿若采茹妹子想学,直接过来就行。在家的时候,这些笔墨也都是我自个拾掇的,这些不算费事儿。” 毕竟也不是什么上好的墨条,更谈不上要让人伺候磨墨了。 加上林宝茹知道刘书言不想掺合她家的事儿,所以在一旁搭腔道:“娘,先让采荷去村里招呼一下,就说二弟来了,看看哪家的孩子愿意来听会课。由她跑这一遭,也省的耽搁时间了。” 王氏一听这话是正理儿,赶紧打发了采荷出门。 而林宝茹自然,就顺带指派了刘书来去上回讲课的厢房收拾。 这么一来,再进屋的时候,就只剩下王氏跟林宝茹,还有大舅王树林一家了。 进了屋,林宝茹把小山放下来,先去逗弄了几下炕上躺着的孩子。 小家伙儿才满月,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只是眼下他到底还小,每日里除了睡就是吃,真正玩闹的时候并不多。所以,饶是林宝茹稀罕的厉害,也没能让小家伙瞅她一眼。 “表嫂,你这身子还弱呢,这时候带着孩子走这一遭,多受罪啊!”林宝茹帮着小家伙盖了盖小褥子,小声说道,“我以前听我娘说,女人坐月子可不敢马虎,但凡一马虎后半辈子可就遭罪了。” 若她不关心也就罢了,她这么一关心,倒是让徐青青羞愧的直接红了眼眶。 倒是一旁钱氏语气僵硬道:“宝茹,你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别你心疼她心疼出错来,再把她养成个白眼狼了!” 徐青青一听素来对她极好的婆婆这般说,那泪珠子再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你倒是会,自个犯了大错,以为抹抹眼泪珠子就行?你也就是在咱家哭哭啼啼的,能惹了咱的担心。可你回你娘家试试,看你对她们抹眼泪珠子,她们会不会心疼过你?”钱氏越说,心里越难受,本来算得上刚强的人,那眼眶也红了一圈,显然是真真伤了心。 林宝茹皱眉,眼看着徐青青哭哭啼啼,又见自家妗子说的虽然难听,可神情里还是有些不忍的。 她心里生了猜测,若说只是婆媳关系,那事儿肯定不可能闹到自家这里。就算说要让当姑姑的王氏做主,那也大可让人捎信,把王氏叫回王家去说道。 所以,今儿闹得这一场,定然还是跟自个家有关的。 她又看了看舅舅跟二表哥,却见他俩都蹲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脸不吭声。那模样,是又为难又羞臊,半点不敢抬头...... 就在林宝茹脑子里一个猜测一闪而过的时候,钱氏就又开口了,“我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见过哪家像你徐家一样,盘算着扒拉婆家的东西就算了,竟还有脸算计外嫁姑姑家的东西!你徐家的脸皮,还真是比城墙都厚了,我说起来都觉得丢脸!” 王氏见自家嫂子越说越气愤,赶忙劝说道:“嫂子,你消消气,许是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呢。” 然而要不是早就问清楚了,钱氏又怎会拉着刚出月子的儿媳妇跟孙子上门来? 她这人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之前知道自家儿子在徐家受了委屈,也知道徐家亲家母明里暗里抠唆她家的钱,挑唆她家儿媳妇往娘家拿钱,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为别的,就为着儿媳妇进一家门不容易,且她跟儿子都是懂事儿的。 可哪成想,她那懂事儿老实的面皮底下,还藏着别的心思呢! 要只是徐家人撺掇也就算了,前几日自个听到她跟亲家母念叨后,上去质问的时候,她不仅没有认错,反倒是质问自个这当婆婆的,为何要偏心外嫁的姑姑跟外甥女。 钱氏就算再心软,在听到儿媳口口声声说,她爹跟兄弟需要银子,她能怎么办的时候。一颗心,也已经哇凉哇凉了。 这就是她疼着护着的儿媳妇,明明自个办了昧良心的事儿,却还觉得是该着的。 钱氏只要想起那日的事情,就觉得羞臊的厉害,一口气更是死活咽不下去。 “你看看,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姑姑还一心为你说话。”钱氏咬牙切齿的看着徐青青,一字一句道,“你今儿拍着胸脯想想,你做的那些事儿,对得起谁!”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亏得你姑姑跟表妹,打知道你怀孕就惦记着你。你害口的时候,她们想法设法的寻摸稀罕吃食送过去,你生了孩子,这些个吃的用的,有多少是她们托人捎过去的?就是你娘家亲戚过去,咱老王家准备的那些点心,又有几块不是你姑姑给的?” 说着,钱氏就愤愤的拍了拍炕边,双眼通红道:“你自个说说,你对得起谁?” “你问我,你爹跟兄弟需要银子,你能怎么办。那我问你,你姑姑她们这么些年,食不果腹几个孩子跟着只能吃混了观音土的饼子时候,她们怎么办了?现在她们好不容易把日子过起来了,你凭什么拿着你姑姑家的营生,去给你娘家换光景?” 钱氏越说心里越难受,到最后,直接就泣不成声了。 虽说后来她们两家行往起来了,可因着置气,放任林家老婆子跟老大媳妇欺负王氏娘几个,甚至让几个孩子跟着王氏过了几年猪狗不如的穷光景。这件事,是她最后悔也是最觉得亏欠王氏娘几个的事儿。 但凡当时她能放下气性好好寻了自家妹子谈一回,或者逼着王氏把宝茹送回去住上几日,她也不至于半点信儿都听不到。 如今,几个孩子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偏生事儿又坏在了自家儿媳身上。 要是王氏几个对这个儿媳不好,让她怀恨在心就算了。可就是她这当婆婆的,都觉得小姑子一家对徐青青是极好的。 就算她当初怀着身子过来闲住的时候,王氏几个都把她像个娇小姐一样照顾。不短吃穿不说,每回给工钱的时候,王氏跟宝茹都会额外多给他们包个红封,说是给徐青青养身子用的。 不说钱多不多,单单说这份情谊就是难得的。 可徐青青做了什么,但凡她有一点良心,如何能做出那样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林宝茹一看钱氏激动的都有些喘不上气了,赶紧上前去伸手给她拍着后背顺气儿,一边柔声安慰道:“妗儿,有话好好说,别激动,当心伤了身体。” 钱氏心酸的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叹口气哽咽着说道:“我是觉得对不住你们娘们,心里难受。” 林宝茹赶紧笑了笑,冲着炕上睡得酣甜的小家伙努了努嘴,笑道:“就算是天大的错事儿,在我这小侄子跟前,也算不上什么了!妗儿,还有啥能比得上咱们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呢?” 其实话说道这个份上,林宝茹便是再迟钝,也能猜出内里缘由了。这事儿跟自家有关,且还跟自个家的生意有关,除了皂块方子泄露的事儿,林宝茹不做它想。 其实早些时候,她就猜测过,甚至同她娘王氏念叨过这事儿。不过当时,她只猜着或许方子会从作坊内部流出去,却没想到她们作坊没有问题,有问题的竟是她家从未防备过的徐青青。 说实话,往前多少日子,林宝茹都没有怀疑过她。 一来,她是妗子看好的儿媳妇,依着妗子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情,若这儿媳妇品行有瑕疵,那妗子肯定是容不下的。 二来,打一开始相处的时候,徐青青就是腼腆且老实的脾气,不争不抢,又孝顺又温柔。就算是在林宝茹面前,她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 况且,当时妗子一家在作坊里干活,可怀了双身子的徐青青,却只是在院儿里帮着做做饭罢了。 这种情况下,谁能想到她会动了那份心思,偷偷琢磨了作坊里制皂的法子? 林宝茹扶着钱氏,直到她没刚刚那般激动了,才进里屋帮着大伙儿倒了些热水。 这会儿王氏的心里也不好受,可虽说不好受,却也只是觉得有点伤心,并没有自家嫂子那般羞恼。眼下,她见性子倔强为人爽利的嫂子竟掉起了眼泪,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到底她是心软了,哪怕心里不舒服,可王氏还是挨着自家嫂子坐下,小声安慰起来。 至于哭哭啼啼的徐青青,她倒没开口劝说。 毕竟王氏就算再圣母,也不至于因着几滴眼泪,就原谅一个想要把自个闺女辛苦研究出来的挣钱路子,全盘端给娘家的人。 若是以前,许是王氏一看到嫂子跟侄媳抹眼泪,就该心疼的帮着说些软话,好让自家闺女松口把事儿掀过去。可现在,经历了与老宅那些人的一番撕扯,王氏哪里还会像以前那样不分场合的做老好人? 且不说她们一家如今的日子,全是靠着宝茹过起来的。就单说这作坊,但凡有这种大事儿,那宝茹不开口,旁人便没有开口说原谅的资格。哪怕是她这当娘的,也没道理逼着自个的闺女,为侄媳妇退一步...... 所以,打徐青青一早来哭哭啼啼的说起这事儿后,王氏就打定主意不回应。她甚至想着,寻个空子让刚刚外出跑铺子回来的林磊子往刘家跑一趟,捎信让自家.宝茹对这事儿心里有个底儿,免得明日满月酒时,再闹出啰祸来。 哪成想,她信儿还没捎出去呢,闺女就回来了。 不过回来也好,倒是能当面说清了。甭管自家闺女是恼了还是怒了,总归是在自个跟前,有自个当娘的撑着她呢。 王氏想的通透,所以没答话。 而林宝茹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可面对着真心疼自个的妗子,她还是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其实这回的事儿,不是徐青青,应该也会有别人。而且,林家作坊总是要寻个契机做提升的,这回正好给她提供了机会。 不过哪怕这是事实,林宝茹也不会傻到直言相告。毕竟,她这次能轻拿轻放,那下次呢? 这回有徐青青,那日后万一是鲁大娘,马婶子,又或者是她们家的儿媳女婿呢?都是沾亲带故的,且都与自家有着极为亲厚的情谊,难不成到时候他们犯了一样的错,自个也能轻拿轻放? 时间久了,作坊里的其他人,还怎么会把作坊里各种制作流程跟方子当个事儿去保密呢? 林宝茹心里拿定主意,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她自顾自的把热水倒好,等听到采荷几个在外头的嬉闹声,才拍了拍小山的屁.股,打发他跟大伙儿一道去厢房挺故事。 现在的小山,本来也不是能坐得住的性子,这也就是稀罕自家大姐,才勉强在炕上安生了会儿。 不过他一听到外头有声响,那半截身子都快趴到窗户口上了。等他听到大姐的话后,就有些为难了,“可是小山喜欢大姐,想跟大姐一块玩。” 林宝茹嗤笑一声,戳了戳他的小脑袋瓜,“你大姐又不会飞,你去学了三字经,回来再跟大姐玩也不晚啊。” 本来还犹豫的小山,一听这话,眼睛就忍不住一亮,欢呼道:“还是大姐聪明......那大姐可要等着我,不许偷偷走......” 林宝茹一点头,还没说话呢,就见小山已经兴冲冲的朝着正屋外头跑去。待到了门口,他还不忘回头冲着自家大姐摆了摆手,“大姐要说话算话。” 林宝茹好笑的应了声,心道看来上回,自个趁着他睡着跟刘书来刘书言离开的事儿,是真让小家伙伤心了。这都多久了,还忘不了呢。 待到送走了小山,她就叹口气看向自家妗子,“妗子,你也没恼,现在屋里都是咱们自家人,有什么事儿咱说出来,弄个明白就是了。” 因着前头小山的打岔,加上林宝茹的安抚,钱氏的情绪算是慢慢缓和下来了。 她默然良久,最后深深出了一口长气,看向还抹眼泪不敢抬头看人的徐青青说道:“今儿咱先不说旁的,老.二媳妇,且自个同你表妹说说做下的那些事儿吧!” 说完,她就扭头半个目光也不分给徐青青了。甚至,连炕上的孩子,都忍着没多看一眼。 别说是她,就是王树林跟王虎子,现在都是不知该有什么脸面凑上去跟王氏娘俩说话。 因着羞愧,在那会儿林宝茹看到孩子夸孩子虎头虎脑的时候,王家爷俩都没好意思搭腔。 尤其是王虎子,自打知道自家媳妇做的事儿后,心里就备受煎熬。 先前的时候,他心疼媳妇在娘家不受重视,总想着把好的都给她。就是自家爹娘跟嫂子,都常心疼她年纪小,做什么都省着她。 甚至后来,他去徐家做活儿,不说别招待甚至直接被当成了牛马对待。那时,他也想过同自家媳妇闹脾气,甚至一开始的时候,他连提都没提,就是担心媳妇为难。 可哪里知道,就算自个后来说了,她嘴上说着心疼自己,转身就利用自个来姑姑家套话了。 王虎子觉得,自个就跟个傻子似得,对着徐家掏心掏肺,却被媳妇娘家嫌弃,被媳妇当傻子利用。最后,落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他心里哪里能没怨,就算勉强压下来那埋怨,可只要一想起媳妇做的事儿,还有徐家人的嘴脸,他就觉得愧对姑姑一家。 也就是钱氏这人,一辈子讲究个清白做人,所以打仨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天天说人穷志不短,做人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使得王虎子兄弟仨,没一个偷奸耍滑的,跟没一个能为着银子舍弃了良心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现在,别说林宝茹会不会怪他们,就是他们自个心里大概都过不了那个坎儿。 徐青青捂着脸,抽泣着说道:“宝茹妹子,是我对不住你......” “我以为我娘就是想照着你的法子,自个做点香皂豆卖,好给家里添个进项。哪里知道,她跟我哥竟然会生出那样的心思。”一说到这里,徐青青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真的没想到,她们会把从我这里听来的事儿,说给顺来杂货铺听啊。” 其实那日被自家婆婆质问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后悔了。只是面对爹娘跟兄弟,她是真没办法拒绝,更没办法看着爹娘拖着年迈的身体去给小弟拼聘礼。 “娘,宝茹妹子,你们就怪我吧。我是实在没办法了,管不了他们,可又不能真的不管他们。”徐青青心里也崩溃的厉害,月子的时候她娘同她说话时,无意中说漏嘴了,她才知道他们竟然把方子卖了,不仅得了银子,还在顺来杂货铺给她兄弟寻了个好差事。 当时,她心里又急又恼,让她娘赶紧把银子还了,把她兄弟叫回来,要不然她以后在王家还怎么做人啊。 可她娘却当场变脸,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胳膊肘往外拐了。她娘还说,她是当闺女的,就该给娘家扒拉东西,看顾着娘家。 若徐青青她娘甚至还气急败坏的说徐青青没出息,若她是个有出息的,能在林家作坊给她哥跟兄弟寻一份好差事,哪里还轮得到她爹娘去费心? 许是越想越委屈,且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徐青青直接把头埋在胳膊里,团着身体抽泣道:“我娘......我娘还把姑姑捎给小乖的银锁给抢走了......” 徐青青还记得当时自家娘亲是怎么说的,当时她一边拉拽儿子脖子上的银锁,一边念叨着:外甥外甥就是姥姥门前一条狗...... 那个时候,徐青青的心真的是千疮百孔,又疼又难受。 她争不过她娘,说不过她娘。又担心闹出动静来,让婆家人听到了瞧不起自个,所以只能忍气吞声,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可最后,她娘竟然一点遮掩都没有,堂而皇之的在小满月酒的时候,说起她兄弟在顺来杂货铺得了管事儿看重的事情。 这么一来,公婆哪里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这样,就有了她明明心里难堪羞愤的要死,却还强装无谓的事儿。甚至,在婆婆指责她的时候,一贯是柔柔弱弱的她,一反常态的说出那句难不成要她逼死爹娘的话来。 徐青青泪眼朦胧,哭得不能自己,到后来说话的时候,嗓子都嘶哑起来了,“我知道我没脸这么说,可是我真没想过会害了姑姑家......” 她这么一说,钱氏就赶忙探身去翻看襁褓里的孩子,却见自个孙子脖子上果然就只剩下一根红绳,那上头缀着的银锁早就不见踪影了。 而原本小孩子白嫩的脖子,甚至还被勒出了一道血印子,显然当时徐家老婆子摘那银锁的时候,下手丝毫没顾忌孩子。 钱氏咬牙切齿,瞪着眼睛气愤道:“怪不得这些日子,你总是遮遮掩掩不愿意让我抱孩子......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徐家老婆子也当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说完,她就抹着眼泪看向自家男人跟儿子,“你们回村,去叫上几个大辈儿,咱去徐家说理儿去!” 徐青青见自家婆婆真动了肝火,睁着红肿的眼睛,赶紧扑上去说道:“娘,娘,求求你别把事儿闹大了。我家小弟正在说亲呢,要是把事儿闹大了,还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给他啊。” 她的话音刚落,钱氏还未曾开口呢,地上一直一言不发的王虎子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你家爹娘,你家大哥,你家兄弟,你家的人是人,怎么我们王家的人就不是人了?” “你看看你儿子,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他都被你娘当成一条狗了,难不成你还想让全家都巴巴的上赶着奉承你娘?”王虎子也是真的怒了,他这人不怕吃苦,甚至对媳妇往娘家递钱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在遇到事儿的时候,自家媳妇还是一心想着娘家,这让他心里出奇的愤怒。他是真想看看,自个娶的这媳妇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明明娘家嫌弃她就跟嫌弃一颗野草似得,而自家从爹娘到姑姑妹子,哪个对她不必徐家人好? 可她怎么还能任由她娘家人轻贱他们? 不光是轻贱他们王家的大人,就连一个月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你既然瞧不起王家,看不起王家的孙子,那就别上门找不自在。 这一个月里,但凡钱家人上门,他们一家都是欢欢喜喜的招待着,好吃好喝不算,等人家临走的时候,他们还会点心零嘴儿的给捎带上。 一想到这些,王虎子就打心底里觉得沤得慌,恨不能扇自个几个大嘴巴子。他是上赶着献什么殷勤,指不定自个在人家眼里,都是连条狗都不如呢。 自打东窗事发后,王虎子虽然气恼,但还真没发过脾气。如今他乍然发作,直接惊的徐青青愣在了原地,甚至连抽泣都不敢发出声音来了。 “徐青青,今儿当着爹娘跟姑姑的面儿,我也不怕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我跟儿子,还是要你那只想着吸我跟儿子血吃我跟儿子肉的娘家人!”王虎子勉强压着怒气,赤红着双眼紧紧盯着徐青青,一字一句说道,“你要是还要咱们这个家,就别再护着徐家。你要是想护着徐家,今儿咱就和离......” 徐青青猛地摇头,哭道:“我不和离,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啊。” 王虎子紧紧攥着拳头,咬牙追问道:“那我要跟爹去徐家讨个说法,你还管不管?” 徐青青哽咽一声,希冀的看着王虎子,小声哀求道:“虎子,我求求你,别闹了行吗?我保证不会有下回了。” 王虎子闻言,呵呵冷笑两声,“是不会有下回了,咱们今儿就和离,你要是要孩子就抱走,要是不要,他还是我们王家的心头肉。” 徐青青摇头,死活不应这话。 不过王虎子也是铁了心的闹个清楚,所以压根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直接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和离,咱们就去衙门走一趟,让大老爷给断个是非曲直。左右当初我们一家来作坊干活的时候,都是签了保密文书的。大不了我就是蹲大牢,到时候你跟徐家还得被人戳脊梁骨。” 他这话一出,徐青青的心就彻底慌了。她赶忙爬起身来,看着钱氏跟王氏哀求起来,见钱氏跟王氏撇过头不看她。她索性就看向了林宝茹,眼看就差要下跪磕头了,惊的林宝茹直接侧身往一旁闪了闪。 林宝茹心里犹豫要不要开口,毕竟眼下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徐婆子竟会半点不把闺女跟外甥当人看。 而徐青青呢,虽说是个老实的,可这也太没是非观了。说她是伏弟魔,都算是好听的了...... 可眼下涉及到的不光是自个作坊方子的事儿,更涉及到了王家的家务事,她一个外甥女实在不好插嘴。就算是想劝两句,也没那个立场啊。 难不成,她要劝着妗子一家忍下这口气? 别说她做不到,就是做到了,也没法开这个口。不说徐家人怎么算计王家的,就说她们对待一个孩子的态度,就足够让人怒火中烧的了。 要是换做是她,怕是会直接打上门去了。 王虎子见她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心里也有些难受,甚至还有些心疼。 可一想到,如果这回不能让她受了疼,许是转天她就能忘了徐家的作为,忘了她的保证。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一回两回就罢了,日日都这样,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就算他心里再舍不得,却也不能把整个家都搭进去。 襁褓里本来睡得香甜的孩子,许是感受到娘亲的情绪,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一张小脸儿,直哭的红彤彤,让屋里的人都跟着掉起了眼泪。 徐青青七手八脚的抱起孩子,声音嘶哑的哄道:“乖乖,娘在呢,娘在呢......”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眼泪珠子就接连掉了下来。 这下,王虎子也忍不住了,往上走了两步搂住娘俩一道哽咽起来。 “媳妇,你心疼心疼你男人,心疼心疼咱儿子,咱往后好好过日子行吗?” 徐青青感受到熟悉的关怀,那眼泪流的越发厉害,张张嘴却半点声音发布出来,只能胡乱的点着头。 她以后不管了,就算以前公婆跟虎子没计较过自家娘亲抠唆她手里银钱的事儿。可每天里她都心惊胆战的,唯恐惹了虎子跟婆家嫌弃。 而这回,她一边帮着娘家打掩护,心里一边受着煎熬...... 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 王虎子抱着她跟孩子痛哭了一场,最后还是钱氏看不下去,红着眼把孩子接过来哄了起来。 这么闹腾了一场,倒是让徐青青跟王家几口人,都发泄了出来。憋闷了许久的郁气,也算是消了。 林宝茹没吭声,去打了两盆热水来,让几个人收拾了收拾。这么半天又哭又闹的,实在是狼狈的很。 第二百七十九章 待到洗了脸,喝了几口热水缓过劲儿来后,徐青青才满脸羞愧道:“是我错了,往后我再也不会了。” 至于不会什么,她没仔细说,可在场的却都听明白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商量该如何善后。 本来还想给徐青青个教训的林宝茹,此时却也狠不下心来再杀鸡儆猴了。尤其是看到舅舅跟妗子那为难的模样后,她还是心软着说了,这事儿对作坊的妨碍不大。 可纵然听明白了自家外甥女的打算,钱氏跟王树林几个依旧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最后,王家人商量着,日后农忙时候去顾着地里活儿,等到地里不忙的时候,他们就来作坊做工,为期三年他们都不再要工钱。 也就是说,未来三年,他们给作坊里打白工赎错。 林宝茹自然是不应的,简略的同几人说了一下自个打算把作坊生产的重心,从皂块转想皂液。所以,这回顺来杂货铺就算得了便宜,也只是捡了她要舍弃的东西。 为着安舅舅妗子的心,她还特地拿了之前留下在家里做对比用过的皂块,让几人用过后,仔细分析了顺来杂货照猫画虎最后只学了个模样的事儿。 饶是知道了内情,钱氏还是觉得自家做了亏欠林家二房的事儿,所以说来说去,都没松口不赔偿。 林宝茹知道她是想要个安心,最后只能应了让王虎子在作坊里白干两年。要是以后徐青青来做工了,两年内也不给工钱。 哭的眼睛肿成核桃的徐青青,临走时又郑重的林宝茹道了歉。不过她走时的心情,可是比林宝茹刚来时见到的时候,要轻快许多。 大概这就是无债一身轻,哪怕只是心债。 怎么说啊,徐青青这人不坏,只是有些糊涂。若不是这次王虎子下了狠心的逼她一把,而她又的确舍不得孩子跟相公,许是她还会继续糊涂下去,最后与王虎子渐行渐远。 反正不管怎么说,事儿是了了。 送走王家人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刘书来也凑了过去。 “怎么了,那会儿是捅了马蜂窝了?一家子哭哭啼啼的。” 林宝茹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才是马蜂窝,你全家都是马蜂窝。” 说完,她就哼了一声,拽着自家娘亲回屋说体己话了。 被哼了的刘书来,摸了摸脑袋,疑惑道:“我说的不对?怎么还骂人了呢。” 最后,还是林宝茹担心他自个无聊再生出什么鬼心思来,所以直接拾了一盘糖渍桃肉给他,让他安安生生的去厢房里守着那群皮孩子去。 虽说他自个学问不好,字儿写的也差,可要帮着刘书言教一群未曾启蒙的孩子,还是够用的。 刘书来哪里耐烦去教孩子啊,奈何抵不过自家黑心莲手里甜美的桃肉,最后只能迫于淫,威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厢房。 林宝茹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人当真是没救了,不过是让他去帮着看下孩子,也至于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这要还是大些的孩子,若是月子里只会哭闹的孩子,岂不是会要了他的命? 林宝茹光是想想那情形,就险些要笑出声来了。 王氏倒是不知道这一处,等她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刘书来去厢房。 “没想到姑爷也能浪子回头。”王氏看着自家闺女心情颇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前的时候,娘还怕你进了狼窝受欺负呢。” 娘俩回屋里收拾了一下桌椅,又把杯子洗好,这才说起了旁的事儿。 “前几日你们让人送了那么些个瓜果来,可是把村里的老娘们看的都羡慕坏了。”王氏说着,就从柜子里取了俩拳头大的石榴,一边给闺女剥着,一边拉了自个闺女坐下说话。虽说自家闺女嫁了人,心没有向了外,她是觉得的欣慰。可当娘的,哪里能为着点好东西,就让自家闺女难做? 所以,她还是仔细说道,“往后可不敢总往娘家送东西了,你们来带也就算了,平时还差人送来,那像什么话啊!你们有这份孝心,娘就满足了......” 林宝茹愣了一下,看了看她娘手里的石榴,念起前几日庄子上报收成的时候,管事儿的确说石榴园子今年收成极好,光往各府卖石榴挣得就比往年多好几两银子。 当时,她确实想让人往家里送些的,只是碍于自个实在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刘家媳妇,所以思来想去,最后就没真动那心思。 却没想到,现在她娘竟说有人送了许多来。 “娘,我......没好意思开口让人往回送东西。”林宝茹顿了顿,思索片刻说道,“大概是婆婆或者相公让人送来的。” 王氏见自己家闺女不似是说谎的,俩人呢又把话这么一对,哪能想不到这是亲家夫人让人送来的? 大概是为了让她收的心安理得,亲家夫人才让人依着闺女跟女婿的名义送来。 这么着,王氏知道亲家夫人当真没有错待闺女,实打实是把闺女当自家人看了,她心里越发感慨起来。以前,倒是她小肚鸡肠了,还曾担心过闺女落到婆婆手里,讨不了好呢。 王氏知道自家闺女在婆婆跟前,的确过得舒心,这才拉着闺女的手嘱托起来,“你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情理人,你这当小辈儿的也得念着婆婆的好。” 林宝茹赶忙点头,“娘,我知道,你放心吧,咱家就出不来生分孩子。” 说到了一会儿家里事儿,林宝茹就试探着跟她娘提起了余江楼的事情跟昨日上公堂的事儿。 不是她想让王氏担心,而是怕自个今儿说当面说清楚。日后她娘从外人口中听到上公堂的事情后,心里会更害怕更担心。 如今她慢条斯理的,一点点挑着捡着的把事儿说上一遍。总比她娘回头不明真相,听着外人添油加醋的各种传言来的好。 至于关于林有志的那些事儿,她也没藏着掖着,一股脑说了个清楚。 不是她落井下石,而是林宝茹担心,得到消息的章氏或许会再出昏招。 而且她也不能确定,一直没再闹腾过的奶奶刘氏,能眼看着最喜欢的孙子有牢狱之灾而不找上门来。 林宝茹倒是不怕她们找去刘家,只是担心章氏跟奶奶刘氏会来寻她娘闹腾。 王氏听说林有志竟下了狠心陷害自家闺女,心里不禁一冷。 听到闺女说没事后,她才压下眼底的酸涩跟水汽,担忧说道:“那你婆婆跟姑爷,可有说什么?” 林宝茹摇了摇头,赶忙说道:“婆婆跟相公半点没有责怪我。在事儿了解了以后,婆婆专门去寺里给我跟相公请了平安符。至于相公......”一提起刘书来,林宝茹就忍不住轻笑起来,“今日娘瞧见了,他是真没觉得我哪里不对,反倒是十分心疼我。” 王氏一听这话,当下就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娘......大堂弟因着我被赶出学堂,且还下了大牢,我听李家那边的意思,许是还会同他和离。”林宝茹试探着说道,“要是大伯母跟奶奶寻上门来,让我改口想办法放了大堂弟,那该怎么办?” 王氏闻言,不仅眉头一紧,咬牙切齿道:“她们要是真有脸上门说这事儿,我就敲锣打鼓的让一村子人给评评理!” 许是气愤的紧了,她还叮嘱林宝茹千万莫要相差了,不能为着个害人的堂弟,把自个的名声搭进去。 毕竟王氏也不糊涂,若自家闺女真改了口,那之前岂不是默认了林有志背地里诬陷闺女的那些罪名? 别说什么仗势欺人跟胡作非为了,就是一个磨镜可就能把一个好人家的闺女毁了的。 本朝男子的龙阳之癖尚且不容于世,更遑论是女子了。 林宝茹见自家娘亲当真不再似以前那样心软唯唯诺诺了,不由把心放了下来。 她娘能自个想通透,且生了气性,自个也能少些担心。 余江楼的事儿说完了,林宝茹自然就开始打听自家大哥跟赵月季的事儿了。 提起儿子的亲事来,王氏就忍不住笑了,“说起来,你哥也是有福气的。”既然提起自家儿子跟赵家闺女的事儿来,她就不免感慨一句,“月季那闺女是个懂事儿勤快的,就是娘没得早,小时候也受过苦。” 关于赵月季小时候的事儿,林宝茹打赵老叔跟梅老婶那也听说了不少。如今看王氏的意思,那姑娘当真是个好的,性子温和却也有自个的主见。所以还没见面,她对自个这准嫂子心里就生了好感。 听娘亲的意思是,赵屠户那边也是满意自家大哥的。 加上现在大哥已经开始各村杀猪收猪了,每个月也能攒下不少钱,想来要是顺利的话,明年就能攒够聘礼了。 当然,虽说林满仓心里总想着自个慢慢攒成亲的钱,可王氏这当娘的当婆婆的,也不可能半点不添的。 不说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她就是不想让人看扁了月季那闺女,更不想让月季觉得嫁错了人家。 所以,王氏现在也没少为准儿媳攒物件。 俩人说了会闲话,就提起了作坊的事儿。 也就是这时候,林宝茹才知道,作坊里按着她的法子生产出的皂液都装了许多罐儿了。 如今,她们存放皂块的屋子,存量足足的,但凡放出去足够所有还同林家作坊有打着交道的铺子拿货了。 王氏一边说,一边就取出一个小罐子,“这是按着你的法子,往里加了香料的皂液。用这皂液洗过的衣裳,香喷喷的,一两日都散不尽香味儿。娘用了些日子了,真心觉得比之前的皂块好用的多。” 林宝茹对自个的方子,自然是有信心的。原本她自个用红糖发酵的无患子,使用起来都比普通洗衣裳的皂豆子强许多,更别提现在往里面添了纯天然的香料跟护肤的精油。无论是从味道上,还是触感上,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了。 “还有你磊子哥跟富贵哥,前些时候一直在外县谈买卖,眼下也有了眉目。这个月咱们镇上是没多少商户订货,可他俩人却往外县的几家铺子里,卖了三百多块香皂豆,还有七八百块的美容皂跟养颜皂。前些日子,打他俩手里订货的几个掌柜子,还额外要了几十盒胭脂水粉。” 王氏说着,就拿出了账本,“加上刘家那边铺子卖出去的各种玫瑰水跟护肤水,还有跟你李大哥那出的货。” 第二百八十章 “娘粗略的算了一下,咱们这个月的进项,虽然比不上前俩月,但是也算不得差。” 说道正事儿上后,林宝茹也就不再纠结舅舅家的事情了。她跟王氏对了一下九月份的账目,算下来盈余竟也有二十几两银子。 虽说二十几两银子不算多,可对于被顺来杂货铺抢走了本镇大半生意的林家作坊而言,不可谓不难。 林宝茹笑道:“娘,你看着吧,咱作坊的好买卖还在后头呢。” “这娘是信的。”王氏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感慨道,“先前你非要招人去外县谈生意,娘还觉得有些不踏实呢。没想到才过了半个多月,咱在外头的生意就见到成效了。” 如今是王氏管着作坊的账目,她自然清楚,这二十多两银子里,至少有五六两银子是靠着林磊子跟林富贵在外寻到的门路挣来的。 否则,只靠着柳林镇仅剩的两三家相信林家作坊能翻身的商户,还有李货郎的摊子,就算顶了天也卖不出多少。 至于刘家铺子就更别说,那本来就是作坊最大的依仗。 林宝茹笑了笑,“这是刚开始,往后不光是柳林镇的铺子,就是附近县城的铺子,也得求着从咱这里订货呢。” 只要打开外头的市场,把林家作坊的名声宣扬出去,就不怕没买家上门。 林宝茹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于其被动的等着外地的掌柜子听说林家皂业的名声,倒不如她主动出击,先把东西铺出去。 到时候,用惯了皂块皂液,且习惯了护肤养颜的人,谁还会受的了再回到用草木灰洗头,用淘米水洗脸洗澡的日子? 先不论那些爱美的女子,如何追捧林家作坊生产的美容妆品。便是那些糙汉子们,大抵在习惯了皂块的便利后,都不想再费事儿的筛淘草木灰了。 毕竟,用不起美容皂跟皂液,那三四文钱一块的皂豆子,还是能买的起的。 更何况,对于作坊跟铺子的生意,林宝茹心里还有另外的盘算。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所以她也只是在心里琢磨琢磨罢了。 娘俩把作坊的事儿扒拉了一遍,又去作坊里瞧了一圈。 眼下的作坊,按着林宝茹的意思做了细微改变,加上大伙儿各司其职,几乎是真的建成了一条效率极高的生产线似得。 反正那效果,是超过了她的预期,这倒是让林宝茹颇为惊喜。 如今作坊的生产,几乎不需要她在费心,就连王氏也能渐渐放开手脚了。 说句真的,现在就算是二房全家都因着事儿不在家了,只要作坊的上工的工人没有集体不来,这作坊都能顺利的运作下去。 同鲁大娘几个打过照面后,林宝茹又去了一趟前山那边。如今前山的道儿已经修到了林宝茹看中的那个野树林边上。如今,那些无患子也就是鬼见愁果子,直接就能源源不断的被各家孩子们捡来送去林家二房院儿里。 不过林宝茹这次来,倒不是要看那无患子的树林子,而是瞧了瞧山坡下头的地势。一来是为着种树做打算,二来也是想近期在山脚下,另起一座专门发酵熬制无患子洗护液的作坊。 她再回到家,进屋跟王氏提了自个的打算。 现在王氏算是第一批知道自家闺女把最不起眼的鬼见愁果子,变成能换银子的皂液的人。而且按着闺女刚送去作坊的方子,这皂液还能通过与姜、何首乌跟十几味中药材一起熬制,变为最滋养头皮跟头发的洗发液。 甚至,还能同美容皂跟养颜皂一样,洗脸护肤。 她是亲身体验过的,这效果可是明显的很。 所以,对于闺女说要寻人大面积种植鬼见愁的树林,且还要盖作坊转们熬制那果子的事儿,王氏是半点没犹豫的就同意了。 怎么说啊,王氏知道自个的斤两,就算现在慢慢学会了许多东西。可打骨子里,她是没自家.宝茹的能耐的。 自然,她就想的清楚,自个就算不能帮衬闺女,也不能在闺女生了主意的时候,脱她的后腿儿。 俩人商量好作坊的大体位置跟轮廓,又按着之前盖屋后作坊的规模搂了一下账目,觉得大概也要准备十五六两银子。 除此之外,林宝茹还画了几张图纸,让王氏回头寻了张木匠,让他帮着打些器具,到时候好晾晒存放无患子果用。 娘俩定下了前山那边的章程,时间就不早了,日头都已经上了头顶。 这会儿,来帮忙做饭的婶子也笑呵呵的过来了。 “嫂子,在屋里吗?” 一听到声音,王氏就赶忙起身往外迎了出来,她笑道:“在呢在呢,赶紧进屋坐会儿。” 那婶子看到王氏娘俩出来,先是打量了几下林宝茹,随后就忍不住乐道:“哎呀,有些日子没见宝茹丫头了,这会儿瞧见了倒像是变了个人似得,好看的紧,就跟画上出来的闺女似得。” 她一边说,就一边把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放在了房檐下头,“前晌去摘了些柿子,回头你给孩子们用凉水腌一下吃个稀罕。” 林宝茹捂嘴笑道:“婶子可别夸我了,夸的我都没脸见人了。” “嗐,本来就长的俊,有什么可害羞的。”说完,那婶子就看向王氏说道,“嫂子,你说你是怎么生的啊,能生出这样有福气的好闺女来,我这看看都觉得眼红了。” 自家闺女被夸了,王氏心里哪能不欢喜? 她眉开眼笑的看了自家闺女一眼,掩着嘴笑着的回道:“要不怎么说我命好啊。不过磊子娘,你可别光看我。谁不知道你家磊子是个能干孝顺的,娶的媳妇也是个懂事勤快的,咱们村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你呢。” 磊子娘心情极好的应了个是,说实话,以前的时候,她也是一肚子糟心事的。 倒不是说儿子儿媳不合她的心思,而是因着家里太穷了,吃一碗粥都得算计着。可她当娘的自个省出来吧,磊子宁可倒了也不吃。 次数多了她就不敢再省自个的口粮了,再加上她家本来也没几块田地,就修的那点地儿勉强够一家子糊口的。偏生磊子因着前几年跑外摔伤了腿脚,到现在都干不了重活儿。 如此一来,磊子便是整日里在外头当小工,也只能挣个十文八文的,都不够买一家人的口粮。 时间长了,磊子媳妇心里能痛快?俩人虽然不吵不闹,可少不得因着手头拮据闹别扭。 不过如今好了,磊子媳妇在林家作坊里寻了个活计,磊子也因着有跑外的经验,得了份差事。 前两天庙会前,林家二房还给他俩一人包了个红封子,说是让一家人过庙会用呢。虽说里面不过就几十文钱,可放在农家院里,也够好生吃一顿肉饺子了。 这事儿,谁不羡慕? 别人家有没有感觉,她是不知道。反正她是觉得,自打自家儿子跟儿媳进了林家作坊干活以后,她们一家子都和美了许多。 想到这里,她就越发感激起林家二房来。 “哦对了,我来是跟你说一声,今儿就让吃上工饭的乡亲们,去我那吃一顿。”磊子娘眯眼笑道,“你也能安生的在家好好待回闺女跟女婿。” 上午采荷去各家各户寻学字儿的孩子时,就已经说过是自家大姐带着刘家两位少爷回来了。那一道问一道说的,磊子娘能不知道? 所以,头晌午前,她才没上门来帮着做上工饭。 王氏赶忙摆手,“这怎么好,还是来我这吃,毕竟是给我干活儿的,哪能去你那里闹腾?” 磊子娘见她不应,拉下脸来故作不高兴道:“瞧你说的,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儿,哪会闹腾啊。你要是再这么生分,往后我可就不敢等你这大东家的门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氏就算再觉得不妥,也没法再坚持了。 不过磊子娘把事儿揽过去,倒也真帮了她。毕竟,王氏也的确不太想,在闺女好不容易回来的时候,招呼了一群上活儿的乡亲来吃饭热闹。 且不说闺女跟女婿要跟着受累准备收拾,就光是想着人多眼杂的,许多话她都没法跟闺女叙,王氏就有些心焦。 “你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那会儿我还琢磨着,家里该怎么摆桌子呢。”王氏笑着送磊子娘出门,一边连连道谢,“你说要让女婿还有刘家二少爷跟大伙儿一道吃吧,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要是都摆成席面吧,咱家里也没那么多好东西......” 磊子娘拍了拍她的胳膊,说道:“大家伙都知道,再说了,你能慢待了咱自家的闺女跟女婿,还能慢待了来咱们村教孩子们识字儿的小先生?” “到时候,再让人家小先生觉得咱们村的人不讲究,往后不来了,那才后悔呢。”磊子娘说完,就又不放心的小声问道,“家里的鸡蛋跟菜够吗?要不行,我一会儿让兰子去园子里摘几个秋茄子跟豆角,再拿点鸡蛋过来!你是招待女婿跟小先生的,席面可不敢潦草了,免得让人看轻咱村里的闺女。” 第二百八十一章 王氏知道她是个实诚人,要自个没说清楚,许是她还真会让自家孙女送了东西过来。 于是,王氏赶忙笑着说道:“家里都有,之前宝茹在家的时候,就规整的菜地跟鸡舍。” “那菜地跟家里的鸡鸭,采茹跟采荷照顾的都道实,打那入了夏菜地长起来以后,家里就不缺菜了。还有那几只鸡崽子,现在一天能下五六个鸡蛋,家里攒下了不少......” 最初的时候,宝茹就是想着能养个鸡鸭下蛋,平时让采荷跟小山吃点好的。过年的时候,家里也能添个荤腥。 王氏记得,当时她还因着家里穷犹豫过,生怕费了力气养不活那鸡崽子鸭崽子。 哪成想,那几只鸡鸭竟真的被自家采茹跟采荷养成了。夏天的时候,她们又捉了几只鸡崽子,眼下跟大鸡养在一块。整日里那鸡舍跟鸭舍叽叽喳喳热闹的很,又哪里会缺鸡蛋啊。 磊子娘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因着惦记大锅里熬着的上工饭,她也没再多留。 送走了磊子娘,林宝茹就开始张罗晌午饭了。 王氏也没闲着,见自家闺女不用自个搭手做饭,她索性就打了盆水,然后坐在灶房门口,一边洗着柿子一边同自家闺女有一句没一句的唠起嗑来。 如今她们家算是真真的没有烦心事儿了,以前为生计遭难,就想着要是有一天能吃饱穿暖就行。后来,自家.宝茹卖柴禾,做生意,甚至起了作坊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足户。 等到手里有钱了,她就盼着闺女能寻个好婆家。可等宝茹真嫁出去了,她心里又总是担忧的。 不过如今,她看着自家闺女跟女婿相处的十分融洽,俩人不仅没有以前外人猜的那样,反倒是其乐融融蜜里调油。这让王氏的一颗心,彻底放在了肚子里。 说心里话,王氏一回想起来,就觉得跟做梦似得。 因着用皂液跟护肤水越来越细腻白皙的双手不停搓洗着柿子上的斑点,饶是觉得有些凉意,可也压不下王氏心头的欢喜。 “前几日.你爷爷让人捎话,说想你们姐几个了,我就带了采茹跟采荷过去。”王氏低眉顺目,神情平淡的说道,“他跟你奶老了很多,我都没想过,你奶那壮实劲儿,会老的走路都打踉跄。看着他跟你奶奶那没个生气儿的样子,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林宝茹知道她娘提起这事儿来,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意味着她替一家人原谅了老宅那边。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她家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时候了,离开了那个境地再看,就好似以前的报复跟仇怨真的不值一提。 莫名的,她就想起一句话来,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方式,不是埋怨跟厌恶,而是要比她过的更好,让自己成为她永远不可触及的一种人。等再见面的时候,轻视她无视她蔑视她。 当时,林宝茹只觉得那句话有些圣母。可现在看来,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如今她家的生活,跟以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在村里的地位,都再不是被人提起来就觉得怜悯可怜。 相反,倒是大房跟老宅那边,再难在村里生了水花。 哪怕她们从未在意过谁家同老宅那边交情好,可一些想要巴上二房的人,都上赶着去奚落刘氏跟林老汉。哪怕有些人心里不忍去挤兑,却也不会再想以前那样,见着刘氏就亲亲热热的喊个婶子大娘,甚至鲜有人再去寻她串门。 而林宝茹自家,亦然,要不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老宅那边的近况,怕是她们一年都想不起那边一次。 尤其是林宝茹,若不是昨日林有志蹦跳出来闹腾,许是她后半辈子都想不起那个跳梁小丑来了。 现在的她,深切的明白,自个早已脱离了当初弱小的形象。回头再看,无论是老宅还是林有志他们,都再难让她费心思。 当然,不在把他们放在眼里,并不意味着能容忍他们上门寻事。但凡他们再找事儿,林宝茹依旧不会留半分情面。 她看了一眼王氏,见王氏并没有旁的情绪,只是有些感慨跟惆怅,如此也就放心了。 “人各有命,如今奶奶不再像以前那样吆五喝六的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爷爷也能安生些了。” 王氏显然是想起了自家婆婆当初的所作所为,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了,以前你爷爷哪指望的上她伺候啊。不过前些日子我过去,却发现你奶奶越来越知道照顾人了。” 林宝茹剁了几段排骨,侧头看向王氏问道:“娘,这排骨是清炖还是红烧啊?” 她这么一打岔,王氏也就顾不上感叹了,笑道:“红烧吧,我记得上回姑爷来,挺喜欢吃你红烧的那几样菜的。” “娘,你看看,这才几天啊,你就又开始偏心了。”林宝茹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就清炖,让他饿肚子去。” 她话音刚落,刘书来就捧着个空盘子,从厢房踱着步子出来了。 他看到自家黑心莲又在灶台前头忙活,眼前一亮,赶忙凑了过去,“娘,娘子,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偏心不偏心的啊?”一边说,他还一边探头往锅里看过去,“这是要做什么啊,闻着怪好闻的。”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嗔笑道:“你这是长着兔耳朵不算,还长着狗鼻子呢!” 刘书来眼珠子一咕噜,转头就厚着脸皮跟王氏告状了,“娘,这丫头可是一点规矩都没了,你可得管管了。” 王氏见俩孩子感情甚好,心里很是欣慰。于是在刘书来凑过来的时候,她就好笑的开口道:“宝茹那丫头一惯是个有主意的,我可管不了。” 刘书来咧嘴,叹了口气沮丧道:“那可惨了,娘,你是不知道,我在家里的地位有多低。先前的时候,我娘好歹还顺着我,可自打她有了儿媳妇,那简直就是看到我就嫌弃。就是家里的下人小厮,人前人后都是少夫人长少夫人短的,搞得我伤心的很......” 林宝茹听他越说越来劲,而自家娘亲也被带着一个劲儿的瞅自个,不由有点心虚了。然而心里发虚,可面上却不能显露,不然刘书来还不得蹬鼻子上脸了? 她抬手就往刘书来脑袋上丢了块切好的萝卜块,“过分了昂,说的好像你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似得。” 刘书来抬手接住那块萝卜,张嘴就啃了一口,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苦不苦你不知道啊,连甜食都给没收了,天天给喝没滋味的汤水。” 王氏在旁边压了压笑意,看着自家闺女说道:“听娘的,那排骨就红烧吃。一会儿我磨点花生糊,你给姑爷熬个花生酪!” 刘书来高兴起来,赶忙丢了手里的萝卜,去帮着王氏洗柿子,顺带着还拍了拍王氏的马屁,“还是娘对我好,怪不得我一回来,就觉得快活呢。” 他本来就是个会插科打诨的,若真要讨好人,不过几句话就能把人哄高兴了。更何况,是从没遇到过这般嬉皮笑脸又能说会道人的王氏。 一连串的讨好下来,可是让王氏这当娘的心里舒坦了,越发觉得自家闺女命好,是否极泰来了。否则,怎么能让一个人人笑话,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纨绔子,转身就知情懂趣儿了? 王氏心里高兴,连连催促着自家闺女再做几样零嘴儿。反正家里东西都齐全着呢,要是忙不过来,她过来就帮着打下手。 刘书来闻言,殷勤道:“哪用娘搭手啊,有什么活儿,我帮着干就行了。” 这么一来一去的,他可就哄了王氏去屋里找花生了。 林宝茹见自家娘亲几句话就被哄走了,不禁对着刘书来呲了呲牙,“过分了昂,这回表演可太浮夸了,有点用力过猛了!” 刘书来满不在乎的嗤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依我的经验看,一般丈母娘都吃这一套。” 林宝茹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啐道:“说道好像你有过多少丈母娘似得!” 说完,她也不等刘书来再冒出什么话来,直接指派着他去边上。 “我不洗,就那丑不拉几的东西,实在配不上本少爷的气质!” 林宝茹脑壳抽了抽,冷笑道:“随你,反正这东西能熬糖稀,晾干了还能做饴糖。你要是不愿意洗,大不了我就少做一道菜呗。” 刘书来咽了口吐沫,满脸不信的看了看林宝茹,又瞅了瞅地上丢着的一堆疙瘩菜。 “......”这东西能熬糖?当他是三岁小孩啊! 不过心里虽然疯狂吐槽了几句,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蹲坐在一旁去洗菜了。 果然,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刘大少本直了。 席面准备的不算细致,不过虽说没有杀鸡宰鸭,可烧肉炒蛋,还有家常小炒,跟林宝茹专门烧炸的豆沙卷跟甘甜清美的花生酪,在农家院里也算得上是丰盛了。 刘书来虽说挑剔,却也知道顾忌着场合。所以,哪怕是王氏自个腌的萝卜丝咸菜,他也很给面子的夸了好几句。 至于自家黑心莲独家熬的花生酪,简直差点就让他直接喝饱了。 许是吃的高兴,刘书来也是各种给林宝茹带高帽,就差当着王氏的面儿表忠心了。那模样,看的林宝茹,是有羞臊,又尴尬无语。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过王氏却十分高兴,直到几人走的时候,她都不忘把整摊子糖渍桃肉,还有晌午时候,自家闺女刚做好的饴糖装好塞给刘书来。 得了甜食的刘书来,喜滋滋的冲着林宝茹挑眉,“我跟你说,这可是专门给我的,你可没道理再给我拘了。” 林宝茹扬眉,十分嫌弃的扫了他一眼说道:“瞧那出息!就这么点东西,也值当的嘚瑟。” 尤其是那会儿他殷勤的又给自个夹菜,又哄自个吃饭的模样,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会当他是什么二十四孝好相公呢。 亏得自家娘亲欢喜的笑的尖牙不见眼了,要让她知道,这家伙只是为了贪图她那点吃食,怕也要跟着瞧不上眼了。 这厢俩人斗了几句嘴,就听到外头有婶子大叔的喊声了。 “刘小先生......刘小先生......” “外头怎么了?”刘书来先撩了帷幔问道。 车夫停下马车,刚要回话就见几个挎着篮子的乡亲围了上来。 这下都不用他再询问,车里几人就听清楚大伙儿的意思了。 “宝茹,刘小先生在车里吗?”到底是当村的媳妇,就算跟林宝茹算不上相熟,也能搭上话。 林宝茹愣了一下,旋即就在大伙儿殷切的目光里反应过来,这应该又是一波来寻刘书言送礼的。 想到这里,她就笑着说道:“在呢。” 于是,刘书言又手足无措的接了许多东西。那些篮子里的东西,依旧不算贵重,有柿子甚至还有自家腌制的咸鸡蛋跟小菜,可各个都是挑的个大又好看的,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直到几人出了村,刘书言还有些为难呢。不是他看不上这些东西,实在是觉得自个有些受之有愧。 自打来了两回桃溪村,他才知道世上百姓受穷苦折磨的何止一二。饶是桃溪村这样,因着林家作坊,各家日子渐有起色的地方,一村子也不一定能供的出一个识文断字的秀才,更别提旁的村落了。 而他来了两回,也不过是教着几个孩子学写了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教了几句三字经,却也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启蒙。 只是微薄付出,哪里受得起大家的感激? 就在大家都还未曾上心的时候,这个少年,心底里对自己对世人,竟也生出了些许不同。 回去的路上,几人去了一趟长春堂。 长春堂是柳林镇最大的医馆,且还有自己的药房。加上坐堂都得大夫,都是远近闻名且医术颇为精湛的。所以日日来这里上门求诊拿药的病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不过这些,对刘书来而言,全然不是问题。 长春堂的大夫,也算是常去刘家的了,一瞧见几人过来,就猜到要给刘家二少爷诊脉了。 他倒也没拿捏,仔细询问过后,就开始探脉问诊,片刻后摇摇头说道:“二少爷还是肺虚久嗽、热病伤阴,便是温养着,也要些时日。” 不过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虽说脉象上未曾有明显好转,但他瞧着刘书言整个人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朝气跟精神。 于是,老大夫略作思索后,摸了摸胡子,看向刘书言说道,“不过今日我观二少爷的气色好了许多,燥咳的次数似乎也比平时少了......” 刘书言点点头,看了一眼自家嫂子,随后说道:“不瞒您说,这些年但凡入秋之后,我常因着咳嗽难以入眠。不过昨晚,虽说中间可干咳几回,可也算是睡了会儿安稳觉。” 至于是为何如此,他虽然有猜测,却没直说。 虽说大哥跟嫂子都觉得那蜜膏算不得什么金贵东西,可曾喝过他娘千方百计寻来的御.用蜜膏的刘书言却知道,嫂子熬制的东西比之京城寻来的蜜膏,效用并不差几分。 他不知道嫂子是从何处学到的法子,可却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如今嫂子的皂方、熬制蜜膏的方子,还有她所会的一系列东西,若放到外面,怕早就让人抢的头破血流了。 现在他们不过是因着桃溪村跟柳林镇并不算大地方,消息往外流通的也算不上多,否则若惹了真真的贵门觊觎嫂子手中的生财方子,怕他们刘家也护不住她。 况且,蜜膏是嫂子熬制的,她不开口应承,自己又怎能随意往外宣扬? 想到这些,刘书言就寻了个说辞含糊过去了。 虽说刘书言的身体并未大好,可知道他如今情况略有起色,刘书来几人也是高兴的。 等回到家,刘夫人知道后,心里头更是欢喜异常。 她也不是愚钝的,若说这两日家里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自家儿媳熬的那蜜膏水了。所以,哪怕她嘴上没有追问,心里也是感激的厉害。 于是,本来就喜欢林宝茹的刘夫人,如今对她更是满意。 甚至到了天黑休息的时候,她都没忍住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感激菩萨保佑,让他儿子走了这般大的运道,给刘府寻了个如此有福气的贤妻良媳。 可不就是有福气的? 自打宝茹进门,她担忧的事儿全都不成事儿了。 什么门第,什么出身,在宝茹面前哪里还值当的提啊! 接下来几日,林宝茹的日子不可谓不舒坦。没有那些个仗着身份上门的刘家人指手画脚,而各间铺子里不管是老油子还是新被提拔上去的伙计掌柜子,也都各司其职,稳稳当当的。 至于拿回扣跟中饱私囊的事儿,虽然算不上被杜绝了,可那些老管事儿的到底也知道收敛了。 而刘家族长一行人,更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大摇大摆的连用带拿的把铺子的货物搬回家去了。毕竟,谁也不想像族长那般被拽上公堂去丢脸。 加上江先生亲自带出的几个账房,都算是踏实的,把铺子里的账目都做的清楚明白,便是有人存私也无所遁形。 这让以前刘府的许多做糊涂买卖的铺子,都不再像以前那样乌烟瘴气了。 其实林宝茹并没做什么,不过是狠了狠心,用了个釜底抽薪跟杀鸡儆猴的手段耍了耍威风罢了。 毕竟,刘夫人曾经顾忌的东西,她跟刘书来全不在乎。在肃清铺子里的蛀虫时,她自然就丝毫不会手软了。 在她看来,刘府因着情谊送出去的人情跟东西是一回事。可刘家族人暗地里私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她的想法,刘书来那肯定是赞同的。而刘夫人,虽然还有担忧,可也不想伤了儿媳的心,索性彻底撒手不管。 就这样要是还不能把刘府的生意收拢起来,那才是要说不过去呢。 其实刘家族里也不想撒手啊,奈何地契跟铺子的房契,全在刘府名下。不管说到哪里去,于情于理,他们也没法堂而皇之的霸占着。 林宝茹也是个知道放权的,虽说她把铺子从刘家人手里拢了回了,却没想着要事事亲力亲为。 先前她刚接手铺子跟账本的时候,一来是因着不熟悉,需要全部查看一遍,好对刘府的产业有个了解。二来,也是为着重新规整那些铺子跟生意,免得让自个盲目的掉进刘家族人的圈子里。 现在不一样了,那些意图挤兑她们一家,甚至起了歪心思的刘家族人,还有像刘家族长跟叔公那样想要把自个管着的铺子占为己有的人,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了。 那林宝茹,自然不可能还去做什么夜以继日,又盘库又查账,还得管着经营的东家少夫人了。 况且,现在账房有江先生管着,她是信得过的。 而酒楼布庄还有胭脂铺子跟香料铺子,也都有可靠的掌柜子看管,哪里还用得着她每天费神劳力的跑去忙和? 当然,眼下林家作坊跟胭脂铺子的生意,在柳林镇许多人看来,还是生意惨淡。甚至大半天,都不一定有一两个人上门去买东西。 加上顺来杂货铺为着排挤林家作坊跟刘家的胭脂铺,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外面进了许多胭脂水粉,用起来竟跟刘家铺子里买的相差无几。 偏生,他们为着早些拖垮刘家跟林家,好自个一家独大,竟做起了把售价定在了进价之下的赔本买卖。 外人不知深浅,只看到顺来杂货铺人满为患,且镇上的大小铺子摊贩,皆去他那里订货。 却不知,顺来杂货铺的掌柜子,现在早就是骑虎难下了。 而对于这些,林宝茹是半点没在意。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自家作坊跟铺子运转越来越靠近正轨。 反倒是顺来杂货铺的举动,多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的。 刘家胭脂铺掌柜子,早就得了少夫人的底细,自然也不着急。而那些伙计,更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半点没有担心差事不保。 那些伙计却不是对自家东家有信心,而是先前在铺子里售卖皂块之前,生意一直都是不冷不热。那个时候,他们十天半个月里,卖不出几样东西,那都是常事儿。 更别提现在,铺子里生意虽然少了,可好歹每日还能卖些货呢。 而且掌柜子每个月,往官家夫人那里送的货,没有百两也是几十两了。 这样一想,谁还担心会铺子会关门啊? 毕竟,现在再不济,总不能比前几年还差吧。 有了这个想法,刘家的伙计可不就半点焦虑都没有吗?平日里该如何,现在还如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甚至为了拿到多奖的那几百文铜钱,他们是绞尽脑汁的卖货,就盼着趁着生意差的时候,能显出自个的能耐来。 刘家这边是一派欣欣向荣良性发展的劲头。可最近风光了一个来月的顺来杂货铺,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前头铺子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可也只有在后院儿搂账的掌柜子,急的口舌生疮,恨不能没碰过什么皂块的生意。 “掌柜的,少东家让你过去一趟。”说话的小厮,眼睛红肿,显然是之前哭过一场的。 孙掌柜都不用问,就能猜到,肯定是少东家发了脾气。 其实不说少东家眼下脾气大,就是他都看着那些账本,都想骂娘。 他是知道少东家跟刘家有过节的,可没想到就那点过节,就能让少东家不顾一切的跟刘家死磕。 之前便宜卖皂块就算了,毕竟就算一块便宜一半,他们也有赚头。 可现在,少东家竟让人在背地里高价采购刘家铺子的胭脂水粉,然后换个包装打上顺来的标低价卖出。 短时间内,是瞧着自家铺子名声鹊起,可外后三两个月说,还真不一定哪家笑哪家哭呢。 别说是他,相比是傻子都知道,这种生意就纯粹往外扔钱的。甚至,那钱是直接扔进了人家刘府里。 孙掌柜这几日,没旁的事儿干,只要一闲下来就忍不住看账本。每看一回,就觉得脑壳要炸一回。 到今儿,他闭着眼都能算出之前每日里,顺来杂货铺卖多少赔多少的账目了。 孙掌柜皱着眉头往外走去,“怎么回事,少东家又为什么动怒了?” 那小厮摇摇头,叹口气小声说道:“前几日少东家不是给个花楼女子赎身了吗,今儿他兴起就叫那姑娘陪着一道来铺子里。却没想到,在书房里,那姑娘竟撒着娇的让他买一瓶难求的玫瑰水......” 小厮说的隐晦,不过孙掌柜却听出的话音。 少东家肯定又胡闹了,许是在兴头上,那不开眼的姑娘就求东西了。要只是寻常的女人家家的物件,还不至于惹恼了少东家,偏生她非要玫瑰水。 现在谁不知道,玫瑰水就是刘家的招牌。 其实不光是玫瑰水,还有旁的护肤水跟养颜露,整个柳林镇也只有刘家铺子里才有。 说是一瓶难求,半点不夸张。一个月里,能让寻常富家女眷抢上三两瓶,都算是好的了。 现在但凡林家作坊里一出那些养颜露,一大半就直接供给了刘家铺子。而刘家铺子,在售卖之前,会先往各县的官宦人家送一些。 以前的时候,许多官家女眷是瞧不上那东西的,觉得林家作坊不过是个穷乡僻壤小地方出来的,就算生意红火了,也做不出什么好玩意儿。 可自打知府夫人让人寻过之后,就接连有想拍马屁的夫人跟着购买。 时间长了,好用不好用的,谁心里还没个谱? 所以,现在不等刘家铺子里上货架呢,那些玫瑰水跟养肤露多半就已经被官夫人们定走了。 偏林宝茹还定下一条规矩,日后铺子里的玫瑰精水跟养颜露,只卖给明媒正娶的正妻跟嫡出小姐。余下的偏房跟外室,便是手捧千金,都不卖。 这么一来,可直接把林家作坊生产的玫瑰水拔高起来。 但凡是做正妻的,哪个愿意被个偏房比下去?可寻常人家,相公敬重发妻,却都会更.宠.爱妾室,凡有礼物多半都会往妾室手里送。 而现在,林宝茹的规矩一出,那些精油制成玫瑰水跟养颜露,可不就成了所有正妻身份的象征? 所以,哪怕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的皂块销量跌了下来,可单看她护肤养颜的其他产品,就已经是一种不可替代的存在了。 这样的情况下,刘家铺子每月能余下三两瓶,放在铺子里卖,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现在,少东家自个的女人,巴巴的讨要刘家的物件,那就跟往对头铺子里送银子有什么区别? 他能高兴才怪。 孙掌柜暗暗叹了一口气,虽说心里有了底儿,可他却更忐忑了。 少东家是撑着一口气跟刘家拼,但孙掌柜却知道,自家铺子乃至东家手里的作坊,都不是刘家的对手。 他们这回,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可是他心里就算再清楚,那也不敢提不敢说啊。 孙掌柜的进书房的时候,就看到被扔了一地的书本跟账册,而被他家少东家带来的女人哪里还有半点风尘娇媚模样?此时,那女子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显然是被吓破了胆子,就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他眼观鼻鼻观心的进了门,想到自家少东家阴晴不定的性子,只行了礼就站在一边,半点不敢先开口询问少东家寻他来有什么事儿。 倒是气急败坏的男人,啪的一声又把一方砚台扔到地上,恶狠狠道:“孙掌柜,一会儿让人把这娘们给老子扔回窑子里!她不是喜欢什么玫瑰水吗,让她跟她那些恩客要去。” 说完,他也不管那女人怎么哀求的,直接让小厮把人拖了出去。 许是听不到女人的声音了,他的气才消了依稀。 “这么多日子,也没能掏出林家做玫瑰水的法子来,你也是真真没用!再给你三天,要实在不行,你就重新买些瓶瓶罐罐的,把从刘家弄来的那些往脸上擦抹的东西,再倒换个瓶罐挂上店里的招牌卖出去。” 孙掌柜的一听这话,心里就暗暗叫苦,“少东家,这还不满一个月,咱铺子里已经赔进去七八十两银子了......” 言下之意,若是再用这么法子把林家作坊的玫瑰水跟养颜露收过来,费时费力不说,银钱上也不知要再费用几何。 毕竟,胭脂水粉好说,就算价钱高那也是有限的。 可玫瑰水跟养颜露,动辄一瓶就要一二两银子。再加上要重新买一些上得了台面的琉璃瓶跟罐子......那成本就高了去了。 况且,现在从州府到各个县的官宦人家后宅,全都认林家跟刘家的招牌。 他们顺来就算插手,怕是在短期内也得不了好。 然而坐在书桌后头的男子,听了这话却彻底恼了,“你当老子缺你这俩钱?你只管去,回头准备好了,老子亲自让人把东西送去我舅舅府上。老子还就不信了,有我舅舅家帮衬,还能比不过个乡下村姑!” 孙掌柜的见他恼了,浑身一抖,连忙应下,“若是有牛大人帮忙,那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提及牛知州,孙掌柜的就不敢再劝说了。 毕竟,眼前的赵家少爷,可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少爷性情阴沉险恶的多。 自个要是惹恼了他,许都可能见不着明儿的日头了。 林宝茹跟刘书来是不知道顺来杂货铺背后所谓的不择手段的少东家,竟就是赵立。若是知道了,怕都要惊的目瞪口呆了。 怪不得顺来杂货铺一直跟刘家的铺子不对付呢,敢情是真有仇怨啊。 毕竟,赵立先是被刘书来几人吓的不能人道了,后头又被林宝茹把脑袋直接砸破了。这两件事,哪一件提起来,都是耻辱,也都是外人背地里笑话他的谈资。 偏生赵家又碍着刘夫人,不敢放他跟刘家鱼死网破。 所以,他是恨不能吞了刘府一家,可又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暗搓搓的寻些事儿,给刘书来跟林宝茹添堵。 之前他是想着,直接截了林家作坊的方子,所以让孙掌柜的从林家那边入手。哪成想,林有志几个不成事儿,半点用没有,还搭进去他们那么多工夫。 甚至后来,那乞丐都是他先寻好了,再让人领到林有成跟前的。却没想到,又叫林家那丫头逃过一劫,不仅没恶心了人,反倒让他自个怄了许久。 好不容易,孙掌柜子打王氏娘家那边钻了缝子,这才让他们有机会压了那边一头。 反正甭管怎么说,他就见不得林家跟刘家好,就算弄不死他们,也没道理眼看着他们过好了。 因着顺来杂货铺暗地里的动作,使得刘家的胭脂铺子出货越发快了。甚至,林磊子跟林富贵送到外县的货,都被顺来杂货铺的人暗地里回购了许多。 这么一来,可是乐坏了管着作坊的王氏,还有打理着胭脂铺的吴掌柜子。 到月底的时候,林宝茹也没吝啬,各家铺子卖货最多的伙计,直接得了大红封。 而作坊那边,虽没得奖赏,可每个在作坊里干活儿的人,都得了几块美容皂。 反正相较于孙掌柜的愁云满面,林家跟刘家可都过的十分快活。 除了刘家现有的几家铺子外,私家菜馆的事儿也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她如今手里有银子,刘夫人跟刘书来又时刻同她站在一处。所以她做起事儿来,倒也没觉得为难。 林宝茹不知道的是,刘夫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看好她开私房菜馆的事情。 甚至她觉得,再开个私房菜馆的事儿,完全是多此一举。 一来刘家已经有了能挣钱的酒楼。 二来她听儿子跟儿媳的意思,是想把儿媳菜式的招牌打出去。就算刘夫人再开明,再觉得儿媳心思奇巧,手艺极好,也不会真的想让儿媳去做厨娘。 可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劝说林宝茹呢,刘书来就寻了个空当去跟她嬉皮笑脸的说了一通。甚至他还应承了,这私房菜馆是他要开的,想着同儿媳学学怎么做生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夫人就算知道自家儿子是在睁眼说瞎话,也不好再说旁的。 当时,她戳了戳自家儿子的脑门,有些无奈道:“行了,当娘看不出你那点花花心思啊。” 刘书来一听这话,就有些心虚了。他是有些别的想法,因着近日里他跟黑心莲处的合拍,所以想着早些给她置办点东西,好提前准备好退路。 就算以后他俩一拍两散了,黑心莲总归是能从刘家得到点东西的,也不枉他俩成过一场亲。 毕竟,成不了爱人,也能成朋友啊。 不过刘夫人显然没想到那些,她现在可是心心念念还想着孙子呢,哪里可能想到儿子竟会有这样的打算? 要是知道了,怕是她都能直接拧断儿子的脑袋了。好端端的媳妇不要,非得七想八想胡乱盘算。 也亏得刘夫人现在只觉得儿子跟儿媳是恩爱小两口,不然也容不得儿子在自个跟前碍眼了。 “你要真有这份上进心那就好了。不过娘见着你肯为宝茹费心思,倒是觉得有些欣慰了。” 总算不是像以前那样,就对骰子牌九跟花酒感兴趣了。 当然,他不再去小倌馆,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事儿,林宝茹是不知道的。 等她知道的时候,刘夫人已经财大气粗的让账房寻了掮客,直接买下了刘书来曾提过的酒楼后面的那处房子。 对于这事儿,林宝茹心里是既惊讶又诧异。早些时候,她看出自家婆婆的犹豫,心里揣测婆婆是不想应承这个想法的。 自然,她就没再提那事儿,更不再做盘算。 可没想到,这不过三两日时间,婆婆不仅应了,而且还雷厉风行的帮她解决的房契的事儿。 虽说现在,这地方依旧是刘家的,可只要想到自个能独自撑起一个门面来,林宝茹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这跟直接打理刘府早已做了许多年的生意,感觉还是不同的。 至于到底有何不同,她说不清楚。 但当日,她还是心情极好的让人买了些山楂,欢欢喜喜的给做了一盘炒红果给刘书来吃。当然,在俩人吃着零嘴儿闲聊的时候,她也不忘跟刘书来说道几句自个喜悦的心情。 本来刘书来看到那红果的时候,心里就排斥的紧。要说他最讨厌吃什么,那莫过于苦味跟酸味的东西了。 别说是这红果了,就是外头人人都说又酸又甜裹了糖的糖葫芦,他都是敬而远之的。打小不爱吃,嫌弃的紧。 只是林宝茹不知道,她一边催促他尝尝,一边忍着心头的兴奋,犹豫道:“只是不知道,我这菜馆生意能好不。先前我吃过余江楼的饭菜,觉得味道很好,就算是常见的菜式都能做出花样来......” 刘书来嘴里冒着酸水儿,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小口。等到那红果进了嘴里,他才发现竟半点生酸味都没有,反倒是有一股子说不上的香味儿。 当即,他眼睛一亮,高兴起来。 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眼下他吃了林宝茹的炒红果,自然就该宽慰她几句。 “你做菜的味道不差,不过真做私房菜,也能只靠你的手艺。就算你脑子里盘算出几百种稀罕菜式,可比一些老手厨子,那手艺肯定不够看。”刘书来咽下一颗红果,含糊道,“所以,就算是做私房菜,你也的招人。当然,那些秘制菜肴,还是你自个上。还有你平时做菜的那酱汁儿,跟处理材料的小法子,那才是真正值钱的。” 这就相当于独家秘制,以后就算有人模仿出她的菜式,可味道上也会由差别。且她这里,本来就是头一份,余下别的酒楼饭馆再做,难免会被人对比她这里的味道。 这就相当于,前者是正品,后来的永远都是模仿的赝品一个意思。 刘书来大抵就是那种心思通透,但却不爱做事儿的人。他不过点拨几句,就让林宝茹心里满满踏实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在十月初六这个好日子的时候,刘家私房菜就悄没声的开张了。 相较于寻常酒楼开张时的热闹,刘家私房菜倒安安静静,只着人挂了牌匾就算了事儿了。 就连伙计跟厨子,都是从刘家酒楼那边叫来的。让人乍然一看,还以为这是刘家开了第二家酒楼呢。 最初几日,生意清淡,路人张望的多,进门的却没有几个。就算有进门的,可一问价钱就直接摆手转身往酒楼去了。 不过林宝茹也不担心,左右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已经让人注意到了,那就不算让她失望。 闲来无事,她索性就在厨房熬了两锅卤汁。与旁人熬卤汁不同,林宝茹打卤水初成,就往里放了各式骨头跟肉,还有一些豆皮跟腐竹。无论当日有无卖出,一锅汤绝不空熬。 如此熬制,倒是让那两锅卤汁越来越香醇,便是店里的伙计没事儿了都愿意往厨房晃荡一圈。若是碰上少夫人心情好,还会捞出些吃食摆盘,让大伙儿尝尝。 近些日子天儿好,也不知怎的,柳林镇来了不少生面孔。 他们一道镇上,倒也不喜欢四处闲逛,反倒是打听本镇一道出名的茄子煲跟樱桃肉哪家酒楼可以吃到。 这东西,别说外乡人,就是柳林镇本地的都未曾听说了。 尤其是一些客栈的掌柜子,为着留住这几位出手好爽的客人,恨不能把所有的伙计指派出去打听清楚。 只是任伙计们各家饭馆酒楼的打听,就是没找到眉目。 这一波一波的来人,一波一波的打听,还真在镇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不过四五日的工夫,柳林镇都知道不知哪家馆子里,能做出让人流连忘返的菜肴,就算相隔百里的富裕人家,都慕名而来了。 一时间,这事儿都被编成了各种各样的传言,说的神乎其胡。还有好事儿的,都开始猜测,到底做菜之人是何来头了。 这事儿一直持续到十月十五以后,才有在镇上寻了两三日的外乡人,无意中进了刘家私房菜馆...... 这回他可是找到了想要的樱桃肉跟茄子煲,许久都愁眉苦脸的人,总算吃了顿痛快的。 许是吃到了自个想吃的菜肴,他再回客栈的时候,心情都好了不少。当然,惯是招呼他的小伙计,也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那伙计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客人高兴,赶忙嬉笑着凑上来问道:“老爷这是寻到喝口的菜肴了?” 他可是知道,这位爷在吃食上多挑剔。他们客栈也有饭菜,可偏生就是入不了这位的口。 如今,看他满面红光的模样,伙计能不好奇嘛。 那客人摸了摸肚子,通身舒畅道:“前头我还当外头人说的是假的,却没想到你们这柳林镇,还真藏着个好地方。”说完,他就真心实意赞叹道,“那滋味,那菜品当真是绝了。你说这肉,怎的就能被做的那般鲜嫩酥脆还能兼顾酸甜滋味。还有那茄子,就是普通的菜,偏能做出肉味跟鲜味来......” 他一边说,还一边露出个回味的神情。惹得小伙计,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老爷说的到底是哪家的馆子啊?”小伙计倒不是想自个去吃一趟,光是听这形容,就知道不是寻常人能吃得起的。 不过他现在打听好了,回头再来客人的时候,他招呼起来会更容易。 再者,自个一个小伙计,最先知道让这么多人争相寻找的馆子,说出去都是炫耀的资本。 “就是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什么刘家酒楼后头的一家私房菜馆。” 接连几日,那客人就算不亲自上门来吃,都要点了名的让客栈伙计上门来取。 而同是慕名而来的生面孔,也纷纷寻上门去。只可惜,刘家私房菜,一日只接二十桌,所以到后来,他们甚至排着队的要预定。 本镇一些要到酒楼吃饭的客人,被外头的各种传言吊的心都痒痒了,干脆咬了咬牙多花钱银子,去刘家吃一顿私房菜。 至于那些曾跟刘家有往来的人家,就算是为了卖刘家一个面子,也会来捧捧场。 不顾随着私房菜馆各式菜肴接连登场,加上预定的人家越发多起来,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把定到刘家私房菜的事儿,当做炫耀的资本。 如此,刘府名下的几件铺子,简直成了良性循环,相互扶持相互成就。 就好比,许多常买刘家胭脂铺里东西的夫人小姐,在闲逛之后,都会去刘家私房菜吃一顿饭。一来彰显夫家的财富跟能耐,二来也是抬高在自个在外人眼里的地位。 而林宝茹也趁势推出了一种叫贵宾卡的东西,但凡在店里预.存百两的客人,日后都可凭卡在刘家胭脂铺有限购买各种护肤养颜物品。 不仅如此,但凡有此卡的人,以后在刘家私房菜馆跟刘家酒楼,都可优先安排包厢跟订餐。 当然,所预付的百两银子,在每顿饭后都可直接扣除。 这样一来,刘家私房菜还未卖出去百十桌,却已经预收了将近千两银子。 可以说,短短时间内,刘家私房菜馆就成了另一个敛财工具。而其敛财速度,比刘家胭脂铺不遑多让。 除了被吊住胃口的富商跟喜欢派面的人家上门预定私房菜,三里坡李财主还专门请了两位凶神恶煞的小将军来吃饭。 事后,李玉凤还特地寻她说了,那两位一个是驻扎本县军营里的先锋官,还有一位是被他爹从州城请来的骠骑将军。要是说出去,那也是能震慑魑魅魍魉的人物。 这以后,刘书来这大少爷镇不住的人,许是他们就能镇住。 可不就是如此,赵家那边本来就跟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清楚,军营与衙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可要真抡起实力来,衙门根本不是军营的对手。 况且,这营千总看似只是正六品,可本朝重武。若真论起来,他还真不一定比身为从五品的牛知州职位低。 而刘家一个小小的私房菜馆,竟然请来了营千总,不可谓不让赵家惊心。 如此一来,赵家可不就越发谨慎了? 饶是被牛知州派来照看赵立的那瘦高男人,都开始劝说赵立不要再招惹刘家了。 郊外官道儿边上,刘书来百无聊赖的在马车上拨弄着银锭子。等到听见外头有人来寻刘达,说去过刘家私房菜了,他才从马车里丢出一锭足足五两的银块。 外头衣着体面的人,一叠声的道谢,为首的还笑呵呵的对马车里说道:“大少爷,往后再有这等好事儿,可得记得兄弟们。” 刘书来打马车里探出头来,拱手说道:“咱们常来常往,肯定不能忘了大伙儿。不过咱可说好了,打家劫舍跟坑蒙拐骗欺负良善的事儿,咱可不敢做!” 底下几人闻言,大笑起来,“大少爷放心,咱们既然答应了,就不会犯那事儿。” 送走了几波来讨赏银的,刘书来才算安生下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这么几日下来,打他手里散出去的,就已经过百两。 刘书来摸了摸下巴,心里盘算着自家黑心莲的生意,啧啧两声得意道:“哎,我真是个旷世奇才。这等办法都能想得到。” 只是......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荷包,心道只是代价有点大,前几日刚从他娘那讨来的一张银票,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贴进去了。 “少爷,是回家,还是去哪?”刘达在外头问道。 刘书来泄气的垮了跨肩膀,“回家。” 不回家能去哪?自个银子都没了,想去春香楼喝口好酒都没钱了。 要说成亲了,大抵就这点不好,花钱都不自由了。 虽然,他觉得,这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儿。毕竟,就算是不自由,身为刘家大少爷,他手里还是不会真的缺了银子的。 不过就算是不缺,他在回家后,也寻了林宝茹梳洗的空当,好生把自个夸了一通。夸完自个后,他还不忘诉诉苦,说自个真真是捉襟见肘,都许久没能跟张老.二和陈老三出去玩了。 前几日林宝茹烦恼饭馆不见生意的时候,是刘书来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说这事儿交给他解决。 一开始,林宝茹还想着,他无非是寻张家跟陈家少爷撑撑场面。却没想到,等了好几日,都不见他呼朋唤友的上门。 直到这几日,私房菜馆一炮而红,她都没想明白,刘书来到底做了什么。 如今听他仔细说起,倒着实让林宝茹惊诧了一下,再看他的时候颇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若刘书来身在后世,绝对是个十分优秀的人物。 他做事从来不循规蹈矩,甚至没个章程,可但凡他想做,似乎就当真没有做不到的。 林宝茹看着还讨夸的刘书来,抿嘴笑了起来,“就你这份脑子,不做生意当真可惜了。你要是愿意管着铺子,怕是就用不着我.操心什么了。” “不不不,我还是更适合做个坐吃等死的纨绔。那什么,我先去铺床......” 刘书来是真没想到,自个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却想着恩将仇报,妄图给他找事儿做。 这事儿,他可不能应,打死都不能应。 于是,刘书来飞快的丢下一句要去铺床,抬脚就溜了。反正,怎么着,也不能如她的愿。 林宝茹坐在梳妆镜前头,眨了眨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 可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出一个能形容刘书来的词儿来。 你要说他酒囊饭袋吧,倒是委屈他了。就他那脑子跟心眼,比谁都好使。 可你要说他精于算计吧,又高看他了,怎么看林宝茹都觉得他就是一身孩子气。 这人当真是矛盾极了,明明有个聪明的头脑,却只想着荒唐过日子。明明脾气好,心地善良,可非得在外面张牙舞爪的做个纨绔子弟。 她越想,就越觉得好笑。莫名其妙的,林宝茹脑子里就想起刚成亲的时候,自个提议让他跟自个一道去铺子里查账的时候,他一头钻进枕头下面,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等到林宝茹洗漱好后,刘书来已经闷着头半装睡了。 她好笑的拽了拽他的薄被,“也不嫌闷得难受,赶紧出来。” “我才不出去,省的你再跟娘一样,念叨着让我去做正经事儿。”刘书来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道。 林宝茹嗤笑,“你说哪有你这样的啊,巴巴的把钱财往外推。” 大抵是真觉得难受了,刘书来就扯开被子,没好气的看了林宝茹一眼,“这不就有个这样的么。” 刘书来这人,大抵是记吃不记打的,昨晚上煎熬了半宿,今儿非得还要跟林宝茹在七尺宽的床榻上争辩几句。 这不,还没说几句呢,他就在林宝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红了脸。 奇怪了,黑心莲的身材怎么越来越圆.润,就是着了里衣,都能隐约看出圆滑的肩头跟轮廓。 莫名的,他就觉得鼻子有些痒痒了。 最后,刘书来也没心思再想怎么反驳了,直接抓了里面的薄被,扬手就给林宝茹裹了个严严实实,“那什么,天儿有点凉了,别冻着了!” 林宝茹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身上一暖。 她眨了眨眼,看到刘书来脸色渐渐变红,脑子里隐约有什么念头闪过。 可没等她想明白呢,就被刘书来摁倒了枕头上,“时间不早了,赶紧睡。” 话音一落,刘书来就赶紧闭紧了双眼,无论林宝茹怎么叫,他就是不吭声了。 夜色渐浓,屋里的烛火在寂静中偶尔迸发出一个噼啪声。虽说不够亮堂,却让房间倍显温馨跟暖意。 忙碌了一整日的林宝茹,也慢慢生了困意。只是在临睡之前,她还是伸手捏了捏刘书来的鼻子,嘟囔道:“真是个傻子!” 不久之后,平缓绵长的呼吸声渐起。 微弱的烛光下,刘书来悄悄睁开一只眼,见林宝茹当真睡熟了,这才把另一只眼也睁开。 他看着睡得安稳的林宝茹,嘴角不由咧了咧,“我这叫坐享其成,才不是傻。” 只是他不知道,在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睡颜时,素来吊儿郎当的他,面上竟罕见的露出了几许温柔。 ※※※※※※※※※ 刘书言因着近日里身体见好,加上想要参加明年的春试,所以这几日就去书院住了。每过十天半个月,才会回家拿些东西。 这不,从私房菜馆开张回来一次,再去了书院后,他是一直到十月底了才回来。 现在林宝茹只每日去私房菜馆调一回秘制汤汁,再处理一下预定的食材,余下的做法跟注意事项,已经全交给大师傅了。 当然,为着防止他中途跳槽,更是为了杜绝他把菜式的做法外传。在师傅进私房菜馆厨房之前,林宝茹就已经跟他签订了十分严苛的契约书。 当然,工钱与在刘家酒楼时相比,也往上翻了个番。 所以,现在她倒是有工夫在家里好生做上一顿。 眼下正是吃各种野生菌菇的时候,加上秋季要滋养,再考虑到刘书言有咳症不适宜大咸大辣,所以她先熬了个三鲜汤。 正巧庄子上一大早就送了几条鱼来,眼下正好让她练练手,做一道口感嫩滑色泽鲜艳的芙蓉桂花鱼。说起来,前世她也只是跟着某视频平台上学着做过两次,只是当时只顾着口感,并没在意摆盘跟品相。 如今再做的时候,倒是能想想如何把鱼做的更漂亮。 林宝茹喜欢做菜,但不喜欢收拾跟洗碗。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事儿了,家里的下人跟厨娘,哪个都不会真的让自家少夫人去收拾厨房。 这一顿饭食材其实简单,多是家里常见的肉食跟鱼,不过经了林宝茹的手,就让一家人觉得格外美味了。 吃过饭后,林宝茹问过刘书来的咳嗽情况,就让人取了新熬的蜜膏。这次熬制秋梨膏,她还特地寻大夫问过,删减了几样药材,又按着大夫建议的那般增了白萝卜汁跟贝母等药材。若长久喝,倒是对刘书言的病症。 当然,林宝茹不指望靠着这点蜜膏就能根治刘书言的顽疾。不过药食同源的药膳,能传承牵连流传到后世,而秋梨膏又能自唐代开始成为御.用蜜膏流传至清朝,那肯定是有它的缘由。 哪怕不治病,对身体该也是有好处的。 刘夫人看自家儿媳虽不常与自家小儿子往来,但事事都有大嫂的姿态。加上她对自家言儿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心里自然感到满意。 吃过饭后,她又让大夫给刘书言诊脉,得知小儿子多年的沉疴竟明显有了好转,不由又是一番谢天谢地。 现在的她,少了烦心事,每日里得了空就会寻周夫人几个好友,逛街游玩,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就跟今儿似得,哪怕小儿子回来,待到吃过午饭儿子回院儿休息的时候。她还张罗了个局,跟人推了把牌九。 还真别说,现在她到外头,奉承她的人可算不上少。以前见了面,总会奚落她生了个不懂事儿儿子的人,现在再说起来,那都是感慨她走了狗.屎运,能生出那般会娶妻的儿子。 而一些同她还算对付的夫人,更是羡慕她羡慕的紧,甚至还打听自家儿媳家里是否还有适婚的姐妹...... 左右,谁瞧见她,都会提一句寻了个抱着金疙瘩的儿媳妇,真是福气的很啊。 总之,刘夫人现在,除了得意,那就是高兴了。 至于那些还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且等着吧,她现在以后日子只会跟更舒坦。 除了镇上刘家私房菜的红火外,现在桃溪村也十分热闹。前山那边的路修通了,刘书来寻得种树的人,也被送了过去,如今就借住在村里刘姥爷家。 至于为何是住在刘姥爷家,而非是由二房安排地方住。 一是因着林家二房还有采茹跟采荷两个闺女,加上王氏自个也是寡.妇,让个陌生男人住上门去实在说不过去。 二来,刘姥爷家有空房间,虽然条件不算好,可胜在能住人。而刘姥爷如今,靠着把牛车租给二房,每月也有了稳定进项,他心里能不感激? 就算他上了年纪,可脑子也是清亮了。要不是二房娘几个照顾他,哪能一个月不管拉几趟活儿,都按足月付给他一百五十百文铜钱? 这合算下来,就他那牛车,每日里都能挣出五文钱呢。放在以前,这可是一个劳力盖房子上工的进项了。 当然,如今林家二房挣钱了,给大伙儿的工钱也比胖的地方高。可人家给了,那就是情分,自个不能不念着。 所以,没等二房发愁呢,得了信儿的他就寻上门去,主动让出了一间屋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刘家这边的生意,除了胭脂铺以外,都算是蒸蒸日上。 而桃溪村前山的皂液作坊,也正式动工了,因着这个作坊主要是晾晒跟熬制皂液用,所以比之前的作坊简单一些,工期自然也就短了许多。 按着泥瓦师傅的打算,最晚到腊月也就能用上了。赵木匠如今因着那收麦子的掠子得了好,虽说现下入秋了卖不了多少,可架不住夏天的时候,他靠着那掠子大赚了一笔。 现在闲下来了,他自然好生算了算账,十里八乡各个村落跟农家,还有附近庄子上的财主老爷家,也有官府订购往送往外地的,零零总总加起来他竟足足挣了十几两银子。 不过他虽然挣了钱,却还记得去桃溪村送银子。毕竟,当时他们说好的,这掠子卖了钱,林家二房要抽成的。 头去桃溪村前,赵木匠正巧碰上镇上的泥瓦匠,这一说闲话,可不就知道林家二房又动工了? 索性,他直接寻上门去,问了问需要帮着打什么器具不。 如今因着掠子的事儿,他也算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木匠师傅了,但凡出门哪个不高看一眼? 一来是他的手艺好,二来也不是因着那官府看重的掠子一事儿? 虽说他未曾在官府大老爷跟前说得上话,可因着他没有冒名领功,是着实让县令大人夸奖了一番。 于县令而言,那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在老百姓这里,那可算得上是天大的体面了。毕竟。这于去衙门上公堂打官司不同,往深了说,是能对着子孙都炫耀的事儿。 所以,附近各个街道村落里,有不少人都宁可绕个远儿寻他打家具跟农具,也不去旁人家了。 这些事儿,一开始的时候,赵木匠自个都没想到。直到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同他搭话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他才知道有这么一出。 打那以后,他心里越发的感念林家闺女,更庆幸当时自个没有头脑发热贪图了那点功劳。 赵木匠虽然只是个手艺人,却也看得出来,林家闺女的头脑不是个简单的。日后,她迟迟早早得出人头地。 而若自个冒领了她的功劳,许是一时半会儿能得了好,可等到林家闺女出息了,怕他就得跟着倒霉。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今他跟林家二房的关系,当真算是好的。前头林家作坊里许多不能外传的家伙什,可都是找他定做的。 除此之外,赵家馆子的赵老叔跟梅老婶,也时常去一趟。一来是帮着王氏几个做做上工饭,二来也去送当初答应宝茹丫头的那每盘菜一厘钱的事儿。 一厘钱听着是不多,可三五个月也能得了大几十文。虽然这点钱,对于如今的林家二房来说,许是算不上什么。可赵老叔跟梅婶子,却总是记挂着呢。 林宝茹跟王氏也劝过几回,只可惜赵老叔两口子,不是那种喜欢抹零占便宜的人。最后,俩家折中了一下,就成了那几个铜板就当是给赵老叔的辛苦钱,让他在去赵屠户那置办肉的时候,顺带着给她家挑选一些...... 俩好搁一好,林家二房这里不是计较的性子,赵老叔跟梅老婶也不是贪心的人。在加上有林满仓与赵屠户跟赵月季那层关系,这么往来了几次,两家关系可不就越发亲近了? 除此之外,刘书来寻得那会种无患子树的人,也开始带着林家新招的几个壮劳力,在山头上忙和起来了。 王氏往刘家传了几回话,说是那人当真有两把刷子,虽然还没开种,可短短几日,就带着人把山头归置的跟田地一样了。这要是真把树种起来了,肯定好管理。 因着林宝茹早就寻了林里正通过气儿,加上现在村里一大半的壮劳力,都开始回村在林家寻活计了,所以里正对林家二房的事儿还是十分上心的。 这不,从用人到上工,他跟林老叔俩人可是整日里都盯着呢。唯恐村里生了黑心烂肺的,耽搁了二房的事儿,再坏了桃溪村的好日子。 至于当初村里的混子林东子,眼下倒也人模狗样的了。他倒是没那心思去做工干活儿,反倒是在刘大少的提醒下,吆喝了几个跟自个一样好吃懒做又爱惹是生非的汉子,开始像模像样的帮着林家守着前山了。 有外村鬼鬼祟祟来打听事儿的,都用不着林家人,他就先带人堵进山的道儿外头了。 当然,按着刘大少的意思,但凡他们做得好,那银子跟吃喝都是少不了的。可要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惹了麻烦,那银子甭想要,还得惹一身官司。 所以,早些时候就从刘大少那得了不少好处的林东子,现在可是对山上的事儿十分上心。 毕竟,每天就在山头跟村里溜溜达达的巡逻一圈。要是碰上贼眉鼠眼的人了,他们还能狐假虎威的耍耍威风。这么简单,就能挣了银子,还能有酒肉吃的好事儿,以前他们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至于说他们自个会不会生歪心思,可能会,可他们这些小喽啰哪个敢在刘大少面前闹事儿? 就算舍得丢了这享福似得营生,也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坏林家的事儿。可只要一想到,当初刘大少盯着他们按着红手印的契约书,还让他们当着两个挎着大刀衙役的面儿保证,要是因着他们坏了事儿,就直接下大牢时候的阴森劲儿时,他们那点小心思也就偃旗息鼓了。 桃溪村那边,有王氏跟里正几个坐镇,又有刘书来带人去耀武扬威了一番,所以对于村里新作坊跟山头种树的事儿,林宝茹还真没再多操心。 就是头二十一柳林镇摆集的前一天,她听来刘家铺子送货的林大安说,这刘家大少爷还别出心裁的在村里组建了个什么护林队。 如今别说顺来杂货铺那样不怀好意,总去村里打探林家作坊内情的人,就是一些个外村的长舌妇跟好事儿的,都不敢往瞎胡说了。 对于护林队的事儿,她觉得有些稀罕。寻了刘书来问了好几回,才知道敢情这人早在俩人没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收买了林东子。 大抵当初,他只是想看个笑话,却没想到最后,竟真会对林宝茹上了心。 当然,虽说是上心,在他看来也就是内疚跟亏欠多一些。毕竟,她不待见自个,却还得嫁给自个。 自个身为男子也就算了,她身为女子,就算以后和离再嫁,那也是二嫁...... 想到这些,刘书来纵然再没个正形,也会想办法帮她解决一些问题。 而那些问题,不作他想,必然是他家有但林家没有的打手跟护院。 不过依着林家现在的情况,给她家买下人跟护院,也不现实。倒不如就地取材,变废为宝! 至于谁是废,那他都不用多想...... 林宝茹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嗤笑道:“你倒是胆大,也不怕他反水。” 刘书来惬意的喝了一口枸杞茶,莫名其妙道:“那怕什么!我只见过下头人怕主家的,可没见过有哪个东家真会被下面人吓住的。” “那要是有人收买他们呢?或者他们人心不齐,又或者他们改不了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的毛病,再给招下大.麻烦呢?” 刘书来闻言,把手里空了的枸杞茶杯丢在小方桌上,满不在乎的嗨了一声。等看到她还在擦头发,刘书来又拍了拍自个身边,让她坐过来。 待到林宝茹从善如流的坐下后,他撸了两把她的头发后,才心满意足的解释起来,“你可别小看那些小刁民,其实他们最是懂的趋利避害。为着外人几句不知真假的话,就丢了林家这么好的差事儿,他们还没那么傻。再有,你大堂弟那一大家子,可是前车之鉴,他们就算再没脑子,生小心思前也要掂量掂量。” 许是怕林宝茹还担心,刘书来一阵见血道:“他们许是没义气,也可能没血性,整日里吆喝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要真论起来,他们才是真正怕惹祸上身的人。” 林宝茹侧头看他,有些不相信的说道:“就这?” 刘书来丢了手里的布巾,抬手就在她光溜溜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没等她撇嘴呢,就赶紧说道:“那哪行啊,能唬住一个,也没法唬住所有人啊!” “不过你家相公是谁,你都知道不行,你家相公能不知道?”刘书来把枕头扯起来,随后整个人都闲散的靠了上去,为着舒服,就连耷拉在床边的双腿都收回来翘起了二郎腿。 他用手撑住后脑勺靠在枕头上,含着笑得意洋洋的看向林宝茹,继续道,“前两日我去办这事儿的时候,可是带了俩相熟的衙役过去的。当时,让他们又是签字又是画押,条条框框的也说了许多,连懵带吓的,不怕他们不听话。” 说实话,烛火之下,刘书来慵懒自得的模样,还真有那么几分洒脱跟不羁。就算是看过许多日的林宝茹,再瞧见他这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心里也会忍不住恍惚一下。 不过这份让人脸红的不自在,向来坚持不过三息。 就如现在这样,林宝茹刚因着心里升起的淡淡羞意而目露柔情时,刘书来就抬脚在她后腰处顶了顶......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你家相公聪明绝顶的脑袋惊着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林宝茹:“......” 亏得她还以为,他办事儿终于有了正形呢! 刘书来见她没搭理自个,自顾自的往床榻内侧爬去,就有些不满了。 “哎哎哎,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替你办了事儿,你连好话都不肯说了啊。” 因着不满,他直接伸手拽住了林宝茹里衣袖子。 林宝茹躲不开他,索性回头看了他一眼,挑眉道:“这是哪家三岁的孩子,这般喜欢讨夸。”说的兴起了,她干脆回身就跨坐到了刘书来脚底下,顺带着伸手扯住他两边的脸颊,笑道,“来来来,让姐姐看看,这脸皮得是有多厚啊。” 刘书来被扯住脸皮,左躲右闪也逃脱不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抬手去挠林宝茹的痒痒。 “你这小娘子胆子太大,都要无法无天了,还埋汰起人了啊。” 这些日子同床共枕,虽说没有做过什么格外亲密的事情,可好歹俩人要比最初时候要熟悉很多。 平时,心情好的时候,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也是常有的事儿。 就像今日这般调笑,自然也常有。 当然,要说如前些日子夜里,刘书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去亲林宝茹的事情,大抵也就发生了那一次。 至于再往前说,余江楼俩人摔倒的那次亲密接触,虽说当时他们都有些心乱。但当时,不是没亲着么! 再说,都过了那么些日子,而刘书来又一贯大大咧咧半点尴尬都没有。要是林宝茹只自己为那事儿纠结,岂不是显得太小性了? 所以,她再没想过那事儿。更没提过,当时她险些被刘书来的样子蛊惑了,心底里甚至隐隐的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因着俩人默契的没提过那些暧昧的事情,所以往后他们就是彼此逗弄两句,也都只是寻个开心罢了。 林宝茹本来就怕痒,被他这么一挠咯吱窝,可不就赶忙往后躲去。 “我错了我错了......”林宝茹一边后退,一边忍不住的笑着,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就胡乱去捉刘书来作乱的手。 奈何刘书来躲开的动作太快,使得她没捉住手,自个反倒因着惯性往前栽过去了...... 刘书来见她往前栽过来,心里一惊赶紧想把腿放下,那力道要真砸在自个膝盖上,就算不破相也得鼻青脸肿的。 只是林宝茹是跨坐在他脚底下的,他的腿真是伸不出去抬不起来,最后干脆一咬牙把腿分开,直接左右拢着了林宝茹。 不过饶是这样,还没等他庆幸呢,就感觉一沉,接着隔着薄薄的里衣的胸口上就有温热的气息...... 林宝茹刚要撑起身子来说话,可一抬头就跟着愣在了那里。 之前嬉闹未曾羞红的脸颊,此时倒倏然转红。 这这这......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林宝茹手忙脚乱的要从刘书来怀里爬起来。然而她还没成功,就感觉到一只大手环上/了/她的后背,紧接着天旋地转......刘书来就跟通窍了似得,顷刻间就把人压在了身.下,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呼吸跟体温,慢慢在俩人之间掀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让人面红耳赤的灼.热...... 也不知道谁先动了,就好像脑子里一直都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股炙,热的快要迸发出的情感。 唇齿相接,刘书来毫无经验全凭本能的攻城略地,便是情深的时候,也是不得章法。 俩人之间,气氛越发燥,热,什么桃溪村什么护林队全然想不起来,留下的只是彼此的气息跟喘息。 “疼......” 亏得林宝茹无意识的嘤.咛一声,才让有些失控的刘书来缓下了动作。 他红着眼看了看面色潮/红的林宝茹片刻,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半晌才没脸的喘着粗气,把脑袋埋在了她肩膀上。 “我......不是故意把你弄疼的!” 等林宝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满脸通红。尤其是听到他这句话后,更是羞臊难当。 至于刚刚隐约看到的,林宝茹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擦了擦刘书来嘴角。 只是这一动,回过神的她才反应过来,自个的动作似乎更显暧昧了。 别说是她,就是刘书来都有些懵了。以前只是哥俩好的搂着黑心莲的胳膊,这会儿依旧紧紧的环在她身上,但现在怎么瞧怎么感觉旖旎。 屋里屋外一片静谧,唯有林宝茹跟刘书来彼此见衣料摩挲的簌簌声响。 过了许久,刘书来才缓了情绪,从自家黑心莲身上翻下来,顺带着拽了一把被子把人裹了个严实。 “那什么,我去今儿去书房睡!”说完,他整个人就十分心虚的抱着被子往外跑了。许是刚刚自个做的事儿,太过没脸见人,使得他慌乱中,连外衣都没披一件。 可等他刚走到门口,忽然想到这事儿不对啊,就算自个刚刚没把持住,可黑心莲好歹也是自个明媒正娶的娘子,他心虚害怕个什么劲儿? 只是他心里这么安慰自个,可真要他再回去,他还真没那胆量。 刚刚......黑心莲应该是不愿意的吧...... 而且自个还粗鲁的把她弄疼了,以前听陈老三说,真正的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该是飘飘欲仙般的舒服。 可刚才,黑心莲半点舒坦都没有,反倒觉得难受! 一想到这些,他就没勇气再回去了。 林宝茹有些楞怔的让刘书来给自个裹了被子,又眼睁睁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丢盔弃甲的跑走了,不仅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话,她刚回过神来的时候,的确有些羞恼,也有些异样情绪。可却不至于好赖不分,觉得全是刘书来的错。 毕竟她心里也清楚,若自个真的排斥刘书来的亲近,那相比他一靠上来时的下场,就该跟当初堵着自个调.戏的赵立是一般无二了。 可是刚刚自己不仅没有动手,还...... 她一回想刚刚自己的回应,脸上就忍不住一热,懊恼的一头栽到床上,还拉着被子捂住了脸! 怎么就没忍住啊,都怪刘书来那张好皮相,真是祸人不轻。 大抵是头一回失了自控,林宝茹懊恼的一整宿都没睡着。她倒不是不困,只是纵然眼皮子都打架了,可一闭眼就能想起之前她跟刘书来险些擦枪走火的一吻。 说实话,甭看林宝茹已经活了两世,可真的跟个男人如此亲密,且还险些让他把衣服都给脱了,这还是头一回呢。 就算他未曾得手,但林宝茹还是觉得胸口跟肩头的异样,也能记起之前打骨子里生出的酥,麻感觉。 最后,她只能猛然坐起,愤愤的拍了拍被子,“真是妙明其妙!不就是亲了一口嘛,还值当的失眠啊。” 发燥了一番的林宝茹,继续倒头蒙上被子,嘟嘟囔囔的给自个做着心里安慰,缓缓睡着。 只是刘书来那边,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书房原本就没有床榻,就算有窗户边上暂歇的卧榻,那也盛不下他啊。 他这一躺下,只能勉勉强强的蜷缩在上头。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生这卧榻下头只点着一层薄薄的垫子,他这么躺着真是硌得哪哪都疼。 翻来覆去一夜无眠的刘书来,一大早就顶着一双黑眼圈溜出了府。 反正他这样子,也没法见人,索性就跑去酒楼里让人去寻陈勋了。 现在张勋盛因着家里的生意,十次就有九次出不来,剩下那一次也只能翻墙爬洞的出来。只是眼下,他接了家里的产业,身边往来的人不知几何,哪能让他得了那么多机会翻墙啊。 所以,这铁三角,现在也就剩下刘书来跟陈嵘还算自由了。 倒不是说陈家不想管束着陈嵘,实在是他做事儿实在不要脸,为着不成亲,甚至还跟人媒婆冰人说自个不举! 满着柳林镇来说,谁不知道他在春香楼有多好个胭脂红粉?偏到了成亲的时候,说自个不行,怕是骗鬼呢。 可陈家这么一解释,陈嵘就苦哈哈的说起来,说他那只是为面子给自个打掩护,实际上也就是嘴头上占占便宜罢了。 得了,这么一说,还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给他? 一回两回也就算了,眼看他都要把自个不举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了,陈家老俩哪里还敢拘着他? 别说陈家老俩不敢了,就是他那被逼着一心考功名的大哥跟打理家业的二哥,每回见着他都唉声叹气的,却毫无办法。 得了信儿赶来酒楼的陈嵘,打眼一看自家来哥萎靡不振的模样,就忍不住乐了起来。 “来哥,你这是昨晚被妖精吸了阳气了?怎的就这副鬼模样了!” 精神萎靡的刘书来一听这话,心里就暗暗啧啧了两声,仔细想想,昨儿黑心莲那副模样可不就跟个妖精似得? 不过他也是的,昨儿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差点就犯错了。先前在春香楼跟清风画舫,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什么样的稀罕打扮没瞧过,怎么偏就差点把黑心莲给拆骨入腹啊。 这要是真做了,回头黑心莲还不得把他给咔嚓了! 刘书来想到当初赵立的下场,就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个发冷的脑袋。 不过这事儿也就只能他自个暗暗回味一下,就算他在浑,也没浑到大刺拉拉的,把自个跟黑心莲屋里亲密的事儿跟别人说。 只是话说回来了,有些事,他还是的跟陈老三这常年在花丛里的臭皮匠讨教讨教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刘书来是不敢直接说,拐弯抹角的说自个好像对个女人有了反应,那感觉像是好的又好像是不好的。说来说去,就差提着陈嵘的耳朵念叨,不知道是人不对还是性别不对了。 陈嵘一听这话,就想起上回自家来哥寻自个时候说的那一堆苦恼事儿。当时,他们差点就去了南风馆,只是还没进去开开眼呢,就被家里人五花大绑的弄回去了。 眼下,倒是正巧能去一趟。 一想到这,陈嵘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近日里,坊间不知打哪流传出来几个新话本。于往日里讲的公子小姐花前月下不同,这几个话本子多半讲的都是少年公子俏小倌,那感情可是缠.绵悱恻,那为爱相扑更是把干.柴.烈.火.写到了极致,狂野又性.感,倒是被许多人暗地里追捧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陈嵘是不爱看这些的,奈何看了几回,倒觉得这男子在一起,反倒比女子更为洒脱随意。没有了小家子气的后宅唠叨,多半都能一道喝酒一道看美女,嬉笑打闹都能随着性子,无需顾忌许多。 所以,他现在当真是想去见识一番。 至于说男人之间的鱼.水.之.欢,他倒是没想过。毕竟,那话本子里写的,也都是点到为止的,他甚至都没弄清楚,俩男的该如何狂野燃烧。 陈嵘这么一撺掇,刘书来也就起了意。 反正今日闲来无事,他俩索性就去一趟,总好过自个整日里猜测自己是不是不对劲。 上回俩人早去过一趟了,算得上是熟门熟路,所以没过半刻钟呢,俩人就七拐八拐的进了巷子里。 不过好在他俩这回也长了心眼,刘书来是担心再闹出幺蛾子,自个回去更没脸了。陈嵘则是担心,碰上熟人,再去陈家告状。 所以他们可没敢像上次那样直接冲去小倌馆,反倒是绕着巷子跟胡同走了许久,连翻墙带爬屋的,算是顺利进了小倌馆。 这小倌馆里外有两座楼阁,俩人一进门,就有三五个擦脂抹粉的男人围了上来,冷清的院儿里顿时间就热闹起来。 “刘大少可是没来过呢,不如到我屋里,我给您弹弹琴唱唱曲儿解乏?” 刘书来还没来得急说话呢,就听得另一个浑身喷香的男人挤了过来,双手伏在他胳膊上,讨好道:“刘大少龙精虎猛哪里会乏啊,我看还是让我陪大少爷去吃上几杯好酒......” 他这里一派热闹,陈嵘哪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俩人被来回拉扯的时候,衣裳可就有些凌乱了。 刘书来看着比自个还壮实的男人,一个个捏着嗓子说话,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说跟着走了,他是恨不得压根就没进来呢。 “撒手撒手,再不撒手,老子要揍人了!”刘书来不耐烦躲闪,直接烦躁的骂道,“哪个要跟你们听曲儿吃酒!” 他脾气一上来,刚刚嬉皮笑脸想同他攀上关系的人,可就不敢放肆了。 谁不知道刘大少是混不吝,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尚且不给面子,更何况是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小倌馆了。 陈嵘也是一脸见了鬼似得表情,狼狈的躲在自家来哥身后。这里哪里像话本子上一般是什么好地方了,简直就是狼窝,还是一群比春香楼还让人难以招架的饿狼。 他欲哭无泪的拽了拽自家来哥的袖子,小声说道:“来来来......来哥,我觉得,你肯定不喜欢这些男人。” 刘书来瞥了一眼还在给自个抛媚眼的男人们,又打了个激灵,很是嫌弃道:“你喜欢老子都不会喜欢。” 以前在春香楼,好歹还能同那些姑娘们调笑几句,碰上心情好了掷骰子玩几把,或者是吃个花酒听曲儿看歌舞,也算开心。 哪里像在这里,这才瞧见几个男人啊,就已经浑身不自在了。别说是跟人打情骂俏了,就是想象一下,他都觉得恶寒。 最后,俩人都没进那小院儿里的楼阁,只丢下些碎银子,就落荒而逃了。 只是俩人不知道的却是,在错后的那座楼阁三楼栏杆处,有个人从一开始就瞧着俩人的动静呢。等瞧见俩人逃走了,他才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跟着离开。 且说刘书来跟陈嵘,去小倌馆受惊之后,只能跑去春香楼寻安慰了。 春香楼虽然做的是夜间的生意,可遇上刘书来跟陈嵘这样出手阔绰又好脾气的主,那哪还分什么时间啊。 这不,老.鸨一见俩人上门,赶紧招呼了姑娘们准备歌舞小曲儿,又让后厨准备了下酒菜零嘴儿跟酒水。当然,因着刘书来这位散财的在,那在春香楼里摆赌桌的规矩是少不了的。 刘书来是许久没上赌桌了,就算是自个设局暗地里当庄家赌自家跟顺来杂货的买卖,可那哪里比得过在牌桌上直接玩来的痛快? 所以,在底下小曲儿唱的轻快时,他就招呼了陈嵘跟闲呆着的姑娘们开始摇色子玩牌九。 玩的高兴了,他还会扯几个碎银子打赏人。 有胆子大的姑娘一边下赌注,一边笑嘻嘻的同他揶揄道:“大少爷可是许久没来春香楼了,倒是叫我们怪想的。” 刘书来随口说道:“这成了亲,总归跟成亲前不一样了,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哪能还像以前那样整日里就来寻乐子啊。” 那姑娘扭了扭细腰,秋波连连的嗔笑道:“瞧您说的,难不成您还能被大少夫人管着不成?” 这话一出,可就有不少人跟着调笑起来。 谁不知道刘家大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当初就是被刘夫人锁在屋里,都想办法跑出来玩乐。如今说一个刚进门的少夫人管得了他,谁会信? 不过刘书来却半点遮掩也没有,只故作无奈的叹息道:“我可不得被她管着,谁让你们大少爷我,现在是靠自家娘子养着呢!” 边上得了碎银子的姑娘闻言,掩着嘴娇笑道:“刘大少又说笑了,咱姐妹们可不信这话。” 刘书来实在不愿意听这些人提及林宝茹,尤其是这群不知哪来的姑娘明里说林宝茹厉害,可那话里哪个不是取笑的? 于是,本来还兴致勃勃摇骰子的人,眼下也失了兴趣。 他索性把骰子丢给陈嵘,自个招呼人拿玫瑰酒过来。 虽说离了莺莺燕燕的群儿,不可却还是少不了有美人凑过来。 奈何刘书来却没了以前的好耐心,直接摆着手把人打发了。 等到酒水入口了,他才皱着眉看向老.鸨,“不是让拿玫瑰酒吗?怎么是花雕?” 老.鸨赔笑道:“咱楼里存着的玫瑰酒,可是大半都进大少您肚子里了。原先的时候,咱楼里都是从刘家庄子上采购玫瑰花酿酒,只是今年刘家庄子上的玫瑰花可半点没往外卖......这不,我也想问问您,看看回头您能不能给想想办法,让咱从庄子上趁着花期还没全过买上一些......” 大概是担心刘书来不愿意费心,她赶忙说道:“到时候酿好了新酒,我肯定先请您喝头一份。” 要是以前,刘书来怕是随口就应了。毕竟刘家庄子上玫瑰的确多,以前除了做酒楼里做点心用些外,大多数的玫瑰花都自个沤在了地里当花肥。 像春香楼这样花钱买玫瑰花的,庄子上该是像是捡了便宜。不过那钱,大抵也就被庄头或者刘家族里安排的管事儿瓜分了。 不过今年却不一样了,刘书来知道自家黑心莲每月要用大量的玫瑰花。哪怕他刘家的庄子算得上是近处种玫瑰花最多的地方,都赶不上林家作坊的用量。 所以,他压根没多想,直接就摆手了,“庄子上的事儿,都是我家娘子管着呢,那玫瑰花也是她点名要留的,我可作不了主。” 这话一出,那老.鸨就给楼里几个姑娘使了个眼色,几个姑娘见状赶忙上来撒娇似得往刘书来座位两边挤。 “大少爷,您就应了妈妈吧。咱就算买,也买不了多少的。”弱风扶柳般的女子摇晃着刘书来的胳膊,千娇百媚道,“大少夫人就算再厉害,那还不得靠着您?您要是开口,奴可不信她能不依。” “只是用些花瓣罢了,又不是旁的大事,难道您这点主都作不了?那少夫人未免太凶悍了些吧。” “就是,我听说大少夫人出身农家,不同情调,莫不是当真是个悍妇?”刚开始过来的那女子娇滴滴的抬头轻笑道,“若真是那样,那奴可不敢让大少爷为难了。” 这么一番说辞下来,可不是以退为进,明褒暗贬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若当真是个心思花的,怕是真会对林宝茹生出不满来。 刘书来心里厌恶,面上却丝毫不显,反倒是拽出自个的胳膊来,眯眼打量着地上的姑娘们,嗤笑道:“农家不农家的,我是不在乎,左右都是你们楼子里的姑娘比不了的!” 顿了顿,他又看向一脸谄媚的老.鸨,目光不喜语气冷淡道:“如今刘家是我家娘子当家,你若真想谈买卖,只管光明正大的寻了她去。让她们到我跟前挑唆,也不怕污了老子的耳朵!” 老.鸨一见他这番表现,就知道坏事了,赶忙点头哈腰的应下话。纵然是心里喷出了一口老血,可面上却丝毫不敢拿捏。 第二百八十九章 倒是刘书来,越想越生气,最后干脆烦躁的起身踹了一脚放着酒菜的桌子,冲着还同人闹着的陈嵘喊道:“老三,回了!” 陈嵘啊了一声,回头一看,瞧见自家来哥神情不太对劲,赶忙丢下怀里的姑娘们跟着出去。 至于刚刚还热闹的春香楼,他们谁都没回头多看一眼。 刘书来是不高兴了,别说今日他不愿意在春香楼听那么聒噪不识趣儿的姑娘们说话,就是以后怕都不愿意再来了。 而陈嵘纯粹是对里面的场子无所谓。左右,玩着玩着就撤走的事儿,他们也不是没做过。 俩人忙和了一上午,最后刘书来还是没能想清楚,自个到底对女人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他是看出来了,春香楼的姑娘们不行,可黑心莲却可以。 难道,是因为人不对? 还没等他把这个头疼的问题想明白呢,找了他一大圈的刘达来了。 “大少爷,你可赶紧回去吧,有个姑娘抱着一坛酒堵在咱家门口了。”刘达满头大汗,显然是受惊不轻,“她......她......” 刘书来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她她她什么她,你结巴了不成?” 刘达深吸一口气,赶紧说道:“她说少爷给她赎身了,她是上门报恩的,想要伺候您......” “来哥,艳福不浅啊!”陈嵘闻言,撞了撞刘书来的胳膊,笑嘻嘻的揶揄起来。 倒是刘书来脸上,半点喜色都没有,反倒满脸惨白,“黑......少夫人在家吗?” 刘达点了点头,“那姑娘是点了名要见少夫人的,我来的时候,她正又是哭又是求的希望少夫人准她进门。还说,只要让她进门,她一定当牛做马伺候您跟少夫人。” “来哥,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风.流债啊。”陈嵘瞪大了眼,疑惑的看了一眼刘书来,“这还当牛做马的,就差直接说要给你做小了!” “什么风.流债,老子清清白白的,哪里来的风.流债。”刘书来见刘达说的离谱,心里也着急的厉害,赶紧招呼了俩人往家跑去。 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多事儿啊,怎么现在一天天的就没个安生了。 其实也是他想多了,以前的时候,刘家族里日日偷着刘府的利益跟好处,哪里会上门闹事?而他在外头,又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但凡是贪银子的,也不会惹他不高兴。 至于生意上的事儿,刘夫人虽然撑着刘府的产业,可对于顺来杂货也好,与旁的铺子也罢,并没有什么威胁。 可现在不同了,刘府因着林宝茹进门,有了许多变化。这引得多少人都暗地里打量揣测,更别说那些跟刘府有竞争关系的人了。 暗地里使绊子少不了,下作手段定然也不可能一点没有。尤其是刘书来跟林宝茹,还惹了赵立那么个阴沟里的货色...... 反正说来说去,还是有人见不得刘府过得好。现在但凡有机会恶心刘府,哪里会放过? 就算没机会,怕是那些有心思的人,也会创造机会的。 刘书来一溜烟跑回去的时候,门口看热闹的人还不少呢。就算是他跟陈嵘,也是挤了半天才挤进了人群里。 还没靠近呢,他打眼一看,就觉得头大。 就门前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诉说着对自个的倾慕,口口声声说当初自个一掷千金给她赎身,那她便是自个的人了...... 别说她这副痴缠的哭啼的模样,就光说她能在人前说出这些话来,那能是个善茬? “少夫人,你若担心,那我也不求名分,只求能在屋里照顾大少爷就行。”那女子一副委屈模样,低眉顺目倒叫不少人生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刘夫人,少夫人,这刘府也算是家大业大的,刘大少身边能没几个贴心人?既然大少爷既喜欢她,那收个妾室算的了什么啊,何苦让人哭哭啼啼的,让人瞧了怪不忍心的。” “是啊,咱们镇上数得上数的人家,哪家的少爷公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就是让她进门,这般弱女子能生出什么风浪来?” 周围不少人搭腔,虽是劝说,可话里多半都是瞧热闹的。更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甚至还有因着之前刘府对林宝茹态度而心生羡慕跟嫉妒的妇人,嘀咕着莫不是林宝茹这农家丫头不知道理,是个妒妇吧。 反正说来说去,真心替刘府着想的,却真真没几个。 不过倒也有几个瞧不过眼的婆子,嫌弃道:“当真是厚颜无耻,瞧那可怜模样,也不知是对着多少男人使过的招数呢。” 刘夫人见底下人越说越离谱,不由冷了脸,“我刘府可向来没纳妾的规矩,便是我亲儿子,若纳妾也要先让我儿媳点头,否则这事儿没商量。”说完,她就眯了眯眼,冷笑道,“再者说,我可还没听说过咱们镇上,有哪一家人新媳妇进门不过一年,就急着给儿子抬妾的。” 话音落下,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刚刚说不忍的那男人,“方老板,莫不是方少爷才娶了妻就纳了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为妾,方老板您还敲锣打鼓的高兴呢?” 这话一出,底下议论的厉害的几人,就消了声。 梨花带雨的女子闻言,赶忙跪地说道:“奴自知身份低贱,可是奴的一番心意是真的,求刘夫人跟少夫人成全。”她说的哀戚,语调却是不急不缓,看得出来是早有准备的。 林宝茹眯了眯眼,见她根本不搭自家婆婆的腔,只认准了要进府伺候的事儿。 她皱起眉头,冷哼一声道:“如今这青.楼画舫的姑娘,都开始用这种手段上门逼着人纳妾了?”说完这句,她就看向周围看热闹的妇人们,嗤笑道,“若是这样,那诸位婶子嫂子可要小心了。当心,哪日里再有青.楼的姑娘看准了你们家男人,再这般可怜兮兮的上门哀求......” 周围不少刚刚还搭腔的妇人,瞬间回过味来。自个帮着个青.楼女子说话,拉低了身份不说,许是落下话柄了,还会让自家男人生出纳妾的心思呢。 一想到这些,她们哪里还有心思看刘家夫人跟少夫人的热闹啊。 林宝茹也不管旁人的想法,直接下了台阶为着哭哭啼啼的女人转了一圈,最后站在她前头弯腰打量她片刻,“我看这张面皮倒还好看,让你进门倒也不亏。” 身后的刘夫人闻言,心里不由有些焦急。宝茹可别说被气糊涂了,竟给自家那臭小子纳妾,就自家来儿那德行,拘着都不行,要真放任不管,那岂不是要上天!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反对呢,就见儿媳一抬右手捏住了那女子的脸颊,“你既说我家相公给你赎了身,那如今你该是自由身了。既然得了自由,就该珍惜着,凭白跑我跟前闹腾个什么劲儿。” 那女人被死死的捏着脸颊,想说话却说不出口,只能怒视着林宝茹左右挣扎。 只是跟在林宝茹身旁,一直跟刘达一样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花,却出其不意的直接把她的挣扎压住。 林宝茹赞赏的看了一眼小花,旋即手上用力,捏着她脸颊的手越发收紧了。她靠近那女人,直到感到那女人浑身开始发抖了,才倏然松了手。 “我当你有多大的胆量呢,现在看也不过如此。”林宝茹嫌弃的看了看手上的水粉,随后取出帕子擦了擦,“你既想进门做妾做奴做婢,那我就跟你说说里头的道道。你若进了刘府的门,先不说当奴做婢是个什么说法,左右大家心里都清楚。” “现在,我就只说你想做妾这一条,依着本朝律例来说,妾对于主母来说就是女婢,可随意处置,或打骂,或遣逐。就算主母把妾打杀了,也不过是杖责一百......” 这一条,其实是林宝茹嫁到刘家之前,就已经打听过的。当时,她寻了梅老婶跟村里几个婶子打听,虽说大伙儿说的都不尽相同。可归根到底同她前世在某些书上看来的一样,妾受.宠.则好,若不受.宠.那地位还不如女婢。 也正是因着这样,最初的时候,她才会想过嫁给种马男刘书来后,要给他寻几个花红柳绿放在后院,免得到时候他们两看生厌。更免得刘书来这纨绔,没事儿寻她的麻烦。 只是后来,她发现刘书来并不似自个当初听说的那般不堪,这才慢慢收了那份心思。 没想到,当初打听来的话,如今还真有了用处。 跪着的女人被她冷漠的犹如看货物一般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只是如今她已经闹到这般,若是再回去怕只能成了一桩笑话,日后便是再想寻个好主家都难了。 而如今她遇到的最适合的人,家境最好的且并不在意细枝末节的人,就是刘书来了。余下上门求着为她赎身的,要么是年纪大的,长相丑陋的,要么就是家境稍差且家中正妻出身好自个比不得的。 算来算去,唯有刘书来最为合适。 他年轻,听说常年流连风尘之地,出手阔绰为人豪爽,又不爱计较。所以,在胡媚儿看来,他该是懂的怜香惜玉的。 而且他不服家人管教,所以若笼络住他了,那日后整个刘家也拿自个无可奈何。 第二百九十章 总而言之,这样的人,人傻钱多,日后到了一块也好拿捏。 不过最重要的却是,他娶的正妻是农家院的乡下村姑。听说前多少年过得猪狗不如,这样的女人,怕是早就养成了鹌鹑性子,当不得事儿。 而且,一个常年劳作的乡野村姑,相貌便是再清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可现在,她却发现自个今日上门来,当真有些草率情敌了。 这刘府的少夫人,哪里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啊。 胡媚儿心里越发没底,可面上却依旧哭的不能自已,既不应她这番威胁,也不松口离开。 她们俩僵持在那,可就又有好事儿的开口了,“大少夫人进门也有几个月了,总照顾着生意,冷淡了大少爷也有可能。没准,大少爷就喜欢这样温温柔柔的呢?大少夫人让人进门,既多个人照顾,又能让她照看着大少爷,岂不是两全其美?” 刚挤进人群的刘书来,一听这话,心头就是一跳。他气急败坏,不仅抬高声音嚷道:“狗屁老子看上,老子是什么眼光啊,能看上这种货色?” 他这么一出现,凑热闹的人可就纷纷看向了他。 刘书来可不管别人是什么样的目光,直接走到林宝茹一边说道:“娘子,你可得信我!” 林宝茹现在是一看到他就来气,只是碍于“大敌当前”,她只能被迫笑着勉强同他站在同一条战壕里。 不过对于他的话,林宝茹心里却是嗤之以鼻的。 就刘书来这性子,就算没上门去撩/拨人家,那肯定也是招惹了。 否则,这般姿色上乘的女子,怎么可能敢自带卖.身契贸然的上门?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没瞧上这女人,可若不是他真的花了银子给人赎身,人家怎么可能巴巴的凑上来? 所以说来说去,不管内里缘由如何,这赎身的银子的确是打刘书来手里出去的。他也确实成了个有缝的鸡蛋,被苍蝇盯上了。 刘书来看着林宝茹意味深长的眼神,只觉得头皮发麻。 只是黑心莲他惹不起,那一个不知哪来的女人,他还惹不起吗? 于是,他半点没掩饰自个嫌恶的神色,转头就看向地上的女人:“你哪来的?老子招你惹你还是刨你祖坟了,你这么败坏老子的名声!” 突然被呵斥的胡媚儿眼泪连连,泫然欲泣道:“大少爷见谅,奴是实在没法子了。自从数月前,大少爷为奴在清风画舫一掷千金后,奴就不敢再接客,眼下妈妈因着这事儿要把奴赶出画舫,奴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寻您的。” 她怆然上前,伸手就要拉拽刘书来的衣摆。 然而刘书来可不想再跟她有纠/缠,赶紧就往后退了一步,那模样活似是躲什么脏东西似得。 胡媚儿抬眼看他,泪眼朦胧言语哀婉道:“大少爷,奴不敢奢求旁的,只求能留在您身边,便是当个伺候丫鬟都行。” 话说到这份上了,刘书来不禁眯起眼来盯着胡媚儿瞧了半天,待到视线落在她欲露不露的胸口处,才骤然想起这么个人来。 他皱起眉头,思索了半天才疑惑道:“你是当初画舫上卖上好佳酿的那个什么花魁?” 胡媚儿愣了一下,好似没听清他说什么一般。 刘书来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应声,就有些不耐烦了,“你倒是会卖乖,老子当时买的明明是你们清风楼说的闻一闻就能醉进温柔乡的玉子酿,怎的就成了给你赎身了?” “可是大少爷当时,明明给了妈妈银子为奴赎身,要不然妈妈怎会把卖/身契还给奴?”胡媚儿两行眼泪还没干,可对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刘书来,说话就有些磕巴了。 刘书来轻哼一声,“这倒是怪了,那你的卖/身契呢?” 胡媚儿听他寻自个的卖/身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些迟疑起来。 她这么一迟疑,刘书来就更加不耐烦了,“到底有没有啊,有就拿出来让老子瞧瞧,没有就少在老子跟前碍眼。” 一些个本来就好事儿的路人,也开始嚷嚷起来,让胡媚儿把卖/身契拿出来看看。若是刘家大少爷当真为她赎了身,那大伙儿也都瞧着呢,自然会替她说话。 但是她要是真就是想攀附刘家少爷的门槛,就早些离开,省的成了大伙儿眼里的笑话。到时候便是再有人去画舫里寻乐子,怕也瞧不起她了。 胡媚儿咬唇,天人交战一番后,还是心存侥幸的把自个的卖/身契双手奉上。 她倒不是想再卖/身入刘府,更不是真的想让刘书来拿了自个的短处。而是如今的情形下,她要是半途而废,那往后怕是再寻不到上岸的机会了。 左思右想之下,她索性就跟老天赌一把。赌刘书来不会半点不稀罕自个的美色,更赌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个欺负女子的名声。 胡媚儿微微抬眸,泪眼婆娑的看着刘书来,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活似有满腹情谊,欲说还休。那娇滴滴羞答答,又无奈的神情,还真让不少路人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奈何刘书来却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他伸手捏住那张薄纸,随意扫了一眼,点头道:“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啊。” 这话一出,胡媚儿高悬着的心就落了地。 “奴是大少爷的人,大少爷切莫要嫌弃奴啊。” 刘书来打量着胡媚儿,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可就有些不讲理了,刘府买丫鬟小厮的时候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要像你这样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要当老子的人?” 胡媚儿闻言心里一惊,面上的神色勃然一变。 可一想自己之前说的为奴为婢的话,她又没法直接反驳。 于是,她只能磕了个头,期期艾艾道:“大少爷放心,只要让奴伺候您,奴做什么都愿意。” 刘书来没个好气道:“都是做丫鬟的,你比哪个高贵不成?怎的到主家伺候,还轮得到你挑剔?” 这还当真跟个巴掌似得,直接甩在了胡媚儿脸上。 她虽然是风尘女子,可之前只是卖艺,又有东家背后操作生生将她的名气往上抬了不知多少。就算是到了柳林镇这些日子,她在画舫里过得都是众星捧月,被人追捧的日子。 要不是她担心再耽搁下去,会人老色衰寻不到个好归宿。加上这几个月寻过来看过去,唯有刘书来是最容易。宠。妾灭妻的性子,她又怎会这般低声下气的寻到刘府门前? 可她放下身段,巴巴的上门来,不仅没得了好。现在,还被刘书来如此羞辱,她心里如何能不气恼! 只是她的心情,刘书来才懒得搭理。 “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想不起当时是怎么说的了,”刘书来嘀咕了一句,随后看向一脸八卦看稀罕的陈嵘问道,“老三,当初你带我去画舫,当时拍的到底是什么啊?” 陈嵘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玉子酿,还有跟媚儿姑娘春风一度的机会。”言罢,他就咧嘴一笑,看着胡媚儿想起当时的场景来,“来哥,当时你可是说好的,你要玉子酿,我要美人香,你可不敢反悔啊。” 他这么一插话,可就活脱脱的人当做货物了。 这么一来,可不就撇开了刘书来的关系? 众人恍然,敢情这刘大少去花了重金去画舫,不是去寻逍遥的,而是为着那点酒水? 刘书来弹了弹手上的卖.身契,冲着陈嵘努了努嘴问道:“你要喜欢,老子就送去你那当丫鬟得了,还能给我们刘府省下一碗饭来。” 陈嵘闻言,赶忙摆手,“不行不行,最难消受美人恩。她要是个知情识趣儿的还行,就这样动不动就磕头下跪,哭哭啼啼的招一群人当猴儿看的,她不嫌害臊,我还嫌丢脸呢。” 言外之意,这样的人,调笑几句就行了。要是真养起来,最后倒是会惹了一身骚。 刘书来也不强求,回头就招呼了刘管家过来,半点犹豫都不带的把卖,身契丢过去,顺带着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寻个人牙子发卖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再派人去那清风画舫把老子的玉子酿取回来,要是那边不给,就直接去衙门告他们诓骗银子!” 本来还想攀附上好日子的胡媚儿一听他这番操作,当即脸色就惨白起来。都到了这种时候,她哪里还敢奢求入府做小啊。 “大少爷饶命啊,放了奴吧!”胡媚儿这回可真真是惶然了,不过片刻眼泪肆流,本来光洁漂亮的脸蛋也湿哒哒的半点美感都没了。“奴保证以后再也不上门碍您的眼了......” 刘书来眯起眼啧啧两声道:“晚了,老子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你说你这人也是的,拿了卖,身契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得恩将仇报给老子招惹麻烦。” 刘管家心里也怄的慌呢,好不容易府上安生了,却没想到外头还有人不死心的来闹腾。 想到这里,刘管家都无需旁人吩咐,直接指了俩粗实下人把胡媚儿拽开了。至于拽去哪里,自然是去寻人牙子了。 待到门前没了泫然欲泣的胡媚儿,刘书来才环顾四周一圈,哼了一声说道:“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也不在乎名声。往后谁要是再想用这种白莲花绿茶婊的招数,就别怕我掀了她的面皮!” “我刘书来别的不行,就是每天闲着的时间跟报复人的手段多得很。”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场闹剧还没怎么掀起风浪呢,就过去了。 不过刘书来的这番一番动作,倒是让不少人眼珠子都险些掉出了眼眶。 面对那般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画舫女子,他竟也能无动于衷,甚至还直接把人当个丫鬟下人发卖了? 别说那些道听途说的人不相信,就是亲眼见着的路人都有些不信。 甚至还有人猜测,大概是刘家大少爷给少夫人脸面,所以没当众收用了那胡媚儿。不过私底下卖没卖,卖到哪里还不是他说了算? 说不准啊,刘书来早就安排好了,回头就把人养在外头当外室呢。 有了这样的猜测,自然就有人开始打听胡媚儿的下落了。 结果还没过一个时辰呢,做人口买卖的人牙子那就有了信儿,说是要卖个还未破身的画舫花魁,起价一千两银子。 这下,谁还能把刘书来的那些话当耳旁风了? 至于镇上许多家境还算富裕的妇人们,也因着这事儿学到了新招数。但凡丈夫再提纳妾的事儿,她们只管先要了那妾室的卖身契。 就算要不来卖身契,也要先把从林宝茹那学来的那些律法文书同男人说上一说,让男人自个说与外头的女人听。 这么一来,倒让不少还有别的选择却一心当小的女人,心里萌生了退意。 反正不管怎么说,许多女人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既羡慕又感激林宝茹的。 于是,在林宝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又为刘家的胭脂铺子拉拢了一批算不得差钱的妇人们。 不过除此之外,林宝茹发现,自家作坊里往外运送的胭脂水粉,玫瑰水跟桂花水,还有一些护肤露跟香膏,如今卖的越发好了。使得作坊里全力生产,都觉得有些紧俏。 不过这对于林家与刘府来说,都是好事。虽说量大了,但供不应求之下,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追捧预定林家作坊的东西。 就算是被顺来杂货铺挤兑的生意有所下滑的刘家胭脂铺里,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也就是林家跟刘家有着规定,那些护肤养颜的每日卖多少,卖给什么样的人都有条框。若真放开了销售,怕是东西都不够卖的。 不过随着刘家这边生意再度回暖,顺来杂货那边也推出了玫瑰水跟护肤露。听说那价钱,依旧比林家卖的低,而且并不限定需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才能买。 一时间,镇上县里还有许多被富家子弟跟老爷养在外头的女子,都开始成群结伴的去顺来杂货铺买那些能让肌肤更美的东西。 妾室虽然身份低贱,可现实中受.宠.的的确不少,那些莺莺燕燕的更是如此,但凡撒撒娇就能轻而易举的从自家男人那讨不来银钱。所以,她们在顺来杂货铺买玫瑰水跟养肤养颜的东西,可比许多正妻还阔绰呢。 没过三两日,州城那边也接连有官家夫人跟小姐退了刘府的单子。 而顺来杂货铺,则趁机而入,不仅得了进了牛知州的后宅里,且还几次被牛知州的夫人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纵然知府夫人依旧还用着刘府送去的水露,让不少与她交好的夫人都给刘府留了一份薄面。可底下一些打牛知州手里讨好处的人,家中女眷可不都把东西换做了顺来送去的? 还有那些本来就爱争.宠.,又嫉妒夫人的妾室姨娘,更是大肆订购顺来的东西。为的,就是想同夫人比出个高低。 这事儿不可避免的打击到了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里的生意。毕竟知州夫人这么一搀和,先让几个贵家夫人见风使舵婉拒了刘府再次上门。 再加上一些虽然还秉承着正妻身份的妇人,可也不能全然不在乎那十来日几两银子的差价......犹豫再三后,就有不少人掉头去买了价钱更为低廉的顺来玫瑰水。 也亏得还有几位官家夫人,对去顺来杂货铺抢购的妾室跟婢女们的事儿,是嗤之以鼻的。否则,怕是一些有身份的夫人,都要对林家和刘府生了意见了。 对此,刘夫人是半点不着急,但凡有人打听,她只管笑着说几句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正妻入门穿的凤冠霞帔,与妾室穿的嫁衣,那都是嫁衣,可材料质地能一样? 这么一来,倒也没让林家作坊所生产的东西落了下乘。 相反,因着这些话,林家作坊跟刘家胭脂铺子所卖的东西,倒是被顺来杂货铺反衬的,越发不可超越了。 对于顺来杂货铺开始售卖玫瑰水跟各种与自家一样的养颜护肤露的事儿,林宝茹是听说了的。 不过这次还没等她让人买一套回来研究,顺来杂货铺那边就捅了大篓子。 刚到十月底,林宝茹还未看出顺来杂货的路数时,那边就被人围了。 不光是顺来杂货的铺子,就是他背后的作坊,还有镇上赵家那边,都被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围了。 若说当初刘家上门,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儿找事儿的话。那现在,顺来那边可就是要经历灭顶之灾了。 一大早的时候,吴掌柜子就急匆匆的跑来了刘府。 也是打他口中,林宝茹跟刘夫人弄清了,顺来杂货跟赵家到底惹上了怎样的麻烦。 原来州城许多用了顺来杂货所卖的玫瑰水跟养颜护肤水露的人,如今几乎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坏了脸。轻的只是发痒起皮,重的已经是满脸红疹瘙痒难耐了。 不光如此,就是那些贪便宜买了顺来皂块的人,眼下都齐齐的脸上起皮发红了。那些人有的直接堵到了顺来杂货门前,有的是打别的铺子跟商贩手里买的,所以直接把那些铺子的掌柜子跟商贩拉扯出来了。 那些掌柜子跟商贩又怎么可能白白替顺来杂货铺背黑锅?这不,一家家的,也提着打顺来那进的皂块寻上门去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生他是连知州夫人跟知州最.宠.爱的一众小妾都惹了,眼下牛知州直接派了官差来拿人。 至于赵家那,祸头子自然是赵立那小子,听说这回的事儿就是他兴起来的。 原来那顺来的产业跟作坊,都是牛知州心疼这大外甥,暗地里给他置办的。 现在牛知州气恼了,一心想抓顺来的孙掌柜的问罪。哪成想,孙掌柜子早就有防备,还没等被捂了嘴拿下,就把赵立是东家的事儿嚷嚷出来了。 他身为掌柜子,手里可有不少能指认赵立是东家跟幕后指使的证据。 铁证跟前,大伙儿可不就满心愤慨的连着赵府一道围了? 虽说牛知州派人来了,可说到底,他私心里也是为着保下赵立这个大外甥。他只琢磨着,只要他快一步,在人之前给孙掌柜的定了罪名,那就牵扯不到赵立头上。 至于孙掌柜子会不会再闹出事端,他倒是不怕的,左右到时候他用用手段,不怕孙掌柜子不低头。 可他全算万算都没想到,早在赵立气急败坏的要孙掌柜用林家作坊玫瑰水作假的时候。人精似得孙掌柜,已经开始准备后路了。 现在牛知州是鞭长莫及,而他派来的两个衙役又怎是满腹愤怒的商户跟各家老爷下人的对手? 所以,最后这场险些演变为全武行的事端,终是被县令带着衙役阻止了。 至于牛知州的人,虽然来了,却没能顺利的把孙掌柜的带走,更别提说为赵立解围。 一来他们二人在骚乱中受了伤,二来更是身单力薄没法在这么多愤怒的百姓中把人带走,最后迫不得已只能把闹事的跟孙掌柜先带回了县衙。 其实孙掌柜子如何不知道,这回顺来杂货铺惹下了多大的麻烦。若他再瞒着赵立,许是一出衙门,他就会被各个富家夫人跟小姐,乃至是一些颇有手段的姨娘姑娘撕了。 至于说进大牢,他根本不用考虑,就能想象得到,只要自己落了大牢,那因着用顺来的玫瑰水等物伤了脸的官家夫人,必然会用手段报复。 要是在牢外,他尚且能东躲西藏,等着风头过去。可要是被定了罪,下了大牢,怕是他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日的太阳,都难说。 所以,一进衙门,他半点不敢隐瞒就把赵立吩咐自个做过的事儿秃噜了个遍。 甚至,当初设计林家大房俩儿子,还有逼着林家二房交方子的事儿都被翻出来了。 至于近些时日,让顺来杂货铺风生水起的皂块,压根就是粗制劣造的模仿品罢了,他们自己压根没拿到制皂的方子。 还有顺来出的胭脂水粉,那的确都是上好的东西,可全都是直接把林家作坊的买过来,然后换个胭脂水粉的盒子再卖。 事情闹得这般大,纵然赵立有人护着,可也不得不上公堂与孙掌柜的对峙。 赵立原本就不是个良善能忍的性子,加上因着不能人道处处受着人异样的眼光,就连赵家现在都拿这个不能生育子嗣的儿子不当回事了,他现在自然是乖张极了。 就算到了县衙的公堂上,也没收敛一些,反倒先冲着孙掌柜子一通咆哮。若不是衙役看着,怕他当场就要把孙掌柜的往死里打了。 县令大人也是急的一头汗,只是眼下赵立跟孙掌柜是惹了众怒,他就算有心把事儿往下压一压也难。 更何况,还没等他生出偏心呢,就接二连三的有人传了话过来,让他秉公处理切莫徇私枉法放过赵立。 第二百九十二章 偏那些人里,除了寻常的人家,还有几位州城大人跟营千总家的下人。 其实也是,当初顺来往各家送的玫瑰水跟养颜露,可不光是一些不受.宠.的夫人再用,便是家里的嫡女跟小姐都会用上一些。尤其是那些待嫁的千金,更是想趁着还未到成亲之日,将自己打扮养护的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 结果漂亮未曾看到,一睁眼就长了一脸疹子,这般严重的事情哪家大人会轻拿轻放? 要知道,这些权贵家的闺阁小姐的亲事,多半都是为着联姻而成的。 如今脸破了相,纵然她有千般重要的身份地位,那丈夫能喜欢,婆家能善待? 要是许给个身份低的还较好,若是许给身份高的门户,许是还会惹了婆家的怒气,觉得这些姑娘家是敷衍欺辱他们呢。 所以,就算赵家寻了许多人说和,可最后终究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这场官司闹得沸沸扬扬,到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听说,今日一位营千总,因着自家夫人跟闺女脸上的伤,亲自带了人去衙门听审呢! 赵家此时也是人心惶惶,就算是赵立的亲娘,这会儿也惊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前两日送了信去自家大哥府上,可一直没个回话,今儿好不容易下人回来了,却说牛府的下人压根没让他进门,直接把人打了出来。 她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家大嫂跟几个侄女,肯定也伤了脸。只是不知道情况如何,要是轻了还好,要是真无法医治,那纵然大哥看着自家儿子再亲近,怕是两家也要生了仇怨的。 而赵老爷更是为难,不救那是自个的亲子,且还是他们赵府跟牛大人那边十分重要的牵绊。 可救吧,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事儿出的时候,他三番五次的私下去衙门里寻县令大人叙话。只是每回都不得见,最后勉强见到了师爷,才知道自家这败兴儿子到底惹下了多大的麻烦。 从州城到柳林镇,但凡给牛知州面子的人家。无论是商户富人还是地主员外,乃至是寻常百姓,赵氏是全都得罪了个遍。 官场后宅,本地卫所千户跟总兵家,也没能避免。 要只是这些大人跟老爷们.宠.爱的妾室伤了也就算了,偏他还拉了许多夫人跟小姐下水。这种情况下,恨不得让他死的人,可比想轻拿轻放换个人情的人多的多。 “老爷,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立儿吧。他还小,还不懂事啊......”赵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有下人扶着,怕是都要瘫软在地上了。 赵老爷心里烦躁,又听到她哭的不能自己,愈发心烦。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要是有办法,还能让外人看了这场笑话?”赵老爷啪啪的拍着桌子,满目愤怒的瞪着赵夫人,“要不是你总瞒着这些事儿,我至于让他犯下这么大的错吗?” “你不是总说立儿有他那能耐的舅舅撑腰,只管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现在出了事,不见他那能耐的舅舅出面了!”赵老爷心里也憋屈啊,当初刚生赵立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欢喜的。毕竟是他老赵家的头一个儿子,他是恨不能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这儿子身上。 当时,他想着定要好生教养这个儿子,让他成才。 偏他那娘舅跟自家这眼界短浅的夫人,是个糊涂的,总是护着纵着。 但凡他一教育,夫人就差人去娘舅跟前告状,就好似他这当爹的要害儿子似得。 最后,娘舅那干脆送了个人专门在照看赵立,便是他这当爹的都再插不上手。 时间久了,他眼看着儿子越来越不服管教,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是没想过狠下心来,把这儿子给掰直了。 可一想到赵府如今多少事儿都依赖着他那做知州的娘舅,再加上他这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他那点心思也就渐渐消了。 后来虽然府上接二连三的添丁,他对赵立的心思也就淡了。 眼下就算着急,却也不全是因着那点微薄的父子亲情,绝大部分原因,却是担心赵立出事牵累到赵家。 赵夫人被他吼的一愣,回过神后越发愤怒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大哥的儿子!我看你是被那些骚狐狸迷了心,不想管立儿了。我告诉你,有我一日,除了立儿,你就别想让旁的野种继承赵家。”赵夫人状若癫狂的说道,“立儿要是出事,我跟你没完。” 赵老爷被她胡搅蛮缠的疯癫模样彻底弄得冷了心,直接起身摔袖离开,“我跟你个疯婆娘没法说。”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竟还不思悔改,不仅没觉得自个有错,甚至还这般盛气凌人,当真是不知所谓。 要不是她帮着立儿瞒着顺来杂货的事儿,自个能听不到半点风声? 赵老爷是彻底撒手不管赵立的事儿了,可就算这样,赵家的生意也开始被多方势力排挤打压。 未过半个月,曾经因着牛知州风光一时的赵家,就彻底衰败了。而一些往日里经营算好的铺子,也渐渐被舍弃。 甚至连庄子,也被人放了火,惹了许多麻烦。等赵老爷费劲心力把事儿安排妥当的时候,赵家已经再不复往日的热闹了。 至于扣在大牢里的赵立,却还是那副嚣张嘴脸。 第一日的时候,牢头衙役还因着赵家跟牛知州给他几分脸面。可第三日后,谁还打理他那事儿啊,每日里干窝窝头咸菜清水煮菜,就是牢房里特地给他准备的被褥都被收走了。 赵立骂骂咧咧,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这样过了三五日,他的那点嚣张跟得意,就被打击的渣渣都不剩一点了。 尤其是一向眼高于顶的赵夫人,一副苍老模样探监后,更让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威胁。 可他到底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隔着监牢的木门都瞪眼嚷嚷着让他娘去寻舅舅。然而,这回一直都对他有求必应的赵夫人,却只是捂着脸一味的呜咽,半点不应他的话。 “立儿,你乖一些,先吃点好的,娘看你都瘦了......”赵夫人跟着哽咽,把酒菜递过去。 然而赵立哪里有心思吃喝? “娘,你告诉我,舅舅不会不管我的是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让爹赔钱点,再让舅舅压一压那些人,事儿不就了了吗?”赵立忍着哆嗦,因着急切,半截身子都使劲儿往监牢外探去。 赵夫人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现在她家哪里还赔得起旁人的损失啊。 要像是之前,上门寻说道的,只是些用皂块的普通百姓跟商贩也就罢了。可现在,明里暗里寻她们麻烦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别说是一个只是靠着裙带关系经商,搭上些官家门道的赵家。就算捎带上牛家,怕都不够赔的。 何况...... 赵夫人一想起自个大哥让人递来的话后,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何况,因着自家立儿的牵累,自家大哥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拿顺来杂货跟赵立的事儿攻讦他了。 她虽然是不懂官场上的事情,却也知道,能让自家大哥如此焦头烂额的事情,绝不是小问题。 因着赵夫人是使了银子前来探望的,所以俩人没说几句话,牢头就催促着她赶紧离开。 正好赵夫人也不知该如何答复自家儿子,只能勉强说了几句让儿子宽心的话,随后匆忙离开了。 到了现在,赵立就算再狂妄,也知道怕了。 尤其是吃了几日残羹冷饭后,他直接开始嚷嚷着喊冤了,说自个是被冤枉了,其实是林家作坊的东西有问题...... 县令那边也得了信,焦头烂额的他,赶紧让人往刘府递了个信儿。 而近些日子,因着顺来盗用林家作坊的玫瑰水护肤露使得许多人破相的事儿,已经是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了。所以,为着谨慎起见,多少层庆幸自个没贪图便宜买顺来杂货东西的人,都开始怀疑起自个用的这些霜霜水水来。 都是林家作坊里出来的物件,难道放到顺来杂货就会毁容,放在刘府的铺子里就能养颜? 这话说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信啊。 所以,多少刘府的顾客,心里都犯了嘀咕。为着保险起见,一时间退货的上门寻说法的络绎不绝。 之前顺来杂货用着下作手段,没把刘府挤兑下去。如今,顺来一败,倒切切实实的牵累了刘府的生意,更影响了林家作坊的名声。 这几日,林宝茹正发愁没办法解释呢,却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来。 刘府的大少夫人要同赵立对簿公堂,当堂对峙的事儿,没过半个时辰就被人传的街头小巷人尽皆知了。 这些日子,若说柳林镇最大的稀罕事儿,可不就是顺来跟刘府打擂台,然后顺来杂货铺翻车出事,最后连赵家那无法无天的少爷都被下了大牢的事儿? 现在顺来败了,自掘坟墓,使得多少人都惊的不知怎么说这事儿了。 可随着赵立让顺来杂货的掌柜子,把从刘家那买来的东西换了包装出售,可最后不仅没得了好,还惹了天大.麻烦的事儿闹出来。大家对林家作坊跟刘府胭脂铺,可都开始有了质疑了。 若说这里面,最高兴的人,对生意场上的风起云涌最无感的人,大抵就是设了赌局暗中做庄家的刘书来了。 这回这一局,他可是赢了个大满贯,说他现在得的盆满钵满都不越外。 当然,那就是刘书来跟林宝茹俩人,回屋后私底下念叨的事儿了。 现在,林宝茹端端正正的跪在公堂上,同狼狈至极的又面目狰狞的赵立,正儿八经的对上了。 这升堂还没一刻钟呢,衙门二道门外,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大伙儿瞧着堂上的俩人,一个神色扭曲,死命挣扎,一个大大方方极为坦然,那心里可不就早早生了偏向? 外头甭管是好事儿的,还是听到消息赶过来听审的受害者,都指着堂上的人议论纷纷。 甚至一些因着用顺来的物件破了相的花楼姑娘们,都破天荒的舍弃了花枝招展婀娜多姿的姿态,反倒盯着堂上的赵立恨不能把人剥皮抽筋。毕竟旁人家的闺女伤了脸面,用药医治的时候,还能躲在屋里不见人。可她们这些本来就是做着靠脸吃饭营生的人,如今真是被逼的都快活不下去了。 外头熙熙攘攘的,以至于县令拍了几次惊堂木,喊了三五回肃静,才让大伙儿议论吵闹的声音落下去。 今儿是赵立状告林家作坊的主事儿人林宝茹,所以开审的时候,县令自然要他先将事儿说个清楚。 赵立恶狠狠的盯着林宝茹,咬牙切齿道:“大人,现在都知道我铺子里的玫瑰水跟一系列胭脂水粉,全是偷用的林家作坊的成品。要说东西害人,也该是她们作坊的事儿,我不过就是投机取巧罢了。” 县令闻言,看向林宝茹询问道:“刘家大少夫人,你可有话说?” 林宝茹点点头,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回大人,民妇有话要说。先说皂块,大人不妨让他写出方子,我再把我的方子交给大人,大人做了对比就知道是否相同了。若是有人担心民妇作假,也可用他顺来杂货售卖的皂块,跟我们林家作坊所产的皂块现场对比,让大家评判是否相同。” 第二百九十三章 “至于其他的,我倒是能解释,为何大家用我家的东西只有益处没有害处,可被孙掌柜换了包装就能让人毁容。”林宝茹字句清晰,半点惶恐跟不安都没有。“我们林家所有的东西,都有一套完整的工序,就连装瓶也有特制的法子。可顺来杂货的孙掌柜不知内情,只是粗暴的把瓶罐里的东西倒出,却不知道那些东西离了我们独家的方法,最容易腐坏变质。” “这一点,我想所有用过林家作坊水跟露的人,都是知道的。毕竟,但凡去铺子跟作坊里买东西订货之人,我们皆会仔细讲清楚,东西开封,正常情况下只能保存七八日。若是用冰块存着,最多半月之内也要用完。” 林宝茹说完,外头就有人点头附和了她的话。 这事儿不难查证,所以县令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林宝茹看了一眼赵立,淡定道:“大人可以想想,整日里用顺来杂货所卖的最劣质的皂块洗面,又用一堆变质腐烂的水露擦脸,长久之下焉能不伤面容?” “莫说面容,就是寻常人吃一顿坏掉的饭菜,许是都会腹泻不止。同理,脸面被坏东西侵蚀,又怎会没个反应?若是大人不相信,既可派人去林家作坊或者刘府的胭脂铺里现取一件玫瑰水跟养颜露,再找一瓶顺来杂货倒手卖出的玫瑰水。” “然后寻大夫,或者嗅觉灵敏的制香师傅前来,两项对比,就能有结论了。” 这话说的字字在理儿,所以县令便直接点头应下这番请求。 “本官先让人取了东西作对比,至于方子的事儿押后再说。”县令看着堂下的俩人,顿了顿,继续说道:“那皂块的事儿,孙掌柜子已经交代清楚,的确是仿的你林家作坊所出的东西,且方子并不完整,只是几项拼凑制作出来的。所以倒没必要再对比方子。” “不过你所言其他的证物,倒是能仔细查一查。” 听到林宝茹的这番话后,本来还想着死咬住林宝茹跟刘府不放的赵立,顿时就慌了起来。 先前他对为何从一样的东西,从自家铺子出去,就出了事儿还满是疑惑。他甚至暗测测的猜想,肯定刘府那边也出了事,只是刘家人阴险把消息瞒住了。 却没想到,这装瓶装罐的事儿里面竟还有说道。 不过县令显然不在意他是否慌乱,跟没给他退缩的机会。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去取证物的衙役跟寻大夫和制香娘子的人也都回来了。 大夫先依着林宝茹的意思,检查了衙役从刘府胭脂铺子取来的一众东西,片刻后点头说道:“大人,这些东西都没有问题,从玫瑰水到胭脂水粉,材料该是玫瑰花跟几味温和滋养的药材,无论是服用还是上妆,都是无害的。” 一旁的制香娘子也紧跟着点头,“民女也辨别了一下其中的香料,并无不妥之处。” 县令点头,抬手示意二人再查验一番衙门封存着的,自顺来杂货那里查封的东西。 待到二人查看了胭脂水粉,觉得并无不妥。只是等他们拿着玫瑰水跟养颜露嗅的时候,眉头就忍不住紧紧蹙起了。 “大人,这几瓶水跟露明显已经变质,虽然有还有玫瑰味跟香料味遮盖,可仔细闻过后还是能闻到里面的轻微的腐臭味。”老大夫先放下东西,恭恭敬敬的回禀道,“而且草民仔细查看过后面几瓶水的质地,相较于先前那几瓶虽然更为浑浊。但流动性极好而且上下还有分离情况,所以草民猜测这几瓶玫瑰水不仅变质了,而且里面应该还添了水......” 这话一出,外面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而之前还张牙舞爪,觉得自个是替刘府背了黑锅的赵立,更是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林宝茹看着赵立,叹口气道:“赵家少爷只想着赚钱,却不知女子所用的东西,半点马虎不得。胭脂水粉也好,养颜护肤的水露也罢,从原料到生产过程最是苛刻不能有半点瑕疵。但凡有一点不妥,一批的原料跟成品就皆要被当做废料处理。” “这就是为何,林家明明有生产玫瑰水跟养颜露的方子,却不能大肆生产售卖,而是每个月只能做出那么有限的数量来。不是我们不想挣那份钱,而是良心跟态度不允许。” 她的话没说尽,不过外面围观的人却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若是林家放开了生产,那所得的银钱岂止一二? 可偏偏就是当初顺来杂货铺都能随意订货购买的时候,林家作坊跟刘府的胭脂铺半点都没有加量。 当时,许多人还笑话林家跟刘府是放着钱不挣。现在看来,倒是他们狭隘了,人家哪里是不想挣钱,而是这些东西不是那般好得的。 这事儿闹得厉害,可真上了公堂,林宝茹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让事情水落石出了。 不光如此,因着那番对峙,再加上有大夫跟制香娘子在公堂上的一番证词,谁还会怀疑林家作坊生产的东西有差错? 所以,林宝茹的话不仅轻松解决了官司的事儿,更是力挽狂澜把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从漩涡里解救了出来。 至于赵立,纵然赵老爷散尽家财到底也没能把他捞出来,甚至连牛知州眼下都不敢轻易徇私。毕竟,多少人盯着他呢,只要他敢动弹,许弹劾他的奏折就能上达天听。 如今京城里面上不显什么,可暗地里风起云涌,尤其是当今与前肃王之争越发喧嚣尘上。 偏生他入仕途之前,曾为肃王门客。所以这种时候,但凡他被人告到朝中,那绝对讨不得好。 最后赵立因着诬陷之罪,被杖责八十流放三千。要是不出意外,未来至少三年内,他再无法回柳林镇耀武扬威了。 公堂上的事儿刚落下帷幕不久,可不就有这几日因着担忧而停用了玫瑰水的夫人,派人上门重新定了东西嘛。 赵立倒台,不说镇上多少看热闹的唏嘘,就是那些曾被他胁迫欺辱跟糟蹋过的人家,得了信都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甚至有许多人,还专门到刘府门前磕了个头。 不为别的,只为林宝茹替她们报了仇。 她们虽然买不起刘家铺子里上好的胭脂水粉跟护肤养颜品,但一些皂块还是用的上的。 还真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百姓,她们若团结起来,便是一家三两块的皂豆跟皂块,都能养出一个铺子来。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林家作坊又推出了能镇定舒缓皮肤不适的面膜。这让不少因着用顺来杂货的皂块而面皮难受的人,纷纷上门求购。 于是,林家作坊跟刘府的胭脂铺,再度热闹了起来。 之前为着讨好顺来而同林家作坊断了往来的商贩跟铺子,再度寻上门去。只可惜,林宝茹早就交代了王氏,对于那些上门逼着她们退货的商户,半点不用留情。 王氏想着当时自家闺女被一群人围着退货的事儿,心里也是又愤慨又难受,所以甭管谁上门服软说好话,她都只咬死了一切按当初退货时签订的文书走。 所以,柳林镇跟附近许多货郎,都悔不当初,恨不能重头来过,好不受顺来杂货的蛊惑。 现在可好,顺来那边垮了不说,还留下一堆烂摊子。而名声更上一层楼的林家作坊这里,也再没合作的可能了。 这可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的很啊。 倒是那些想着做事儿留一线的商户,虽说后来同顺来有了往来,而没寻林家作坊拿过货,可好歹没被林家作坊记恨上。 至于像李货郎那般,任凭外界如何诋毁林家作坊,都没舍弃售卖林家皂块的人,现在可是捡了大便宜。 林家作坊不仅让了利,更放出话去,日后但凡出新品,他们皆有预先试用售卖的资格。 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林宝茹就寻了个时间,约了萧子杰见面。当然,她这次是要安萧子杰的心,让他放心的用萧家商队,把林家作坊的东西转运到各地去。所以,都无需人提醒,她就将新熬的洗发水跟沐浴露洗面奶等物,全部带齐了。 现在林宝茹的大名,全镇的人鲜少有没听过的。 尤其是萧子杰身边的管事儿,早就知道自家少爷跟刘少夫人的打算。他虽然只是个管事儿,可心里也明白,若这买卖做成了,那于萧家于少东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所以,管事儿一见她过来,赶忙就笑着迎了过来。 “刘少夫人,我们少东家已经在二楼等候多时了,还请您挪步。” 林宝茹没拿大,笑着回了几句,随后就带着小花跟刘管家去了二楼包厢。 “少夫人,今日可是带了你所说的那些东西?”萧子杰见人进屋,赶忙起身拱手作揖。不过他现在心里惦记着正事儿,所以也没多做客套,开门见山道,“我已经同家里商量过了,只要少夫人的东西当真比现在的皂块好,那您要同商队合作的事儿,就按着咱们上次谈的来。” 林宝茹闻言,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 话音落下,她就让小花跟刘管家把东西一一摆了出来,“这些分别是洗衣服的皂液,洗头的洗发水,还有洗面洗澡的洗面奶跟沐浴露。” “这些洗漱所用的东西,其除了去污能力之外,还更为温和,且能兼顾养肤效果。” “而皂液与之前的皂块相比,不光更省时省力。而且就算是能用来清洗贵重的丝帛锦缎,也无需担心会伤了衣料......” 所谓空口无凭,接下来,林宝茹直接让人取了几盆水,然后一一让人使用。 到了皂液的时候,萧子杰更是大手一挥,让人去成衣铺子取了几块上好的蚕丝布料。待到用那皂液浸泡搓洗后,他发现,这娇贵的料子,还当真没有任何不妥。 如此一来,他看着眼前的东西,心里可不就早已生了波澜? 萧子杰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激动的心情压了下去。 他心里有了决断,接下来的两个多时辰,可就仔细同林宝茹商谈好条件跟合作细则来。 待到两方将商定好的事项条款落在纸上,签订了好后,林宝茹心头的一块石头才算彻底落下。 如此,往后她林家作坊只负责生产,还有派人随着商队到各地寻商家铺货。而余下的外销转运,还有各地同官府也好同土匪帮派也罢的应酬跟往来,都有萧家商队出面。 至于分成,自然也是按着上回说得来。无论日后林家作坊的东西,在外面是否立住了脚,是否还需要萧家商队帮衬,萧家都要抽一成红利。 第二百九十四章 林宝茹那边,现在是风生水起,在生意场上亦是如鱼得水。 可刘书来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自打胡媚儿上门闹了一场后,自家黑心莲就直接让小花跟刘达收拾了他的铺盖,把他丢去了书房。 就算是在家里碰上了,还没等他嬉皮笑脸的同她说上几句话呢,自家那黑心莲就扭头去做起别的事儿了。 他也知道自个不地道,前头差点把人拆骨入腹,可转头就让个什么劳子的花魁上门给人添堵。换做是他,怕他都会火冒三丈,气的要揍人了。 而现在黑心莲只是耍耍脾气,还算好的了。 只是一天两天的睡书房还行,可眼看着自家黑心莲半点没心疼自个的意思,他哪里还能撑得住? 于是,他就寻了自家娘亲,想着让娘亲给拿个主意。奈何这回,他用尽了浑身解数,都没让刘夫人帮着他说上一句话。 别说替他说话了,刘夫人甚至还火上浇油的说他活该。 “宝茹,你可别心软,就他这祸头子,也该吃点苦头了。”说着,刘夫人还心情颇好的给林宝茹夹了一箸菜,叮嘱道,“这几日你辛苦了,多吃点昂。” 林宝茹撇过刘书来,笑着看向自家婆婆,也帮她夹了一块酱烧鱼,“娘,您也多吃点,现在的鱼,是一年里最肥美的时候了。” 婆媳俩开开心心的吃着饭,那模样活似就是视刘书来如无物一般。 这让刘书来心里真是苦了起来,他一脸哀怨的扒拉着米饭,心道怎么看怎么觉得自个不像是儿子,倒像是个受气的上门女婿。 更让他愤愤不平的却是,往日里下人收拾剩菜剩饭,哪次不是得等着他吃饱喝足了啊。 然而这回,刘夫人跟林宝茹刚一落筷,底下人就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别说给他留菜了,甚至连他才扒拉半碗的米饭,都被无情的收了过去。 这下,他可真忍不住跳脚了。 “你你你们......太欺负人了。”说完,他就哭丧着脸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多苦啊,那书房里的卧榻又硬又小......半宿里的书房冷的能冻死个人......” 说着,他就凑到刘夫人身边,假嚎道:“娘,你心疼心疼儿子,要是再这么下去,儿子可就要被冻出病来了。” 刘夫人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才嗤笑道:“我看你活蹦乱跳甚是有精神,半点不像受了苦的人。” 刘书来一听这话,赶忙指着自个的黑眼圈嚎的越发上劲儿了。 “娘,你看看你风流倜傥的儿子,悲悲惨惨的在书房里讲究,这都生了黑眼圈了。” 刘夫人作势仔细瞧了瞧他的眼眶,片刻后心疼的点了点头,“怪可怜的。”说完,她就看向自家儿媳妇,埋怨道,“你媳妇也是想的不周到的......” 刘书来双眼一亮,果然他娘还是疼他的。 然而,他还没得意起来呢,就听到他娘又开口了,“宝茹,一会儿你记得让人多准备一床棉被......”顿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改口道,“准备两床吧,让人送去书房,好歹也让你男人半宿里暖和一些。” 林宝茹憋着笑,连忙应下。 刘书来震惊的看着他娘,又看了看憋笑的林宝茹,这回才真真哀嚎起来。 “你们......” 也就是这个时候,接连几日没搭理过他的林宝茹突然看了过来,神色平静,但语气却是意味深长道:“怎么,相公是觉得两床棉被还不够?” 刘书来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赶忙摇头,“不不不,够了够了!” 等到他的话出了口,他才暗暗啐了自个一口。 娘的,自个好歹是个男人,怕她做什么!难不成,她还能吃了自个不成? 可等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家庭地位时,林宝茹跟刘夫人已经相携离开了。 就在刘夫人要出花厅的时候,忽然停了下脚步,恍惚想起来什么,“对了,以前你折腾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好像还在库里。” 刘书来嚎叫声瞬间停了,心里只觉得事儿要糟。 果然,没等他开口呢,他娘就从袖子里取了个钥匙塞进黑心莲手里,末了还不忘记拍拍黑心莲的手背叮嘱,“我把府上库里的钥匙交给你,里头不少东西都是来儿的心爱之物。听说还有什么舶来品,还有一些他准备寻工匠做的玩偶跟物件,你可得帮着他收好了,别让人窃了去!” 林宝茹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家婆婆,又回头瞧了瞧欲哭不哭的刘书来。她瞬间想起当初自家婆婆逼着刘书来上门提亲时,那碾压一般的笃定。 敢情,她婆婆当真拿着自家儿子的短儿呢。 看刘书来的样子,就知道,那些东西必然是他的心血。反正,在他心里头,大抵是比甜物还重要的。 她站在门前对着刘书来温柔一笑,随后跟刘夫人保证道:“娘放心,我一定好好替相公保管东西,绝对不会让相公操心!” 已经有些呆滞的刘书来:“......” 不,他不用,不需要,也不想。 他觉得自个还是能操心的...... 刘夫人最是喜欢看儿子在儿媳跟前吃瘪,如今看他那一副昏天暗地、悲痛欲绝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 该,谁让他前些年那么不着调。如今终于有人能治住他了,真真是让她这当娘的欣慰的很啊。 刘书来十分悲愤的看着那婆媳俩的背影,“我果然是捡来的吧!” 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他也是受害者好吧,怎的就没人心疼心疼他这小可怜啊! 许是因着被刘书来刚刚的耍宝模样逗乐了,又或者是刚刚自家婆婆那番话让她心里松快了一些。 临离开正院儿的时候,林宝茹还犹豫着说道:“娘,咱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这几天,她是眼瞧着刘书来这混世魔王,府上最不着调的大少爷,被上上下下一府的人无视了。 不光是吃饭睡觉没人伺候,就是喝口热水都得自个动手。更别说,婆婆一早就让人把府上能寻摸的到的蜜膏全收起来了。 偏刘书来自个也觉得理亏,往日里还惯是喜欢往外跑着撒欢的人,接连几日都窝在府上受气儿。这让林宝茹看着,也觉得有些不忍心。 毕竟,说到底,胡媚儿那事儿,刘书来也没什么错。 他就是性子胡来了一些,想来压根没把胡媚儿放在眼里,更没想着寻个人来府上碍她的眼。 刘夫人见林宝茹心里还是惦记着儿子的,那哪里能不欢喜呢? 她就怕宝茹是被儿子伤透心,再破罐子破摔放纵儿子。 说实话,在她看来,那些说女人该大度,不仅要接受男人三妻四妾,更该给丈夫选妾纳美的人,才是真真的可怕。 身为女人,且还是同自家老爷恩爱了半辈子的女人,刘夫人哪里不清楚,只有不在乎自家丈夫的女人才会做到真正的大度。 否则,谁愿意寻个女人往后院里放? 难不成闲着无聊,找人给自个添麻烦? 况且独撑家业多年的刘夫人,心里其实比谁都通透。看那些家里有三妻四妾的人家,哪个是真正和睦的? 夫妻不和睦,妻妾相争,子嗣手足各存私心,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家人! 也别跟她说什么妻贤惠妾受规矩的,那样的例子当真是少之又少。 所以刘夫人一早就想好了,就算儿子儿媳三年两载的让她抱不成孙子,她也不会琢磨给儿子屋里抬人的事儿。 那些妾室生的再多,生的再好,能有儿媳生得好? 反正说来说去,她是不想让自家的日子过的一团糟,所以甭说允许儿子招惹外头的女人了,就是府上的丫鬟都不行。 想到这些,刘夫人刚刚有些软了的心,就骤然一硬。 “什么过分不过分的,依娘看,就该多冷他几日。”刘夫人立刻说道,“宝茹,你可不敢这么心软了。现在不给他立好规矩,就怕下回还得出第二个赵媚儿李媚儿的......” 那语气那态度,当真是恨不能逼着刘书来洁身自好呢。 不过她也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以前往那些风月场所跑的,可比他往家跑的还勤快呢。十天里,七八天都在那些下九流的地方钻着。 要说让他安安生生的,那怕是比登天还难的。 现在他不过是因着对宝茹的愧疚,还能勉强老实会儿。要是宝茹现在不能趁机拿住他,那回头他就能给你翻天! 林宝茹心里微微一动,看着真心为她考量的刘夫人,更觉得庆幸了。 就如当初她说的,不为着刘书来,她也要念着刘夫人这做婆婆的好。 说实话,刚刚成亲的时候,她还不就是冲着刘夫人的这点大气自我安慰的吗? 如今一对比,倒是显得她小性了。 这厢婆媳俩和和睦睦的说着话,那边苦恼了许久的刘书来终于憋不住跑出去了。 不过现在他往哪跑都没人在乎了,毕竟谁都知道,如今夫人跟少夫人才是给她们发工钱的。 至于提起大少爷来...... 下人们默契的耸了耸肩,笑而不语的望天。 大少爷是主子,不过又不给她们发月银,也不给她们赏钱。所以,她们当然要看着夫人跟少夫人的脸色,见风使舵咯! 第一百九十五章_295 出了府,刘书来能去哪里,压根不用多想。 反正不是个酒楼花楼,就是赌坊画舫。 可现在,去赌坊寻不到乐子,去画舫又总让他想起胡媚儿那桩糟心事儿。去春香楼吧,前几日老鸨跟几个姑娘使心眼儿的事儿,也让他心烦。 所以最后,他只能哭丧着脸去了酒楼。 可就算到了酒楼,点了一大桌子饭菜,但只要一想起自个在家里岌岌可危的地位,他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凄惨。 等到张勋盛跟陈嵘到的时候,看得到的就是一会儿怒一会儿忧的戳着饭菜神思不属的模样。 陈嵘最是跳脱,一看 《农家宝妻》第一百九十五章 第二百九十六章 能安稳休息之后的他,功课一日比一日好,如今倒是能在学堂里拔得头筹了。这真真让因着失了林有志那有天分的学生而感到遗憾的夫子,十分庆幸。 若是按着刘书言如今的进度跟头脑,许是明年春试,他还真能考中个功名。 总之,在平息了顺来之事后,现在整个刘府当的一句人人羡慕。 至于桃溪村林家二房,如今也成了十里八村农家院里的传奇。甚至现在都有人上赶着,上门去寻王氏,想为林满仓这后生说亲。 曾经人人都羡慕的人家,现在竟也变得炙手可热了。当然,这些事儿半点没有影响到林满仓跟林宝茹她们。毕竟,王氏性子就算再改,却也不会做那种让人瞧不起的事儿。 就好比多少人都说,如今二房发达了,满仓那孩子不该去当杀猪匠做屠夫,最后还得让人小瞧了去。可她却记得闺女跟儿子说的话,不偷不抢靠自个过日子,无论是杀猪匠还是卖肉的,又有什么不妥呢? 更何况,当初自家最难的时候,赵屠户未曾嫌弃过,还默许了闺女同儿子的往来跟情谊。如今自家若是反悔,那岂不是昧良心! 这种缺德事儿,她是万万不能应的。 而林家前山的皂液作坊,眼下也建成了雏形。至于山上现有的无患子果也就是鬼见愁的果子,绝大多数都让本村的孩子跟妇人捡了交去林家二房了。 便是剩下的那些,还是刘书来寻的那个种树的大爷要留下的,说是要储存到明年春季播种用。那样既能少费力气,还能剩下不少树苗钱。 不过虽然说那些种子能到春季播种,可眼下他从外面买来的树苗却都是裸根苗,如今农历十月份正是栽种的时节。 这些王氏不精通,只是去看过两回。不过村里像刘姥爷跟里正这些种庄稼的好手,打眼一看就瞧出了门道。有了刘姥爷跟里正的认可,王氏也就不担心了。 反正等林宝茹再回去的时候,那树苗已然种下了十几亩。每亩地三十多株,虽说眼下还显得光秃秃孤零零的,可看着那规模倒不难想象明年长成后,该是如何壮观。 这些是后话,眼下暂且不提。 毕竟,现在更让人头疼的,还是跟张勋盛跟陈嵘这俩臭皮匠凑一起商量了一整天,也不知生了多少鬼主意的刘书来。 刘府东跨院内,众人早已安睡。月光如水,洒在宽敞的院内,衬着院子里被打理的极好还未凋谢完的月季花,还有摇曳的树影,倒别有一番意境。 然而在这天黑月高,一派寂寥的时候,一个人影却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往长廊尽头的房间挪去。 这本来就是他的地界,想要不动声色的摸到房间那,简直是轻而易举。当然,他也知道,房间的门肯定打里头拴着呢,就算他想进去,也进不去。 不过往日里他担心,今儿他可不担心了。毕竟,他从张老.二跟陈老三那,学了好几招呢。 刘书来没敢大张旗鼓,只能摸到靠屋里床榻最近的窗户,使劲儿拨弄了几下。 她猛然坐起来身来,呵斥道:“谁在那!” 刘书来惊的一个哆嗦,等听到自家黑心莲的呵斥声,才赶紧说道:“黑......好娘子,别嚷嚷,是我。” 刚刚睡下的林宝茹,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拨弄窗户,当即被吓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可等听到刘书来的声音后,她心里就有些没好气了,大半夜的鼓捣,也不怕被人当坏人蒙头揍了。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比他转狗洞爬墙还让人觉得好笑呢。 知道外头不是歹人了,林宝茹才哼了一声,倒手想要继续睡觉。 然而刘书来哪里肯放过她,小声说道:“好娘子,你最好了,让你家相公进屋啊。外头实在太冷了......” 林宝茹蒙了蒙脑袋,想都没想的说道:“那还不赶紧回书房去,今儿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两床棉被吗!” “哪有人给我送棉被啊。”刘书来委委屈屈的说道,“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下人们都敷衍我了,这是想把我冻死了,好跟你和娘讨赏钱吧!” 林宝茹见他说的越来越不着调,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你去找管家,让管家给你两床被子。” “别别别,大晚上的再惊动别人,那多不好啊。这样,你就是不想让我进屋,那最起码把咱屋里的蚕丝被给我一床,好歹让我遮遮寒。”刘书来又扣了扣窗棂,语气就活脱脱似个怨妇一般。“娘子,好娘子......阿嚏......阿嚏阿嚏......” 原本林宝茹是半点不想搭理他,眼看就彻底钻进被窝,不搭腔了。左右在府上,也不可能真的把那位大少爷冷出个好歹的。 可还没等她肯定一下这个想法,就听到窗户外头接连响起了喷嚏声,而且刘书来讨饶的嗓音都有些颤音了,显然是被冻的不轻。 “真是的,明知道冷,还巴巴的跑来受冻,冻出病来才是活该呢。”林宝茹闷被,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哪个心疼你!鬼才心疼你呢!” 然而明明知道那家伙肯定在使坏招的林宝茹,听着外头断断续续的声音,心里怎么也没法踏实下来。 她翻来覆去了好几回,脑子里莫名的出现刘书来身着单衣,蹲在窗户底下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模样。 当即她就气恼的猛然坐起来,愤愤道:“心疼他做什么,祸害遗千年!” 可就算嘴上是这么嘀咕的,可她还是穿上了鞋子,一边抱怨着一边把床榻内叠着的蚕丝被抱了起来。 在她开窗户的时候,还不忘给自个的心软找个借口,“你别当我不生气了,我是怕冻坏了你,娘再跟着心疼。” 然而,在她打开窗户看出去的瞬间,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 “你你你......”林宝茹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过话没出口,可她关窗户的动作却是极快的。 刘书来眼看她又要关窗户,赶紧撒开身上早就准备好的厚披风,手脚并用的爬上窗户,“娘子,好娘子,你别关窗户。那披风就是看着厚实,其实裹着也冷的厉害。要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冰凉冰凉的,都冻的发麻了......” 他嬉皮笑脸,是半点尴尬都没有,被自个故意伸出披风的手,搭在林宝茹手背上,直到瞧见她打了个寒颤,才赶紧说道:“你就让我进去吧,那我冻坏了,你不还得照顾吗!” “我保证,以后再也让人给你添堵了还不行吗?” 林宝茹拂袖,往后退了两步,环着胸冷哼一声道:“没个正形儿的,我看冻死你算了!” “那不能够啊,我要是被冻死了,你不就成小寡.妇了么。” 眼下林宝茹松开了窗户,他可不就顺杆爬的就翻了进来? 到底是屋里暖和,以至于让他惬意的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 刚刚在窗户底下蹲着,这腿都没知觉了,实在太难受了。这要不是想回屋好好睡个安生觉,怕是打死他,他都不会大半夜里蹲墙根的。 林宝茹是懒得搭理他,径直回床上了。至于身后那个絮絮叨叨还跟自个搭话的人,她是连个眼角都没丢给他。 一直到刘书来推了推她,让她往里头挪一挪的时候,林宝茹才睁开眼,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柜子里还有你以前打地铺的被褥!” 刘书来眨了眨眼,忍不住撇嘴道:“这么大的床,你不也睡不下么!” 林宝茹闻言,胳膊一摊,双腿一伸,直接在床榻上摆了个大字儿。 “现在睡得下了。” 可能是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在林宝茹自己还未曾察觉的时候,她同刘书来说话打闹时,竟带上了一些他无赖时的影子。 刘书来本来是不愿意的,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黑心莲话里有话,十分温柔的叫了一声:“相公?” “如果相公实在不想打地铺,要不还是抱着被子回书房吧。” 刘书来:“......” 不想再回到书房里做恶梦的刘书来,最后只能委曲求全,自个动手去铺被褥了。 等到他安安稳稳的躺在熟悉又暖和的房间时,就感慨道,果然书房那种地儿就不是人呆的。还是自个屋里好,就算是打地铺,那也是幸福的地铺。 不过后半夜,起了一回夜的刘书来,还是稀里糊涂的摸上了床榻。 因为后半夜屋里也有些凉意了,所以他不仅轻车熟路的把自家黑心莲当个暖炉一样搂过来,还十分不客气的连搭在林宝茹身上的蚕丝锦被也拽过来一半盖上。 也亏得因着他们成亲,东院儿准备的被褥都是双人的,否则怕是即使俩人抱在一起,一张被子也不够盖。 睡得香甜的林宝茹,忽然被扯了一下,迷迷糊糊就要醒过来。 不过,还没等她挣扎着睁眼呢,刘书来已经本能的拍着她的后背哄起来。 “天儿没亮呢,睡吧......” 第二日一早,一睁眼就看到一张俊秀的紧紧贴着自个脸颊的面庞时,林宝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无意识的闭了闭眼,刚要再睡会儿,就想起这张脸是什么情况。 不用多想,肯定是这人半夜摸上.床的。 林宝茹抬手捏住他的鼻子,却没发现自个竟没有丝毫羞恼生气。更没有最初时候,被他搂着时的羞臊模样。 就好像,这样的相拥而眠,早已让她习惯了,就算是冷战了几日,醒来看到这张脸也未曾觉得哪里不正常一般。 至于之前所谓的生气,也无非是让他给自个的台阶罢了。其实,哪里有真的怪他,又哪里会真的恼了他呢? 刘书来咕哝一声,伸手抓住在自个脸上作乱的手,往前在林宝茹的脖颈处蹭了蹭,“别闹,好困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若说今儿刘府有什么稀罕事儿,大抵就是被赶去书房住了好几日的大少爷,今早竟然从少夫人屋里出来了。 尤其是当时进屋去伺候的小花跟几个丫鬟,在瞧见少爷搂着少夫人睡得酣甜时,真真是险些把眼珠子都掉出来。 所以,早起还未过完呢,府里上下就全知道了,大少爷跟大少夫人感情是真真的好。这闹着别扭呢,都能凑到一块去。 于是,府上曾因着夫人跟少夫人态度而对自家大少爷有些冷漠的人,都赶忙相互奔告彼此,大少爷了不得了,以后可要要敬着些。 以至于林宝茹去正院儿的时候,一道上都有不少府上的老人儿欣慰又一副姨妈笑的看着她。就连管家,见到她后,都是一副笑而不语的过来人神情。 屋里,刘夫人面上的笑意压根就没下去过,“就说宝茹那丫头心里是惦记着来儿的,你瞧瞧,这还没几日呢,我当娘的都没着急,她倒先舍不得了。” 胖婶在边上搭道:“现在看起来,大少夫人跟大少爷真是天生一对。前头,奴婢还担心大少夫人使性子,惹了大少爷不喜呢。” 刘夫人轻笑道:“这你就想错了。一来他们是年轻的小夫妻,俩人之间总的有点波澜跟情调才好。二来,你没瞧见来儿如今的姿态么,虽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却也知道给宝茹那丫头撑腰做主了。你想想,往前被说三五年了,就是往前说十年八年间,他哪里对一个女子生过这样怜惜的心思?” “夫人的意思是......”胖婶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自家夫人,“可是先前的时候,夫人不是说,大少爷是觉得歉疚吗?” 刘夫人含笑喝了口茶水,舒展眉头心情极好的说道:“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可谁说人不能日久生情呢?” 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庆幸自家儿子虽然不着调,但根子却不坏。所以,他纵然不喜欢宝茹丫头,却也没想过坏了她的名声后,甩手不管。 相反,自家儿子还有些底线,哪怕心里有埋怨,可面对宝茹丫头也是尽可能的退让包容着。 如今,她是越发庆幸这一点了。否则,儿子怕是只会走如赵立那样的路了,就算惹不下大祸,也会弄得天怒人怨...... 她透过窗子正看到缓步进正院儿的林宝茹,感慨道:“没想到我还能看到来儿情窦初开的一日,不过能栽在宝茹丫头身上,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人人都说娶妻娶贤,可真真贤惠的又能有多少? 怕就怕那些,表面贤惠大度,实际心底狭隘的...... 林宝茹这回来,倒不为别的,而是她想着就算自家婆婆家府上的产业交给自己打理了。可如今过了将近三个月了,期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端,怎么说她也该寻婆婆做个交代。 当然,那些账目跟生意往来,她也该同自家婆婆说上一说的。 对于她的心意,刘夫人哪里能不清楚。她倒也没假意不在乎,而是同林宝茹一道看了看近三月各间铺子的账。 不过等看到刘家私房菜馆的账本时,她却停下了动作,“宝茹,这私房菜馆虽然是挂着刘府的名号,可实际上也算是你自个建的。这账本你且自己打理就行,不需要额外让娘查看的。” 说实话,在看到胭脂铺子跟布庄还有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时,刘夫人心里已经感到十分欣慰了。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那胭脂铺子完全就是在亏欠经营。可短短数月,胭脂铺子不仅扭转了盈亏,更是一跃成为柳林镇各家夫人小姐最喜欢光顾之地。 这事儿,不管她何时想起来,都觉得跟做梦似得。 再加上自家在林家作坊那里得的分红,还有同各个官家夫人小姐那里得来的好处,各项加起来,三个月的时间,盈利已然超过了往年整年的利润。 不光如此,按着宝茹所言,她已经跟萧家商量好,借用萧家商队将作坊所产的护肤养颜的妆品等一系列东西转运出去。到时候,这些货物在各州城县城乡镇铺开了,那利润怕更是难以估计...... 刘夫人看到这些账本,且听过林宝茹的设想跟计划后,心里越发觉得把生意交给宝茹,当时算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事情之一了。 宝茹丫头,天生便是经商的脑子,有魄力也有能力。 至少,能在短短时间里,让刘府起死回生,这是她这做当家夫人做不到的。 否则,刘府也不可能在她手里,开始走下坡路。 总之,刘书来这回是正正经经的睡了个好觉。以至于,他头晌午时候醒过来的时候,还挺尸似得躺在床榻上,盯着帐幔顶上瞧了半天...... 等到反应过来,自个是又回了房间时候,他才兴奋的嗷呜一声。 乖乖哎,他的床啊,他的枕头啊,真真是想死他了! 后面几日,林宝茹没在对他冷着脸,不过敲敲打打一番是少不了的。 而府上的下人们,也像是被解了穴一样,重新开始对他喜笑颜开阿谀奉承起来了。 这让刘书来,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琢磨了好几日,也没琢磨出个原因来。总不能是因着自家黑心莲跟自个闹性子,就让全府的下人都不搭理自个了吧。 刘书来旁的不行,可从来不会为难自个,想不通那就直接问啊。 于是,被他逮住的刘达,只能赔着笑说道:“那肯定是前些日子,大家伙儿都累了,没那么多表情了呗。” 刘书来是嫌麻烦,又不是真没脑子,哪能听不出刘达是在敷衍自个呢。 于是,他大怒道:“你哄傻子呢!” 刘达见自家少爷当真恼了,赶忙说道:“没有没有,少爷可不是傻子。那什么,之前少夫人恼了您,把您赶去书房睡,所以大伙儿都传您失宠了......” 刘书来愣了,片刻后回过神来的他就忍不住啐了一口,跳脚道:“所以你们就都成墙头草了!” 这话音落下,他就觉得自个说的有些不对劲,仔细一想就忍不住脸黑了,“呸,哪个失宠了,你们才失宠了呢,你们全家都失宠了。” 刘达点头附和:“是是是,少夫人最喜欢您了,才不会让您失宠。有少夫人给您撑腰,往后看谁还敢轻慢您。” 这话乍一听像是好话,可刘书来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直到听到边上俩小丫鬟嘀嘀咕咕的念着少夫人的好,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娘的,这可是他家,那黑心莲是嫁进来该是相夫教子的媳妇。怎的他自己地盘上的人,全都投递叛国,去了黑心莲那一拨了? 他越想越怒,最后直接愤愤道:“真是气死我了,逼急了老子就休了她,再娶个小意温柔的!” 刘达闻言,立即往上跨了一步,抬手就把自家这位大少爷的嘴捂了个严实。 “少爷,好少爷,你可少说两句吧。现在府上,等着给少夫人传话想讨好少夫人的人,可是多的很。这话要是让少夫人知道了,怕是你还得去睡书房了。”刘达急切的提醒着自家说话不过脑子的大少爷,就现在府上的情形,哪里还有大少爷说话的份儿哦。 尤其是自打胡媚儿的事儿出来以后,少夫人做主,接连给大伙儿涨了两回月银。虽然都不多,可却足够让阖府上下都知道,谁是能做主的人。 刘达捂着自家少爷的手半点不敢松开,唯恐他在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让府里喜欢嚼舌根的好事儿人听到。 “到时候,夫人都不会给您做主的!” 刚睡了一个安稳觉的刘书来,呜呜咽咽了半天,好不容易挣脱开刘达的桎梏。 虽然心里气的直骂娘,可好歹没敢再蹦跳着嚷嚷休妻不休妻的事儿。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老子在家都得看个女人的脸色过了?”虽然知道这都是事实了,自个在府上的里子肯定是丢完了。但是面子还得要往回找补几分的,“不过是老子不跟她计较罢了,要真跟她计较起来,怕是她现在都要躲起来抹眼泪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后刘书来还是挺着胸膛,端着大少爷的谱儿在府里溜达了一圈。 直到他自己觉得,这回在府上刷够了存在感,这才心满意足的又跑出府去寻人去玩乐了。 倒是得了信儿,知道他跟个花孔雀似得在府上招摇过市一番的林宝茹,有些哭笑不得的摇头表示,“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啊......” 当真是纨绔少爷里头的一股清流啊,这哪里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完全是个全凭喜恶做事儿的孩子嘛。 边上帮她拾掇书房的小花闻言,咧嘴一笑道:“大概大少爷是在同下人炫耀少夫人对他的宠爱呢。” 林宝茹闻言,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小花,你这又是打哪学来的话啊!” 小花跟着笑起来,“少夫人是不知道,现在可是有人编了许多话本,就专门讲您跟大少爷相爱相杀的故事呢。奴婢屋里好多姐妹,都喜欢听。” 林宝茹轻咳一声,无奈道:“你们啊......” “不光是我们,奴婢听胖婶说,夫人也爱听那些。前头,还专门让人抄录了一些说书先生遍的故事呢。” 看着账本的林宝茹,听了这话,不禁就觉得有些牙疼了。 难不成不着调还能传染!好端端的,自家婆婆那般端庄明理的人,竟也开始跟刘书来一样,背地里嗑话本子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林宝茹可谓是刘府真正的掌舵人了。 刘夫人满意这个媳妇,刘书来又不跟她争权,而下人们也欢喜着她时不时的发些赏钱,更欣喜这位少夫人不是难伺候的主。 总而言之,大家都能喜气洋洋的,日子过都十分舒心。 只是林宝茹这厢舒心了,桃溪村那边当真如她所料,又有人出了幺蛾子。 第二百九十八章 许久未曾去过二房的奶奶刘氏,为着林有志也算是豁出老脸去了。 哪怕村里人,都知道林家大房的那个读书郎,是坏了心肠,险些把自家媳妇推进水里淹死。等知道媳妇被宝茹丫头救上来以后,还空口白牙的污蔑了宝茹丫头一身腌臜事儿。 如今,那事儿是过了公堂,林有志也是由大老爷拍了板子定过罪的。 可刘氏在听说那些事儿后,却还能舍了脸,一道抹着眼泪寻到王氏跟前。 这回她倒是不拿捏婆婆架子了,更没再寻死觅活的逼着王氏应话,而是抹着泪期期艾艾的唤了王氏出门,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哀戚道:“老.二媳妇,娘知道以前咱们一大家子人对不住你,也知道不该再腆着老脸到你门前寻不自在。可是老.二媳妇,你不看娘的面子,就当看老.二的面儿,救救有志吧。” 说着,她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娘对不住你,娘知道这回来寻你,是没道理的。可一想到有志那孩子,是咱老林家辛辛苦苦供了多少年的读书人,但现在他还没来得急下场靠个功名,就被下了大牢,娘心里不甘心啊。” 王氏被她这一跪,惊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倒是听到动静跟着出来的钱氏见状,赶紧招呼了本村的几个婆子帮着把刘氏拉拽起来。 因着在一个作坊干活儿,钱氏跟不少婆子都算相熟了。加上她跟林家二房关系亲厚,所以她在桃溪村还真算是有几分人缘的。 跟着一道过来的几个婆子见状,赶忙连拉带搀的把刘氏扶了起来。然而刘氏在林家能作威作福的折腾几十年,又哪里是个没脑子的? 更何况,前边她在二房手里吃过那么多憋,如今就算现学也早就学精明了。 所以,哪里会轻易起身啊。 王氏见状,赶忙上前帮忙,还不忘扭头招呼自家带着小山玩的采荷去前山那,叫林里正跟叔公过来一趟。 刘氏知道,一旦里正跟叔公过来,自个不仅救不了孙子,许是她自个都落不下好。所以,赶忙摆着手,哭丧着脸继续求着王氏。 她心里千转百回,心里早就想好了对策。现在宝茹那丫头跟满仓不在,只有个容易心软的王氏,她这当婆婆的哀求哀求,总不能半点情面都讨不出来。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想过,王氏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由她拿捏的软柿子了。 如今的王氏,既然能在作坊独当一面了,又被自家闺女灌输了一脑子自立自强的念头。她哪里还会再想以前那样,婆婆稍稍示弱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更何况,当初大房一家,仗着她心软数次逼上门来的事儿,对她而言可当真是刻骨的记忆。若说情谊,早在那时候,就已经彻底消磨完了。 现在她之所以还让自家满仓过去,甚至自个时不时过去看看,说到底也只是念着公公林老汉分家时的那点善意罢了。 至于刘氏,纵然是帮着她们寻过采茹跟采荷。可这一次次的作妖后,那点微薄的感激,可不早就没了? 王氏也是心善,所以哪怕不喜,也没想过真的跟林家老俩恩断义绝。更没想过,仗着自家如今的光景,再报复回来。 毕竟,她心里就算是有千般难过,也清楚满仓几个跟老林家的血脉是没法斩断的。 王氏抿着唇,半晌才故作迟疑跟为难的开口问道:“娘,有志那孩子的事情,村里都传遍了,您该知道那桩官司是县令大老爷亲自审过的。您现在来求儿媳,儿媳又能有什么办法?” 刘氏听她话里有回转的余地,赶忙揉了揉浑浊的眼睛,苦着脸说道:“娘知道这事儿为难你了,可是那事儿不是因着宝茹丫头起的吗,你让她同衙门说说,就说是她告错了......” 王氏苦笑,“娘,那哪里是宝茹告的啊。图谋害命的官司,那是人家李家老爷跟小姐上告的。再说了,您让宝茹去衙门反口,那岂不是要害的宝茹担上个陷害堂弟的罪名?娘,您总不能让宝茹为着个生了害人心思的堂弟,担上莫须有的罪名,把名声搭进去吧!” 虽说刘氏一道过来,没有闹腾也没吆喝。可架不住,如今村里最热闹,也最受人关注的地儿,就是林家二房的作坊跟前山那边。 所以,都不用旁人多说,打作坊里跟道上凑过来的人就已经不少了。 大伙儿也是没想到刘氏这当奶奶的,偏心能偏到这个份上,当即就跟着议论起来。 “林家奶奶,你这可就不讲理了,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啊,你说宝茹丫头去改口就能改口的?” “就是,那不是把宝茹丫头往死里坑害吗!” “先前林有成就是找了乞丐要害宝茹的性命,也是宝茹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要不然哪里来的林家作坊跟前山的营生?咱们一村子人,估计还得过着抠抠唆唆一年吃不上一顿荤食儿的日子呢。现在又来个林有志,自个害人不说,还攀咬住宝茹不放。”林磊子娘今儿正好在二房这帮着做上工饭,眼下说起来,可不就气愤的厉害吗,“这要是他真攀咬成了,下大牢的可就是宝茹丫头了。林家婶子,你说说,要是那时候,你会不会求着你那宝贝孙子救宝茹丫头?” 说起来,现在整个桃溪村,就没几家不因着林家作坊得利的。 哪怕说家里大人没能进了作坊干活儿,那多半也能在前山那边寻摸个修道盖房子的活计。更别提家里的疯跑的孩子,还能捡了鬼见愁去林家二房这里换铜板了。 而且,大家伙心里都清楚,二房前山起了那么一大个作坊,那后边肯定还得再招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哪个不开眼的,会明目张胆的招惹王氏娘几个? 就算是眼红的,现在也得憋着忍着。 况且,村里也没几个真的丧良心的人。大伙儿顶了天,也就是私底下眼红眼红二房,说几句风凉话,可涉及到人命官司的事儿,他们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刘氏也知道自个没理儿,可就算没理儿,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最有可能有出息的孙子,真就这么折进去。 然而她还没搅起风浪呢,得了信的林里正跟叔公就赶过来了。俩人瞧见刘氏,当即脸色就是一沉。 “林婶子,你不在家好生照顾林叔,到这里做什么!”林里正黑着脸,语气僵硬的问道。 若说以前,他还因着刘氏算是林家老婶子,给她几分脸面的话。那现在,他看到刘氏,就只剩不耐烦了。 说实话,放眼看整个村,也没见有谁像她一样,仗着婆婆谱天天欺负自家孤寡媳妇跟孙子孙女的。 这也就是王氏给林家生儿育女,且没有再嫁的心思,否则怕是整个桃溪村,都得因着她苛待寡.妇儿媳被外人笑话了去。 那哪怕说,村里没因着她苛待媳妇,在外面丢人。可腊月里因着她逼得二房娘几个闹分家,后头又发生那么一系列的丢人事儿,林里正脸上已经无光了。 好不容易,村里的名声被王氏跟宝茹娘几个掰回来一些。 他在乡里县里,也因着二房的能耐长了脸面,却没想到又出了林有志的事儿。 凭良心说,要不是他觉得,那林有志是入赘到李家,而李家还没真的把他休了的话。这会儿,早就让人开祠堂,直接把人除名了。 哪成想,他还没发了狠心呢,刘氏又上门来闹腾。 大概是先前刘氏做下的事儿,太过让人瞧不过眼。所以现在,就算她没像以前那样撒泼耍混,没有指天骂地的吆喝,都让林里正几个觉得心烦。 刘氏看着脸上一片灰白,看着怒气冲冲的林里正跟叔公,早就矮了半截。 她哪能记不得,之前林里正跟族里把老大一家除族的时候,可是拿着她的休书好生说了一番事儿。若是她再闹腾,林家的小庙自是容不下她的,少不得要让人把她送回她侄子那去。 刘氏自个清楚,哪怕现在自个落魄了,不能再作威作福了。可每日里除了伺候老头子,她倒是不缺吃不缺喝,也不用看着旁人脸色过日子。 但是要是她真回了几十年没怎么往来,也不亲近的娘家,那怕是喝口凉水都得瞧一瞧侄媳妇的脸色。 她张了张口,想要给自个辩解一下,可在看到林里正跟叔公那副黑沉的脸色后,半晌只能支支吾吾说道:“里正,她叔公,我老婆子也是疼孙子心切,那有志好歹也是咱们村的读书人,就这么进了大牢,岂不是白瞎了前些年读的书?” “我是想着,再不济也先把人弄出来,不行就让他回来给咱村的孩子们讲课当先生。前头我听人说,宝茹那丫头的小叔子隔段时间来一趟,可那也不是长法啊,对吧。”刘氏见里正依旧冷着脸,肃然的瞧着她,就跟瞧个笑话似得。当即她就明白了,现在满村上下,怕是都被二房娘几个笼络过去了。 可要是她没被休了,许是还能张牙舞爪的,端着婆婆的架子为自个争上一争。哪怕是对上里正跟叔公,也能干嚎几句他们不公道。 可现在,她是半点底气都没有。最后只能讪笑几声,也不敢不依不饶的揪着王氏示弱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刘氏心里暗暗琢磨片刻,嘴上就换了说辞。她挤出几滴眼泪来说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林家的子孙,就算不想着别的,老婆子就看着他瘫在炕上的爷爷,也不能真的不管他啊。” 林里正竟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不由气极而笑,“这种害人的先生,咱们桃溪村可不敢要。这要是让他回来教孩子们,谁知道会不会再教出什么白眼狼来!” “再说了,你心疼林有志那丧了人性的,怎的就不心疼心疼现在还看顾着你们老俩的二房娘几个?你自个拍着良心说说,你们现在的吃喝用度,有几样不是老.二媳妇给你送过去的?你心心念念的大房,一心盼着的孙子,哪个孝顺过你一下!” 林里正看着她又想哭哭啼啼了,心里就是一阵不耐烦,直接扭头看向跟在自个身后的一个当村后生,“你去刘姥爷家借牛车,往家堡跑一趟,把你林......”顿了顿,他又改口道,“把你刘婶子送回去。就说,咱老林家经不住她这么霍霍了。” 其实不光是林里正烦了,现在林家族里的几位大辈儿,哪个不觉得刘氏的所作所为让人厌恶恶心的? 只是碍着王氏后来没计较什么,而林老汉那又缺这么个照顾的人,所以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真把人赶走。 却没想到,在大伙儿都不再计较议论她那些事儿的时候,她竟又跳出来蹦跶了。就好像,生怕别人想不起她当初的恶道跟蛮不讲理似得。 林里正斜了刘氏一眼,叹口气说道:“富贵媳妇,你去一趟林叔那,给刘婶子拾掇下东西,也省的让人说咱桃溪村不讲人情,把人送回去连换洗衣裳都不给带。” 里正的话一出口,就真真是吓住了刘氏。 现在的刘氏,一张脸彻底惨白了,她不敢哭天抢地,就怕再惹恼了里正几人。 “他叔,可不敢这样啊,我一把年纪了,离了咱们村,那还能去哪啊!”刘氏哭的稀里哗啦,哪里晓得只是上门来,想着说和一下有志的事儿,竟惹得里正他们彻底翻脸啊。 眼看着林里正不为所动,她只能豁出老脸去求看热闹的乡亲,“老姐,她大娘,你们帮我说句话啊。我往后肯定好好伺候老头子,再也不上二房门上了......” 然而,任她哭的再如何凄惨,那些围上来的乡亲都只是皱着眉头唏嘘几句,还真没有一个为她讲情的。 现在里正跟叔公都表态了,他们要是还上赶着替她说话,那不是找不自在么!再说了,就她这几句话,前头村里开祠堂掰扯林老大跟林老.二两家事儿的时候,可说过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不回回都是鼻涕横流的保证,没安生多久就又犯嘛。 说来说去,这就是个不消停的。留村子,难道还能留出好来? 说实话,村里不少适婚的闺女小子,之前跟外村说亲的时候。人家媒人跟小子姑娘家都会问上一句,外头传的他们村有个恶婆子,逼得寡.妇自个闹分家立女户,后来还出了个祸害堂姐的后生是真的不。 当时,村里被问着的人,别提多丢脸了。 就今年开春前后,因着她跟章氏的事儿,搅黄了不知多少宗子喜事儿了。现在,甭管从哪方面说,还有谁想不开的替她出头说话。 尤其是,现在还扯上林有志的事儿,那可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不是哪个一张嘴就能给他抹了那罪名的。这村里,但凡想有了好名声,不想被人戳脊梁骨笑话的,谁敢顺着刘氏搭腔? 刘氏听着周围的讥笑跟议论,再看林里正跟叔公的做派态度,整个人都颤颤巍巍起来。这回可是不装着跪地,都不行了,便是有人搀扶着,她还是忍不住往地下瘫去。 最后刘氏还是被人连扶带拽的揪上了牛车,许是怕半道上有闪失,里正还寻了个年纪大点的婶子跟着一道去刘家堡那边说清楚缘由。 至于林老汉那边,王氏原是想着把他接过来,奈何他自己觉得没脸,死活不挪地方。最后王氏没办法,只能张罗着在村里雇了个人照顾她。 正好刘姥爷现在年纪大了,家里也没个作伴的,地里活儿也干不动了,所以就由他接了刘氏当初的活儿了。 林宝茹再回村的时候,倒是把这事儿听到了心里。 往日里再大的仇怨,此时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严格来说,她甚至原身,跟林老汉之间倒也没那么多怨艾。 林宝茹带着刘书来去看了一趟林老汉,虽说现在有刘姥爷照看着他,可两个孤寡老人又能把日子过得多好?无非是稀里糊涂的凑合着,勉强吃口热的罢了。 她看着炕上脸颊凹陷的林老汉,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从当初这老人给小山压岁钱,还有时不时在二房土坡下溜达的事儿,也不难看出他心里其实是有二房的。甚至,他并不在意小山这个被捡来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林家人。 只是他习惯了妥协,习惯了息事宁人。总觉得二房委屈一些,能让一大家子和睦,甚至能让不省心的老婆子跟大儿媳不闹腾,也算值得了。 可他却没想到,一次次的妥协,换来的只能是刘氏跟章氏甚至林家大房全家,对二房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的欺负。 林老汉一瞧见自家大孙女,颤颤巍巍的动了动手指,如今调养了许多日子,加上老.二媳妇让人抓的汤药就没断过。所以,最初因着中风一张口就流哈喇子,半句话说不清的林老汉,渐渐也有了好转。 如今,虽说他还是没法像正常人那般四处游走,可好歹能自理了,而且也能说些话。可以说,除了有时候脖子跟腿脚不受使唤完,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外,他倒是与常人无异了。 他看着自家亏欠了的大孙女,又瞧瞧模样端正的孙女婿,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好......你你......你好好的......”林老汉抬起有些蜷缩的手,拍了拍自家大孙女的胳膊,“好好的就行......爷没事......” 林宝茹现在心里是百般滋味,她勉强的笑了笑,“爷爷,你好好养着,别多想。”停顿了一下,她还是抿了抿唇说道,“爷,明年许是我哥就能成亲,到时候你还得喝孙子的喜酒呢。” 提起林满仓来,林老汉的眼眶越发湿润了。 他张了张嘴,啊了两声,就忍不住掉起眼泪来。 以前人人都羡慕他有四个大孙子,除了有些笨的满仓以外,余下的三个都是精明的。 大房的老大是读书人,十里八乡提起来都是竖大拇指的。老.二有成,虽然没什么出息,可却是个嘴甜的,而且还有当里正的外家。老三有才,年纪小,但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谁见了不夸老大媳妇章氏一句生养的好? 可最后,真正孝顺的,却只有满仓那实诚孩子。 余下的三个,简直就是把他老林家的脸都丢尽了。也亏得是分家早,不然牵累了满仓兄妹几个,怕是他到死都闭不上眼了。 他咧了咧嘴,“爷等着呢......” 幸亏啊,这几个孩子没全被自家老婆子毁了。 否则,他哪在村里哪里还有脸啊。 爷孙俩说了几句话,林老汉就有些累了。 林宝茹没再多留,起身跟刘书来离开了。只是离开前,她看了一眼正在灶台前头忙和的刘姥爷,看到刘姥爷稀里糊涂的做了一口饭,她心里就忍不住跳了一下。 那饭菜里倒也有米面,甚至还煮了许多菜叶子进去。可林宝茹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那饭菜敷衍的很。 因着去了林老汉那一遭,使得林宝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原身残存的那点对血脉亲情的希冀,又或者是她心里生出的些许不忍。 反正,这种感觉,搅的她情绪低沉了许久。 回到家后,她同王氏提起这事儿来,才知道其实村里的孤寡老人并非一个。甚至有一些老人,一辈子只有女儿,女儿出嫁后又碍着婆家不能常常顾及到爹娘。以至于使得那些老人,身边竟没一人给养老照顾。 除此之外,还有儿子前些年从军却未在回来的人家,如今要么是孤儿寡母,要么是耄耋老人自己吃糠咽菜过日子。 哪怕现在,村里多少人因着她们林家作坊得了挣钱的营生。可对于那些老人来说,还是摸不到做工的门槛的。 毕竟,她们多半是年轻时候就用坏了眼睛,又或者年纪太大,干活儿跟不上作坊的要求了。 就算是去捡无患子的果子,她们都因着年老,爬不上山坡去。 自打从王氏口中得知了这些后,林宝茹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 说实话,她虽然经历过职场,甚至经历过残酷的商业比拼。可身为根正苗红的建设者,她始终记得老师曾经讲过的,人无论身处什么位置,做着什么工作,都要记得自己的责任。 不是在其位谋其政的责任,而是对社会的责任感。 就像当初,在姥姥去世后,她被父亲跟继母欺负,几度想要辍学的时候。就是几位老师跟好心人,对她伸出了援手。 第三百章 所以,她才能在经历了父亲的抛弃,所谓兄弟亲戚的排斥后,咬牙坚持下来。因着她知道,她还不曾回报过社会,不曾让那些对她许以厚望的好心人欣慰...... 哪怕早已隔世,可只要一想起前世的种种,林宝茹心底里就忍不住涌起阵阵暖意。 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打开心结的机会也说不定,在前世未曾做到的事情,在这里或许能做到。 老有所依,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凡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纵然不能全做到,可她总归是要尝试尝试的。可能做到老有所依,幼有所教也是好的。 林宝茹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就同王氏仔细说了一番。 王氏不妨她还有这般想法,当时就惊了一下,“这这这......养别人家的孤寡老人,还要供被人家的孩子读书......宝茹,这怎么使得啊。” 林宝茹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我也不是想要一下就做到那么多。只是有这么个想法,我就是想着,若真有那样一个养老之处,爷爷跟村里那些无儿无女的大爷奶奶,也能有个归宿。而那些在咱们作坊跟山上做工的乡亲,也不必因着担忧家里老人,而耽搁了活计......” 王氏只觉得自家闺女的想法,是异想天开,自然不愿意同意。 倒是旁边的刘书来,见不得自家黑心莲心情郁闷,所以忍不住开口了,“娘子的想法其实挺好的,我听说外头州城一些大产业的家族,还有一些大户人家,都会建设跟娘子说的用途差不多的慈善堂。这些慈善堂,是经了官府明路的,可以说有它在就是给主家贴了一层官府都认的金。” “被官府褒奖不算,就连赋税都能减轻一些。更重要的是,百姓们对慈善堂的认可度也高,对这样的商户跟家族颇为拥护。” “娘子这主意,可是极有前瞻性的。”刘书来是连懵带哄,却又一本正经的对王氏说道,“咱们林家也好,刘府也罢,虽然有些门道,可那到底不是自个家里人。自个家里没当官的,那许多事情都是没底气的,更何况以后咱作坊跟铺子生意,是要越做越大的,官府里没照应,再不建几座慈善堂,那可就真真没底气了。” 他这么一说,王氏就有些犹豫了。 她也清楚自个在村里,见识跟能耐都不若闺女跟姑爷多。现在听到姑爷这般一连串的道理,还真有些信了。 “可是,要建那什么慈善堂,那得多少银子啊。” 刘书来忍不住笑道:“做善事儿,哪能提银子啊,提银子那不就俗了么!” 他这一打岔,倒是让王氏噗嗤一声跟着笑了起来。 林宝茹嗔笑的瞪了刘书来一眼,赶忙说道:“娘,你听他跟你瞎说,咱自个家里盖房子还得盘算账目呢,去做好事儿能不盘算盘算存余?” 刘书来见她情绪终于不低落了,就忍不住笑道:“娘子说得对,天大地大不如娘子大。” 林宝茹被这句话弄了个脸红,这人当真是没个忌讳,什么话也好意思秃噜出口。 不过这句话,可真真是递进了王氏心坎里。使得她越看刘书来,就越觉得满意。 她看了看闺女嗔怪的神情,在看看刘书来倜傥模样,心里就觉得欢喜。前头闺女回来过两次了,可每次回来,俩人的感情都是极好的,这怎能让她不高兴? 都说姑爷是个吃喝嫖赌,惯是享乐跟吃花酒的纨绔,可她眼看着呢,这都快四个月了,姑爷对自家闺女的态度可是半点都没敷衍过。 而自家闺女,现在在姑爷跟前,也越来越随意。那嗔怒调笑的模样,哪里像感情不好的! 这样一想,王氏的心思也就有些跑偏了。 “娘老了,脑子转的不如你们快。这事儿,你们两口子再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定个章程。左右这作坊,也挣了不少钱,娘想着盖个什么慈善堂肯定是够的了。”王氏长长的舒了口气,拉着自家闺女的手说道,“娘是不求别的,只要你们两口子和和美美的,回头再给娘添个外孙,娘也就知足了。” 林宝茹是没想到她娘忽然把话题扯到生孩子上,本来还赞赏感激的看着刘书来的眼神,瞬间就呆滞了。等回过神后,她的脸猛的红了起来。 那个温柔又含蓄的娘亲上哪里去了,怎么动不动就扯到生孩子的事儿上。拜托,她现在可还没跟刘书来那什么呢。 虽说她心里是这么嘀咕的,可脑子里莫名就忆起了那天晚上,差点失控的事儿来。 其实不光是她,就是刘书来都被王氏这猝不及防的话,搞得有些为难情了。 这这这...... 他偷偷瞟了一眼自家黑心莲,却看到那素来在外头面不改色的人,这会儿脸蛋通红含羞带怯的,看的他心里忽然就有些荡漾了。 其实......仔细看看,自家黑心莲模样也不差。 而且黑心莲说话办事儿爽利,又能帮自个顶着铺子里的事儿。 不过更重要的是...... 刘书来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嘴巴,更重要的是,自个好像不讨厌跟黑心莲的接触。 不过一想起当时黑心莲喊疼的模样,刘书来刚刚升起的小心思,就瞬间被浇灭了。 唉,这大概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王氏不知道俩人的跌宕起伏的心情。 她光瞧见自家闺女红着脸羞赧的模样,还有姑爷笑而不语的神情,就觉得这俩人还是蜜里调油敢情甚好呢。 所以,最后,王氏高高兴兴的张罗饭菜了。 至于林宝茹,自然是趁着眼下有功夫,拖着刘书来去寻里正商量在村里建养老院的事儿了。 就算以后做大了,真要建慈善堂,那总也要一步一步的来。眼下,先在村里小范围试试水,也好寻到个经验,免得日后在外面做的时候走弯路。 要说林里正现在最想见到谁登门,那不用多想,肯定是宝茹那闺女了。 说实话,自打她们分家开始,每回她上门,都能给村里带来许多好处。 从刚开始寻人起房子,到后来开作坊,再有买前山跟修山种树,哪回不是让全村人都跟着沾光? 所以,林宝茹到门口的时候,都还没开口打招呼呢。老远瞧见她的小石头,就一溜烟的跑回屋去叫自家爷爷了。 “爷爷,宝茹姑来了。”虽说小石头跟小山是一波玩闹的,可要论起辈分来,却得跟小宝一样算。按着街坊辈,他叫林宝茹一声姑,倒也合适。 林里正笑呵呵的出了屋,招呼着林宝茹跟刘书来坐会。 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在,里正媳妇、嫂子跟大安不用多说,是在作坊里忙活呢。 他也就是仗着早起的时候,去前山那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才能回来歇下的。要不然,怕是还得在那边帮着看着呢。 林宝茹心里惦记着正事儿,所以没怎么寒暄客套,直接就提了提自个的想法。 不说刘府那边,就说单靠着作坊分红算,如今他娘就已经给她攒了不少银子了。当然,这不算当初买前山的时候,打刘书来那里借来的那二百两。 不是她不想还,而是刘书来根本没要。而且那山头的地契虽然落到了自个名下,可以后作坊的红利跟进项,她还是会因着夫妻关系要让刘府抽一份的。 所以,最后她就拍板,就当刘书来用二百两银子投资建厂了。 这么一来,林宝茹可用来建养老院的银子,该是足够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刚生了想法,就来寻里正商量了。 “建养老院?”里正听了林宝茹的想法后,惊的声音都拔高了一些。 林宝茹点了点头,“里正叔,不说当初多少人一把豆角一把苞米面的帮衬过我家。就单凭我是咱村的闺女,就该为咱们村做点事儿。” “而且,我爷爷如今是那般情况,只让他这么凑合着过日子,我心里也不安心。所以就想着,干脆就建个养老院,让咱们村的孤寡老人能老有所依。至于一些身体差做不了重活儿的人,也能在养老院里寻个轻松的营生,甭管是洗衣裳还是做饭,又或者打扫,总归比整日里吃不饱穿不暖,过我跟我娘以前那样的日子有盼头。” 林里正听她说完这番话,看向林宝茹的目光就生了敬佩。以前只知道宝茹丫头能耐,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胸襟跟格局。 说实话,这要不是她自个提出来,自个哪里会想到这一层? 这事儿要真做成了,可是一件大功德。不光是宝茹丫头的功德,就是他这里正,往后出去也能被人高看的。 毕竟,柳林镇各个村子,可没听说哪个村里有这般做善事儿的闺女。 林里正心里激动,只能端起一碗茶水想平复一下心情。然而等端起碗来,他才发现,自个的手都因着激动而有些发颤了。 而且宝茹丫头还是他老林家的人,所以这份功劳要是成了,最后光耀的都是老林家这一脉。 说句私心的话,这变相的,就把老林家在桃溪村的地位给奠定了。以后甭管是往下几代,余下的姓氏哪个能跟林家抗衡? 就算老林家往下的子孙不成兴,那也能受了这份蒙荫。 第三百零一章 “宝茹,你是个好的。叔在这也应承你一句,无论这事儿成不成,咱桃溪村跟林家,都念你这份情。” 有了这句话,林宝茹跟里正很快就敲定了盖养老院的事儿。 这养老院虽说是由她出钱盖得啊,可最后也要由族里几位大辈儿一起管理着,免得有人私底下坏事儿。 而且,养老院除了村里选出的真正困顿的孤寡老人外,余下的被子女送去颐养天年的老人都要付一定的养老费。 当然,那些免费入住的老人,也不是全部无偿的。他们签订协议,确定等他们百年以后庄户跟田地归养老院所有,或者归村里所有。 反正那些既不想拿钱,又不想赡养的子侄们,是不能再继承他们的田产房屋了。 林里正知道这是个大事儿,而且要真是这样做了,也就绝了村里吃绝户的事儿。可吃绝户这事儿,在村里流传了也有上百年了,一个弄不好,就会惹出麻烦来。 所以在同林宝茹商量一番后,他就先去了一趟县衙。 如今县令办过好几次关于林宝茹的案子了,自然对这刘府的媳妇倒也是有所耳闻。尤其是在听说她建作坊,让大半个村子的日子都跟着她起色时候,县令更是惊叹连连。 如今,从林里正这里得知,那小娘子竟还有这般做善事的魄力后,县令大人当即就对林宝茹就生出了许多敬佩跟好感。 于是,桃溪村建养老院的事儿跟章程,毫无悬念的就在衙门里顺利过了明路。 甚至,为着防着被心怀不轨的人坏事儿,在林里正回村召开族会时,县令还特地派了两个衙役去村里坐镇。 他更让衙门十分有脸面的师爷,亲自在桃溪村念了一遍过了衙门入册的养老院章程跟规矩。 其实县令虽然许多时候,都喜欢在官司上和稀泥。但遇上大事儿了,他还是毫不含糊的。 就像桃溪村养老院的事儿,他深知一旦这个模式做成功了,那完全可以在全县普及。到时候,就算那些大户人家依旧不愿白出钱,那官府也完全能靠着孤寡老人百年后的遗产,把养老院正常运作起来。 “老有所依,幼有所教。”县令坐在内堂喃喃道,“本官为官多年,竟然还不如这刘府少夫人良多。” 师爷在一旁跟着感慨:“学生也没想到,在咱们治下那算得上穷乡僻壤之地,竟能生养出这等良善的闺女,这倒是他们桃溪村的福气。” 县令现在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澎湃,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若那养老院的事情被林宝茹做成了,那于他会是多大的政绩。而且,与百姓也算得上是一桩好事。 于是他摸了摸胡子,庆幸道:“也算是本县的福气。” 说起福气来,他跟师爷就忍不住齐齐叹了口气。 要说真真有福气的,谁能比得上刘府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呢?谁能想到,刘夫人逼他娶的乡下村姑,不仅没有想外人猜测的那般上部的台面,反倒如此出众。 真真是羡慕死个人,这要是时间能后退,怕是他俩都恨不能让自家儿子娶了那位呢。 不过他们的遗憾,林宝茹是不知道。 现在林宝茹,正忙着接县衙对她的表彰呢。说是表彰,其实也只是县令大人所题的“解囊行善”四字牌匾。 不过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便只是衙门的一块牌匾,就够让寻常人家羡慕恭敬的了。 而林家二房那里,自然也得了块牌匾。牌匾之上,则是大善之家四个大字。同时,在养老院破土动工之日,县令还亲自前来,当众褒奖王氏教女有方。 这么一来,林家乃至林宝茹所在的刘府,在桃溪村柳林镇甚至县中,风头都是无一能出其左右的。 到此时,他们才是真真震慑住了那些暗地里的魑魅魍魉。 就算是如顺来杂货那般的同行,还有因着与林家作坊闹掰而心生怨气的商贩跟掌柜子,此时都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败坏林家作坊的名声了。 至于牛知州,他倒是想压一压刘府的势,甚至想为自家外甥报复回去。奈何,现在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市井之间,林宝茹早已成了人人都称赞的人物,他就算下手也要有所顾忌。 这么一来,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小小一村妇的人,此时还真成了烫手的山芋。让他拿不住,捏不得,平白自个气闷。 甚至在知府大人询问时,还要忍着气跟官府的同僚,一起附和褒奖几句。 毕竟,当初自家外甥的事儿弄得天.怒人怨,也亏得他当初送出顺来的产业时,是从自个妾室娘家亲戚名下送的。否则,细查之下,就算不能证明那些产业是他的,可肯定也会有不少人会怀疑,他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到时候,可就不是官府同僚跟几位营千总迁怒他那么简单了。 甭管怎么说,现在从牛知州,到早已落败的赵家,还有那些还巴巴等着想看林宝茹倒霉的刘家族人,都不敢轻易招惹林宝茹跟刘府了。 至于桃溪村那边,更是空前的团结起来。莫说外人上门欺负二房娘几个了,就是有不坏好意的打着给满仓跟采茹提亲的人上门盘算事儿,都会被桃溪村人合伙怼出去。 等到腊月里,前山那边的作坊开起来后,那些建房修山的后生,直接就转去盖养老院了。 而一些动作麻利,手脚勤快,且品行好的媳妇跟后生,则直接被招进了皂液作坊。 这作坊虽然是新建的,可工钱不必二房原本那个作坊差。至于生意,且看那一瓶瓶一罐罐,在最后添加好宝茹派人送来的特制香料后,直接就被打着萧家标志的马车整车整车运走,就知道这生意倒是如何了。 与此同时,在洗发水跟沐浴露,还有洗衣液被送去刘府的铺子时,整个柳林镇得了消息去抢购的人,几乎把铺子的门槛都踩坏了。 至于之前跟林家合作后来转而用顺来杂货的商户跟贩子,眼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挣钱,他们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能怎么办,谁能想到林家那般记仇,说再不与他们合作,就当真再不往来了。 更让他们没料到的是,这林家跟刘府这么快就能翻身。在他们以为林家作坊已经是巅峰的时候,人家又给出了一个新高度。 那些抢购的人家,倒也不是盲目来付钱的。 先前他们家在刘家铺子买皂块跟养颜露、胭脂水粉时,常会被送一些小盒装的皂液,或者是洗面奶跟沐浴露。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哪里会在意那些啊。 可时间长了,她们隐约听说,那一小份一小份的赠品,竟然价值颇高,而且还都是独一份的。这下,凡是得了的夫人跟小姐,就有些上心了。 一来是为着攀比,二来也是好奇的很。 等使用过几回后,她们可就感觉出了里头的效果。 用皂液洗过的帕子,轻柔又飘香,而且用完后,衣料要比之前用皂块洗过的,好上许多。 至于沐浴露,更是如此。用过沐浴露后,她们都觉得肌肤顺滑了许多,而且还十分滋润。甚至一些在深秋总是因着肤干而发痒的人,都惊讶于自个的肌肤水润了许多。但凡用过两回,又有谁还想用略逊一筹的皂块呢? 这么一来,林家新作坊特供给刘府胭脂铺的皂液等物,自然就瞬间被抢购一空了。 那情形,可比各家夫人小姐抢购玫瑰水跟养颜露的时候,要疯狂的多。 不过也是,玫瑰水跟养颜露到底价钱在那,寻常的生意人都不一定能耗用的起,更遑论是一般百姓了。所以,即便是抢购,也总是那有数的那几户富裕人家。 但是皂液洗发膏跟洗面奶这一系列产品不同,虽然价钱也稍高,可相比于玫瑰水不可谓不是平价。就算是一般富足人家,也用的起。 而普通做些小生意的老百姓,或是有挣钱门路的人,咬咬牙也能买的起。 所这么一来,上门争相购买的人,可不就多了许多? 不过半个月,镇上可就刮起了攀比用林家作坊洗护用品的一股风。 若说之前,柳林镇陪嫁多是盆盆罐罐跟棉被衣裳的话。那现在哪家姑娘陪嫁能买上一套林家作坊的洗护品,大抵就是十分值得炫耀的事儿了。 当然,这一招,还是林宝茹跟着刘书来学的。 做买卖,总不能只信奉酒香不怕巷子深。既然要开拓市场,总归是要宣传一番的。 而最好宣传,最好的广告跟文案,林宝茹可是由许多经验的。前世那些朗朗上口的,感人肺腑的,又或者煽情动人的广告词,她可不知看过一条两条。 就好比如今这般,但凡本镇的新人,又有几个不知道林家作坊的沐浴露是相濡以沫,林家作坊的皂液只给最贤惠的女人?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暗地里让人宣扬出去。毕竟没有电视没有电脑跟任何通信设备的古代,若真可以做广告,倒显得浮夸虚假了。 而这些事儿,不用多想的,大半都是刘书来帮她安排的。毕竟,对于把自家黑心莲想的那些肉麻的词句跟事儿,广而告之,在他看来完全就不是个事儿。 要说哪里别扭吧,大抵就是一开始,他跟自家黑心莲一字一句学那些什么相濡以沫,什么“青丝秀发,永结同心”时。自个那不自觉荡漾难耐的心情,实在让他有些为难情了。 第三百零二章 因着萧家商队的加入,林家作坊现在的生意当真可谓是日进斗金。 而刘府的胭脂铺,也因着那些林家作坊专供的一系列女子洗护跟养颜护肤品,而成了本镇女子最喜欢去的地方。 甚至可以说,现在一提起林家作坊跟刘府的铺子,那就相当于是挣钱的招牌。 而一些个还想仿着林氏作坊,一样做些玫瑰水跟养颜露的作坊,在顺来杂货的官司后,也不敢轻易尝试了。可以说,没有十拿九稳的信心,谁也不敢生产一样的东西,唯恐再让人用坏了脸,惹了众怒。 没瞧见么,现在柳林镇提起来还算的数的大户人家,哪里还有姓赵的啊! 当初那个仗着家里跟舅舅权势,在镇上跟县里胡作非为,强娶良善人家闺女,甚至放言要用银子砸死一群贱民的赵立,如今在牢里都被磋磨的没个人形了。 更别提,他们寻常的商户了。 随着刘家铺子名气越来越大,不少夫人跟小姐都开始亲自上门求买了。不为别的,自打赵立诬告林宝茹东西有瑕疵的事儿以后,谁还不知道,林家作坊所制的东西不仅无害还极为难得。 尤其是自打作坊做了调整之后,所有的养颜露护肤水,都做了系列分类。加上新推出的那些洗面奶等物,因着添加的中药跟香料不同,也被区分出几个系列。 而这些系列,又被林宝茹赋予了许多故事跟内涵。 从花嫁系列到以花养颜,甚至是世间女子趋之若鹜的倾国倾城,几乎所有能戳中女子心思,被女子喜欢的词句故事,全都能在刘家胭脂铺跟林家那些产品中寻到。 再加上刘书来本来就同三教九流之人相熟,稍稍用些手段,让各家茶肆酒楼的说书先生跟唱曲儿的姑娘,在自个故事跟曲子中添上几段男子以养颜系列产品呵护心爱女子的桥段,根本就好不费事。 不过这一招虽然瞧着不起眼,可一旦那些桥段掺上缠绵悱恻,情深意重的感情,就能瞬间激起许多女子的向往跟希冀。而这份对丈夫跟爱情的希冀,许是在她备嫁之时,会达到顶峰。 以至于,哪怕那些系列的东西颇为昂贵,都引得不少人咬牙预定。 至于州城一些慕名上门的官家夫人,如今则会由林宝茹亲自上门查看肤质,而后搭配或是定制护肤养颜露。 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无论是官家后宅,还是寻常女子之间,若说攀比与炫耀,大抵除了衣料首饰之外,最容易分出高低的就是她们手中所用的养颜露护肤水跟一盒盒名字唯美的胭脂水粉了。 有着各家夫人跟小姐做活招牌,那些水露跟皂液,哪怕是一再加价都依旧是供不应求。 这般情况下,哪里还会有不开眼的会如赵立那样,敢背地里使阴招呢? 更何况,如今县令大人看重林宝茹,所以都无需刘书来同衙门的差役做交代,他就吩咐下去让衙门中人看顾刘府的铺子。至少,在县里跟镇上莫要让人在其铺子里惹是生非。 虽说如今作坊跟铺子里都十分忙碌,但林宝茹却不需要再亲自去忙和了。 毕竟,生意做到今日,无论是村里还是镇上都已经上了正轨。各方各面都有独当一面的人,她这真真的管理者,自然不用亲力亲为。 甚至连账目,如今她都只需要到月底与账房对一对就行。 因着她闲下来了,刘书来倒也不好整日自顾自的跑出去玩了。正巧,他还惦记着之前想带林宝茹去骑马游玩的事儿呢。 还没等林宝茹想好要不要回桃溪村看看呢,刘书来就已经拖着她出了门。 这个时节已然冷了,入冬都有些日子了,别说去赏花赏景了,就是只在大街上溜达溜达,都冷的厉害。更何况,这几日还起了风,干冷干冷,迎面打在脸上只觉得整张脸跟被刀子刮似得难受。 所以,打上了马车,林宝茹就没对刘书来的安排抱什么期望。 却没想到,刘书来直接带她出了城。 “这是要去哪啊?”林宝茹撩开帘子往外看了几眼,疑惑道,“难不成城里都不够你玩的?” 刘书来挑了挑眉,不屑的冲着林宝茹翻了个白眼,“你也太小看你家相公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只知道玩乐的人吗?” 林宝茹闻言,嗤笑一声,“恩,不像!” 只是还没等刘书来骄傲呢,就听得她又说道:“说我家相公只知道玩乐的人,那也太小瞧你了。你明明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嘛!” 刘书来有些不乐意了:“有你这么笑话自家男人的么......” 林宝茹斜了他一眼,憋笑道:“好吧,我家相公是热爱生活,懂的享受,是最有情调的男人了。” 刘书来轻咳一声,“也不用说的这么浮夸。”虽说有些不好意思,可他还是满意道,“不过这话还挺中肯的,我喜欢。” 林宝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这人真是...... 刘书来见她神情轻松,还带着笑意,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他整个人都惬意的靠在了靠背上,姿态慵懒,带着几分散漫跟不羁,隐隐有打马车车窗缝隙透进的日头落在他身上,越发让这人显出了几分风流跟随性。 其实和这样的人过日子,说起来也算是自个得了便宜。 论皮相,刘书来算得上是美男子,至少姿色在自个之上。 林宝茹虽然不会妄自菲薄,可也清楚,她如今的相貌清秀有余,貌美不足。 论为人处世,刘书来并非是斤斤计较的人,更不是仗着三从四德的规矩,轻贱妻子的性子。相反,在这个时代,如他这样半点不在意甚至防备妻子的男人,倒也少见。 至于家世出身,纵然他是商户之子,可在提倡经商的本朝,地位倒真不比自个这出身农家之人低。 林宝茹想着,就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轻笑道:“你倒是不谦虚。” 刘书来一扬眉,“原本就是大实话,有什么可谦虚的啊。” 果然,再好的皮相,就倜傥不过半刻。 林宝茹看着还自豪得意的刘书来,有些没眼的撇开了视线。 她收回刚刚的想法,这般不着调的人,若不是娶了自个,怕就是被人诓骗蒙蔽的命。 因着没有正事儿困扰,所以一道上俩人都笑闹着,心情倒是都算极好的。便是口中说着嫌弃对方的话,落入耳中都能带上几分暖意。 这般没有忌惮,无需装模作样的自在,更让俩人亲密了一些。 至于前几日夜里,那堪堪忍住的亲吻,俩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就算是想起来,多半也都是自个暗暗啐自个一口。 尤其是林宝茹,虽说最初的时候还有一些不自在。可紧接着有了胡媚儿的事儿跟官司的事儿,再加上桃溪村建作坊修山跟建养老院的事儿,哪还有精力顾及那么点小心思啊! 所以,她倒是比刘书来还早一些释然。 刘书来倒是想提一提,奈何打被赶去书房睡后,他就猜着大概自个真的不招黑心莲喜欢。所以,他心里就算有些涟漪,可在看到毫无一样的黑心莲后,都只能跟着装傻。 毕竟,他可不想再让书香陪着睡...... 这一道行了几乎快一个时辰了,马车才堪堪停下。 林宝茹探头往外瞧去,见马车竟停到了一个靠水的码头边上。这里虽不如城里热闹繁华,却也熙熙攘攘,尤其是今日,倒有不少锦缎帘帐的马车停在此处。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的引了这么多车马来码头?”林宝茹虽然不常在外游玩,却也知道,码头这地方,鱼龙混杂最是三教九流之人喜欢的地方。 就算是一些富贵人家要采买新鲜的海味,多半也只是让下人跑一趟。下人出府,绝不可能用得上这般体面气派的马车。 偏今日那马车,还不是一辆两辆,单是林宝茹往外扫了一眼,就瞧见七八辆车了。 那马车都配了马夫,甚至有的车两侧还站了小厮。 刘书来顺着林宝茹撩开帐帘的手往外瞧了一眼,见今儿来的人不算多,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黑市,朝廷没有开海禁,但朝中还是养了一艘下南洋的船队。这船队每年都会在咱们这边的码头跟南洋往来一趟,虽说带回的多半物件都直接被送去了京城跟那些达官贵人府上,可也有不少会流出来。”刘书来一边解释,一边跳下马车。 他下了马车,也不着急跟人寒暄,转身抬手把林宝茹拉了出来。 许是担心林宝茹还没理解,他接着说道:“除了船队里有人私携的小物件,还有一些是那些达官贵人不喜欢的,或者是赏了人却被人私底下卖出的......反正时间久了,这一片就形成了个官府都不敢管的黑市。” 他这么一说,林宝茹就明白了。 她被刘书来带着,戳了戳他的胳膊,笑眯眯道:“那娘说的,你那些心头好,就是在这里买的?” 刘书来被她不怀好意的目光搞得一懵,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落了林宝茹好几步了。 “喂喂喂,你可不能这么恩将仇报、过河拆桥啊。”刘书来赶上林宝茹,跳着脚的质问道,“我怕你无聊,带你出来长长见识,你你你居然要拿我的东西,威胁我?” 得亏是林宝茹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不然怕是早就忍不住用看傻子似得眼神瞧他了。 不过饶是没把他当傻子,林宝茹还是没好气道:“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威胁威胁你,还真有些对不住你了。” 刘书来是不愿意动脑子,又不是没脑子,到这会儿他哪能听不出自家黑心莲的意思。敢情,她是想要假公济私,把东西还给自个不成? 想到这,他就赶忙拍了拍马屁道:“还是娘子仗义,不想我娘那样欺负人......” 林宝茹斜睨着他,“不是恩将仇报,过河拆桥了?” 刘书来赶忙摇头,一本正经道:“谁说的,我家娘子最是深明大义了。” 林宝茹见他还耍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百零三章 刘书来一看就是此处常客,这才刚来,就有不少人跟他搭话。更有在边上帮着客人介绍的伙计,争先恐后的招呼他,唯恐开口慢了,他就去了别人那。 不过相较于同他说话,更多的人在开口前都会隐晦的打量几眼林宝茹。倒不是说小瞧她,而是此处人多眼杂,且并非寻常集市,所以从来不曾有女子踏足过。 便是有一些富家老爷心情很好的带了美眷来此处猎奇,也会将人留在外面马车上。一来避免冲撞,二来也怕女子胆小嘴碎,闹出什么岔子。 尤其是刘大少爷,都知道他在此处是最不小气的人。可大家更知道,这位大少爷虽然阔绰,却从不会坏了规矩。 如今他带着个脸生的女人来,倒是让人惊讶。 不过他却坦然的厉害,许是瞧见有人打量,这人还半点不知道避讳的伸手就搂住了林宝茹的肩膀,顺带着同人调笑几句。 “大少这是哪里寻了美?小的看着眼生,该是没来过吧!” 刘书来朝四周看了看,见不少人都竖着耳朵听话呢,就肃着脸说道:“你那眼怕是不好用,这是我家娘子,正经八百的刘家大少夫人。” 说着,他还冲着林宝茹努了努嘴,对着试探的小伙计道:“告诉你,讨好了我家娘子,可比讨了我的好管用的多。现在遍着柳林镇,哪个不知道我家娘子是刘府的当家人,手里攥着的铺子跟作坊,是真真的日进斗金。就是我,现在可都得靠着她养活呢!” 这话出口,可比那句刘家大少夫人顶用的多。 不论外人暗地里如何嘲笑刘书来这般厚着脸皮的说辞,反正他也习惯了,这么些年又有谁不知道他不务正业,每日里游手好闲的,只耗着家里的银钱吃喝玩乐? 就光说那句林宝茹在刘府的地位,就足以让一众伙计跟管事儿不敢轻视她。 至于来的早一些的大老爷们,却忍不住讥笑起来,少不得言语讽刺刘书来几句。 “嗨,我还当是哪个呢,原来是刘家大少啊,几日不见,刘大少倒堂而皇之的吃起软饭了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句话,就惹了身旁不少人跟着嬉笑起来。 刘书来一看来人,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他小声同林宝茹说道:“这是方家老爷,他跟他儿子都不是个东西。他儿子当初刚成亲就往春香楼跑,惹得新进门的媳妇哭哭啼啼,偏他不管束儿子还觉得儿媳妇没肚量晦气。这老头子就更别提了,往家纳了七八个小的不算,外头戏园子里还养了几个粉头。” 他身边那几个喽啰,那一个个的跟方家是一样德行,把好端端的戏园子弄得乌烟瘴气,要不然刘书来也不会宁可去春香楼也不去戏园子里听戏。 柳林镇本来就不算大,数得上号的戏园子来回就那么两家。偏他们把里头弄得跟自个的外室似得,争风吃醋就不说了,连规矩都坏了个差不多。 主要是那些戏子也是,被招惹的多了,哪里还有唱戏的心思? 就一开始刘书来喜欢的角儿,如今都忘了本分,只要瞧见那几个金主去,就顾不得唱的是哪出戏,直接含羞带怯的冲着人抛起了媚眼。 刘书来虽然不唱戏,可好歹也能听出个高低。这么一回两回的,他就有些厌烦了,再不乐意去了。 早在接受刘府生意的时候,林宝茹就在刘夫人的指点下,把县下管辖的诸多村镇有些名号的人物认了个遍。 可以说,刘书来一开口,她就对上号了。 说起来,方家还是靠着同赵家的往来,在生意场上得了几分利。 现在,赵家因着刘府败了,想来多少也牵连到了他们的生意。 这样一来,方家老爷自然不可能对着刘书来生出好颜色了。 刘书来也没在乎方老板这号人,可如今他自个想不开寻到跟前找不自在,刘书来当然也不会大度的不同他计较。 于是,刘书来咧嘴笑道:“方老板说的是,不过我家娘子心疼我,所以我这吃软饭啊,吃的倒也挺香的。不过这点好处,依着方老板现在这副年老体衰,大腹便便的模样,估计这辈子是享受不到了,毕竟吃软饭也得需要本钱的。” “哦对了,先前听说方大少被春香楼的妈妈赶出了楼,莫不是方家已经没落到要欠花楼姑娘的银子了?”刘书来啧啧两声,摇头道,“你说他要是相貌端庄皮相好点,许是我还能给他寻个吃软饭的活儿,奈何他长得一言难尽,身体又同您一样被酒色掏的空空的,怕是想吃软饭都被人瞧不上呢。” 这两句话可不算好听,一连把方家父子俩都骂了进去。 刘书来吃软饭,那吃的也是自家的软饭。甭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花的用的那都是刘府产业挣来的银钱。 况且自家娘子挣的钱,跟母亲挣的钱,仔细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左右都是刘府的铺子,刘府的当家夫人。 所以,他便是厚着脸皮自嘲几句,旁人也不会觉得他厚颜无耻。顶多就是摇摇头,觉得这人跟以前一样,不干个正事儿。 可方老板就不一样了,不管他是认了自个年老体衰,还是认了儿子不成事儿,那都是一桩笑话。 他冷了脸,冷笑道:“刘大少你爱吃软饭,可别拉扯上旁人。咱们胃口好,才不靠着女人过活。你自个自甘下贱,爬在女人脚底下伺候,真真把男人的脸都丢光了。我儿子便是同春香楼的女支子闹出些不快,可她春香楼不还是得巴巴的伺候着?” 方老板说着,视线就不怀好意的瞟向了刘书来的下。腹间,“不过我听说刘大少,如今倒不去春香楼了,却不知是被妇人管束住了,还是不行了。” 这话一出,刚刚跟他一道奚落刘书来的人,就又是一阵哄笑。 眼看着他们赤裸裸的视线在自家黑心莲跟自个身上乱看,刘书来直接就恼了。 然而没等他窜过去拳脚招呼呢,林宝茹就拽住了他的袖子。 “我知道方老板胃口好,只是没想到,方老板如此财力雄厚,在自家铺子欠债累累后,竟依旧能供着方少爷在春香楼挥霍。”林宝茹神色平静,甚至还挺有心情的帮着刘书来理了理袖口,语气温柔的抬眸看向刘书来道,“相公,正巧咱家现在有些生意,是同方老板的铺子有重合的。先前相公还说,要看在往年有来往的份上,给方老板留条退路呢。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相公你烂好心了,人家方老板财大气粗,哪里是需要咱们惦记的人啊!” 说完,她还语笑嫣然的看向方老板,问道:“您说是吧,方老板!” 方老板听到她提及生意,脸色已经有些变化了。 可想到今日带着几个生意场上的老友来此的目的,他只能把一口老血闷在心头。 现在方家的日子,外人还不曾知道,可他自己却知道的。说句水深火热,半点不夸张。 先前自家儿子,因着搭上了赵立的关系,所以他们可是打顺来作坊进了许多东西。如今顺来从作坊到杂货铺,早已成了过街老鼠,但凡售卖顺来东西的铺子商贩,也都不免让人喊打。 就算没有喊打,那他也不敢再公然售卖啊。毕竟,顺来如今就代表着,天怒人怨,上到官场下到百姓,没有不恼恨它的。 而这件事儿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方家因着赵立的许诺而积压的高成本进来的货物,彻底被砸在了手里。莫说回本了,便是露不不敢在人前露一下。 方家本来也不是根基多深厚的人家,这些年不过是靠着几间生意算好的铺子维持生活。再加上,许多生意上都能跟着赵家做,继而分上一杯羹,所以在县城也能数得上好过的人家。 可如今铺子入不敷出不说,还砸进去了大半的家底。而赵家那边的路子,现在不仅断了,而且也诓的他白砸了许多银子在里头。 这样一来,他哪里还有那份对着林宝茹得意的底气? 林宝茹却不在看他青白交织的脸色,而是回头浅笑着,带着几分羞涩跟情谊,柔声说道:“相公,你先带我去逛逛吧,今日咱们也买个高兴。遇上一年一次的机会,总不能跟方老板似得只能看不敢买。” 这副模样,哪个能说刘书来是匍匐在她脚下过日子的? 刘书来见方老板一行人吃了瘪,又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早乐坏了。 “呸呸呸,你说的是什么话,咱出来就是尽兴的,抠抠唆唆的像什么话。”刘书来轻蔑的扫了一眼方老板几人,随后说道,“先前你跟娘给的几千两银子,平时也用不着,现在倒是用得上了。” 林宝茹心道,这大概是他上回设赌局做庄家赢下的钱。当时这人是要给自个的,不过那时候,自个心情也好,又看他拿着银票的神情十分不舍,干脆大手一挥就免了他上交。 却没想到,这会儿他倒寻找机会寻个脸面了。 刘书来心情极好的搂着林宝茹,大摇大摆的打几人中间传过去,还不忘叮嘱道:“一会儿我说买再买,这里头水深着呢,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好的。” 林宝茹十分给他面子的点点头,“相公说的是,我全听相公的。” 第三百零四章 那模样,还真是小意温柔,半点没有管束刘书来,压着刘书来气势的样子。 更重要的时候,明眼人谁看不出,刘大少同她之间十分亲昵自然,一点没有故意表演的成分。 要说她是个拔尖压着家里爷们的,倒不如说刚刚那是刘大少同她之间的夫妻情趣。 暗地里等着看热闹的人,忍不住感慨道:“这刘大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儿啊,这辈子竟然能娶到这样的娘子。” “可不,那会儿我听几个外来的老板说,他家娘子可是把生意都铺去了外面的州城。如今,但凡是富贵人家的夫人跟小姐,哪个不知道柳林镇刘府胭脂跟林家作坊的?” 为着提高刘府胭脂铺的地位,如今林宝茹将不少胭脂水粉,养颜露跟护肤水,都做成了所谓的“联名款”。这样的联名款,不仅包装更加精致贵重,而且还因着是限量版受不少人追捧。 所谓限量版,就是只卖那一遭,一旦卖完,那买家手中得到的就成了绝版。而绝版的胭脂水粉,还有各种养颜护肤的产品,不光用料更好,而且还添加了许多林宝茹按着古方同香娘子研制出的香料。 可以说,那些妆品跟护肤品,能称得上是一段时间内,林家的巅峰之作。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定下,凡手中有限量版盒子的客人,都能自动成为刘家铺子的贵客。所享受的待遇,与当初在私房菜馆充.值银两的客人一样无二。 这么一来,就算是一些掮客都开始四处搜集限量版盒子,甚至挤在一众夫人小姐之中,抢购打林家放出去的那些限量胭脂水粉跟一系列产品了。 人总归是这样的,一旦东西成了风潮,那追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加上林家作坊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在效果还是体验上,都十分有保障。 所以它如今在各个州城跟县城的口碑,当真极好。 如此一来,哪里还需要林宝茹再额外费心。完全就是刚开始仿照着柳林镇的路子,让人把各个版本的话本故事传过去,就能在当地掀起一股风潮。 所以,刘书来那会儿在方老板跟前炫耀的那句,日进斗金,当真是一点都没夸大。 当然,他其实也并不知道内情的。他只知道现在家里的生意很好,却不知道到底好到了哪种地步。 在他心里,大抵那句日进斗金,还是自个壮着脸说的......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眼下他正兴致勃勃的带着林宝茹挑选那些看起来极为稀罕的物件呢。 如今虽说在本朝,玻璃琉璃还未曾普及,可只要有钱,也能制成。就现在林家所用的许多器皿,除了瓷窑专门烧制的之外,多半就是高价定做的玻璃瓶跟琉璃罐。 所以在不少人围着那些颇有异域风情的玛瑙水晶工艺品瞧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林宝茹左绕右拐的,到了一个冷冷清清的摊子前头。 “哎,刘大少,你可来了。我这还给你留着好东西呢,你要是再不来,怕我都给你留不下了。”守着摊子的伙计一见着刘书来,赶忙上前招呼,“上回您不是说,您买的大摆钟指针不走了么。后来我拖人打听清楚了,说是缺什么发条,所以这回东西一下船我就先给您留下了。” 说完,他就赶忙把东西取了出来,“我还给您留了个怀表,您瞧瞧喜欢不,要是喜欢就留下。”他把发条递给刘书来后,又手脚麻利的拿出一块怀表来,殷勤道,“这是船上的人,私携带回来的,往上头交了一些,往咱们这留了两块。” 刘书来接了那怀表,仔细打量了几下,还真瞧出了那么点门道。这不就是缩小版的摆钟么,不过这么小,随身携带倒是方便的很。 边上林宝茹,看着刘书来手里的怀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怔了。 自从穿越之后,她还从来没见到过,与前世有任何相关的东西。以至于,许多时候,她都觉得跟做梦似得。 如今看到这怀表,竟生出了几分惆怅。 也不知那个世界现在怎样了,会不会有人想起她,会不会还有人念着她...... 刘书来见自家黑心莲直愣愣的看着自个手里的怀表,跟她说话,半天都没个反应,不由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愣什么神儿呢?你要喜欢,就送你了。” 说完,他就财大气粗的招手让伙计把怀表给包了起来。 林宝茹回过神来,看到刘书来关切的目光,心里竟莫名生出了许多委屈。 她叹了口气,想把心头的难受劲儿压下去。毕竟,她不是只今日一遭才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可无论平日里,如何安慰自己,说哪怕隔世自己依旧能有一番作为。但是,实际上,她心里头的那点惆怅跟无措,又有什么时候是真正消失的呢? 哪怕不再像最初那般焦虑了,甚至很多时候,她也因着在这一世寻到了真心相待的家人而感到庆幸跟欢喜。 但是那并不代表,她就真的释怀了,真的无惧无畏了。 刘书来不妨看到林宝茹忽然眼红,当即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你怎么了?别哭啊,你要是不喜欢,不买就是了。”刘书来看着自家黑心莲莫名抽噎,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好,就好像哪哪都不对劲似得。 只是他没有这种经历,更没有哄过女人,再加上此时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所以半天都只能干巴巴的反复说道别哭了别哭了...... 眼看着刘书来把怀表跟发条都丢回到摊子上,而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伙计,此时也已经欲哭无泪了。林宝茹才缓了情绪,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嗔怪道:“你做什么,送人的东西,可不兴再讨回去退了!” 说完,她就抽了抽鼻子,再看刘书来担忧的神情,不由红了脸,小声说道:“我想家了......” 刘书来没敢笑话她,抬手帮她理了理发鬓,叹口气柔声说道:“是我没想好,好些日子没有回去了,该先带你回家看看的。” 林宝茹看了一眼那块怀表,怅然道:“是啊,我也没想好。” 明明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可是还是不能避免失态...... 现在的她,不想念电视空调手机,甚至就算一时伤感,也是因着被压在心底里的那点点虚无跟茫然。以至于触景生情,只看到一块怀表,都能激起满腹委屈。 刘书来不知道她没头没脑的是个什么意思,只当她是想回桃溪村了,所以小声安慰道:“以后咱们多回去着些,要是不行,把娘他们接到镇上住上几日。 他一边说,还一边接了林宝茹手里的帕子,仔细给她擦了擦泪痕。 只是他心里,却知道看到自个刚刚,心里跟着难受的厉害。他甚至觉得,要不是自家黑心莲克制的,刚刚她都要嚎啕大哭了。 自打相识开始,刘书来就没有见过她这般委屈难受过。 哪怕当初,刘家族人上门来奚落取笑她,甚至为着生意,闹到公堂上,都没能让她露出半分为难的神情。 就好像,她就是身披铠甲的勇士,披荆斩棘,不需要旁人为她遮风挡雨,她自便是一片天地。 刘书来看着她的眼眸,见水色里倒影出自个的身影,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直到对上她疑惑的视线后,他才轻咳一声,掩饰似得说道:“我就是看你哭的怪可怜的,反正咱家屋子多......” 林宝茹没好气的夺回帕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侧开身子,嗔怪道:“娘的性子,要是真的住在咱家怕是会不自在的。” “就再在镇上置办一处宅子,等娘跟大哥妹子他们得空了,也能在镇上多住一段时间。”刘书来拍板道,“正好我这里还有些钱,置办个体面的院子没问题。” 林宝茹见他听风就是雨的模样,不由有些无奈,“大少爷这般财大气粗,倒是把我给比下去了呢。”说完,她就指了摊位上不少自个看上的东西说道,“那大少爷该不会吝啬再多送我几样东西吧!” 刘书来扫了一眼,见她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不由皱眉,“这些东西都不值钱,没人要的,你要是想要稀罕物,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水晶跟玛瑙?” 林宝茹摇摇头,忍不住笑道:“我跟你说,在我眼里,这些可比水晶玛瑙值钱!” 至于怎么个值钱法,她倒是卖了个关子,半句不肯透露。 刘书来那肯定无所谓啊,这里东西也就怀表贵一些,余下的不过百十文钱就买了好几大包。到付钱的时候,那伙计还有些不好意思,一挥手又赠送了一些不知什么东西的种子。 等到买好东西后,刘书来才忍不住看着自家黑心莲问道:“现在高兴了吗?” 林宝茹摸了摸刚到手的怀表,无声的笑了,“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 为着发现这个人的细心,也为着他的耐心跟包容。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跟他在一起,似乎总能发现他身上另一种纯善跟温暖。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有些开始沉溺于这种好里...... 林宝茹侧目看着还极有兴致的到处寻稀罕物的刘书来,闷闷的心思竟渐渐通透起来。 她想,要是能这样过上一辈子,应该也是不错的。 如果......那个人是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哪怕,她们两个当初成亲,并不是因为爱情! 第三百零五章 不是因着无可奈何而妥协,而是林宝茹自己都想不清楚的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安心,也让她心里在不知情之时渐渐生出些欣喜跟欢愉来。 只是一想到他心心念念的,想要娶个柔情蜜意,眉眼如画且性情相投的女子为妻,林宝茹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显然,自个跟他喜欢的人,半点不相干。 见鬼的知情懂趣儿...... “哎娘子,快过来,这里有小香猫儿!”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宝茹就看到一身锦衣的人,正毫无形象的蹲在一排笼圈前头,旁若无人的冲自个招手。 林宝茹:...... 她刚刚大概脑子瓦特了,竟会觉得这个人温柔体贴又善良勇敢,值得自己依靠。 那小香猫儿还当真可爱,不过拳头大小,呜呜咽咽的叫着,甚是让人心尖发颤。 小东西倒是讨喜,瞧见有人看自个,晃晃悠悠的就从笼圈里头跑了出来。只是到底还是太小,一步三颠还有些踉跄,惹得小家伙抻着脖子呜喵呜喵的叫的越发委屈。 林宝茹觉得,但凡是女人,大抵就不会对着这般萌、宠、毫无感觉的。 她心里喜欢,就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那小家伙。 小猫儿倒也不怕生,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呜呜咽咽的舔了舔,直叫林宝茹心里越发软了起来。 刘书来看她喜欢,心里也跟着欢喜起来。 这通体雪白的小香猫儿,还听讨巧,竟真的了她的喜欢。 想到成亲几个月了,自个竟半点没留意过黑心莲的喜好,刘书来就忍不住觉得有些羞愧。 亏得自个还整日里让她给熬蜜膏跟做小食儿,却不知她偏爱什么,这相公做的当真是不称职的很。 于是,刘书来没说二话,问过在边上看顾的伙计价钱后,未曾还价就把小香猫儿买下了。 那伙计也是个伶俐的,瞧见刘书来花了大价钱买这好几日未曾卖出的小香猫,不仅说了许多讨喜的话,最后还送了几个逗猫儿的绣球儿。 林宝茹打开笼子,把一颗小小的绣球丢进去,却见那小猫儿扑腾着四只小短腿儿就上去啃咬了。只是它那身体,比小绣球儿也大不了多少,加上那绣球儿圆滚滚的半点不稳妥,它这没个章法的一扑,可不连自个带绣球儿一道滚了几下? 毛茸茸的小家伙儿四脚朝天,四只爪子却还不忘抓挠着手里的绣球。摇摇晃晃,娇娇小小甚是惹人喜欢。 林宝茹就只是等着小伙计打包东西的时候,都忍不住逗弄几下。 最后还是刘书来看不过眼,直接打发了人连小猫儿带自个之前买的东西,一道送去刘府马车上。 林宝茹心情因着那小活物好了许多,再同他闲看的时候,倒也活跃了一些。 这一道闲逛下来,却是让林宝茹寻到了许多好物件。 而刘书来自然不会小气,但凡她看中的,几乎都没打驳回的全买了。 俩人闲逛着呢,又碰上了一桩官司。 不过这回,他俩可算当了一回看官,好生看了遭热闹呢。 原来是方老板带着生意场上的好友来此处,想要搏对方个高兴,好借些银两。不成想,他那好友同一味外来的客商看中了同一件名为孔雀毛的氅衣。 如今天儿正好呢,那大氅在日光下,竟光华灿烂熠熠生辉。衣料之上似有淡淡流光,煞是好看。 这东西别说放在此处,便是在州城之中都是奢侈之物。如今这一件,说白了不过是因着成色有差,不被贵人喜爱,所以才流入此地供认购买。 可饶是这样,其价值也非几百两银子就能拿下的。 偏方老板几人先被刘书来下了脸面,后一道闲逛又被许多伙计看轻,心里正憋着气呢。如今好不容易瞧上一样东西,可不就牟足了劲想要把价钱谈下来,好歹日后回了镇上也算是装门面的东西。 况且方老板本来就是有求于人的,自然想在他那手中有闲钱的好友跟前讨个好。所以,在那人开口索要的时候,他就拍着胸脯应下了。 可一问价钱,竟要千两银子,当即他就犯怵。 恰在这个时候,一位慕名而来的外来客商,也看上了那金雀儿氅衣。人家问过价格,半点没有犹豫就拍板要买。 只是这么一来,方老板几人就觉得自个被人小瞧了。于是,一怒之下倒同人争辩起来,他是仗着自个是本地人,强行要那伙计给自个留下氅衣。 而客商因着已经付了银票,所以半点不肯让步。 伙计只得好言好语的同方老板几人解释,客人已经付了银票,这唯一的意见金雀儿氅衣就是有主的了。 这么一来一往之间,可就有不少颇有脸面的人看了过去。 大伙儿多半都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都无需多打听,只看眼前的情形就能把事儿猜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方老板等人,可不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进退不得。 他们倒是想改口不要,奈何底下已经有人激将他了。 “方老板,不过是氅衣,就算用些银钱,依着您的身家也该是眼都不用眨的吧。” “那是,谁不知道方老板跟方少爷,都是好爽的人,就说外头的几个粉头养的,那都跟别人家的正经夫人一样阔绰。如今,哪里又能缺了这区区千两银子?”底下另一家铺子的老板嗤笑着看向伙计,催促道,“你这伙计,还不赶紧的把外人的银票还回去,当心得罪了方老板这个大主顾啊。” 那客商瞧见围上来的人,多半都认识跟自个争抢大氅的人,不由皱了皱眉。自个本来就是行商到这儿的,虽说瞧着那大氅颇为华丽,想买回去送给自家夫人,可若是为此得罪了本地有头有脸的人倒不值当的。 思及此处,他赶忙拱手道:“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既然方老板也是真心喜爱此物,那我也不好夺人所好。” 说完,他就同伙计要回银票,又笑呵呵的同底下搭话的几人客套了几句,就带着两个随行下人离开了。 不过他这一走,倒是让方老板彻底下不来台了。 一桩已经谈成的买卖被搅黄,那伙计肯定是不干的啊。尤其是他瞧见方老板也有退缩的意思,赶紧上前又是作揖又是说好话,生生把方老板留下了。 若是以前,事情到了这等地步,方老板便是咬咬牙也会买下那大氅的。只是现在,他囊中羞涩,就算把全身上下的银钱全部凑不出来,也没千两之多。 于是,眼看着伙计麻溜把那大氅取下,伸手要钱时,他面上不仅露出了菜色。 “你这伙计怪不实诚的,价格都没谈妥,你便要钱,怎的还要强买强卖啊!” 他这话一出,别说是要银子的伙计,就是跟他一道同来的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其实也怪不得那几个人眼界窄,把方老板当个人物。而是这个市场本来就不是寻常人有机会来的,毕竟此处售卖的都不是寻常物件,许多东西甚至连官府老爷府上都没有,所以当然不可能如寻常集市街道一般,是人就能闲逛。 你需得有钱,且还舍得花钱。这样的人,一般在此处开市之前,就会有人专门送了帖子前去。 若是未被邀请,那也可以让人引荐。就如方家一般,当初就是借了赵家的风儿,才有机会每年得一次邀请。 如今,他带着几人来,一来是为着彰显一下自个的能耐,二来也是隐晦的暗示那几人,纵然赵家败了,他方家还是有底气的。 说来说去,就是用尽手段,想要诓骗的这几个人傻钱多的主,帮着他方家度过一难。最起码,能从这几人手中借得些银子,把自家的铺子盘活。 可没想到,出师不利,先是遇上了刘书来,接着就被人在此处将了一军。 伙计冷笑道:“方老板说笑了,刚刚那位客人可都付了钱,银票都递到了小的手里。要不是您非要买,小的又怎会看着您的面子,把银票给人退回去呢?如今您一句还没谈妥,就把事儿抹了,方老板觉得合适吗?” 方老板脸色铁青,佯装淡定道:“呵,谁知道那是不是你们找的托儿?要我说,这大氅瞧着也寻常,哪里值一千两银子?” “那不知方老板想要出多少?”伙计面上还算和气,只是在开口询问的时候,却回头给棚子后面的人递了个眼色。 接着,在谁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得了暗示的小伙计就腿脚麻利的离开了暂时搭建起的这处棚子。 方老板不知道那些,见伙计开口,只当他要退让,“我看,这大氅也就值五百两银子,多一文都是不值得。” 这话一出,伙计勉强恭敬的神情也维持不住了,当即冷笑连连道:“方老板这生意做的可当真精明,你搅黄了我的买卖,如今却要拦腰砍我一半价钱要买我的东西,莫不是方老板就是这么个生财有道的法子?” 不等方老板开口,就听得那伙计接着说道:“若是如此,那改天我定要带几个朋友,去方老板铺子里捧捧场了......” 方老板也知道自个理亏,可要让他拿银子,他也拿不出那么多。只能憋红了脸,强撑着气势呵斥了那伙计几句,随后就要带着人甩袖而去。 奈何能在此处当伙计的人,哪个是简单的?且不说此处本就是官府默许存在的,便是事儿闹大了,他都不惧。就只说方老板这一行径,放到哪里都不占理儿。 所以,伙计自然不肯让几人离开。 他一声招呼,就见四周围上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这些男人各个冷着脸,神情肃穆,浑身还带着几分杀伐劲儿。 这么一来,方老板就有些退颤了,直嚷嚷着:“反了反了,青天白日下,你们要强抢不成?” 第三百零六章 林宝茹用胳膊肘推了推刘书来,挑眉问道:“这地方的老板什么来路?” 她瞧着,围住方老板的几人,总觉得那些人不是寻常打手。 刘书来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也是上头有人的,这边刚开始支楞起来的时候,还有不少当兵的来镇场子。要不然,这碍着码头的地儿,那些个跑江湖的都不敢胡来么!” 俩人正低声说着小话呢,林宝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且是瞧瞧,哪里来的宵小,敢在这闹事儿。” 林宝茹抬头一看,不禁乐了,敢情又是一个熟人。 李员外带着几个满身煞气的官兵过来,上下打量了方老板几眼,先是拱了拱手示意,随后神情不悦道:“方老板是想坏我这的规矩?” 方老板也有些愣了,没想到这地方幕后的老板,居然是三里坡的李员外。要说起李员外来,他可是真真瞧不上的,也不知打哪得来的田地跟家业,生生打衙门买了个员外的名号,其实骨子里就是土鳖,半点上不得台面。 再加上他那被休了两回的,又闹着和离的独生女,更是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样的人,哪里可能是这种地方主事儿的? 方老板面色难看,也不回礼,呵呵两声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三里坡的李员外啊。你不在三里坡守着田地,来这里拿什么大?” 李员外打眼瞧他,就知道这个一副鼻孔朝天面孔的人,其实不过是装腔作势,这会儿其实早就已经色厉内荏了。 对于这种外强中干的人,他素来没什么好感。 再开口的时候,他当然就没有留情面了,“拿不拿大,就不劳烦方老板操心了。不过谁要是坏了咱这的规矩,那可就少不得要说道说道了。” 话说到这,他就看向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伙计,呵斥道:“这些事儿还用我教你?但凡是闹事儿的,甭管是谁,直接扭送去衙门。要是敢动手,你只管招呼一声,守在四周的官兵可也不是摆设!” 那伙计连连点头,“小的记住了,下回绝不再犯。那方老板这......” “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他若诚心诚意想买,那就付钱,银货两讫。若是银钱带的不够,你陪他走一趟便是。要是......”李员外意味深长的看了方老板一眼,似笑非笑道,“要是故意来寻晦气的,咱们该上衙门上衙门,该去公堂去公堂!” 这话一出,方老板的脸色就彻底菜了。 而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人,直接寻了由头脱身离开,哪有谁在看到那几个官兵跟气势汹汹的李员外后,还想着同他同仇敌忾的? 说到底,其他几人,也不过是家境好一些,顶了天就是富裕之家。要说凑出几千两银子,是能做到,但是事情到现在,就算他们能拿出那点银子来,也不会冒着得罪官兵跟官府的风险来出头。 方老板骑虎难下,想要在梗着脖子强撑着,可在那几个凶神恶煞官兵的视线下,莫名心虚胆怯起来。 这么一来,他只能安慰自个好汉不吃眼前亏,转了脸色对李员外说道:“李员外这话说得,我的确是实打实的想买这件大氅。只是身上银子没带够,所以才想着,同伙计讲个情,讨个便宜。” 李员外见他态度转圜,跟着点头道:“那是我误会了,在这跟方老板赔个不是。这样吧,这件大氅我做主,九百五十两银子卖给方老板。方老板意下如何?” 事到如今,方老板便是再嚣张,又能如何?况且,现在的他,根本就半点张狂的资本都没有。 先前那般,不过是觉得一个小伙计,便是自个不认账,他也不敢说什么。 却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官兵守着,更是半点不惧怕衙门。 方老板身为个生意人,哪里能猜不透其中缘由。怕是此处还有内情,至少不是县衙能管束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就连连拱手道谢。纵然因着将出手的九百多两银子而肉疼,可面上却也只能强笑着同李员外客套一番。 这事儿了结之后,李员外才同身边几个官兵交代几句,而后大步到了刘书来跟林宝茹跟前。 “刘大少,少夫人,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该让玉凤跟着一道过来瞧瞧。”李员外原本就对林宝茹满是感激,现在瞧见了,又哪能装不认识? 刘书来拱手,笑道:“若知道李老爷能在此处说得上话,那会儿就该抬着您的名号,让人给让让价钱。”说着,他还一脸肉疼的看了一眼林宝茹,惋惜道,“只可惜,该买的咱都买了。” 李员外也不是个小性的人,闻言哈哈一笑,“让刘大少跟少夫人破费了,那不如中午我做东,请二位尝一尝咱们码头上的全鱼宴?正好,一会儿玉凤那丫头也会过来一趟。” 提起李玉凤来,他就忍不住笑眯眯的看向了林宝茹,“这有好些日子了,她可是总念着要寻少夫人说会儿话呢。” 也不知当初自家闺女与刘家这位少夫人说了什么,回到家后,她的心性眼界都开阔了不少。对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跟讥笑,自家闺女更是不屑一顾,相比于前几年,显得通透豁达了许多。 将士出身的李员外,瞧见自家闺女如此变化,心里怎能不喜? 他前半生在战场厮杀,以至于哪怕掩饰,性子也是大开大合的。这样的人,自然更希望女儿做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最起码,不要为前头被休的事情耿耿于怀。 而这回,自家闺女回家后,不仅雷厉风行的要同林有志和离。更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就愁眉苦脸的。 反正甭管怎么说,在听多了闺女提起刘家少夫人后,他就明白了,大抵闺女是被少夫人点醒了。 对于李员外的邀请,刘书来跟林宝茹自然没有拒绝。一来这会儿也到了晌午时候,二来还有李玉凤那层关系。 林宝茹也的确想同李玉凤聚一聚了,自穿越来之后,那般脾气相投的人还从来没有过呢。而且,说实话,在此处她是真的没有旁的能说心里话的密友了。 李员外带着俩人去了自个在此处置办的一间宅院里,而后吩咐了人去码头买些鱼,让厨房做出全鱼宴。 “你们也别总一口一个老爷的叫,倒是叫得生分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句老叔?”李员外笑眯眯的看着俩人说道,“说不准,咱们以后还能常往来呢。” 刘书来跟林宝茹从善如流,改口叫了李叔。 至于提起常往来,李员外倒也没遮掩下自个的心思,“我也不瞒你们说,原先这码头的生意多少都要遮拦着些,不过往后怕是会有变化了。” 刘书来跟林宝茹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有了猜测。 刘书来笑道:“既然李叔不把我们当外人,那不如就先让我猜猜?先前朝廷虽然有海禁令,可是官府却有一支专门下洋做海上贸易的商船。而且李叔能在这里经营起一个专卖舶来品的市场,该是官府默许的吧。” “而且前些时候,我听说咱们这有意建立市舶司......莫不是,朝廷有意要放开海禁?” 这些事,他也在各个场子里玩乐的时候,听人说起的。是真是假不知道,不过如今对上李员外说的变化,他心里大抵就有了底儿。 李员外听他这么说,不由有些惊讶。他打量了几眼刘书来,心道这刘府当真是了不得,少夫人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所谓的纨绔败家子竟也是个脑子灵光的。 就算是他,之前也只是暗地里按着将军的吩咐,在这里管着码头。当时,他哪曾想过,自个回家当员外,顺带着在码头当个暗地里的袍哥,竟是为着开海禁布局呢? 就连如今这个舶来品的市场,也是为着试探。大概就是朝中官员,想看一看那支出海南下的商队,能给本朝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不过既然刘书来把话说开了,他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的确如此,里面的缘由,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说,要是真开了海禁,最先私人能带商船出海的,大抵就是咱们这了。”李员外犹豫片刻,接着解释道,“其实严格来说,咱们这并不适合商队出海。不过先前,当今跟几位大人只是想要尝试一番此事是否可行,所以不能在两广之地大壮旗鼓的组建官府的商队。所以,只能在咱们这靠近海的地方修一码头......” “而现在,朝廷的商队出海贸易多年,路线也探的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就有大人提议,小范围内允许私人商船出海。前头我得了老将军的信儿,说这个范围,应该就在本州了。当然,就算那商船是商家自个的,也要被衙门管束着......” 再具体的,他就没法告知了,说实话,他也就知道这些罢了。 “我是想着,到时候你们作坊生产的那些东西,可以随着商队外运去南洋。在那边,丝帛织品、茶叶香料还有胭脂水粉甚是稀缺......” 这样,他们就完全可以,用本朝的东西与南洋国交易象牙、象牙、犀角、玳瑁等珍贵奇异.物品。甚至,用本朝这些东西,把外面的银钱挣回来。 所谓万邦来朝,可不光是依靠武力...... 就如先唐时候,哪怕是上国势弱的时候,都依旧有“朝贡贸易”。 林宝茹不知本朝的情况良多,如今听着李员外跟刘书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心里早已掀起了许多波澜。 若是这样,那只要搭上海外贸易这条船,那无论林家作坊也好,刘府也罢,未来可真真就不可估量了。 只是...... 她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李员外,这般大的人情,绝不是好得的。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纵然自个当初救过李玉凤,却也不至于让李员外送这么大的好处。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风险,许是比机遇还要大......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当? 第三百零七章 这事儿听着是一本万利,可实际上风险也是极大的。 若是寻常时候,在铺子里生了事端,遇了难事,总归还有官府衙门管着呢。可一旦上了海上,无论遇到什么难事,怕官府都是鞭长莫及的。 更何况,船只在海上,除了可能遇到的风浪之外,那些隐在暗处的水匪倭寇之患,也是巨大的威胁。 要是说组建如萧家那般的商队,是极其不易的事的话。那购买船只出海,所面临的不知名的威胁更大。 李员外见林宝茹沉思,不禁叹了口气,“我也不同你们说假的,要不是现在只是尝试,怕我也没机会同你们说这话。” 毕竟,从京城到各个州城,盯着漕运跟海上生意的家族,多不可数。 谁都知道,海运漕运就是一块肥肉,这事儿甭管落到谁手里,那于家族是百利无一害的。甚至,家中在朝为官的人,也能因此得上几分体面跟底气。 南来北往,熙熙攘攘皆为利。而船队所得的利,可远不是寻常生意人可以思量的。 现在李员外之所以看重刘府,一来是刘家在本地有些名望。可去并没有涉及到朝廷派系争斗中,可以说背景算得上清白。 哪怕是刘府暗中经营着官府特许的矿产生意,可随着刘老爷的去世,刘夫人也渐渐开始撒手那些牵扯颇深的买卖了。 至于她与京城中贵人的往来,李员外原本也是忌惮的。可后来,老将军传了消息过来,说那并不碍事,这般他就知道怕是刘夫人的确有些门路,可仔细来说算不得什么。 说白了,也就是唬唬人罢了,让人不敢轻易拿捏了刘府罢了。 这种情况下,刘府就算顶了天,想的也只会是银钱利益。而不会因着跟哪位大人皇子亲近,被人算计利用了去。 二来他觉得刘家这位少夫人,并非眼界短浅的。其中利弊,肯定会考量清楚。这样情况下组建的船队,必然要比一心想着利益而匆忙组建的,稳妥的多。 更何况,她到底是有恩于自家闺女的。于情于理,自个都该先提点她几句。 还是那句话,人都是有私心的。他既能有机会还了这救命的恩情,又怎能不还? 毕竟,这事儿寻了哪家都是寻。若刘府没这个胆量,那他再寻别人也不晚。 况且,就算刘府不借机参与组建船队的事儿,可自个也算给了她们一个往外倒腾东西挣钱的门路。 李员外也看出了林宝茹跟刘书来心中的犹豫,所以也没追着让人当下做决定,只笑着说道:“这事儿你们慢慢考量,左右开海禁的事儿定下来,也要过了冬了。反正甭管怎么说,到时候我做担保,让你们作坊的东西上船就是了。” 这话说得轻巧,好似算不得什么。 但林宝茹却知道,头一批上船的商品货物,一旦真销去南洋,那在本朝市井间的地位,绝对会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她就笑着说道:“李叔这份情谊,我跟相公都记下了。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们还要回去同家里商量一番。虽说现在我打理着府上的生意,可当家做主的还是我娘......” 这正事儿刚说完,林宝茹就听到一阵爽利的小声,接着就见一身红衣的李玉凤风风火火进了门。 “宝茹姐,前几日我还说约你一道逛街呢,没想到今儿你就来寻我了。”相比于上次见面,李玉凤显得愈发爽朗了。 林宝茹面上露出喜意,笑道:“几天不见,你气色瞧着倒是好了许多。” “嗨,上回是因着落水,心里好生难受了一会儿,气色自然不好。不过现在,我瞧那人半点不入眼,反倒感激他早早动手,让我看清楚他的黑心肠,这一想开心情就好了,自然气色就跟着好了。” 李玉凤进门,跟刘书来行过礼,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嬉笑着拉了林宝茹的手到一边闲聊了。 她小声嘀咕道:“你是不知道你那堂弟如何脸皮厚,都到这个时候,竟还想着让我爹寻了门路把他捞出来。你说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脸,也不想想,他都要害了我性命了,我爹没暗地里给他使手段就不赖了,怎么可能会费心思把他弄出来啊!” “弄出来做什么,难不成给自个添堵找麻烦?”李玉凤一提起这事儿来,就十分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显然,她对林有志的厚颜无耻,又有了新的认知。 毕竟还有一份所谓的亲戚关系在,林宝茹也不好添油加醋的同她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心里有底儿就行了。” 李玉凤见她好像没什么心思提林有志的事儿,再想起她们的关系来,就担心这宝茹姐是心软了。 所以,她赶忙说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在外头没说过他的这些不是。” 林宝茹见她竟生了懊恼,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有什么。经了上回的事儿,你该知道,我同他之间那点微薄的血缘算不得什么。他是要害你的性命,又何尝不是害我的性命?” “我不愿意多说,不是心疼他,而是实在没心情提他。那样的人,便是占着个读书人的名号,在我眼里也不过跟个臭虫一般,提起来就让人添堵。”林宝茹叹了口气,却依旧慢条斯理的给李玉凤解释道,“倒不如不提的好。左右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要被他的三言两语诓骗了就行。” 李玉凤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番话,早在当初刘氏上门想攀附她家享福的时候,她就让人打听清楚了林家的那一大摊子烂事儿。更清楚,林家二房如何被大房欺负的,就连林有志这小辈儿都能骑在二房一家头上耀武扬威。 所以,她一直觉得,林宝茹该是想听这些话的。 甚至,觉得自个一说,她就能跟自个同仇敌忾咒骂林有志一番。 却没想到,她竟完全把林有志是若无物...... 可仔细想想,好像她说的当真很有道理。如今,一个是刘府少夫人,是人人吹捧羡慕的人,一个是人人唾弃的阶下囚,哪里还有什么可比性啊。 要真论起来,他又有什么资格让管理着刘府生意的少夫人,去分出一份心思咒骂呢? 李玉凤恍然片刻,感慨道:“倒是我想差了,前头还为着他自己怄了好几日气,真真是不该!” 没一会儿,林宝茹就知道今日李玉凤为何如此高兴了。 之前她写了和离书让林有志签,可林有志却百般拒绝,甚至以和离为条件,想让她作证,以证明他是被冤枉的。否则,他就要拖死李玉凤...... 若是寻常女子,许还真能被他唬住了。 毕竟没有和离书,那甭管林有志往后如何,她都没法再行婚嫁。甚至,许多时候还要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 不用多说,那些人大抵会拿这事儿做文章,明里暗里嘲讽李家。 然而李玉凤又不是寻常没遇见过事儿的小姑娘,哪里会被他的这番作态吓住? 左右他是害人未遂,半点不占理儿。 所以,就在林有志老神在在等着答复的时候,李玉凤一纸状书把他又告上了公堂。这回,不为别的,就为要跟他和离。 本朝虽不行女子休夫,可对于和离却是容忍度极高的。加上李玉凤未犯七出之条,可林有志却有害妻事实,所以县太爷压根没多容他多狡辩,就直接判了二人和离。 那会儿她也是刚刚到爷们里,去拿了经了衙门明路,且有林有志签字画押的和离书。 如今,她算是孑然一身,摆脱了心存恶意的所谓上门相公。李玉凤哪能不痛快?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得管事儿来回话,说饭菜准备好了。 几人起身去花厅用饭之前,林宝茹还特地拽了拽刘书来的袖子,嘱咐道:“一会儿少喝酒,听到没?” 刘书来转过头去,见她一副威胁模样,不禁乐道:“你放心吧,就这地方尝尝新鲜的海味还行,要论说酒水,估计还不如咱家酒楼的酒水好呢。” 言下之意,就算她不说,自个也不会多喝。 毕竟,他这人好酒水,但也只是好佳酿。可不是随便什么酒水,都能打发的。 要说这些年喝过的最粗造的酒,大抵就是当初林家二房起房子盖作坊时,那一大碗烈酒了。 到现在,他都想不起来,当时自个到底为啥,非得梗着脖子接连大碗大碗的喝下那些辣嗓子的酒。 林宝茹有些不相信的睨了他一眼,“别没个正形,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她可不想拖着个酒鬼回家,更不想这酒鬼在这闹一出花前月下霸道郎君俏媳妇的戏码! 刘书来笑眯眯道:“放心放心,我又不是那种不挑嘴的人。” 几人说话间,就入席落座了。 两边的小人端了酒水上来,跟李员外与刘书来杯中酒水不同的是,林宝茹跟李玉凤杯中的酒水带着几分果香,倒少了几分浓烈。 李玉凤见林宝茹看着酒杯面露难色,就笑道:“宝茹姐,这是果子酒,不算烈。平时天儿冷的时候,我跟家里的丫鬟都爱吃上一些,不会醉倒的。” 她这么一说,林宝茹就放心了。 “不瞒你说,我还真没喝过酒,就怕真醉了闹出笑话来,让你取笑呢。” 三百零八章 说起来,这还是两家自余江楼之事相识后,头一回一起吃饭。 李员外也不是个不念恩情的,所以几人一落座,他就先端了酒杯对刘书来跟林宝茹敬道:“我也不说旁的,这头一杯得先谢少夫人当日出手相救的恩情了。” 他说完,就仰头将慢慢一杯酒饮了下去。 林宝茹笑着一同举杯,“那也算咱们的缘分,不然我跟玉凤妹子也不会相识。只是往后恩情不恩情的,李叔就不要再提了,说多了倒显得不亲近了。” 刘书来那好歹也是个中好手,哪能让一杯酒水给难住啊,一副妇唱夫随的样子跟着举杯。 待到那酒水入口,刘书来忽然发现,这酒水当着甘美,倒是比寻常喝到的上好雕花香醇一些。 他没忍住回味了一下,越回味越觉得口腔中残留的酒水香气悠长。 所以,接下来都不用李员外寻他喝,他就说着欢喜话跟人痛快的喝起来了。 许是喝的高兴了,李员外干脆拉开架势,同他行酒令划酒拳。 李员外本来就是个粗人,哪里是惯是在酒场赌桌上打发时间的刘书来的对手?还没玩几局呢,大半坛酒就进了他肚子里。 刘书来也是个喜欢热闹的,好不容易寻到个酒量好的人喝酒,可不就玩了个痛快? 俩人一开始就是随意划划拳,到后来李员外倒是生了不服输的心思,所以吆五喝六的撸起袖子要同刘书来争个高低。 林宝茹瞧了一眼刘书来,见他神智清明,再看一直被灌酒的李员外,就知道这厮半点水都没放。 刘书来见林宝茹看过来,不由挑眉露出个得意的神情,倒是让林宝茹心里觉得好笑。 她清楚,这大抵是在跟自个炫耀呢,谁让之前自个质疑他的酒量了? 几人说说笑笑间,酒水就下去了许多。 李玉凤跟林宝茹口味都重,又都喜欢吃辣,所以吃了大半盆用辣椒烧出的鱼虾。这让半日未曾喝水的林宝茹,颇有些口干嗓子难受。 好在那果子酒味道清甜,喝起来就同前世度数极低的酒精饮料一般,所以她也没在意,接连喝了七八杯。 原本林宝茹也没拿捏着,自个前世在职场上虽然酒场应酬不算频繁。但一些场合,也避免不了同人拼酒,所以她对自个的酒量自然是有信心的。 至少,她觉得这点清甜爽口的果子酒,是不可能放倒自己的。 只是她千算万算,哪怕她前世是千杯不倒,也架不住原身从未饮过酒。如今的身板,压根就不是喝酒的料。 再加上那会儿吃到辣的厉害时,她压根就是把这果酒当做凉饮喝的,喝的有些急越有些冲。这会儿,还未饱腹,就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 “宝茹姐,你还好吧?”最先发现她异样的,就是正在嘀嘀咕咕小声同她说着闹话的李玉凤。她倒不觉得林宝茹是喝醉了,只是觉得她回话时候,有些迟钝。 林宝茹眉眼弯了弯,又抿了一口果酒,这才喟叹一声歪头说道:“我挺好的啊,玉凤妹子,这酒甜滋滋的甚是好喝,是打哪买的啊?” 李玉凤见她还有心思问酒水的事儿,就当她当真无碍,“这是我爹让人自个泡的果酒,泡了好些时候了,所以味道极好。宝茹姐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带上两坛?” 林宝茹听得有的拿,就笑了。她倒也不客气,连忙点头道:“那敢情好......” 这厢话音刚落下,俩人就听到“啪”的一声,刘书来又大刺拉拉的拍开了一坛酒。 林宝茹眨了眨眼,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起身就冲着他的脑袋拍了一巴掌,“喝喝喝,都说了不要多喝不要多喝......嗝......”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先打了一个酒嗝儿。 只忙着赢拳灌人酒水,好让黑心莲瞧瞧谁才是酒场上好汉的刘书来,有些回不过神的看向她。 然而林宝茹却脸颊通红,眼睛晶亮的盯着他,似恼似嗔的瞪着他道:“听到没有,不许喝了。” 边上早就喝大了的李员外呵呵两声,跟着冲着刘书来挤眉弄眼一番,大着舌头口齿不清道:“好小子,没看出来也是个惧内的。我跟你说,咱大老爷们,惧内才是美德!” 李玉凤有些哭笑不得的扶住自家老爹,“爹,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这才几杯啊......”李员外瞪着眼,晃晃悠悠的伸手去数桌子下的酒坛子,“这才.......一坛......两坛......三坛......” 数过地上的酒坛之后,他就醉眼朦胧的四下寻找了一番,最后抬手指向刘书来手里的酒坛,咧嘴一笑道:“四坛!” 这音儿都还没消呢,人就哐当一声倒在了桌儿上,甚至还哼哧哼哧的说起了胡话。 刘书来看着半醉半醒的林宝茹,又瞧瞧昏倒在桌儿上的李员外,无奈的冲着李玉凤拱了拱手道:“李家小姐,咱们今儿就先到这儿吧。下回我跟我家娘子做东,再请你跟李叔到刘家私房菜馆吃一顿。” “这宅子虽然简陋,可也有两间客房,我先让人带你们过去休息一会儿。等会,厨房煮好了醒酒汤,再给宝茹姐喝一些,也省的一会儿难受。” 显然李员外往日,也是常会喝的酩酊大醉,所以李玉凤安排起来倒半点不作难。 然而林宝茹却不愿意了,她撇了撇嘴,不高兴道:“谁说我喝多了?我都没喝酒呢!” 这么一说,她就有些委屈上了,指着刘书来控诉道:“分明是你不听劝喝了酒,却说我醉了,这是什么道理。你这人,真真不讲道理......” 刘书来看着林宝茹一双瞪圆的眸子,又见那眸子因着醉酒而多了几分水润,偏她还不自知,只以为似嗔似娇的说着酒话。倒是让刘书来,莫名觉得好玩。 不过他到底还知道现在是在外头,就算自个再手痒痒,也不好堂而皇之的同她闹上一闹。所以,他只能压下心头的稀罕,应了李玉凤的话。 刘书来担心林宝茹还要闹着喝果酒,所以在跟着下人进了客房后。 他就搂了林宝茹的肩膀,想让她先躺下歇一会儿。 刘书来小声哄道:“你乖一些,躺着睡一觉,一会儿让人给你煮甜汤喝。” 这会儿站起来有一阵了,林宝茹脚步早就虚浮了。别说走动,就是只原地站着,都要忍不住打踉跄了。所以,也没挣扎,就顺着刘书来的力道做到了床边上。 可等拖鞋的时候,她怎么脱也脱不下来,只能瘪嘴不耐烦道:“鞋子咬住脚了。” 刘书来只感觉自个脑筋都蹦了蹦,最后在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下,认命的蹲下身去帮她拖鞋袜。 七手八脚爬上.床的林宝茹,还没坐稳呢,就又开始撕扯着脱.衣服了。她一边脱,还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也就是刘书来放鞋袜的工夫,那人已经脱了外罩,连里衣都拽开了许多。 刘书来再抬头的时候,入眼就是又圆.润又白皙的肩头,还有胸前松松垮垮的肚兜。虽说此时瞧不见隐藏在肚兜里头的白嫩挺.翘,可这却并不妨碍刘书来鼻子一热...... 他哪里还敢多看,赶忙上前把衣裳给她拢住,结结巴巴的威胁道:“你你你......你老实些,不然没甜汤喝了!” 林宝茹挣了几下,见挣不开,就有些泄气了。 不过她倒是把刘书来的话听进了耳里,只是甜汤不甜汤,她却是不喜欢的。所以,林宝茹歪了歪头,摇着头委屈道:“不要甜汤!” “那你要什么汤?”刘书来现在是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扔着不管吧,怕她在出什么幺蛾子。 要是管把,就现在自个拢着衣裳的动作,实在有些暧、昧。靠的这么近,别说酒香味儿了,就是她身上的香膏味道都闻的清清楚楚,只撩.拨的他心头发颤。 林宝茹见他顺着自个说了,才高兴起来,“我想喝胡辣汤。” 刘书来现在是难得的对她生着耐心,趁着四下无人看着,就偷偷伸手捏了一把林宝茹脸上的软.肉儿。 这红彤彤的脸蛋,因着醉酒倒是热乎乎的,倒是比自个的脸颊手感好得多。 刘书来这么想着,就抬手搓了搓自个的脸,最后嫌弃的啐了自个一口。大老爷们的脸,要什么顺滑啊! 林宝茹没察觉他的骚扰,眼神没什么焦距的思索了一下,吐着酒气的商量道:“我还要多放辣油......” 这都醉成这般了,再喝胡辣汤,还不得是火上浇油? 不过刘书来心里虽然嘀咕,可还是赶忙应道:“那就胡辣汤,给你多放辣油。” 这么一说,林宝茹才欢喜起来。 她趁着刘书来手上松了力道,猛地把双手一伸,捧住刘书来的脑袋嘿嘿傻笑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说就说吧,她还凑上去,可劲冲着刘书来的脑门嘬了一口。 “小哥哥,你长得好俊俏,是哪家的啊?要不就从了我吧!”林宝茹咧嘴攀着刘书来的胳膊,许是有些脱力,她干脆把自个埋在他肩膀上,继续调、戏道,“以后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如何?” 第三百零九章 刘书来这会儿,是整个人都不好的厉害了。 然而林宝茹却半点没有收敛,可能是不满于没得到回应,直接顺着他的肩膀往上爬了爬,又狠狠的抱着他脑袋嘬了一口。只是这一口,也不知亲到了那里,软软的还带了几分香气。 她歪头想了想,愣愣的盯着怀里的大脑袋瞧了半天,最后又冲着那滋味美妙的地上啃了两口,直到实在有些累了才吭吭唧唧的闭上眼睛稍稍消停一些了。 然而还没等刘书来松一口气呢,刚刚还没羞没臊调、戏自个的人,就已经倚靠在他身上哽咽起来了。 “刘书来......”林宝茹撇嘴,委委屈屈的抬头。 刘书来一个激灵,赶忙应声,“怎么了?” “我难过......我想家了......”林宝茹眨了眨眼,口齿不清的咕哝道,“我想家了......想姥姥了......” 刘书来看着她迷迷糊糊并不清醒的眼神,忍不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人喝多就喝多,耍流、氓就耍流、氓吧,不过就是想个家也能哭哭啼啼的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他低头仔细瞧了瞧身上,却见刚刚还只是红着眼眶的人,已经在自个身上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刘书来愣了愣,心里竟再生不出半点调笑来。 他想了想,终是慢慢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哄道:“你别哭了,先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带你回家。” 林宝茹摇摇头,“回不去了......” 就算回去了,也没有那个护着她、宠、着她的姥姥了。 大抵是真醉了,以至于林宝茹满腹的委屈如何压都压不下去。 往日里,因着理智而克制的情感,此时全部都有了宣泄口。 刘书来见她的眼泪越掉越多,赶忙保证道:“能回能回,我保证能回去的。” 然而醉酒的人,如何能讲的通道理? 况且,若是林宝茹还有那份清明去刘书来的保证,那这会儿也不至于哭的这般凄惨。 她哭了一会儿,直到有些脱力了,才抽泣着止了眼泪。 不过刘书来却没感到多轻松,反倒越发紧张了。 因为,好不容易止住了哭的林宝茹,竟又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而且还伸手拽着他衣裳的前襟,又凑了过去...... “嗝......”林宝茹再次打了个酒嗝,不过这却并不妨碍她勒住刘书来的脖子,“刘书来......” “恩。”刘书来僵硬着身体,半点不敢动弹,唯恐她又兴起亲上来。 不过林宝茹这回,显然没轻薄他的打算,只是盯着他瞧了半天,一直到刘书来都快被盯哭了,她才开口说道:“刘书来,你要对我好点知道吗?” 僵着脸的刘书来,这会儿是正对着她松松垮垮的领口,甚至都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起伏了。 这样的情景,他又哪里能听得进去林宝茹的话?别说搭话了,现在他的眼神都飘飘忽忽不知道往哪放呢。 林宝茹大概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伸手就又捧住他的脸颊,自个再往前凑了凑微微弯身盯住他的眼睛,撇嘴道:“你要是不对我好,我就不挣钱,让你以后再也不能去外头花天酒地胡吃海喝。” “还要让你喝西北风......”因着喝醉了,林宝茹的动作也没个准头,这一停一顿间,鼻尖可都碰到了刘书来的鼻尖上。以至于,她盯着刘书来的双眼直接成了斗鸡眼。 刘书来没见过这样的林宝茹,觉得有些好笑,可等被逼着直视近在咫尺的人时候,又觉得真是作孽。 想他这堂堂纨绔子弟,往日里都是调笑旁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被女人如此......威胁过! 一念到这些来,他抬手就想拽开林宝茹的手,至少得反守为攻吧。 可是还没等他恶从胆边生呢,林宝茹就又啄了啄他的嘴唇。 刘书来没想到再次被强亲了,那心跳都漏了半拍。 这这这......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大抵是觉得有趣,林宝茹也顾不上让刘书来说要对自个好的事儿了,而是双手撑住他的肩头,往前蹭了蹭,嘴上还忍不住夸赞道:“你这口胭真好看......味道也好......” 她原本整个人都几乎是依偎在刘书来怀里的,要是不往前蹭那两下还好,这一蹭,直接把刘书来的二兄弟给唤醒了? “你......”刘书来闷闷哼了一声,随着她的话,视线就忍不住落在了她有些唇脂被蹭开的嘴唇上。 这来回亲了这么多下,那嘴唇越发饱满,也越发诱人了。 刘书来艰难的撇开视线,嗓音沙哑道:“别闹了......” 林宝茹歪了歪头,半晌后皱起眉头来,十分不满的说道:“我没同你闹。” 刘书来睨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林宝茹,心道果然醉鬼的话是不可信的,你没闹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是在逗他玩儿? 再说了,现在最难受的人该是他好伐,怎的她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可心里吐槽归吐槽,刘书来自个也清楚,这些话跟醉鬼说不清楚。 所以,他只好顺着她说道:“是是是,你没闹。” 林宝茹半闭上眼,小声说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无趣......可是,我好像是有些喜欢你了......”她哽了哽,迷迷糊糊却有些含糊的说道,“但是我还是高兴的。” “他们都说你不好,可只有我知道你到底有多好。他们都不明白,都不知道,所以我还是高兴的。” “我不好看,性格也不讨你喜欢,可是你还是护着我帮着我......”林宝茹良久没有再开口,等到再开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有些迷糊了,“我来这个世界,还没人像你一样护着过我。” 虽然,他时常会嫌弃自个没情调,可遇到事情了,却从来不会袖手旁观。 刚刚嫁进刘家的时候,她做足了战斗的准备。那时候,她想着,若他真的是为人口中那种胡作非为的顽劣之人,且还任由外人糟践自个,那自个也要争气一些...... 可是只有相处了才知道,他面上狂妄,可内里最是护短。 林宝茹不知道,如果换一个女人,他会不会也这般表现。可是,那种因着未曾嫁错人而生出的庆幸之后,说不出道不明的欢喜,让她要离开刘府的念头越来越淡薄。 其实她也没有说错,自打穿越至今,纵然王氏几个全心全意的疼爱她。可是,每每遇上事情,无论是老宅的奶奶刘氏跟大伯母章氏刁难,还是大房想使了手段逼迫,又或者是村里那些冷言冷语的为难,每一回她都是挡在前面的。 倒不是说她委屈,毕竟为着一家人的日子披荆斩棘,永远谈不上委屈不委屈。 只是早就单打独斗习惯了的她,在遇上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后,心里难免不会生出波澜。 其实大抵在他当初对着刘家族人,说出那句掷地有声的“绝不休妻”时,林宝茹的心就已经软了。 又或者在更早,更远的时候,在荷池的那一场放纵跟轻快时,她对他就已经渐生好感了。 这种好感,并非来势汹汹让人心潮澎湃,却渐渐软化了林宝茹的防备。 说实话,打一开始的时候,林宝茹就没有想过要从一而终,跟更没想过会对一个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人生出感情来。 所以,她从未说过,更从未表达过。 甚至,她几度说服自己,这个人不值得依靠一辈子。跟这般不成熟浑身孩子气的人在一起,日后只会让自己心累。 可是纵然如此,她面对他时的放松跟自在,却是装不出来的。 刘书来愣了愣,显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黑心莲这是......说喜欢自己? 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再反应过来后,刘书来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喜悦。 他眨了眨眼,看着怀里的人,好半晌才平复了心头那种又欢喜又酸涩的感觉。 “我没不喜欢你......”刘书来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但看着怀里人的目光,却格外温柔,“其实你挺好的,比我见过的其他女子都要好。” 林宝茹任他搂着,脸颊靠在他胸口处,听着他声响如鼓的心跳,慢慢安静下来。 心头十分紧张的刘书来,好半天没听到林宝茹搭话,接着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这人讲义气,而且不扭捏,跟你在一处我也是高兴的......” 只是他以前,没遇到过会上心的女子,所以总觉得女人就该柔柔弱弱,就跟陈老三说的那般似得女人的温柔乡才是纨绔最好的归宿。 以至于,遇到一个不一样的且跟自个十分契合的人,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然而现在,他知道,自个舍不得让黑心莲难受,也舍不得让她掉眼泪。 林宝茹没再吭声,只软绵绵的倚在刘书来身上。 待到刘书来微微松手,想瞧瞧情况的时候,她整个人就顺着他的胳膊滑了下去,惹得刘书来心头一紧,赶紧把人捞了回来。 第三百一十章 眼看着她上眼皮都搭下眼皮了,刘书来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这人怎么这样,他百八十年说一回好听话,可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但是就算他心里再觉得无语,眼下都只能托着她,想慢慢把人放到床上。 只是林宝茹本来也没睡实呢,这么一动,可不就在半醉半醒间睁开了眼睛? 刘书来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睡一会,恩?” 林宝茹也真是有些撑不住了。 不过大抵是果酒的后劲上来了,这一动,她就难受的吭哧起来,惹得刘书来赶紧又把人揽了起来。 “你可不能骗我,等胡辣汤来了,咱们一起喝。” 临睡着之前,她还不忘惦记着自个的胡辣汤。 也就是她喝醉了,要不然瞧着刘书来一张涨得通红通红的脸,怕是都会被惊到了。 这会儿,刘书来是搂着她也不是,放下她也不是。 倒不是不能放,只是他还没动弹呢,怀里的人就哼哼唧唧的闹腾起来。这稍一有动静,就吓得他半点不敢动弹了。 一直到确认林宝茹睡稳当了,刘书来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他舔了舔自个的嘴角,眸光惊疑不定的看着怀里睡得还不安稳的人,只觉得心脏都快被蹦跶坏了。 刚才......她又哭又闹的,让刘书来没机会胡思乱想。 等到他盯着她的嘴唇心猿意马的时候,却又被她的一句喜欢把那点心思打的七零八落。 现在这人终于安生下来了,刘书来心里却生了旖旎。 也不知怎么,他看着林宝茹的嘴唇,就想起之前自个孟浪的那一吻来。 当时自个就感觉黑心莲是又软又娇,以至于让他一时忘情,居然真跟她唇舌交缠起来。 现在想起来,那到底是什么感觉来?那种打骨子里涌起来的酥麻跟酸胀,真真是让人又恼又喜。 刘书来越想,就觉得鼻子越热。 这这这......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他瞥了一眼紧紧管着的客房门窗,然后小心翼翼的俯身,屏住呼吸靠近不好容易闹累了睡着的人儿。 眼瞅着离自家黑心莲的嘴唇越来越近了,刘书来的心脏都要炸开时,忽然有人来敲门了。 “刘大少爷,厨房煮了醒酒汤,现在要给少夫人喝一些吗?” 刘书来反应过来自个刚刚的意图,当即懊恼的自我嫌弃了一番。想他好歹也是名声在外的纨绔,哪里用得着偷香窃玉? 这是在是有损威风! 可是虽然表面上他是这么呢喃唾弃自个的,心里却没由来的生出一些遗憾跟怅然来。 哎,其实黑心莲刚刚亲自个的那几口,就跟蜻蜓点水一样,下回得好生教教她。 当然,下一次,自个也不能像傻子一样愣着了,好歹自个也算是风月场上的常客,哪能被这么一个算不得什么的投怀送抱给吓住啊。 他心里暗暗记下,盘算着再有下回,自个肯定不能轻易放过黑心莲了。 想通了以后,他也就没那么不自在了。 于是,刘书来冲着外头说道:“现在先不用了,等会儿再说。” 外面的人应了声,恭恭敬敬的离开了,应该是去寻李玉凤回话了。 屋里这回是彻底安生了,只是刘书来却熄了要偷亲的心思。 他看着好不容易睡安稳的人,心道没想到她喝醉了以后,竟然这般热情。 刘书来蹲坐在床边,握了握林宝茹的手,小声说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至于怎么个好法,他还没想清楚。不过他觉得,他迟早是能学会的。 林宝茹这一觉,当真睡了些工夫。一直到半后晌,她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而之前刘书来,也因着无聊,一道躺在床上酣睡过去。许是平时习惯了,所以,哪怕睡着了,他还是本能的用胳膊把自家黑心莲拢在距自己不足一拳的地方。 醒过来的林宝茹,先是迷糊了一会儿,看着陌生的屋顶一时有些不知自个身处何地了。 恰好刘书来翻身,给了她一些空隙。也就是这个空隙,让有了意识...... 她倏然瞪大眼,这下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虽然之前是喝醉了,可偏生她还没醉到断片不记事儿。这不,一醒过来,那脑子里就涌出了许多自个醉酒时的窘态! 刹那间,素来从容的林宝茹,是真真觉得没脸见人了! 她心里哀嚎一声,自欺欺人的抬手捂住了眼,嘴上念念有词道:“做梦呢做梦呢......” 一边念叨,她就一边慢慢的往里头挪了挪身体,想摆脱刘书来的大熊抱。 不过刘书来本来也就是闲的无聊,所以打了个瞌睡,压根就没睡死。所以,她稍微一动,刘书来就睁开了眼。 “醒了?脑袋难受吗?”刘书来见她醒过来,赶忙问道。 当然,因着忽然被表白而有些欣喜的刘书来,眼下也有点小别扭。 大概是头一回,他怎么看林宝茹,怎么觉得顺眼。以至于,开口说的话,都带了几分讨好跟欢愉。 林宝茹愣愣的盯着房顶,对耳边上的絮叨声视若无睹,半晌后发现那道盯着自个看的目光并没消失后,才猛的闭眼说道:“那什么,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刘书来愣了一下,以为她是不认账了,不禁控诉道:“你怎么这样啊,明明是你说喜欢我,还说......” 林宝茹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已经羞的满脸通红了,哪里还肯让他接着说啊,“还说什么啊还说,都说了我不记得了。” 刘书来见她是铁了心不认账,又见她挣扎着起身,赶忙伸胳膊把人压下去。 等到他对上林宝茹飘忽不定的眼神后,就知道这丫的肯定是记着呢。 于是,他眼珠子一咕噜,就委委屈屈的开口了,“你说喜欢我,还想撕扯我的衣裳想霸王硬上弓。你还说要给我生孩子,生好几个孩子......” 林宝茹听他这么堂而皇之的诓骗自个,一双眼早就瞪大跟杏儿似得了。 早知道他会睁眼说瞎话,却没想到居然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当自个怎么他了呢。 眼看着他越说越离谱,林宝茹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你瞎说什么呢,我就是亲了你几下,说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就成了霸王硬上弓了?还还还......”她可劲捂着刘书来惯是会胡说八道的嘴,一股脑道,“还给你生孩子!谁要给你生孩子啊......” 刘书来一听这话,心里就乐了。 他抬起手拽开捂着自个嘴巴的手,挑眉道:“那亲几下就白亲了啊?再说了,你不想给我生孩子,还想给谁生啊。” 林宝茹见他高兴起来,哪还能猜不到这人刚刚就是诈自个话呢。 只是......一想起自个之前抱着他又亲又啃的事儿,还有委委屈屈讨他承诺的事儿,林宝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那什么,一时失态,我下回不喝酒就是了。” 刘书来瞧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含羞通红的脸,心尖颤了颤,克制了一下才哑着声音说道:“这也太不公平了,上回我喝醉了闹了事儿,你让我睡了好几日书房。可你喝醉了,轻薄了我,却只一句失态就略过去了,我不服。” “那你想怎么样?”林宝茹把视线从刘书来脸上挪开,这张脸本来长得就好看,更何况是谈论这般羞人事儿的时候。 随着那人的靠近,林宝茹敏感的感觉到手上的温热,还有他呼吸打在自个面上细细碎碎的气息。 这种感觉,让她忍不住有些战栗,甚至隐隐还有些期待。 林宝茹微微闭上眼,甚至连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刘书来听她这么一问,双眼就猛的一亮。 他一个翻身坐起身来,得意道:“当然是,你也要睡几日书房了!” 林宝茹一脸懵的睁眼,错愕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刘书来,半天回不过神来。 老娘差点就以为要那什么了,你竟还想着让老娘睡书房?! 直到听到动静的下人来询问后,脸色微红的林宝茹,才收了想骂人的心思,赶忙拾掇了一下自个,起身去开了门。 而还闲闲靠在床柱上的刘书来,见她离远了,就忍不住露出个懊恼的神情来。 他顺势用衣袍盖了盖自个的下身,心里默念了许久“色即是空”...... 等到俩人再回到刘府的时候,林宝茹二话没说,直接让小花跟刘达再次把刘书来的铺盖丢去了书房。 不过这回,刘书来却没着急。甚至在管家问他要不要往书房放张新床榻时,他还乐呵呵的摆手说用不着。 就好像,当初因着书房小卧榻而几宿没睡好的人,不是他一般。 刘夫人自然也知道东跨院的事儿,不过她觉得,那是小儿女的情调,自个就当看戏就好了。没道理,当婆婆的还去管着小夫妻之间的事儿。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宝茹没肯跟刘书来一道来正院儿。奈何,刘书来是个什么性子?他要想缠着你,哪能让你逃了? 于是,刘夫人见到的就是意得志满满面春风的儿子,追着脸色微红的林宝茹进了院儿。 她是过来人,且跟刘老爷恩爱了半辈子,哪能瞧不出端倪来? 不说别的,就说自家儿媳虽然总瞪着儿子,但目光里却难掩的害羞,哪里有羞恼的意思? 那分明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啊。 “好孩子,娘看你,是越看越喜欢。”刘夫人给林宝茹盛了一碗汤,一副老母亲般的笑道,“来儿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林宝茹轻咳一声,心里默默补充道:是有福气,住书房的福气,哼哼。 她这么想的时候,还没忍住斜了一眼挨着自个坐的刘书来。 只是她这一眼,落在刘夫人眼里,就越发让她觉得宝茹是喜欢自家儿子了。 于是,她笑的就更欣慰了。 千盼万盼,总归是盼了个好的进门。 刘书来这回倒是没炸毛,嬉皮笑脸挑眉道:“我看着也是越来越喜欢......” 一句话,倒是让林宝茹脸倏的一下又红了一些。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夹了一块肉酿豆腐丢放进他碗里,皮笑肉不笑道:“相公,多吃点......” 最好能让吃的堵住嘴,省的再说出什么旁的话来。 毕竟,她还不想让自家婆婆知道自个酒后轻薄刘书来的事儿! 哪怕她们已经是夫妻了,可这样的酒品,说道哪去都谈不上好......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接下来几日,林宝茹对刘书来自然又没了多少好脸色。 倒不是她不想有,实在是现在,一看到刘书来,她就会想起自个在李家醉酒后的事儿。 要是刘书来还像以前那样似得跟她哥俩好似得亲昵,许是她还不觉得怎样。可现在,每回见着了,他总是一副艳丽骚包的模样,那还能由着她的心思,把那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啊。 别说把自个轻薄他的事儿忘掉了,便是不想回想起来,都难。 更何况,刘书来这不自知的,还总照着话本子里的词儿撩.拨她几句。 这样的情况下,林宝茹越发觉得自个的日子难了。 至于把刘书来的东西丢进书房,想让他老实几日的事儿,这回可就不奏效了。 也不知他跟陈嵘和张勋盛到底学到了什么,反正现在,他在林宝茹跟前的脸皮可是比城墙都要厚上一大截了。 屋里的门窗紧闭,他就能给你爬屋钻洞。再不行,就在窗户下头绘声绘色的将一些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之后的香艳故事。恼的林宝茹,直想堵了他的嘴。 听到动静的下人过来询问,在外头嚎的正欢实的刘书来,还能笑呵呵的说什么“没事没事,少夫人就是同本少爷闹了些闺房别扭”...... 纵然林宝茹没看到下人的神情,却也能猜到,他这么一说,底下人得怎么往歪了想了。 想到这些,她哪里还睡的下? 而刘书来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一进屋二话不说,先往床上爬。就算床上就林宝茹的一张被子,他也不嫌弃,先占下半壁江山再说。 这么一来一往的没几回,林宝茹就落败了。别说把人赶去书房得个清净了,现在简直是引狼入室。 本来还因着自个醉酒,让刘书来彻底明白了自个的心意而懊恼的林宝茹,现在就算再害羞也害羞不起来了。 还没十天八天呢,她竟也习惯了刘书来的无赖作态。 就好像当初盥洗后,让他帮着绞干头发一般,如今竟再也不会让她生出不自在来。 至于她吩咐小花跟刘达丢进书房的被褥,早就被刘书来又抱了回来。笑话,如今都快进腊月了,就算屋里烧着火炭,那半宿不盖被子也会冻死个人的。 躲在后厨房偷懒烤山药加餐的小花,看着正嗑瓜子的刘达问道:“你说,这回少夫人能坚持几日不让大少爷进屋?” 刘达把手上的瓜子皮丢开,把瓜子仁拢在一起递到她嘴边上,啧了一声说道:“就咱家大少爷那脸皮,我觉得少夫人连半日都挡不住。” 他到底跟着刘书来伺候了许多年,对自家大少爷的脾性最是了解了。 上回大少爷因着被少夫人赶去书房,在府上可是坐了好些日子冷板凳。好不容易打书房放出来了,怎么还可能再甘心去住? 按着自家少爷的话来说,那叫不能被一块石头绊倒两回。 小花一边吃着瓜子仁,一边拨弄着炭盆里的山药,神神秘秘对着刘达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我屋里的姐妹都下了注,说少夫人这回是真真恼了大少爷,怕是要......”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后就抬手对着脖子比划了一下。 “那怎么可能,就算大少爷惹了少夫人不高兴,那也不至于被少夫人丢出局啊。再怎么说,这里还是刘家呢,上头还有夫人看着呢,总不能让大少爷真在府上没立足之地了。” 小花闻言,咧嘴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用了自个俩月的月银,压了大少爷会哄少夫人开心,然后俩人冰释前嫌,相亲相爱......” “你还挺会用词儿的啊。”刘达笑呵呵的夸道。 “那是,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讲的......” 厨房里俩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说着话,而东跨院的正屋里,此时倒是十分寂静。 又到深夜,林宝茹挤了挤有些越界的刘书来,嫌弃道:“往外一点,老往里挤的我难受。” 刘书来闻言,直接侧身,一根胳膊支起脑袋,笑着看向她,挑眉说道:“我往外挪,可不是白挪的,你总的给点好处吧!” 林宝茹瞧着他的动作,还有火辣辣的眼神,脸色不由一红。 她哼了一声,心道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引人想入非非的话,也不知同多少女人说过。 这几日自个没管着他,听说他往春香楼跑了两趟。还跟陈嵘几个带了春香楼的花魁姑娘招摇过市,让不少男人好生羡慕嘞。 想到这些,她不禁有些憋闷,没好气道:“想要好处,就去花楼里寻你的红粉知己,找我做什么?” 刘书来愣了一下,赶忙说道:“我哪里有什么红粉知己啊,你可别诬赖我。” 林宝茹斜了他一眼,蹭的一下坐起身来,语气有些不客气道:“呵呵,柳林镇谁不知道你刘大少是好手段的,风、流债数都数不过来。前头有春香楼花魁对你念念不忘,后头又有画舫头牌为你自甘卖.身做奴。” “就前几日,多少人还见着你跟陈家少爷二人,携美同游,好不快活呢!”林宝茹越说,心里越憋屈。 他既对自个不真心,又何必来撩.拨自个? 要是他待自个像以前那样,林宝茹觉得自己也不会矫情到因着听到他在外招蜂引蝶的事儿,而心生委屈。 她不知道本朝的女子,若遇到一心想过日子的人同青、楼画舫的各种女子纠.缠不清,会是如何表现。是会大度,放纵,还是会如她一般忍不住这口气。 可她知道,自个不愿意他在同自个成亲以后,在外的生活依旧不干不净。 不是自个的要求苛刻,而是......她有些在乎他了。 刘书来见自个把人逗极了,赶忙直起身来说道:“我没有......” 林宝茹见他还狡辩,深吸一口气惨淡一笑,无奈道:“你又何必这般急切切的否认?更没必要同我解释。” “说到底,咱们这场亲事,本来就不是你情我愿的。所以,就算你在外寻、欢作乐,可只要不带到我跟前给我添堵,那我也是管不着的。” 刘书来本来还调笑的神情,瞬间凝在脸上。 “我没不愿意,你别这样......”刘书来就算再没心没肺,也看出眼下林宝茹的情绪当真不好,他不敢嬉皮笑脸,只想着赶紧把事儿说个清楚。 奈何林宝茹,半点不想再拖拉,更不愿意再付出感情后,被所谓的三从四德跟三妻四妾的规矩践踏。 所以,她努力克制了一番后,淡淡笑道:“让你见笑了,你看这才几日,我就跟着你学的如此不着调了。说话办事儿都没了分寸,要是让娘知道,怕都得取笑我了。” 她的神情很是平静,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意,可落在刘书来眼里,莫名就觉得十分难受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张了张嘴,可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那感觉,就好像自个往日里,插科打诨的能耐,在这个笑意不达眼底的人面前,全无用武之地了。 “我知道你不喜我,那咱们就当还是搭伙过日子的,你别撩.拨我逗弄我。我也会好好守着自个的心思,安安稳稳的帮你照料刘府上下,管着铺子生意......” “再不行,咱们就做异姓兄妹。往后我管我的事儿,你寻你的乐子。” 林宝茹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好似多了一分释然跟风轻云淡。但这种冷淡的表情,在刘书来看到,那就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啊。 这怎么能行? 刘书来不敢再让她说话,攥住她的肩膀,赶忙解释道:“那都是陈老三的馊主意,我跟那几个春香楼的姑娘,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前些日子,陈家伯父伯母逼他成亲,他谎称自个不举给逃过去了。哪知道,这几日陈家又开始逼他喝壮阳药,一日三餐许是不及时,可一日五碗补肾壮阳的汤药却是实打实的要灌进他嘴里的。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干脆就招呼了几个春香楼的姑娘跟他招摇过市,顺带着让那几个姑娘好生宣扬一下他没毛病的事儿!”刘书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宝茹,唯恐她再说出什么恼人的话来,所以也不管有没有顾忌,一股脑的说道,“我就是半道上碰上了,觉得好玩,所以跟他去喝了一场酒而已。” “哦对了,这事儿张老.二也知道,他是后头听到热闹过去的。”许是怕林宝茹不相信,他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直接有些委屈神情有些哀怨的说道,“而且我记着你不让我喝多的话,所以那两坛子从画舫讨回的玉子酿,我就喝了三杯!” 余下的,可全都被张老.二跟陈老三瓜分了。 那俩也是不.厚道,一边喝还一边馋着他。 要不是怕酒后再上演一场有的没的闹剧,他估计自个至少得喝下一坛去。毕竟,千两买来的酒水,就算不能闻闻就醉,那也是不可多得的上好佳酿。 哦,不对,不是千两银子买的。毕竟,管家前两日把胡媚儿打发了,那一张卖.身契也换了足足一千两银子。 要真算起来,这玉子酿,也算是他做了一笔生意白赚来的。 林宝茹狐疑的看着他,见他那晶亮的眼里带着几分无奈跟委屈,心跳忽然就快了几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其实你......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林宝茹不确定他的意思,只能语义含糊道,“我真的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刘书来叹息一声,瞧着她渐渐脸红了,才语气愉悦道,“鬼才想跟你做异姓兄妹呢。老子要跟你做夫妻,跟我爹我娘那样一般的恩爱夫妻......” “可是我出身不好,也没什么情调,不温柔不体贴,而且戾气颇重。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自家的男人有其他女人,也受不得别的女人仗着我男人的青睐在我跟前耀武扬威......”林宝茹越说,声音越小,但却字字清楚丝毫没有含糊。 她就是这样想的,日后也会这样做。 若刘书来做不到守身如玉,那这份感情最好不要开始。纵然是自个心底里已经生出的淡淡欢喜,她也会当机立断的解决掉。 总之,她做不到为了一个男人,把自个变成怨妇。更不想,日后的生活,会为着一个男人变得面目全非。 好不容易不再被嫌弃的刘书来,终于松了口气。 至于她自贬的这番话,在刘书来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我名声差,恶名在外,而且游手好闲,钻狗洞翻墙头,编着柳林镇就没一个人不说我闲话的。这么多年,什么吊儿郎当的事儿都做过,就是没做过一件正经事儿。可以说,要不是我生在刘府,有我爹娘打下的基业,怕是我现在也是个人厌狗烦,让人唾弃的德行。”刘书来深深的看着林宝茹,他觉得自个这么二十来年,就没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女人如此认真过。“那这样的我,你嫌弃吗?” 林宝茹看着自个在他眼眸里的倒影,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心疼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迟疑的笑道:“外头以讹传讹的人太多了,真正的你哪里有这般不堪?” 不过是刘家族里的人别有用心,再加上他自个破罐子破摔,有些胡闹罢了。 可是,要论恶名,他还真称不上吧。 刘书来看着她轻笑起来,渐渐的竟然成了畅快大笑。 这笑意里多了几分林宝茹看不懂的情绪。可她总觉得,在自个说了这句话后,他有些不一样了。 就好像,沾染了浑浊的明玉,倏然通透清亮起来一般。又好似被云雾遮蔽的人,在散尽云雾后清晰起来似得。 林宝茹知道他不是个扭捏的人,却没想到,就算是自个见到的那个风、流洒脱的他,依旧是被薄雾笼罩着的。 刘书来笑着笑着,眼角就红了一片,“其实当初,我是想过好生做学问的。” “只是不知为何,同族的兄弟都能得了夫子好脸色,唯有我无论是对是错,得到的都是夫子的责罚。”刘书来垂下眼眸,将头抵靠在她的肩窝处,小声说道,“那时候,几个堂兄弟骂我有娘生没爹养,我气急了,直接把人扑到想让他闭嘴。可是我还没能捂住他的嘴,就被一群族亲揍了个鼻青脸肿。” “那时候我势单力薄,打不过,跑不了,所以只能狠狠的在那人脖子上咬了一口。”刘书来大概是想起当时自个的蛮勇,不仅嗤笑出声来。只是他的笑也不过就是一瞬,“后来夫子赶到了,看都不看我身上跟脸上的伤,反倒觉得我仗势欺人罪不可恕。” 当时那夫子是怎么说的呢,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可他却记得,被夫子指着鼻子咒骂,数落他便是一辈子不可能考中功名,纵然考中了也会是害群之马! 甚至,他一路拖着自己,愣是拖回刘府,把自己丢在母亲跟前指责。 当时母亲本来就为着家里的事情焦头烂额,却强撑着气势同夫子理论。 后来夫子摔袖而去时,还说了许多伤人的话。 母亲看似虽然为他争了公道,可在夫子走后,看到他还是没忍住痛哭出声。她让他乖一点,莫要再招惹是非...... 招惹是非?他哪里想啊。 可是要让他像个鹌鹑一样,随意被人欺负,他也是受不了的。 “那后来呢?”林宝茹静静的听着他说,不知怎地,就生出几分怜惜来。 自己幼时,就算没有父母、宠、爱,可好歹有姥姥护着疼着。就算到后头,她最艰难的时候,也有好心人拉了自己一把。 可刘书来这个看似锦衣玉食的大少爷,面临的是什么呢? 族亲的欺负,夫子的轻贱,刘夫人的泪水......或许,还要护着年幼体弱的二弟。 刘书来蹭了蹭她的肩膀,语气毫无波澜道:“后来啊,后来我拿了我娘给的零花银子,雇了几个人,把那几个堂兄弟套了麻袋揍了一顿。” “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心里多痛快。后来我发现,有时候拳头硬才会有道理。打那以后,我就不怎么好生去学堂了,谁惹了我不高兴,我就揍谁。若是揍不过,就花钱雇人揍......” 时间久了,他自甘下落同镇上三教九流的人往来的消息,就传开了。再加上刘家族人的宣扬,他可不就彻彻底底成了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那些人再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跟二弟了。 林宝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咱们只管现在以后比他们过得好,就能气死他们。” 待到刘书来收敛了情绪,听清她孩子气的话后,不由乐了起来,“对,气死他们!” 俩人依偎在一起,慢慢说起了以前的事儿。 刘书来说的,多半都是自个的那些荒唐事。说道好笑的地方,还会惹得林宝茹取笑一番。 而林宝茹,不敢对他直言自己前世的事情,所以只能挑拣着自个穿越后的日子说。 不是她不信任刘书来,只是古人信奉鬼神,她实在不想为着一时痛快而节外生枝。 当听到她质问奶奶刘氏跟章氏的那些事儿后,刘书来忍不住夸赞道:“这才是夫唱妇随,你这架势,倒颇有为夫当年之勇啊。” 林宝茹跟着笑了起来,她抗了抗刘书来的肩膀,翻了个白眼道:“真是会给自个贴金,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哪根葱呢。” 更别说,会想到,有一日她会跟这样的人成亲过日子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她就算想破脑袋,想到的大概也就是寻个老实人过农家平淡生活。 她这么一说,刘书来就得意的勾起了嘴角,“要不怎么说咱俩这是天定的缘分呢,命中注定,合该咱俩是一对儿。” “呸,谁跟你是一对儿啊。”林宝茹刚说了这话,自个就忍不住脸红起来。 她这一脸红,直接惹得刘书来低笑出声来。 “是是是,我跟你是一对儿......” 俩人各自裹着一张被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过去的事儿,时不时生出几声笑意,气氛倒是一片温馨和谐。 第二天一早,刘书来一醒来就瞧见正坐在梳妆台前上妆的林宝茹。 他也不急着起身,反倒兴趣盎然的瞧着自家黑心莲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个现在越看这人就越觉得好看,就连盯着个背影看都能让他心里美到冒泡。 成亲好些日子了,那个干瘪却勇敢的土丫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圆.润丰满起来。虽说算不上多有肉感,可是让人瞧着就十分顺眼。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最初见她时候的印象,说起来那还是自个头一回去桃溪村林家老宅泼粪水的那回。 本来回去的路上,他跟陈老三几个在晃晃荡荡的马车里,闲闲说着闹话,大抵就是说哪家青、楼画舫又来了新的姑娘或者伶人。 却没想到,就在那慢慢悠悠里,他竟然听到她说的那番话。纵然自个不值得托付终身,可总比林有志那般人面兽心的人好。 当时他心里惊奇,却被陈老三闹得没来得及探头去看一看。 不过那个时候,他想的是什么,好像是说若她是个姿色上乘的女子,自个还会给她几分好脸色。只是念起林有志那副德行跟面容,他对她的期望就一点没有了。 后来亲眼看到她手起碗落,直接把心怀不轨的赵立脑袋砸破后,就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甚至连刘书来自己都没有仔细想过,自己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就如他说的那样,他对女人所有的了解,几乎都是从陈老三那里得来的。以至于他一直觉得,宜家宜室的女人就该是陈嵘说的那般,眉眼如花,秋波盈盈,小意温柔,千娇百媚。 反正不是像林宝茹这样,无论是遇上赵立这般的色中饿狼也好,还是遇上贼偷子也罢,都能反手把人制服的。 但是现在想想,他若真是喜欢陈嵘说的那样的女子,那这些年无论是自家娘亲到处寻摸的相亲对象,还是花楼里极尽讨好手段的花魁姑娘,早该有能让他上心的了。 毕竟,身为玩世不恭的纨绔来说,就算他不好女色,却也没少见女色。 可是事实上,如林宝茹这样,能让他生出心虚甚至是欢喜的人,十几年来只有这一个。 刘书来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看着林宝茹背影的视线,就越发炙热高兴。 往日不知情爱滋味,如今明了了,才发现说书先生跟话本子真的没有骗他。那些所谓的浓情蜜意,果然是真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刘书来看的入了神,直到林宝茹察觉到他火.热的视线后,疑惑的回头。 “怎么了?” 刘书来扬了扬下巴,笑着夸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娘子今日好像又美了一些。” 林宝茹被他那目光看的脸又有些发烫了,只能啐了一口道:“一大早的就没个正形,赶紧起来,娘那边怕是都要摆饭了。” 刘书来懒洋洋的瘫在床上,哼唧两声道:“也就你勤快,我娘都说了,不用咱们整日里去陪着她。” 他这么一说,林宝茹就想起成亲第二日一早,他为着睡懒觉诓骗自个的事儿来。现在想来,这人往年的时候,肯定没生过陪着刘夫人吃饭的心思,更别提去请安或者陪着说会儿话了。 当即,她就把眉头一挑,“娘好说话,可咱做小辈的却不能不知理儿。一回两回的,咱自个开小灶或者出去吃还行,若日日都这样,娘心里肯定该不好受了。” 同在一个府上,一个厨房,偏因着儿子成亲了,要做两桌饭。不说浪费不浪费,这事儿哪个听了,都会觉得这婆媳母子关系生分吧。 刘书来也没想惹她不高兴,所以最后还是乖乖的起身了。 ※※※※※※※※※ 前些时候,来人在码头黑市买的小香猫儿,如今被养在正院儿刘夫人那里。 原本刘夫人也没想着夺人所好,只是那日下头人把猫儿送回来后,她看着稀罕所以拿到了自个院儿里逗弄。 后来几日宝茹跟自家儿子又闹了别扭,她这当婆婆的,也不好再把这小活物送回去。 结果在正院儿养了三五日,这通了灵性的小家伙儿倒认上了刘夫人。还没等被送走呢,它就呜喵呜喵的扒拉着刘夫人的裙角委屈起来,一回两回的,可就让刘夫人心疼起来了。 好在林宝茹也只是喜欢,并不是非养不可的,所以也没作难,就将小家伙儿转送给了刘夫人。 得了稀罕物的刘夫人,现在可是把小家伙儿当做孩子一般疼爱。就连林宝茹跟刘书来,都得往后排排位子了。 毕竟,小家伙儿太讨人喜欢了。 那水蓝的的猫眼儿一看你,再加上奶萌奶萌的叫声,简直是要把一颗老母亲的心都叫的融化了。 这不林宝茹跟刘书来进屋的时候,正看到那小猫儿趴在刘夫人的膝盖上,四脚朝天任由刘夫人挠它粉嫩的小肚皮呢。 林宝茹觉得稀罕,就跟着逗弄起来。小香猫儿倒也给面子,舔了舔林宝茹的手指肚,就开始同她玩了起来。 倒是刘书来一脸嫌弃的戳它时,它会哼哼唧唧的冲着他亮爪子。 虽说是亮爪子,可那爪子都是被修剪处理过的,再加上爪子上的肉垫儿,哪里可能真抓疼了? 不过刘书来却捂着手背,连连嚎叫道:“娘,小东西对我下黑手,你瞧瞧都挠破了......” 刘夫人瞧着他浮夸的表演,嗤笑一声,“你要不惹小乖,它能挠你?我看就是挠的轻了,该再挠重点,好让你长长记性。” 刘书来一听这话,就更委屈了,“娘,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这小东西是你儿子啊!你这偏心,偏的也太过了吧。” “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早把你扔出去府了呢,还能让你再我跟里嚎叫?”刘夫人翻了个白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好不留情的说道,“先前只会惹我生气,如今都学会惹我儿媳妇生气了,不挠你挠谁啊。” 这下刘书来是装了装不下去了,他无奈的看向林宝茹,“娘子,我怎么觉得,我跟你该是被抱错了呢?” 他回桃溪村,好歹丈母娘还惦记着他爱吃甜食呢。 可在府上,他娘就光会嫌弃他。 哎,早知道就该赖在桃溪村,多住几日...... 林宝茹憋着笑,举起小香猫儿的一只爪子,好笑道:“娘说的对,你要是再惹我不高兴,当心我让小乖再给你一下。” 这般说了几句闲话,哄得刘夫人喜笑颜开。一来是小猫儿乖巧可爱,二来也是俩孩子敢情甚好,她能不欣慰么。 打别人那听来的是打别人那听得,她亲眼瞧见俩人一副情投意合妇唱夫随的模样,总比道听途说来的让她高兴。 刘夫人本来就不是寻常女子的性情,再加上刘府特殊的情况,所以相较于别的婆婆喜欢性子软好拿捏的儿媳妇。她更喜欢如林宝茹这样,能自立自强,且有主见能管束住儿子的人。 说她是私心也好,说她是什么也罢,在她看来儿子能开开心心的过自个想过的日子,就算是极好的了。若要逼着儿子为着生活而忍受煎熬折骨成长,那才是让她受不了的。 现在可好了,宝茹喜欢经商,且也会经商。这般最好,有她在,刘府总归不会没落下去,更不会被族里的人跟外面早已觊觎刘府产业的人瓜分了去。 而自家惯是喜欢胡闹的来儿,还有只知道一心读书的言儿,日后就算有了依靠。至少,在柳林镇这地界,他们俩再受不了欺负了。 几人说了会儿话,刘书来就又跑出去玩了。 不过他出门前,刘夫人还是撂下一句狠话,“你要是再敢跟什么不清不楚的女子搅合到一块,就算宝茹不说委屈,我也会打断你的狗腿,听到没有!” 刘书来委委屈屈回头,“我就是去凑个热闹,肯定不会惹上风流债的。” 刘夫人挑眉,“那么多酒场赌场,难道不够你凑热闹的?再不行,你就去庄子上刨地去,那样可就不愁打发不了时间了。” 说完,她还看向林宝茹,问道:“宝茹,你说娘这主意怎么样。到时候,咱家能少出一份工钱不说,还有益于来儿锻炼身体。” 林宝茹抿唇笑起来,附和道:“我看这是极好的。” 刘书来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愤愤道:“娘,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你打桃溪村捡回来的?” “赶紧滚,瞧见你就来气。”刘夫人伸手就砸过去一块点心,没好气道,“我看我当初,就是捡了个胎盘回来给养大了。” 刘书来抬手一接,瞧见手里竟是一块栗子糕,当即笑道:“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总记得儿子喜欢吃甜食。” 说完,他就把那栗子糕塞进了嘴里,顺便保证道:“为着这栗子糕,儿子就勉为其难不去春香楼了吧。” 反正之前,他也恼了春香楼妈妈跟姑娘想拉黑心下水的做派,如今就算让他去,他都不会再去了。 不过这事儿,他心里清楚,却不能说出来。 毕竟,就算他再没脑子,也知道黑心莲肯定不愿意听到那些风尘姑娘对她明捧暗讽的事儿。 待到刘书来走了,刘夫人才让人把小香猫儿带下去。 “宝茹,这些日子,你的能耐娘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娘也跟你透个实底儿,其实咱们刘家不仅跟京城有些牵连,而且有些生意还跟一脉矿产有关。”刘夫人叹了口气,见管家已经把伺候的丫鬟下人打发走了,她才缓缓说道,“先帝时曾出过以为女仵作名唤许楚,这位本朝唯一的三法司第一仵作也就是后来的晋安王妃。当初她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就跟随在王爷身边查案,其中最有名的一宗案子,就是云州何家村铜矿案。” “那案子,涉及到一桩谋逆的阴谋,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而公爹当年,因着与那位王爷有几分交情,所以在那铜矿被官府收缴后寻人打理时,就得了几分便利。打那以后,咱们刘府就搭上了官府的路子。” “这么些年,那矿产的经营都是十分稳妥的。只是半年多前,家里忽然失去了同京城那位贵人的联系,而且私底下也有人在打探铜矿的位置,还有官府以铸铜钱的事情。” 这事儿乍一听好像算不得什么,毕竟,刘府能同那矿产牵连上,也是经先帝跟晋安王,还有当今同意的。 可刘夫人担心,就担心在,那铜矿里再牵连出什么阴谋来,继而连累了刘府。 她犹豫片刻,接着说道:“不过自打京城那边有些动荡开始,娘就撒手铜矿的事儿了。就是咱府上安排在那边做工的人,除了管事儿得需要交接外,余下的多半都已经撤回来了。” “可是娘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总担心会出岔子。” 毕竟是涉及到能铸钱的铜矿,当初能因它而让刘府兴盛,那未必就不会因它再败了刘府。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的话,刘夫人早就听了无数遍了。 尤其是上回出了顺来跟赵家因着趋之若鹜上门求买皂块的人而热闹了许久,后来也因着那些皂块而遭殃的事儿,越发让她心里觉得不安了。 她现在出门,路过曾经很是热闹气派的赵府时,看着那凄凉的朱门跟门前狮子上的晦物,心里总有些叹息跟惆怅。 也正是这样,原本想着把那生意彻底撒手后,再交代给林宝茹的她,才在几经犹豫后,把事儿对林宝茹和盘托出。 说起来,这也算是刘府最深的隐秘了,就连族长都未必清楚。 “而且,这些年,我们刘府为着根基,也暗中往京城送过许多银子支持那位贵人。虽然算不上是拉帮结派,但若那位大人出事,怕是咱们刘府也得不了好。” 刚刚还惦记着同刘书来笑闹的林宝茹,这会儿神情也凝重起来。 要只是像她一样,因着几场官司,跟官府打了交代,那还算好。 可要是真像刘夫人说的这般,刘府暗地里其实参与了官府开采跟冶炼铜矿的事情。那一个闹不好,可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她不敢大意,更不敢侥幸,连忙仔细询问了其中的细节跟情况。 当知道如今只有两个管事还在何家村不曾回来时,她心里就生了不好的预感。 若说交接,那为何那么多做工的人都撤回来了,偏就剩下两个管事儿接近半年的时间,都没能脱身? 虽说还有书信往来,可没有眼见为实,谁能知道那些书信有没有作假? 不过她心里虽然犯嘀咕,可还是先安抚了刘夫人。 “娘,现在事儿还不算糟糕。京城那边,就算那位大人出了事情,那最受牵连的该是官场上与他呼应的官员,然后是他的家人跟学生。咱们这些所谓的上贡求个好路子的商户,算不得什么,顶了天的说也就是上交些家产罢了。” “至于铜矿那边,咱们既有先帝跟当今的手谕,那无论何时,只要刘府没有私心,就不怕人查。” 第三百一十四章 她好生安抚了一番自家婆婆,待到回到自个院里后,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婆婆所说的事情,说大不大,可说小却也不小。 不过到现在,京城里那位贵人都没有音信,想来要么是被管束住了,要么就是出了岔子。 但是时间这般久了,都未曾有人顺藤摸瓜寻到刘府这里,可见自家受牵连的可能性极小。 想到这些,林宝茹就再次叹息。只是她也清楚,这个世界许多东西与前世大不相同,阶级分明的时代,总归不能像前世那般万事都有公道可言。 现在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刘家的生意做深,将根基扎稳。就算日后受到朝中局势波及,也不至于如蝼蚁一般轻易被人捏住,更不会一条后路都寻不到。 这厢,她把这件事压在心底,想着回头寻个机会同刘书来说上几句。 虽然刘夫人是避着刘书来跟刘书言说的,大抵是觉得刘书来不牢靠,而刘书言又不能担事儿。可在林宝茹看来,刘书来虽然表面荒唐,但内里并非是外人看到的那般一肚子草包。 否则,他怎能想出护林队的事儿,只用些银钱,就将一村子人甚至是那些惯是偷鸡摸狗的人,都能牢牢拴在林家二房的绳子上? 更别说,在自个还为私房菜馆发愁的时候,他竟已经有了章程。不过是寻了几个外乡人,就把刘家私房菜馆拔高到本镇富裕人家定上一桌都觉得骄傲的地步。 以前未曾有人相信过他能行,可现在林宝茹却相信他。 尤其是在昨夜听了他那些往事后,林宝茹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比许多人,甚至比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通透明白。 他不仅是想要自保,也要用着他混不吝的态度保护着他娘跟二弟。 旁人都说他不务正业,成日同三教九流之地的贱民厮混。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正是这样,才让那些暗地里毫无根基的流窜蛇鼠,不敢轻易打上刘府的主意。 他知道刘家族人靠不住,所以他不在乎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更不在乎什么名声。那一件件随意戳破族人面皮的事儿,让刘家族长跟叔公不敢堂而皇之的欺辱他们孤儿寡母。 那些恨他的,厌恶他的,许是会觉得他这般手段实在幼稚。更有甚者,只看到他挥霍无度的浪荡生活。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曾经受过的煎熬。更没人愿意相信,他变成如今这样的初衷,只是为了自保跟保护家人。 也不知怎的,每每看到桌上的账本,林宝茹就会想起,昨夜他有些哽咽含糊的那句“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想要好好做学问的”...... 正当她心里半天都静不下来时,管家拿了张帖子过来,说是萧少东家让人送来的,想要邀林宝茹余江楼一聚。 目的无需多想,肯定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事儿。最大的可能,大抵是萧子杰要同她说说商队外运得利的事情。 她看着打作坊里送来的,专门记录同萧家商队合作的近俩月的账目,心里就有了底儿。 先前她是说借了萧家商队的路子,把货铺出去,所以当时并未收钱。可以说,这也算是变相的代售吧,她的目的就是先把东西送出柳林镇跟云州城,最起码不能让林家作坊的名气局限在这一地。 如今只俩月就往外送的全套洗护产品,还有人人都追捧的护肤水跟养颜露,售价就已经过了千两。 眼下也该是有反馈的时候了,东西在外售卖的好赖,是否挣钱,又是否如本镇一般引起抢购跟轰动,萧家那边肯定已经有了消息。 当然,萧家之所以会上心,大抵还是因着那一成红利的原因。毕竟,长长久久的利益,就如同白捡的一般,可却是实打实的同林家作坊的利益牵连在一起的。 只有林家挣了,他们才能不白跑一趟。 林宝茹简单算了算作坊的出货情况,心里盘算了一番刨除车马费后,作坊可能的盈利。 而后她没耽搁,就带了小花跟管家出了门。 余江楼那边早就得了交代,掌柜子一瞧见刘府的马车,赶忙迎了出来。 说起来,掌柜子上回对着刘书来跟林宝茹,可没有这份殷勤。不过他跟在少东家身边时间久了,自然知道些消息,听说这回本家因着同刘家少夫人谈的生意,挣了个金满钵满。 那商队的生意,可是连萧家的老祖宗都惊动了呢。 若说他因着这些日子,镇上传出的刘家私房菜馆菜谱的事儿,而恼了生意被抢的话。那现在,得知少东家跟本家对这位不起眼的小娘子是何态度后,他就知道轻重了。 若那买卖真能到了惊动老祖宗的地步,那他这小小的府城余江楼,怕是根本算不得什么。 要是惹恼了林宝茹,让她翻脸,继而影响到萧家的生意,那他怕是才是要倒霉呢。 “少夫人,我们少东家已经在二楼雅间等着您了,您这边请。” 林宝茹带人上了二楼,就算是守在门口的魏峰,瞧见她都少了几分之前的不屑。至于最初的时候,担心自家公子是对她生了私心的事儿,现在魏峰是全然不敢有这想法了。 在林宝茹进包厢前,他还感慨道,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商户之妻,怎么就能有那么奇巧的心思呢? 外人不清楚,可他却十分清楚,那护肤水跟养颜露在送回京城后的三日内,就被各官宦之家的夫人小姐抢购一空了。 而自家夫人还特地拿了一些送进了宫,听说现在皇后娘娘都在日日用他们送去的东西敷面。而且,宫中的皂豆子,也在俩月之内,换做了林家作坊特制的沐浴露。 虽说京城里还没传出更好的消息来,可甭管是谁,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能送进宫且经过御医跟太医首肯,最后用在皇家女眷身上的东西,肯定都是极好的。 现在也就是各家贵人为着自个变美,没怎么宣扬此事。 可日后那些东西一旦宣扬开了,林家作坊直接就可以扶摇直上,莫说在一众胭脂水粉店中占下不轻的分量了,便是说它能彻底取代西域进贡的各种胭脂等物,也是不是不可能。 其实在林家作坊之前,京城也好,其余州城府城也罢,达官贵人家用的胭脂水粉除了一些勉强可用的。余下能上得来台面被各家夫人拿来比个高低的,多半都是随着行走的商队打西域流传过来的。 而且,那胭脂虽说颜色好,却不如林家作坊所出的服帖不易花妆。 再加上如今西域的蛮子在边疆蠢蠢欲动,皇上对那边的态度更是强硬,所以官家夫人跟小姐,谁还敢轻易触霉头去花费重金购买那些所谓的上品胭脂? 如今可好,憋闷了许久的达官贵人后宅女眷,寻到了林氏这般用了既服帖且颜色多,寓意情谊的胭脂水粉跟留香极好的皂块之物,谁还肯放过?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各家夫人对林氏胭脂水粉的态度,并不算好。 一来它的名声未起,二来根底也只是柳林镇桃溪村这么个破落小地方。所以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哪肯给它面子? 可是在夫人去宫中寻了一趟皇后娘娘后,这林家作坊物件被轻视的情况瞬间被扭转。 他是跟着自家公子回了一趟京城的,自然知道夫人入宫后的种种。 据夫人说,那些胭脂水粉在经由御医查验后,皇后娘娘抱着试试的心态装扮一番。 宫中为皇后娘娘梳妆打扮的姑姑,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加上林宝茹特制的精油跟护肤水养肤露先做打底,后续上妆时,那胭脂水粉竟十分顺滑服帖。 而后,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走了一遭,出了些汗,可便是这般情况下,那胭脂水粉也只是轻微的有些不妥,却并没有丝毫浮花。 又过几日,皇后娘娘便是不上妆时,面色都是极好的。说句肤如凝脂也不过分,更重要的时候,她所过之处步步留香,淡雅高贵,恍若真正的百花之王。 就连当今,都连宿皇后宫中多日,甚至隐隐又让人瞧出当初帝后大婚初时的伉俪情深模样。 这么一来,满宫的嫔妃谁还不托人打听皇后娘娘的妆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算那些嫔妃打听到了萧家商队往各家铺子送的东西,可她们派出的下人却百般寻不到买的门路。不为旁的,只为林氏之物,皆专供各个府上的正妻所用。 只要你是明媒正娶之妻嫡女,哪怕只是芝麻官或是商户女,都能付钱购买林氏的护肤水跟养颜露。 可若你是美妾,哪怕是被官老爷亲自带了去买林家胭脂,得到的都只会是一句售罄无货。 不过萧子杰也没想着当真如此刚硬,毕竟钱还是要赚的,且在京城中,也没必要为着这些死规矩把各家大人得罪死。 所以,对于那些通过一些贫贱正妻购买林家胭脂水粉跟护肤养颜露的事儿,各家铺子的掌柜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么一来,林氏的东西,小到皂块,洗衣液,大到口脂养颜露,倒没真的因着规矩而把人惹恼了。 古来上位者的偏好,本就是一种风气。宫中有皇后点名要用林家的东西,那余下几宫的主位嫔妃自然不甘示弱,纷纷寻了娘家兄嫂购买。 如此,可真真是让林氏作坊在京城一炮而红了。 萧子杰有意多供些货,毕竟现在,只京城一处,给他带来的利益跟好处就不是寻常货物能做到的。 而多供一些货,满足那些氏族大家的需求。不管是对于萧家在京城中的经营也好,还是说对萧家在商界的地位也罢,在他看来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也正是因着想在年节前办妥此事,所以他才会在回京未多逗留的情况下,又匆匆赶回了柳林镇。 风尘仆仆的奔波之后,他顾不上歇息,就先让人给林宝茹递了帖子。 至于寻找林宝茹背后高人一事,他也未曾放下。就比如,同兄长商量之后,他已经借着刘书来寻找种树之人的机会,把人送去了桃溪村。 只要那人存在,且跟林宝茹还有联系,他迟早能寻到些端倪。 第三百一十五章 见到萧子杰后,林宝茹微微福身行礼,随后问道:“我看少东家今日面色不太好,莫不是......”她皱了皱眉,心里思忖片刻,迟疑道,“莫不是,作坊所生产的皂液跟沐浴露等物,在外面出了岔子?” 也勿怪她开门见山,在她看来,自个跟萧子杰所谓的交情,也就仅限于生意上的互帮互助罢了。 她借了萧家的途径把东西散出云州城去,而萧家也借了她的东西,分得一些银钱。 至于说私交,她跟萧子杰,半点都算不上。 萧子杰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由笑道:“少夫人可真真是天生做生意的人,我这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少夫人不问半句,却一心想着生意。” 林宝茹见他语气轻松姿态随意,就知道刚刚自个是想错了。 不过只要不是东西出了问题,那她也就放心了。 “少东家说笑了,我这不也是担心出了问题,牵连到您吗。” 待到她落座后,萧子杰才亲自倒了一杯上好的云峰递过去,笑道:“尝尝?这茶是我刚从京城带回来的,就是我那,也只有不足二两。” 林宝茹哪里懂茶啊,可以说,就算她现在这些挣钱的营生,不过也就是沾了活过两世的便宜罢了。 要她自个本身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姑娘,许是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可却也不一定能做到开作坊做生意的地步。 当然,这些假设,不过就是假设而已,当不得真。 毕竟,人生会有机遇,谁也说不准。 她笑了笑,并未藏拙道:“我平日里喝茶少,倒不怎么会品。若是一会儿如牛饮水般喝了这好茶水,少东家可莫要取笑。” 萧子杰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攥拳抵唇轻笑起来,“少夫人说笑了,再好的茶叶也只是茶叶而已,当不得用这事儿取笑谁。” 俩人客套几句后,萧子杰就提出了自个此番约林宝茹见面的目的来。 他也不是圣人,对于此番林氏的东西能在京城被追捧起来的原委,萧子杰自然做了交代。所谓生意放在明面上谈,无论怎样,他得让林宝茹跟刘府的人知道,萧家拿那一成的红利,不是白拿的。 “除了京城之外,锦州城、顺州城如今都是供不应求的情况。莫说你想过的,把东西借由萧家商队铺往各地,就只说萧家本家的铺子,现在都供不上卖。”提起这事儿来,萧子杰就忍不住微微皱眉,“如果这件事不解决,那后面怕是迟早都会得罪了一些买不到手的官家夫人跟小姐。” 林宝茹点点头,“此事也是我一直在考量的。” 只把桃溪村作为大本营,显然是不够看的。而且,如今林氏名气已然到了一定的地步,所以再做提升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而她眼下,也的确想在慢慢在各地开设作坊,就近取材就近生产。否则,她永远形不成独属于自家的销售网络,甚至永远都要依赖于拥有商队的萧家。 虽说眼下,他们两家因着利益被捆绑在一起,算是互利互惠。可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分道扬镳,会不会闹掰? 到时候,若她刘家依旧没有自己的运送渠道,那就得受制。 可以这么说,就像是当初马爸爸与某度爸爸的闪电战。当初某宝的流量,八成都依赖于某度搜索,若有一日某度掐断屏蔽了他,那对他的打击必然极为严重。 后来马爸也是当机立断,自己先屏蔽了对方,继而开始布局自己的网络。加上移动端的发展,最后成就了阿系那样的庞然大物。 就算是在她穿越前,各种平台兴起,可马爸爸的江湖地位,还有阿系这个庞然大物,依旧屹立在行业之巅。 林宝茹算不上精通商道,可也不是短见之人。 不过她更想的,却是将桃溪村林家作坊、柳林镇刘家私房菜馆、还有刘家胭脂铺这个铁三角的模式,搬到其他地方。 毕竟,那些皂液也好,胭脂水粉也罢,作为独一份且人人追捧的情况下,能带动的利润何止就是单单一个胭脂铺子? 就像柳林镇如今的情况,一个贵宾制,让多少人对私房菜馆跟胭脂铺都趋之若鹜。 当然,将货铺向别家铺子的事儿,她也会做。这就好比,直营店与授权店的区别。 而她之所以盘算将刘家铺子也开在各地,一来是为着方便,更重要的却是那些独家限量的养颜露跟胭脂水粉,只能在刘家铺子里售卖。 到时候,林家作坊也好,刘家铺子也罢,全都是得利者。 不过她也明白,这些计划的前提,便是林家作坊所有的东西,都能不断改进。这种改进,并不只是简单的配方调整,更是一系列营销跟宣传推广的运作。 可以说,只有达到再无作坊能模仿跟超越的地步,林家跟刘家,才能真正的建成自己的商业版图。 若只是简单的售卖,将目光放在源源不断的利润上,那他们的发展永远都是有限的。虽然稳妥,但无论如何发展,都只能是比上不足,不下有余。 而那样守成的事,并不是林宝茹想要做的...... 哪怕她最初的时候,只是想要一份安稳跟庇护...... 时至今日,林宝茹才明白那句人总是贪心的到底是何意思。就如同,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是想着借守住刘家的产业跟生意,报答刘夫人对自个的善意。 可时间久了,在刘夫人跟刘书来的尊重跟帮衬下,她竟也生出了前世初入职场时的野心。 不过不同的是,当初那个对职场满怀憧憬,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小菜鸟,每一步都要受人管制跟质疑。 而现在,她所做的,所决定的事情,刘夫人跟刘书来并未干涉过...... 这份信任跟尊重弥足珍贵,以至于她渐渐想放开手脚,真的为刘府为家人谋划一番。 哪怕有一日,她回去了。至少自己在这个世界,还给刘书来,给王氏几个留下了念想跟依仗...... 这个念头,在今日婆婆告诉她铜矿之事跟京城贵人的事儿后,在她心里就越发强烈了。 林家起于微末,就算再发展,也脱不开农家的标签。而刘府虽然三代经商,可离了柳林镇,也谈不上名号。 更甚者,之前刘府式微,在柳林镇都算是渐走没落。也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让许多人摸不到根底而已。 所以,她急需扩张,也急需把名望打出去。 到时候,就算她的生意不能在市井间独占鳌头,至少趁机笼络的官家夫人跟搭建出的交情网,也能震慑一些暗中觊觎刘府的人。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想避免被高位者碾压倾轧的下场。 “不过如今刘府虽然盈利,可若一口气在各地开设作坊,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所以,我想着,在年前先在州府建一处作坊跟门店。” 她没将计划和盘托出,毕竟,自个若将版图展开,那势必会影响到萧家代销的利益。 林宝茹抿了一口热茶,细品之下竟全无枯涩,甚至还有淡淡的甘甜,这让她忍不住又饮了两口。 不过她就算觉得惊奇,可心思也没真的放在喝茶上。 “当然,到时候咱们先前讲好的章程依旧算数。就算是在州城的作坊得了利,萧家依旧能分一成。”林宝茹想了想,轻笑道,“不过咱们也要说好,若我家作坊跟铺子生了麻烦,还要劳烦萧家当地的管事儿帮衬一把。” 这所谓的麻烦,自然不是旁的,多半就是说那些在街面上混迹的混混。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林家作坊跟刘家新开的铺子,要想在当地安稳,少不得要跟各色人物打交道。衙门还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只是瞧着上门买东西的各家夫人小姐,那些衙役都要给几分薄面。 可底下厮混的流氓无赖,那就不好说了。 萧子杰不怕她有所求,只怕她想着撇开萧家自个得这门好处。 当即他就笑道:“这自然好说。既然少夫人内有打算,那我也不用再费口舌了。旁的我不敢说,但只要你们作坊的供货量能赶得上,我便能保证各地萧家铺子,还有同萧家有往来的铺子,绝对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俩人谈到这里,不说林宝茹心里如何。就说一直在旁边未曾开口的刘管家,面上都不禁露出了一抹喜色。 他心里清楚啊,萧家少东家是什么人物什么眼界,那皇商出身的子弟,绝不可能会为着一星半点的利益就许下这般承诺。 能让他如此看重,除非,自家少夫人的生意,未来当真可观到让这位少东家舍不得撒手。 而能让见惯了富贵的皇商子弟动心,可见自家少夫人这门生意的前景如何。 不过更让他惊的险些跳起来的,却不止是萧子杰这个少东家的一番话。更是他让人递上的账目,还有这俩月在几个州城与京城林家作坊所得的利润...... 第三百一十六章 要只是十来张百两银票,许是还不值得让见惯了事儿的刘管家惊叹。他之所以险些跳起来,却是因着萧子杰让人取来的,竟是一个小木匣。 这木匣不大,可打开后,却见里面的银票足有半指之厚。按着他的推测,里面往少了说,也能有三千多两。 他心头砰砰乱跳起来,也亏得他经的事儿多了,在少夫人未开口前,勉强压抑着心头的火热没有失态。 “这是最近两个月,萧家商队送出货物的盈利,一共三千七百多两。因着那些特质的水露价格被一再炒高,所以利润也比最初预计的要多了不少。”萧子杰说着,就点了点木匣中的银票,心情十分畅快道,“还有一些,是各家铺子跟人家付的定钱......为着早别人一步拿到货,不少铺子都自个提高了进价......” “为着方便,我早早就差人在本镇将那些碎银子跟银锭子,换成了便于携带的银票。” 林宝茹心里也觉得惊诧,不过千两多的东西,在外面竟能卖到如此高的价格。这样算起来,可都不仅仅是对半赚的利润了。 别说是一旁震惊到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刘管家了,就算是林宝茹,此时也十分意外。 “竟有怎么多?” 萧子杰倒是爽利,闻言笑道:“所谓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是京城那种世家大族聚集之地。哪怕只是没落的家族,为着在人前有份脸面,花个三五百两银子置办行头,也是常有的事儿。就更别提,那些家世显赫的人家了。” 林宝茹听了这番话,就了然了。她没有扭捏也未曾迟疑,笑着让刘管家接了那装着银票的木匣,笑道:“那就多谢少东家从中周旋了,若日后有机会进京,我定要上门寻夫人道谢。” “那敢情好,”萧子杰朗声笑道,“到时候且要让京城贵妇们都要羡慕我娘一二了。” 因着实打实拿到了银子,再加上知道作坊所产的东西,在各个州城乃至京城,都数得上极好的。所以,饶是早有预料,林宝茹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振奋。 接下来,萧子杰简单给林宝茹交代了一下这一次订单上,值得注意的人家。 那些人,或是如今朝中的诰命夫人,又或者是王孙侯府的当家主母,还有些京城中数得上好的贵女。这些人的东西,在金贵不再多,需得费心费力,便是包装都要精细一些。 对于这些事儿,萧子杰算不上精通,不过林宝茹心里却有了定数。 要独一无二,又要美艳无双,只要用心,总归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大一开始,在那些护肤水跟养颜露的制作上,林宝茹信奉的就是贵在精而不再多。 再加上,作坊所生产的以花养颜的水也好,露也罢,哪怕是用精油调和后所生产的胭脂水粉,她都给它们赋予了许多故事跟色彩。 不过今儿萧子杰所给的这些贵人的订单,倒是提醒了她。那些笼统的,只是乍一听十分美好的寓意,若放在京城只怕是不够用的了。 她心里暗暗琢磨,心道日后作坊招人,不能只招收老实踏实,手脚麻利能做工的人了。一些精通神话跟擅于编撰故事的人,倒也该招几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她还得先同萧子杰商量好接下来两家合作的事情。 其实两家合作,大框架跟条款,早就签订过了。所以,如今详谈,也不过是添添减减,把后续增加订单的事情说妥当。 当然,因着各地对作坊系列产品追捧的不同,林宝茹又简单将洗护沐浴用品再度分了系列。价格跟供货数量上,也因地制宜的做了一些调整。 如此一来,林家作坊的产品,在各地售卖时就越发有了章程。 这一上午,刘管家作为帮着老爷跟夫人打理了多年生意的老巴人,几乎全无说话的机会。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自家少夫人所思所想已然十分全面了。 再加上萧少东家的提点与建议,那哪里轮得到他这已经跟不上年轻人思维的人开口啊。 于是,他心里一边感慨,一边抱着一木匣的银票庆幸。 幸亏少夫人早早被自家少爷娶回了家,否则指不定刘府的生意,最后也都得在她手下落了下乘。毕竟,少夫人所精通的几样东西,无论是作坊还是私房菜馆,哪个不是刘府涉及到的产业? 刘管家心里越想越乐,甚至觉得自家大少爷这么多年,唯一做对的事儿,大概就是娶妻了! 倒是小花,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她面上平静,可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这位少东家也就是年纪大了些,不然倒能跟自家少爷比上一比,毕竟话本子里的情爱故事,总是要出来那么一个两个默默守护姑娘小姐的人...... 林宝茹不清楚她的心思,若是知道了,怕是都要无语的翻白眼了! 谈过了正事儿,林宝茹就没多留的意思了。毕竟,她自觉自个跟萧子杰的交情,还达不到能相约吃饭的地步。 就事论事,事情定好了就行了,不至于再耽搁时间。 不过在起身前,林宝茹还是犹豫着问道:“不知少东家这茶,可还能买的到?” 萧子杰愣了愣,看了看林宝茹还未喝尽的茶水,疑惑道:“我看少夫人并不喜欢这茶水,怎的想起采买了?” 林宝茹笑了笑,无奈道:“倒不是我爱喝,只是我家相公喜欢甜食,偏被我管束着,心里怕是已经有了怨言了。刚刚我喝这茶水,丝毫没有苦味,且还十分甘甜,我想他该是会喜欢的。” 她这么一说,萧子杰就忍不住感慨道:“刘大少当真好福气!”说完,他就扬声让门外的魏峰去寻茶博士,将自个存在余江楼的新茶取来。 林宝茹摆手,直言不能夺其所好,就想着若他有办法,那自个愿意付钱,劳烦他帮着带一些来。 萧子杰笑了笑,直接道:“虽说好茶难得,但是一份心意更难得。少夫人就别同我客气了,否则若是我去刘家私房菜馆讨个便宜,都要不好意思了。” 林宝茹也不是贪图这茶,只是能让萧子杰从京城带过来,可见本镇是买不着的。 现在她见萧子杰并非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让她收下那茶叶,所以也没再推辞。 萧子杰瞧着林宝茹起身,坦荡道:“我见少夫人有人陪同,便不提送你回府的事儿了。不过萧某可是等着少夫人州府作坊跟铺子开张呢,到时候我必送一份大礼过去,也好沾沾少夫人的喜庆。” 俩人寒暄几句,林宝茹就点头离了座。 不过为着礼貌起见,他还是跟着林宝茹出了房间,欲要送她上马车。 她上了马车后,撩开帷裳对萧子杰笑道:“少东家请回,下次我跟相公设宴再宽待少东家。” 许是因着茶叶的缘故,她这回的笑少了几分就事论事的客气跟疏远。虽不及在刘书来跟前的随意跟自在,却也添了些真切。 惹得萧子杰,在马车下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他看着渐渐离开的马车,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般女子倒也难得。” 明明办事利落洒脱,眼界开阔且胸有沟壑,你说她是能巾帼不让须眉,怕也是够得。 可这样一个女子,嫁给如刘书来那样的纨绔子,不仅没有不满跟厌恶,却还能时刻惦记着刘书来的喜好。 如何不难得? 不过他也就是感慨一下,再往深了说,也就只是欣赏这般女子。 至于旁的,却是谈不上的。 毕竟,他后院里还有一堆糟心事呢,可不想再节外生枝,沾染什么麻烦了。 只是他自个觉得无碍,却不知道,刚刚送下楼后的寒暄,却给林宝茹惹了一桩头疼事儿。 这不,马车刚拐了个弯儿,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心情有些不爽的刘书来给拦住了。 本来正欢快的跟陈嵘和一群狐朋狗友,蹲在街边上瞧赌子儿的刘书来,刚一扭头就瞧见自家的马车。 他瞧着那马车像是管家专门给林宝茹准备的那辆,等瞧仔细了,心里就不由琢磨起来,那黑心莲这会儿不查账本,来余江楼做什么? 莫不是又有什么大生意,值当的她能定余江楼招待? 毕竟,先前一些外来的商户同她谈生意,要么是在铺子里,要么是去桃溪村。偶有需要招待的,多半也都会让管事儿跟掌柜子出面。 简单说,他一直知道,林宝茹不喜欢这些应酬。无论是哪家铺子上门求货的,她都只是言简意赅的谈清货物、价钱跟合作的规矩罢了。 能让她亲自摆酒迎接的,刘书来还真没听说过。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呢,就瞧见自家黑心莲对着人模人样的萧子杰福了福身。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生那人竟还对着萧子杰笑! 一瞬间,刘书来觉得心里不平衡了。 他心里气鼓鼓的跳上马车,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的林宝茹,又想到她刚刚冲着那外头的野男人温柔的笑,心里就更难受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这人刚刚还对个外人笑的那般开心,可是一瞧见自个,就连个笑脸儿都没了。 刘书来越想越觉得委屈,看着林宝茹的神情就有了些不乐意,他哼了一声,僵着脸控诉道:“你看你看,瞧见我后,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哼哼,这人真是的,老子心里都酸溜溜的了,也不知道哄哄老子。 林宝茹哪能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别扭啊,只是自个今儿也没做什么啊,哪里又惹着这位大少爷了! 不过狐疑归狐疑,她还是笑道:“我是什么表情啊,自然是惊喜啊,这大半日不见,却没想到在这碰上了。怎的,今儿没人跟你一道玩?” 刘书来听着她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敷衍。 “你别打岔,别以为说句好听的,我就不生气了。”刘书来又哼了一声,显然还是不满的。 眼下林宝茹也没旁的事情,加上知道作坊在京城名利双收的事儿,心情正好呢,所以倒生了些逗弄他的心思。 “我没打岔啊,说起来我刚刚还想着你呢。”林宝茹弯了弯眼眸,抬手取了刚从萧子杰那顺回来的云峰说道,“喏,我谈个生意都不忘你喜欢甜食。这茶叶算是难得,那会儿我喝了几口,味道甘甜半点茶苦都不带。” 刘书来听她这么丝毫不知道矜持的说想自个了,忍不住脸红了一下。不过虽然心里头舒坦了,可他脸上却还强绷着。 于是,慢慢消了气儿的刘书来,傲娇的看了她手里的诧异一眼,呛声道:“你别唬我,上回你说那什么劳资的红茶好喝,结果还不是一嘴的枯树叶子味儿?” 林宝茹嗤笑,把刚刚取回来的订货账本放到一旁,笑着说道:“我上回是想给你熬奶茶喝,用红茶味道会更加香醇。哪知道你沉不住气,巴巴的让人用刚晾好的碎茶叶泡水喝啊,那你不喝一嘴枯树叶子味儿,谁喝啊!” 刘书来撇嘴,显然也知道那事儿是自个没理儿。 “那这云峰茶,你还要不要。若是不要,我就让刘叔再给萧少东家送回去了。” 也省的要承人家一份情。 一听她要把茶送去给萧子杰,刘书来赶忙伸手抢了过来,“你休想!” 什么野男人,也敢让他家黑心莲往回送东西! 因着刘书来惦记着之前林宝茹喝醉了,哭闹着说想家的事儿。所以在他问清楚林宝茹没旁的安排后,直接赶了在外头跟车夫同坐的管家下车,随后就让人掉头往桃溪村去了。 “哎哎哎,这里还有些银票跟账本,需要刘叔带回去的。” “真是麻烦。”刘书来一边嘟囔,一边接了那木匣跟账本,一股脑的就塞进了刘管家怀里。 至于说里面多少银票,又有多少账目,他可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 有些发蒙的刘管家,颤颤巍巍的抱着三千多两银票,一路小心谨慎的疾步回了府里。直到进了刘府大门,心惊胆战的一道的他,才堪堪出了一口大气儿。 乖乖,以前都说自家大少爷是散财纨绔,如今看到他哪里是什么散财纨绔啊,完全就是能把金山银山都散了的主啊。 这么几千两银子的匣子,他说丢就丢。若是自个没接住,那银票岂不是要撒的满天飞了? 刘管家抹了一把虚汗,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摊上这般大少爷,真够让人操心的。 桃溪村这边,是一派生机盎然。 刘家的马车一道村口,就先被林东子带着几个人拦住了。不过还没盘问呢,刘书来就探出头来,没好气的说道:“这又是作什么?当心老子扣你的口粮啊!” 林东子一瞧见正主,赶紧凑上来讨好道:“哎呦,怪我眼拙,都没忍住咱家的姑爷来。姑爷这回来,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以前林东子是游手好闲,不愿意受罪更受不得苦,所以每日里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然而村里人越对他指指点点的,他就越是破罐子破摔。时间久了,他倒越发过得没脸没皮了。 可现在不同了,自打有了这个护林队,他都能跟镇上的几个衙役搭上话了。 而且,现在溜溜达达的挣的钱,旁人不仅指摘不了他什么,甚至还会说他运气好走了狗屎运。前头他去他爹娘坟头上烧纸回来,都听不少人感慨,他爹娘也算没白耐活他,混了半辈子竟也出息了。 时间久了,他对着护林队的事儿也就越发上心。每天挺胸抬头,还真有那么些带头儿的意思。 至于在护林队里没几日,就犯了懒病又想重操旧业的人,他可是半点没手软的直接把人丢出了村子。若是有人在桃溪村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被他带人逮个正着,那都不用求饶,直接就会交给依着县令大人吩咐时常前来的衙役手中。 这么弄了一两回,村里就算有歪心眼的人,也不敢轻易搞动作了。 只是这些也就算了,现在村里因着林家作坊简直就被拧成了一股绳儿,外人想要欺负桃溪村人,且要问一问他们不怕打斗不怕闹事儿的护林队允不允许。 如此一来,就连桃溪村的里正跟大辈儿们,瞧见他们几个都开始和颜悦色了。 许是因着村里人对他们几个败家子儿越来越和善,各家婶子大娘时不时的,也会接济他们几顿好饭。所以让一群在外头飘荒惯了没有依靠着落的汉子,心里生了许多说不清的暖意。 自然,他们看管着村子的安生,就更上心了。 再加上,前头林家作坊被顺来那么闹腾了一番。后来又有许多铺子的管事儿,带头堵到二房门口吵吵。最后,更是不知怎地,让他们得了林家作坊的方子...... 就算是这些日子,来村里想要套话瞧事儿的外村人,都是络绎不绝的。所以,林东子几人,对盘查外来的车马陌生人的事儿,是十分上心的。 毕竟,抛开这些善意跟好处不说,他们可还记得,当初刘家大少爷跟官府老爷的吩咐呢。要他们看顾好林家二房跟作坊,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要是不出差池,他们自然能得了好。可要是出了差池,怕是他们吃不了都得兜着走。 刘书来瞧了他一眼,打袖袋里摸出个碎银子丢过去,“啧啧,上回还一口一个大少爷的叫着,这才几天不见啊,都改口叫姑爷了啊。” 林东子接了碎银子,凑过来讨好道:“这不都一样么,不过我到底是桃溪村的人,算起来跟林家婶子还是一家子呢。所以,我寻思着,叫姑爷也显得咱懂事儿一点儿。”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靠着林家拿月钱呢。叫姑爷,好歹也能显得他对林家没生外心不是? 刘书来哪能听不出他的小九九,不过这点事儿倒算不得什么,别说叫姑爷了,就算叫爷爷,他也是无所谓的。 俩人刚说了两句,林宝茹就跟着撩开了马车帘子,看着林东子笑道:“东子哥如今瞧着,倒是威风了许多。” 还没等林东子跟她搭话呢,一旁的刘书来就手疾眼快的把人搂进了怀里,“今儿来没什么事儿,就是带我娘子回家看看。你们继续忙着,回头我让人送两桌刘家酒楼的酒席过来,你带着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这话一出,林东子双眼一亮,也顾不上林宝茹那句威风不威风了。 “那我就先谢过姑爷了。” 等到马车进了村,刘书来才放开林宝茹,顺带着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的挑眉道:“东子哥?威风?” 林宝茹一看他这副找事儿的模样,就忍不住无奈道:“只是客套一下,又没别的意思!” 刘书来哼了一声,“有什么好客套的啊,再说了,那哥啊弟啊的,听着多肉麻啊。” 顿了顿,他又带着些别扭说道:“还有啊,你看他哪里威风了,论身高,论气度,他可比不过我......” “不光是他,还有那个萧家少东家,长得......”刘书来想了想,觉得那人长得也不赖,跟丑陋是搭不上边的。于是,他赶忙改口道,“长得怎么样就不说了......” 刘书来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坏话来。 你说萧子杰长得模样丑吧,那长着眼的能瞧出来,他也算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你要说他没什么学识,可刘书来自个更没学识。人家好歹还做了许多买卖,手里攥着余江楼跟成衣铺木材铺呢,而他现在可是真正的除了吃喝玩乐百事无成的。 至于旁的,论家世家境,好像自个都比不过...... 就在刘书来有些词穷的时候,林宝茹就笑了起来,“是是是,反正都不如我家相公威风,不如我家相公英俊潇洒......” 刘书来被她这么一夸,也没心思再拈酸吃醋了,就是心底里酸溜溜的滋味,也莫名变了。 不过看着她看过来的目光,刘书来还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差不多就行了,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林宝茹瞧着他慢慢脸红起来,不由抿唇笑道:“我又没说假话,你在我心里,比旁人好的多,也重的多。”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可每一次,都是真心实意的。以至于,就算已经听了好多次她夸赞自个的话,可刘书来现在依旧会觉得高兴又忐忑。 他喜欢听她这般说,却又担心自个做的不好,会惹了她不喜欢...... 此时的刘书来,还不知道,话本子里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大抵就是他现在这样。 第三百一十八章 林氏没想到,这不正不晌的,自家闺女跟女婿会回来。 等她得了信儿,从作坊匆忙赶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闺女跟女婿正同院子里的采荷跟小山玩做一团呢。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王氏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林宝茹不好意思说自个喝醉酒的事儿,只是支支吾吾道:“我有点想家了。” 刘书来又扔了扔小山,直逗的小家伙儿咯咯的笑个不停。 等听到自家岳母问话,又瞧见黑心莲红着脸不好意思回答,他就赶忙说道:“有些日子没回来了,我跟娘子怪想你们的。正好今儿没什么事儿,所以我就拽着娘子回来瞧瞧。” 前些年,他在府上那般吃得开,除了是刘夫人宠着惯着之外,可不就得益于他这张惯是哄人的嘴? 这才两句话,就直接把王氏哄得眉开眼笑,见牙不见眼了。 因着现在是寒冬腊月了,所以王氏没舍得在院儿里耽搁,赶紧招呼着让着俩人进屋。 往年深冬时候,又阴又冷的,就算是窝在炕上都能冻的人瑟瑟发抖的屋里,眼下被烧的又暖又舒坦。 不过今年,却不是去年冬天时候,林宝茹用做饭剩下的炭火炭灰盛在火盆子里暖着屋子了。更没有再用烧过的卵石,包起来塞被窝取暖。 今年,屋里实打实的是用的火炭,而炕底下也是常烧着柴禾的。打天寒地冻的外头一进屋,都能让人舒坦的喟叹一声。 不说别的,单是往炕上一坐,就感觉暖暖和和的舍不得起来呢。 之前在起这新房子的时候,林宝茹就让人在外间垒了能通屋子跟火炕的灶台。平时做饭烧火的时候,能烧着热炕。 等做好饭了,就在里头沤上些柴禾,也能暖着屋里。 当然,因着如今光景转好,惯是心疼孩子的王氏,就算再省细,也让人去捎带了一些没烟气的木炭。 这木炭也耐烧,甭看只是虚虚的闷着,却也能让屋子大半日不凉。 林宝茹进了屋,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还是家里好。” 王氏笑道:“这也就是今年,要是搁年个儿冬天,怕是还有的熬呢。” 她这话说的不假,经过一个冬季的林宝茹,深知往年家里没有火炕,且舍不得烧火取暖的痛苦。更何况,那时候,她们连一张像样的厚棉被都没有,每天夜里全靠挤着取暖。 就算是去年她做生意挣了些铜板后,家里也只是添上了棉衣个棉被,却没有条件抗寒。 冷到分不清屋里屋外的日子还好,最怕的就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外面的风刮的脸上生疼,可屋里也不见得能躲开多少。 仔细想想,那时候,林宝茹大概也没想过,日子能过到如今这般舒心。 王氏心里舒坦,面上的神情也十分惬意。 显然,曾经的苦难生活,在她心里并没有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又或者说,那些日积月累的伤害,在自家的营生跟孩子们的出息中,被慢慢抚平。 她笑着说道:“也亏得你们来得早,要是再晚一会儿,怕是就要吃闭门羹了。” “娘是要出门去?”林宝茹有些疑惑,毕竟就算是以前,王氏也不是个爱出门的性子。更别说,现在她既管着作坊,又要管着账目,再加上前山那边的事儿,哪里能有那么清闲啊。 王氏满脸带笑道:“可不,这不是快入腊月了么,听你琴嫂子说镇上好多养牲口的人家,都会为着过年便宜卖一些牛马。如今咱们作坊往外的生意越来越多,光用村里刘姥爷他们家的牛车跟骡子车,早就不够看了。所以我想着,干脆就让你大安哥帮着瞧瞧,咱家也买几头牛马回来......要是你们今儿不来,我也得先去镇上寻你商量一下,看看咱怎么置办这牲口。” 毕竟牛马不同于旁的物件,在农家院里可都算得上是十分金贵的了。 可以说,十里八乡的,除了村里有土财主的地方,余下的村落三五村里能有两头耕牛都算是好的了。 就算是桃溪村,也就刘老爷一家有黄牛,还有林富贵家有一头骡子。 就算是那骡子,也是当年病怏怏的被人低价当肉卖的,后来还没来得急宰杀,那小骡崽子居然就转好了。算起来,压根就没花多少钱。 而林家如今作坊往外运货的次数越来越多,量也越来越大,只靠着那一辆牛车跟一辆小骡子车,当真是不够用了。 林宝茹赶忙说道:“娘,我这回来,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建后勤部的事儿。” 其实买牛车跟马车的事情,林宝茹早就有考虑。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想着将采买的事情慢慢交给别人。 简单来说,她想把林家作坊打造成一个公司。如今这公司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可里面的部门却还未曾明确分工过。 现在,作坊里所添加的香料跟所用的材料,多半都是她自己琢磨尝试后,让人吩咐刘家香料铺的伙计送来的。待到东西送到作坊后,取了王氏给的对条,她再给刘家香料铺子用作坊所交的钱结算。 不光是这些,还有那些瓶瓶罐罐,油纸蜡封,几乎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她还是亲力亲为的。 以至于,一旦有一日,她无法及时写下采买单子,许是作坊的生产就会受到影响。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说在柳林镇跟桃溪村,她自然不必担忧有什么不妥。 可一旦考虑到要去州府跟京城开设新的作坊,那这一点就必须做到改变。 毕竟,她不可能每次都能把单子跟用料,及时的送到各处作坊中...... 当然,除去香料跟胭脂水粉的原料等物,还有开设作坊所需的零碎杂物,甚至是简单的桌椅板凳蒸馏所用的器皿,都需要专人负责采购跟分配。 只有做到这一点,她未来所建的作坊,无论距离本镇多远,才都能不间断的运转。是就算一处因生了意外停产,余下的地方也不会受到波及,甚至其他地方的作坊还能弥补停产之地的空缺...... 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需要一点一点慢慢来。所以,打一开始,她在村里就先建了生产作坊,又招了磊子、富贵跟大安专门负责打外场,与各个镇县的铺子谈生意。 在生意逐渐走上正轨后,她又起了生产皂液跟洗,浴液的作坊,以做到能源源不断给作坊供给原料这件事。 而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专门负责采买、负责研究创新跟负责售后的人了。 当然,日后随着作坊跟生意的扩张,她还需要专门管着作坊招人跟营销的人。不过那些眼下还不当紧,毕竟只要定下招人的规程跟条件,作坊的管事儿都能兼顾这事儿。 王氏自然是信自家闺女的,只是她想了想,没忍住问道:“后勤部是什么?前山的作坊刚刚建成,眼下大家都一股脑的去建养老院了,我怕一时寻不着人手来做工。” 林宝茹闻言乐了起来,“娘,建后勤部是不真的要建房子。我说的就是咱们作坊,要招那么一个俩的人,专门管着作坊采买的事情。就像是磊子哥大安哥他们跑外谈生意,娘管着账目,鲁大娘和马婶子管着作坊里头的生产一个道理......” “咱们的作坊越来越大,生意也会越来越多。往后,不管是豆面还是白芷这些可以美白的药粉,肯定要大批量的添置,我跟娘也不可能每次都有空闲盯着。所以,我就想着找个专门的人负责。”林宝茹几句话,把自个的打算解释了个清楚。 毕竟,这事儿最后,还得要靠着她娘跟鲁大娘几个商量人选。 自个虽然在桃溪村过了些日子,可那时候一来要应付老宅那边的各种麻烦,二来也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的要为生计奔波。 而如今,跟自个相熟且不存歪心思的人,多半都已经在作坊里做工了。 余下那些不亲不近的,又或者见了面只是点头打个招呼的婶子大娘的,她知道的还真不太清楚。 王氏皱了皱眉头,想了想纠结道:“这事儿是好事儿,要只是买寻常的东西,也就买了。可是要买咱们往那些美容皂跟胭脂水粉里添的东西,就怕交给旁人,会出了岔子。” 林宝茹对于这个却不算太过担心,“到时候,咱们把要求讲清楚,她若采买的好,咱们有奖励。若是采买的出了岔子,日后无论是官府还是咱们作坊,要追究就只追究她的责任。” “而且采买的原料也好,其他东西也罢,咱们都可以指商户,她只需负责眼看东西的品质,然后按着作坊缺少的东西,及时填补就行。”因着如今律法不规范,且许多事情与前世都大不相同,所以林宝茹也只能将此间行得通的方法,尽可能的往前世那些正规的规章制度上靠近。“就比如,咱们桃溪村的作坊,制作水粉所用的大米需从刘家粮行进货。而余下的花草跟香料,也有刘家香料铺子负责......而村里招的那个采买,只管记录作坊各样东西的消耗,在东西将尽时,保质保量的采买回来。” 至于指定合作铺子这件事,林宝茹也清楚,眼下自家作坊还未成气候,所以就算有选择,底气也不算充足,更不可能随意挑选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过等到接二连三的作坊都设立起来,且原料用量渐大时,她便就有了真正的话语权。到时候,少不得她们每年挑选一次指定的原料铺子。 林宝茹担心王氏还有所担忧,就笑着说道:“一般时候,比如牛马跟车辆的置办,也有那人负责。不过再购买之前,她需提前同娘商量,将每一笔开销跟花费都记录清楚,最后按着条.子跟对牌多退少补。” 王氏仔细琢磨了片刻,将自家闺女的话,一字一句的捋了捋。片刻后,明白过来的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是个好法子,娘跟你鲁大娘几个,在作坊里缺物件时,也不至于再抓瞎了。” 更不用再作坊最忙的时候,昏天暗地的着急了。 有专门的人负责,那她们的压力自然就会小很多。 不过招个这样的人是好,可她还是犹豫着问道:“现在作坊的人手不少了,要是再招人,岂不是又要多出一份工钱?” 林家作坊给的工钱厚道,如今按着宝茹的规矩,赶工后每个月能拿到半两银子的人,已经有十来个了。 再加上林磊子、林富贵跟林大安除了工钱之外,每日还能有些贴补,若是谈成生意,还能得些提成。 算下来,只这制皂跟制胭脂水粉的作坊,每个月光工钱就要花费二三十两银子呢。 若是前山那边作坊开张,再依着如今这般招人给工钱,少说也得这么大的开支。 这还不算护林队跟山上种树修山的钱,若是算上了,一个月单工钱就要打她手里支出去百八十两银子! 至于余下的用料跟管上工饭的花费,可就没法算了...... 林宝茹见她娘一脸肉疼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估计正算着账呢。 “娘,这些钱是该花的,所谓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你看如今,咱们作坊也好,咱家也罢,但凡吆喝一声有事儿,村里哪家不上赶着帮?而作坊里的婶子大娘还有嫂子的,更是把作坊护的跟水桶一般。”林宝茹往王氏跟前蹭了蹭,搂着她的胳膊亲昵道,“有她们这般护着,肯定再生不出方子泄露的事儿了,这可比咱们抠抠唆唆闹得天怒人怨的好。” “再说护林队,更是不能没有的。村里人不知道,可娘该知道,那前山的鬼见愁树林一旦种成了,那说一句遍地黄金也不为过。” “无论是山头,还是作坊,说挣钱都是小的了,往远了看,那就是一处敛财之地!到时候有护林队在,还能帮咱看管着,免得什么魑魅魍魉来使下作手段。” “娘,现在咱们作坊也算是能挣钱了,不说旁的,就说通过萧家运出去的那些货,就净赚了两千多两银子。”林宝茹笑眯眯的说道,“这才俩月,还只是萧家那一个路子挣的,加上旁处跟咱们自家谈下来的那些生意,这一个月少说也有两千两的进账。” 虽说林家这边,目前只得三成红利,可那也足有六百两之多。 打七月到现在,账面上她分到林家二房的利润,已经将近两千两了。 且因着如今,她将作坊跟刘家胭脂铺的生意分开打理了,所以使得作坊的盈利越发高了。 想到这些,她就瞅着自家娘亲,笑道:“所以啊,您可别舍不得这点儿工钱昂。毕竟,我还指着这作坊,让娘当地主老太太呢!” 王氏斜了她一眼,戳了戳她的脑门,“娘就是说说,又不是真的那般小气的人儿。” 说完,她就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舒心道:“娘这后半辈子啊,也没什么所求了,往后就等着享福了。” 至于闺女送来的银票,除了她按着村里人的工钱给自个跟采茹留下的,余下的都给自家宝茹存着呢。 至于采茹的,王氏倒是给过她。只是采茹摆着手,非让她给存着,如今她也用小匣子在炕洞里藏着呢。 当然,按着她藏银子的方式,自然也不会放在一个地方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如今便是外头有眼红她家想盘算她家好物件的流氓混混,现在怕是都没胆量上二房院儿里偷摸了。 除了作坊门口气势汹汹的小黑,还有护林队,就连孩子们现在都爱在二房门前的土坡上玩耍。所以,二房院儿里院儿外,现在几乎都不缺人,要真有人来使坏心,一个动静就能招了人来。 先前的时候,不是没人来过,可还没诓骗采荷跟小山呢,就被护林队的人摁住了。东子几个也不是手软的,把人揍了个鼻青脸肿后押去了衙门。 而县令那边,如今正看好桃溪村的发展呢,哪能轻易放过那人啊。往日里,偷盗未遂就是打打板子,可这回那人不仅被打了板子,还按着诓拐幼童被流迁百里。 得了,官府那边信儿一出,哪里还能有不长眼的上门自找麻烦啊。 至于说本村的人,那就跟更别提了。 就现在桃溪村上上下下,多少人都指望着林家作坊过活儿呢。那一个月一人办两银子的进项,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加上养老院的消息跟规程一出,但凡家里有老人的,哪个不觉得林家二房厚道? 这么一来,要是本村人有对不住林家二房的,怕是还没经公呢,就先被村里老少爷们的吐沫星子淹死了。 反正甭管怎么说,王氏自个对桃溪村如今的安全跟民风是十分信任的。只是她以前穷惯了,藏惯了,所以本能的就会把给孩子们存的银钱东西收起来。 林宝茹见她娘这么说,就跟着笑道:“下次回来,先给娘置办一套金银首饰。到时候娘戴出去,先眼气眼气大家伙儿。” “哈哈,娘就挑个有日头的时候,头上脖子里手上胳膊上,全都戴上金光闪闪银光闪闪的玩意儿......”王氏想象着那副画面,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到时候怕是没眼气到别人,娘的脖子就先被压断了。” 林宝茹跟着想了一下,一想到自家惯是朴素的娘亲,满头金钗银簪的,只是想着,她就觉得那画面当真有些辣眼。 王氏笑了一会儿,才拍着自家闺女的手说道:“说真的,你可别给娘添置那些,娘戴不惯,干活儿也碍事儿。其实现在啊,咱们村就没人不羡慕娘有你这么个好闺女,还寻了个好姑爷。” “之前你婆婆跟姑爷三天两头让人送果子跟吃食来,咱们村的人可都眼巴巴看着呢。哪个还敢说你嫁错了人家?”王氏的心情明显比林宝茹刚嫁人的时候舒坦一些,就连提起那事儿的语气都带了些痛快跟得意。 那个时候,刘书来逛花楼,跟香粉女子厮混的消息继而连三的传过来。她这当娘的,可是听了不少风凉话。 可如今不一样了,姑爷浪子回头,还不拦着闺女孝顺娘家。不仅不拦着,反倒是自个还有一份孝心。 这让王氏,渐渐安心了。 她倒不是缺这刘家送来的那点物件跟吃食,毕竟就算是果子,如今自个家里也能买得起那三五筐。可她看重的,是刘家的这份心意。 若不是真心对待自家闺女,又怎会想到往二房这送东西?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胆战心惊,总担心为着这些事儿,让自家闺女在婆家作难。 毕竟,她活了半辈子,接触到的都是公婆小性儿,防着儿媳妇往娘家扒拉东西。这种情况莫说是寻常百姓家,就是村里的富足户的婆娘们凑一起说闲话的时候,都会埋怨一番儿媳妇又往娘家送什么了...... 所以,当时她是千般推辞。就算推辞不过,留下了东西,也会惦记着好吃好喝的招待人家。 只是刘府的管家跟胖婶儿,每回都笑眯眯的说要赶着回去伺候,从来没留下过。 后来大抵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胖婶才笑着说起宝茹在刘府的地位来。那话里话外,对这位少夫人是格外满意,听那意思说的,如今刘府各家铺子的掌柜子跟账房先生,还有府上的小厮丫鬟,就没有不敬着自家闺女的。 王氏打听了几回,得到的信儿都一样,这样才慢慢放心下来。 至于自家姑爷,虽说也没听说过干什么正经事儿。 可在王氏眼里,这人以前的形象实在太恶劣了,以至于如今这般没有欺负闺女,且还知道护着闺女,就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加上刘书来上门的这几回,虽说还有点吊儿郎当的劲儿,可总归也没外待了自家。 这么一来,王氏可不就越看他越满意了? 这厢,王氏把林宝茹跟刘书来都夸了一遍。那边,采荷也脱了鞋子爬上了自家娘亲跟大姐身边。 她是听不懂大人们谈论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心情好。 “娘,我也要眼气别人,我要让大姐给梳个漂亮的辫子。”采荷巴巴的跑了过来,挤到自家娘亲跟大姐中间,轻快的说道,“梳包子头......麻花辫......” 大姐梳的麻花辫,跑起来一甩一甩的,可好看了。而且包子头还能戴小头花,之前大哥跟姐夫送她的那些,她还没舍得戴呢。 许是担心自家娘亲不答应,她赶紧冲着大姐撇了撇嘴,委委屈屈说道:“大姐,自打你成亲以后,就没人给我梳头了。” 王氏斜了她一眼,好笑道:“那是娘跟你二姐不给你梳啊!今儿早晨,娘说给你梳头,你干嘛跑的比兔子还快。” 第三百二十章 林采荷往自家大姐跟前凑了凑,小嘴儿嘟囔道:“娘跟二姐梳的,还不如我自己梳的好看呢......” 王氏哭笑不得的虚空指了指她,对着自家宝茹说道:“你瞧瞧,先前你管着惯了。如今我都没给她梳两回呢,就已经开始嫌弃上了。” 林采荷吐了吐舌头,嘿嘿笑道:“我才不是嫌弃娘呢,我是给娘省着力气呢。” 林宝茹见她还开始卖乖了,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点了点采荷的脑门,挑眉打趣儿道:“哎呦,这小嘴儿怕是抹了蜜了吧......” 林采荷到底年纪小些,就算小时候被奶奶跟大伯母她们欺负的唯唯诺诺过,可那些事儿多半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后来她跟着林宝茹是真没再受过什么委屈。 所以,她的性子比如今只会埋头干活的采茹,就鲜活热闹一些。 她见自家大姐取笑自个,也不害羞,嬉笑着摇着头说道:“没有吃蜜,就吃了点儿麦芽糖。” 林采荷也好久没见自家大姐了,身为小迷妹,如今瞧见自家大姐回来,可不就痴缠着同大姐亲昵一番? 被刘书来逗的搂着他脖子不撒手的小山,瞧见三姐撒娇,嘟了嘟嘴取笑道:“三姐羞羞,跟大姐讨娇,比小山还羞......” 采荷见他笑话自个,咧咧嘴反笑道:“说的跟你不撒娇一样。” “小山没撒娇,小山是男子汉。”林小山吐了吐舌头,在刘书来怀里挺了挺小胸脯。 “那你还在姐夫怀里赖着!我跟你说,姐夫的怀抱是大姐的,就算你占着也是白占。”采荷说话,就跟个小钢·炮似得,倒是让小山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眨了眨眼。 只是她这话一出,王氏直接被逗着笑的前仰后合起来。 而刚刚还兴致盎然的听着自家小妹跟小弟童言童语拌嘴的林宝茹,脸色倏然就红了起来。 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拍了一下采荷的脑袋假意呵斥道:“哪里听来的话啊,也不怕人笑话。” 采茹却不会怕她,笑嘻嘻的凑过来,乐道:“前些时候,杏儿姐去镇上听说书先生这么讲的。她回来,还跟我们说了许多大姐的故事,又帅又飒,现在咱们村好多人都乱传呢。” 她这一说,倒是让林宝茹忽然想起当初小花提过的事儿。据说,前些时候,镇上茶馆茶肆,还有一些落魄书生写的话本子,都是把她跟刘书来写成了欢喜冤家,要么就写成了情比金坚的...... 反正各种版本的层出不穷,以至于刘府上下,乃至刘夫人都时常收集那些故事听。 不过因着自家婆婆没提过,加上铺子跟生意的事情繁多,她也就选择性的遗忘了。 如今在自家娘亲跟前,乍然被小妹提起来,让林宝茹莫名的感到有些羞耻跟尴尬。 她嗔怪的瞪了一眼刘书来。 这人整日在外头厮混,难不成就没听到过?怎的也不知道同那些人耍耍威风,要不外头的话本子也不至于传的到处都是。 几人说了会儿话,林宝茹就打发了采荷带着小山出去玩。 而刘书来在屋里也呆不住,他听着自家黑心莲跟王氏说了会儿正事儿,就有些打瞌睡了。 等到后来,实在无聊的犯困,他才同林宝茹说了一声,跑出去找林东子几个玩儿了。 说是玩儿,说到底还不是去敲打敲打? 他惯是个混的,自然知道,想林东子这样的能一时变好,却难说能长久都保持改变。所以,隔段时间,就得敲打敲打,给一棒子,再给一把糖。 再用讲义气、称兄道弟的道理,给大伙儿洗洗脑。让他们打心底里,觉得自个欠了东家一份情。 只有这样,才能把那群所谓的混日子的人约束紧了。 不过这样的人,往往战斗力也是惊人的。他们要是上着心的给你看护林子跟场子,那效果可比寻常人家的护院强得多。 毕竟,前者这样的护林队,对桃溪村更有归属感,且一旦讲义气,那就不容易被外人收买。 而寻常人家的护院,除非是签了卖身契的,否则一遇到危险,怕是自个先就逃了。 更何况,刘书来觉得,让他憋在屋里听她们谈论生意的事儿,实在有些难为他。倒不如让他去管管护林队,免得里面有人生了小心思。 林宝茹那边,把自个的想法跟打算同王氏说了个清楚。 虽说她不担心采买的人中饱私囊以次充好,可却也知道,采买自来就是肥差。不仅是考验人心,更是要考验那人的品性。 所以,在招这人的时候,她们还是要谨而慎之的。 这人既要圆滑,且心中该有信仰,不会为着旁人给的细枝末节的好处,就松了劲儿。 “宝茹,娘想着,要不这事儿就交给你里正婶儿。到时候,无论是进货还是添置东西,再让你里正叔帮衬着些。”王氏思忖片刻,接着说道,“你里正叔往上几辈人都是咱们村主事儿的,就算是叔伯兄弟,都没有传出过闲话来。要说讲究人家,他们家是最讲究的......” 就算是林家二房起作坊买山头,也没见里正仗着身份,贪墨过什么好处。甚至在买山头跟建养老院的事儿上,他还几番帮着二房娘几个,同衙门那边传信儿谈价钱。 其实就算王氏不说,林宝茹也是想要从里正那边入手的。 一来是里正家的家风交好。二来,里正此人刚正,虽然有时候有些小顽固,甚至最初的时候也瞧不上王氏这寡妇闹分家的事儿。 可看不上归看不上,在分家时,他还是替王氏娘几个说上公道话的。 相处这么久,经了几回事儿,林宝茹也算是看出来了,林里正此人十分在意名声。不仅是他的脸面,还有桃溪村的名声,他都是在乎的。 可以说,若说他有私心,那这一大半的私心大抵也是用在了桃溪村上头。 所以,在林宝茹看来,无论是让林里正管着采买,还是让他从亲近的兄弟中选人,都是一条好路子。最起码,由他作保,也不怕旁人借机中饱私囊。 这事儿商量定后,她就同王氏去了一趟里正家。眼下快到晌午了,所以在养老院跟前山那边溜达完的里正,也刚刚到家。 如今作坊里的活计都有了规程,无论外面订单有多少,作坊里都能有条不紊的生产出来。 加上前山那边作坊已经建成了,所以林家二房也不用再做上工饭了。 自然的,到了晌午,里正媳妇也得回来做个饭。 因着日子过得高兴滋润,所以她特地还给自家男人温了酒,一家正打算吃饭呢,就听到院子里王氏跟林宝茹的声音。 里正媳妇跟琴嫂子赶紧迎了出来,瞧见王氏跟林宝茹过来,还没说话就先笑眯了眼。 “赶紧进屋来,家里正好拾掇饭呢,你们在也吃点。”琴嫂子亲热的拉了林宝茹的手进屋。 不过她惯是如此,之前林家二房落魄的时候,她见着林宝茹也是这般热情。所以,林宝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里正家如今光在作坊挣工钱的,就有仨人,加上林大安是管跑外的,所以除了每个月的固定的工钱外,还能得一笔提成跟补贴。算下来,这一个月,他们家稳稳的能得了二两银子。 所以,往年冬日里舍不得可劲儿烧柴取暖,今年却是舍得的。 自然,这屋里就暖和的很了。 说实话,就算是村里最有威望,最让村里人羡慕跟敬重的林里正,也是今年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舒坦。 不仅仅是家里光景好过,每天能喝点小酒儿,吃得上米面肉菜。更重要的时候,现在的桃溪村烦心事儿跟东加长西家短的麻烦事儿都少了。 相较于以前,各家各户为着几根柴禾跟石头斤斤计较,吵闹的不可开交。今年村里人可都是心往一处放,劲儿往一处使呢。 现在桃溪村,大半人家的光景,不能说好到哪里去吧,却也能吃得饱饭穿得上新衣裳了。有在林家作坊挣的钱,加上种地粜粮食的进项,一年到头也能有个存余。 就这个腊月里,家家户户趁着赶集买肉用小瓮腌肉的人家,可都不少呢。 他瞅着村里的光景,觉得等过了腊月二十杀猪时候,怕村里那些养猪的人家,还能在当村卖上不少钱呢。 过去一过冷飕飕的大冬天,村里多少人都瑟缩着脖子,佝偻着后背面色难看的挨日子。可今年不一样,甭看天冷了,可大伙儿在养老院那块清石头,修整地方,干的可不亦乐乎。 一个个精神抖擞,可半点不像熬日子,发愁过冬的人。 而因着这些改变,他在一众里正中,分量也成了最重的。就算是他现在去衙门里,要跟县太爷说句话,也是够得着的。 不说这些,就说外头现在谁不知道把闺女嫁到桃溪村,就是嫁进了福气窝? 而桃溪村的闺女,在婆家也因着娘家的光景而硬气一些。最起码,什么挨打受气的事儿,大半年都没听说过了。 这么多变化下来,他心里能不乐呵? “宝茹,宝茹娘,你们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儿啊?”里正清楚二房娘俩的性情,要只是为着客套,这俩人怕也不会在饭点儿上过来。 她们这会儿来,怕是有要紧的事儿跟自个商量呢。 这么一想,林里正也不急着让自家婆娘端菜端饭了。他直接摆手,让自家婆娘跟儿媳妇去准备些糖水来,先让人喝些热的暖和暖和。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叔,我这回来,是想让您给推荐俩负责作坊采买的人。”自打自家开设了作坊,林宝茹也算没少跟里正打交道,所以她当然清楚里正的心思。 如今桃溪村家家户户的光景不能说全都富足了,可是相较于以前那种每年里都要有小半年青黄不接,甚至一进冬天大多数庄稼户都发愁的日子,现在桃溪村过得不可谓不好。 而且,因着村里大多数人,都因着林家作坊能挣些银钱。就算家里没有壮劳力的,只家里的婆子跟孩子上山捡鬼见愁也就是无患子的果子,一日也能换几个铜板。 更何况,现在林家作坊许多活计,村里的寻常妇孺都能做干。就算别的不行,那擦洗瓶罐,粘贴林氏的标志,甚至是砍了柴禾,借着林家的路子卖出去,这倒倒间也能挣出娘几个的嚼头来。 那些都算不上重活儿,且还灵活,所以使得桃溪村的许多因着没有活计,所以惯是喜欢凑到一起说些是非的婆娘跟汉子,都忙碌了起来。 这么一来,桃溪村以前那些口舌是非,针头线脑的事儿,多少日子都没有过了。 他这里正的日子,当然也就过得越发舒坦了。 还是那句话,要说现在,村里最希望林家二房生意好的,除了林宝茹娘几个外,怕就是林里正了。 当然,曾经那些因着跟王氏不对付而时常说风凉话,甚至背地里暗戳戳的嘀咕林家生意不干净的婆子,如今就跟玩变脸似得,恨不能把林家二房娘几个夸道天上去。 不过那些事儿,如今半点碍不着林宝茹。别说她不知道,便是林宝茹怕也只会一笑了之,并不会放在心上。 就如她所说的,层次不同的人,所思所想自然是不同的。那些曾经背后诋毁她的,许是她压根都没认清过,又何谈报复? 她在意的,是眼下作坊跟铺子的发展。 要想发展,像现在这样松散不成规模肯定不成。而想要成规模,就必须要正规。 最起码,所有的东西都要有章程可依,就算追责也有的可追。 林宝茹把自个的盘算,同林里正简单说了一下,也把心里的担忧跟他说了个清楚。 “我也不瞒叔说,咱们作坊如今因着搭上了皇商萧家的商队,所以生意铺的越发远了。现在不光是柳林镇跟云州城有铺子售卖,就连京城中也有人抢购咱作坊的花颜系列的胭脂水粉跟护肤养颜的霜露。”林宝茹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所以,这采买的事儿我是交给谁,都有些不放心。” 若是采买的原料跟物件出了问题,导致作坊送出去的胭脂水粉跟养颜露美容皂等东西有问题,那只怕会给作坊带来灭顶之灾。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毕竟前面有顺来作坊跟杂货铺的前车之鉴,任谁都知道其中利害。 就现在而言,别说顺来的产业了,就是曾经因着牛知州而鸡犬升天,在柳林镇独霸一方的赵家,如今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更别说,那些同顺来杂货铺有生意往来的人家。甚至是为着贪图那点利头而背弃林家作坊,转投顺来杂货的商户跟贩子,损失惨重不说,名声上也因此事而落了下乘。 偏生,那些想要挣扎着寻个关系东山再起的富足商户,到现在都没能再溅起个水花来。 旁人只道是那些人运气不好,受了牵连。可林里正这个如今在衙门里有些脸面的人,却是打听清楚了的,那哪里是那些人没门路啊,完全是其他有些关系的府上合起来断了赵家等人的后路的。 而林家作坊如今可也不只是将东西卖给寻常百姓,若只是寻常人家采买到了有问题的东西,许是赔钱就能了事。可对于那些富贵人家而言,能日日用得起三五两银子的养颜露跟玫瑰水,又怎会在乎那点细枝末节的赔偿? 更何况,按着宝茹丫头说的,如今他们村的东西,可都卖给了京城的夫人们。这要是真出了岔子,别说林家作坊没跑,只怕他桃溪村都要跟着遭殃呢。 林里正也不是个糊涂性子,把其中的关窍一想通,就不敢有半点随意了。 想来想去,他索性就依着林宝茹的意思,暂且拦下了给作坊采购的事情。 当然,若林家作坊要去州城再开作坊,那采买的人选也得要从桃溪村挑选。最起码,除了契约文书的约束,他的亲人根底都在村里呢,若不想真的跟这般断了,那他在行事时,也是要掂量着来的。 这样一来,林家作坊对那人的约束力,自然就会比外头的人多上一些。 关于所谓后勤部的事儿,林宝茹算是托付给了林里正。 不过想着前山那边作坊已经晾晒了些日子了,如今也能存放熬制无患子原液了。 所以,她少不得要跟林里正提一句。 林里正如今,一日里头得往前山作坊那边跑上两趟,就盘算着那作坊什么时候开工呢。 他也不是有私心,而是如今农闲,除了去养老院建房的几个劳力,村里闲在家里的可还有不少人呢。 而且养老院那边的事儿,官府跟村里几位叔公大辈儿都十分伤心,所以大伙儿干起来也颇为卖力,进程极快。 依着他的经验来看,也就是三俩月的事儿,到时候冬天还没过完,出去做工不合适,家里又没农活儿,少不得一群一群的人又要闲着了。 若是前山作坊那边开工用人,那桃溪村今年冬天的日子,怕是要更富足了。 尤其是现在正是腊月时候,各村各庄的抱着胳膊喝西北风的闲人不少,到时候哪能没有打着串亲旗号来桃溪村溜达的人? 正事儿谈完了,林里正又好生嘱托了林宝茹跟王氏几句。 他倒不是担心这娘俩行事不够周全,而是怕她们的生意太好,惹了旁人眼红再给使坏招。 对于里正的善意,林宝茹跟王氏自然是连声应下的。 人生在世,总归是要知道善恶好歹的。遇上真心相待的人,纵然只是言语提醒,也足够让她们心暖的了。 而刘书来那边,也不知道给林东子几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总之,几人在见到王氏跟林宝茹后,十分殷勤。当然,这护林队对前山跟作坊的事儿也更上心了。 反正,本来让人背地里戳脊梁骨甚至嗤笑的无赖,如今在桃溪村也算成了气候。 就这么几个人,并着小黑这狗子,可就把林家二房跟作坊,乃至是桃溪村保护的严严实实。别说是那些上门找不自在的外村人,就是原本人人谈之色变的深山里头的豺狼虎豹,现在桃溪村的人都不放在心上了。 谁不知道,自打上回刘家大少爷跟宝茹丫头回去后,就不知打哪寻了个猎户送到了村里。 如今那老猎户专门教着林东子那几人的护林队拳脚跟射猎本领呢,现在护林队的几个后生背着自制的弓箭,还真有些富贵人家正经护院的模样。 刘书来做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暗戳戳的瞒着林宝茹了。 现在,他是恨不得天天同自家黑心莲腻歪在一处的。只是自家黑心莲实在没有为人妻室的自觉性,整日里恨不能把一颗心全放在生意上。 她白日里去谈生意查看铺子就算了,到了夜里还要带一沓账本在屋里对账。 如今他为着她费了心思做了事儿,自然不可能不邀功。 林宝茹自然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每回都会好生夸赞他一番。 只是现在她嘴上几句简单的夸赞,显然满足不了刘书来了,少不得回回都让人哄骗着亲几口抱几下。 这么几日下来,她竟也习惯了与刘书来的亲昵。 大抵是上回俩人裹着被子说了许多心事,所以现在林宝茹看到明明面红耳赤却非得装作各种老手的刘书来,一副流氓样子,但却只是没个章法的偷亲自个时,总是说不出什么伤感情的话。 就如现在这般,刚给她绞干头发的刘书来,把手里的布巾一丢,就有些不老实的凑到了她脸颊边上。 “你今天用了什么皂,之前好像没闻过。”刘书来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努力回忆着先前陈老三教过他的招数,一边调笑一边轻轻啄了啄林宝茹的耳垂,“真香。” 这一歪头,她的脸颊可就正巧送到了刘书来的嘴边。这么一来,俩人的姿势可真真是亲密的很了。 饶是林宝茹这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偷亲的人,此时也不免脸红起来。 她没敢看刘书来的神情,只用手微微抵住他几乎都要贴在自己面上的嘴唇,故作淡定道:“是鹅梨帐中香跟柏子熏香,前些日子我打那个杂谈上见过,就同铺子的香娘子提了一句,却没想到制香娘子竟真给做出来了......” 刘书来哪里是在意什么香娘子啊,他现在满心眼的都是自家面色红彤彤的黑心莲。 还真别说,凑近了瞧,他才发现自家黑心莲便是害羞都那么好看,一点没有以前遇见的那些女子的矫情跟小家子劲儿,反倒多了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的娇媚。 看的他心里越发想要亲近。 于是,没等林宝茹把手抽回去呢,他就攥住了她挡着自个嘴巴的手,顺道还在她手掌心亲了亲。 “不仅香,还很软。”刘书来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顺着她的手把人拉到眼前,几乎鼻尖相贴道,“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李家你喝醉了,说我嘴上的唇脂好看......” “我不记得了......”纵然知道刘书来现在只是故作老手的调戏自个,可面对如此暧昧的情况,她还是没忍住红了脸。 调戏就算了,怎么还提自个上回喝醉耍流氓的事儿? 都多少日子了,他这几天亲的搂的,难不成不必那日自个亲的多! 刘书来目光闪了闪,眼底带笑的凑过去,小声道:“知道你忘了,所以我想着再让你瞧瞧,也好让你辨认一下,这唇脂到底是什么色。” 说完,他就抬手搂住了林宝茹的后脑勺。 试探性的轻啄,随后辗转反侧的轻压摩挲,带着爱意跟怜惜的口齿交融。 第三百二十二章 “娘想抱孙子了......”几息之后,刘书来目光灼灼的看向怀里的人,见她面色潮·红还带着几分软糯,就如自己往日里最是喜爱的团子一般,心里就越发火.热起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人便是瞪自个一眼,都能让自个生出几分愉悦。 林宝茹有些无力的被他抱着,又听他提起自家婆婆老生常谈的话,不由露出个嗔怪的表情。 她推了推半压着自个的那个胸膛,撇嘴道:“起来了,重的要命。” 刘书来见她害羞,心情更好,翻身跟她调换了位置。 他咧嘴笑道:“这样总归不重了吧。”说完,他就又亲了亲林宝茹的脸颊,见她脸色绯红的着实不成样子,才嘿嘿一笑道,“不光娘想要孙子了,我也想要儿子......” 原先的时候,这人便是耍流、氓,多半也只是嘴上沾点便宜。就算是近些时候,因着二人亲昵的多了,他时不时的逗弄自己一下,可也未曾越过雷池半步。 但今儿他是吃错了什么药,竟这般......让林宝茹难以招架。 林宝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随后撇开眼神,哼道:“好端端的说这个作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什么?”刘书来看着有些羞涩的林宝茹,心里越发炙·热。 怎么办,这样看自家黑心莲,就越发觉得她可人。 林宝茹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只能移开视线,强装说笑道:“还以为你垂涎于我的美色呢!” 她这话说完,就挣扎着想起身,却不想刘书来直接扯住了她的衣带,“我就是垂涎你的美色......” 说完,也不等林宝茹回神,就再度被封了口。 只是相较于之前三番几次的戛然而止,这一次,刘书来竟没克制自己。就如同当初俩人因着玩闹险些擦枪走火一般,也不知谁先动了情,自缝隙之中生出些许细碎的呻、吟,直到屋里红烛竟灭帐幔散落也未曾停歇。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雪,窸窸窣窣洋洋洒洒的飘落,偶被风轻轻吹动,则摇曳旋转,仿佛时间万千不及它美。静谧的夜里,再无半点嘈杂跟色彩,唯有远处时不时传来的打更声,还有压.在枝头上的积雪...... 林宝茹被刘书来折腾到大半夜,直到天色渐亮,俩人才堪堪睡下。不过饶是这般,他还不忘把人拢在怀里。 第二天,林宝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许是屋里火笼烧的勤了些,她竟觉得有些燥意。 “小花?”林宝茹撑着胳膊起身,还未坐稳,身上的丝被就顺着身体滑落下去,露出身上星星点点的红印...... 她眨了眨眼,脸色倏然绯红。眼看小花要过来勾起床幔了,她赶忙七手八脚的捂住被子,“那什么,大少爷呢?” 小花笑嘻嘻的回道:“大少爷说您昨儿个累的厉害了,所以等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说是要去铺子里瞧瞧......” 林宝茹翻了个白眼,呵呵两声道:“他倒是乖觉!” “那会儿夫人来咱们院儿瞧了瞧,见少夫人还睡着,就走了。不过夫人走的时候,特地让人在院里里拾掇了一间屋子,说以后专门做成小厨房用,省的大冬日的您用热水跟夜宵不方便。”小花一边帮着林宝茹穿衣服,一边高兴的说道,“夫人对少夫人真好。” 她这话还没感慨完呢,院子里就响起了胖婶的声音。 因着胖婶在刘家的地位有些不同,所以林宝茹也没拿着少夫人的架子,穿好衣服后赶忙迎了出来。 却见笑眯眯的胖婶,正指挥着下人往院子里抬东西呢,那又是匣子又是箱子的,甚是热闹。 她见林宝茹出了屋子,赶忙笑眯眯道:“见过少夫人,少夫人,这是夫人打私库里挑出的几样首饰跟补品,特地让人送来给您添个稀罕的。”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胖婶看着林宝茹的神情越发·热切起来。 林宝茹又不是憨的,眼看着她那视线里透着满意跟欣慰,哪能猜不到大抵昨夜的事儿,已经被自家婆婆知道了! 一想到自家婆婆先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还忍不住调笑几句自个的事儿,林宝茹就有些端不住了。 “哎呀,你看我这老婆子,尽是误事儿。”说完,她就对着林宝茹行了行礼,眉开眼笑道:“夫人知道少夫人为着生意上的事儿操劳了,让您多歇会儿,这几日铺子里要是有事儿,您只管开口,夫人跟大少爷都能去办。” 林宝茹心里有些尴尬,可面上却依旧淡定,“那多谢婶子了,等会儿我拾掇一番,再去跟娘请安。” 胖婶眼尖,这说话的工夫,可就瞄见少夫人脖子上的好几处红印了,她心里当即一喜,看来少夫人跟少爷的感情真的极好。怪不得,一大早的时候,大少爷就破天荒的去夫人院子里请安,还百年不遇的张罗着去管铺子里的事儿。 都说娶妻娶贤,如今可不就应了那话? 少夫人贤惠能干,带的自家素来纨绔的大少爷都知道在正事儿上用心思了。 胖婶心里满意,又见林宝茹没别的吩咐,就再次行礼道:“要是您这没什么吩咐,那我就先回去伺候夫人了。” 直到胖婶走了,林宝茹才露出个羞恼的神情。 这人也当真是的,昨夜那般折腾了自个,今儿拍拍屁.股就走。她甚至都能想到,一会儿去了婆婆跟前,婆婆大概又要热切的盯着自个的肚子说事儿了。 等到院子里没有外人了,林宝茹才扶着自个的后腰黑了脸。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什么孩子气,那完全就是一头色中恶鬼,偏还哄骗着自个正着反着的被他折腾。 且瞧着吧,等自个养好的精力,总是要往回找场子的。 只是这一等,她就等了五六日。 倒不是刘书来又在外头游荡玩闹,而是这短短几日,他竟把林宝茹之前做的那些生意顺了个遍。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就连账房那边,也再没敢敷衍过他。 至于跟萧家的生意,听来送账本的掌柜子意思,是刘书来竟还压了萧家一筹。生生让萧家,心甘情愿的又让了半分利出来。 这事儿林宝茹之前想过,可念着刘家的在外的布局才堪堪开始,所以就没急着同萧家讨价还价。 因着有了正事儿的牵扯,刘书来可不就忙的脚不沾地了。如今,他也算体验了一把自家黑心莲的不易,莫说把账本搬回家了,有时候他甚至还想把管事儿带回家再度商量卖货的事情。 亏得黑心莲没像自个当初一样一脸哀怨,不然怕是他都要抓脑袋了。 其实若说他的头脑,当真算得上是十分灵·活的。以前就是习惯了胡来,只想着怎么痛快怎么过,哪里肯在正事儿上费心。 可如今,他知道自家黑心莲对生意的上心,尤其是瞧见她每每算账,一碰上盈利极好的时候,就欢喜的恨不能蹦跳起来时,他就忍不住跟着高兴。 刘书来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所以,在发现自个会因着自家黑心莲的开心而开怀时,他本能的就想要让她更高兴一些。 于是,就在林宝茹还顾不上仔细思量建立林家作坊系列产品的宣传部时,闲来无事的刘书来就生了新花样。 入了腊月二十后,作坊那边生意越发的红火起来,连带着有专供绝版胭脂水粉的刘家胭脂铺,都成了各家女眷必去的地方。 若说往年,各家夫人小姐最喜欢在年节前去首饰铺子,好提早选下饰品的话。那今年,素来不起眼的刘家胭脂铺可愣是在一众商户店铺中,拔了头筹,不仅生意是一日好过一日,更赢得了一众官家夫人跟小姐的喜欢与追捧。 不过眼下才除去女子喜爱逛这地方,一些官宦商家男子也开始差人在此处为家中女眷定些东西了。 相较于女子因着价格而心生迟疑跟犹豫,有时候男子买东西才是更爽快的。尤其是为心仪女子置办礼物,便是几十两银子的手笔,男人多半也是眼都不眨的。 刚开始,林宝茹只当是巧合,直到她同萧子杰一次结算时,萧子杰笑着夸赞她心思活泛,她才搞清楚这件事的内情。 原来刘书来寻了几个擅写话本子的落魄书生,专为作坊所生产的一系列胭脂水粉跟护肤养颜露编撰情爱故事。 什么“娇香淡梁胭脂雪。愁春细画弯弯月。花月镜边情。浅妆匀未成。”,“胭脂浅染双珠树。东风到处娇无数”“萧史水银粉,番女红蓝花。狂奴爱风调,脂泽遂成家”的诗词,再度在坊间流传起来。 加上那些书生本就是为刘家铺子的胭脂水粉执笔,所以几个故事下来,再契合上这些或是缠、绵或是悱恻的诗词。可不就愈发让人觉得,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所售的东西,又有情调又极为难得? 相较于女子自己一掷重金订购,她们更希望的,却是自己的相公亲手赠送。 加上年节当下,各家各户劳作辛苦一年,也到了有收成的时候。所以,男子多半不会驳了妻子的脸面,这么一来进刘家胭脂铺的人可不就越发多了? 而那些诗词跟故事,也跟着萧家的商队各地流传。 一时间各个州府县城,乃至京城之地,打林家作坊所出的女子所用之物,不仅能代表了嫡妻正房的脸面与地位,更代表了相公对妻子的爱护与在意。 几番运作下来,林家作坊跟刘家胭脂铺,哪里可能不名利双收? 这么一来,在州府之地开设作坊与铺子的事情,就越发迫切起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如今刘家也算是真正的财大气粗了,加上萧子杰有意卖个人情给刘家,所以在州府开设作坊跟铺子的事情,不过三五天都定下了。 地方是林宝茹跟刘书来俩人逛了大半日云州城选下的,后头作坊前头铺子,倒也方便。 这地方原本是茶楼,因着东家自家制茶,所以后面有个专门的制茶作坊。地方不算小,稍作改进,倒也足够直接将林家作坊照搬过来。 而且如今桃溪村前山的作坊已经投入使用了,所以那些皂液跟熬煮的洗发液,都能直接运到此处灌装。所以,他们也算是得了个方便,直接以一千二百两的价格,将铺子跟作坊置办齐全了。 至于管事儿,林宝茹思索之后,就先且将柳林镇胭脂铺的吴掌柜调了过来。而作坊这般,则是让鲁大娘跟大春婶带人管理起来。 至于余下的用人制度,皆与桃溪村一样。所有的规程跟条框,早就定了下来,从选人到工钱,皆是有据可查的,所以哪怕是时间紧迫,开张的事儿也没有被耽搁了。 不过这中间,倒是有一宗林宝茹不知道的事情。 先前刘书来忙的几日脚不沾地,便是回家都是一身疲惫,她只当他是为着生意操心忙碌。却不知道,那两日,他曾一天之间辗转了两个土匪窝,甚至还往衙门跟州城跑了两趟。 他倒不是要做什么商匪勾结的勾当,而是打之前在赌场上混迹时赢过的几个兄弟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情。 当初赵立因着憎恨刘家跟林宝茹,用毒计想要折了他们家的生意,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那时,牛知州除了派人到柳林镇外,一直不曾露面。大伙儿都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了结了。 却没想到,牛知州不知在暗地里如何运作的,倒让赵立逃出牢笼。 按着牛知州的意思,他大抵是希望这个自个疼爱多年的外甥,能远离是非之地,寻了赵家人一道安生过日子。 只是赵立本就心胸狭隘,又睚眦必报,自觉受了大罪,又如何能甘心放过林宝茹跟刘家? 可是他如今在柳林镇,一没人脉,二无银钱。所以,许多过去能用的手段,此时却半点用不上。 思来想去,他就用牛知州差人送的银钱,寻了几个土匪,想要让人劫持林宝茹。旁的不说,且先把林宝茹的得意碾碎了再说。至于手段,就凭着他那种小人心性,又怎会是和善的?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寻的土匪竟与刘书来有几分交情。 往白了说,可不就是刘书来在赌场上赢下后,金盆洗手不再打家劫舍的那几人? 当初刘家私房菜馆的生意,还是刘书来寻了他们几人才暗中吆喝起来的。 这会儿他们一听赵立是要雇人劫持刘家大少夫人,那哪能轻视?面上先稳住赵立,暗中却送了消息给刘书来。 刘书来这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否则他也不至于跟三教九流的人混迹一处多年,却没真正沾惹过麻烦。 反正旁人不知内情,只知道那几日刘书来转了性,为着生意的事儿往外跑了许多遭。可只有他自个知道,那几日他是舍了银子,让几个兄弟把赵立丢去了真正的土匪窝。 接下来几日,听闻那土匪三番两次去牛知州府上要赎金。甚至,还有凶悍的匪徒,直接切了赵立的一根手指威胁与牛知州。 再后来的事情,他未曾关心,也没跟林宝茹提过。左右,赵立也好,牛知州也罢,这回都只能是把黄泥烂在裤裆里了。 旁的不说,只要牛知州敢追究这事儿,真往深了说,他一个暗中包庇犯人的罪名是逃不开的。毕竟,赵立的流放之刑,可还未曾满了时间呢。 好不容易捱到腊月二十八,休息了几日养好精神的林宝茹,可就又被自家养的这饿狼给盯上了。 若是按着前几日的模式,他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便是回来,也都是风尘仆仆的倒头就睡。 偏生今日,打吃饭开始,这丫的就一直偷瞄她。只是偷看还就算了,偏生林宝茹一对上他的眸子,就瞧见那黑幽幽的眼里闪烁着的莫名的兴奋劲儿。 林宝茹的眼角抖了抖,“......” 不过刘夫人却不知道这小两口之间的波涛汹涌,毕竟,眼下她瞧着自家儿媳妇把儿子都管教的知道打理生意了,心里正欣慰呢。 更何况,先前听小花说,前几日儿子跟儿媳关系甚好,每夜都要折腾到半夜。这样一来,她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只想着许是来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那心里,可不早就美的冒泡了? 所以,一吃过饭,她就赶紧打发了儿子跟儿媳回去休息。至于儿媳说要留下帮她照看小香猫儿的事儿,她可是半点没犹豫就拒绝了,猫儿是可爱,可哪里抵得上孙子孙女重要啊! 回到房间后,林宝茹丢下一句去梳洗,就跑去了盥洗室。 只是如今食髓知味的刘书来,哪里还有半点最初因着偷亲她而生了心虚,继而连滚带爬躲去书房的单纯模样? 他一听自家黑心莲让人准备了水,当即黑眸一亮,就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笑话,脸皮薄没肉吃,他苦了二十年,如今才尝出其中滋味,如何能停嘴? 林宝茹瞧他进来,赶忙瞪着他说道:“赶明儿要回村里瞧瞧,要早起的,你别胡来!” 刘书来点了点头,顺手拿了架子上的沐浴露过去,正经道:“我知道,这不想着跟你商量一下,咱们赶明儿回去,要拿什么东西吗!” 若是以前,不管是肉食还是果子点心,拿去林家都算是稀罕物。可现在,林家二房那边少说也有几千两的家底了,平日里肉食跟点心也不曾缺少过。 而且附近镇上各家铺子的掌柜子,都趁着头年节时候,往桃溪村走动过了,他们去自不会空手,点心果子自然不会少拿。所以林宝茹跟刘书来再拿这些,就有些用不上了。 林宝茹见他眼底虽然晶亮晶亮,语气里还有些隐晦的跃跃欲试的兴奋。可神情却没有之前同自个讨论要孩子跟口脂的那种暧昧劲儿,所以心里的那点戒备也就散了。 她拆了首饰,略略想了想,说道:“前些时候,我听里正叔说,大伙儿凑了银子,想把村里两间闲着的破落房子翻盖一下,给孩子们做学堂。如今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过年了,请了先生开课了。不如明儿,咱们就买些笔墨纸砚跟启蒙用的书送过去。还有养老院那边开春要住人,虽说家具由村里出了,不过咱们倒也能准备些棉花跟粗布,回头让村里的婶子大娘缝成被褥,好让进养老院的老人用个舒坦。” “至于娘那,我总惦记着以前答应过她,让她穿金戴银的事儿。所以,我想着明儿一早,先去首饰铺子给娘买个簪子跟镯子......” 刘书来点了点头,听到她提镯子的事儿,忍不住笑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娘把她的陪嫁首饰都送过来了,娘那陪嫁都是顶顶好的,你直接选两样不就得了。我跟你说,遍着柳林镇的首饰铺子,可没一家的东西能敌得过娘送你的那些首饰好的。” 林宝茹闻言,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缺心眼,娘送来的就算再好,那也是娘送我的心意。我要是转手送了旁人,娘心里只怕会难受。” 俩人说了会儿话,林宝茹也就不防备着他了。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前几日闹的太狠了,一瞧见刘书来,她的后腰就隐隐有些疼。 直到梳洗完后,刘书来才拉着她一道躺下,顺便给她揉了揉腰,“上回是我没把持住,往后不会了。” 林宝茹:“......” 要是你说这话之前,先把那火热的目光收敛一些,许是更能让人相信。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觉得揉着后腰的手离了地方...... “这回我肯定轻点......”刘书来说完,也没给林宝茹拒绝的机会,直接就堵住了她的嘴。至于如何堵的......自然是不可说了。 于是,又是燃了半夜的红烛,一个辛勤耕耘乐此不疲,一个被折腾的腰酸腿软,便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说舒爽是舒爽了,可一睁眼看到满面红光精神奕奕的刘书来,林宝茹心里还是十分不忿。 她懊恼的拍了拍床榻,心道下回再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得手了。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她的老腰都要被折断了。 一想到昨夜他翻来覆去的折腾,花样百出偏口中还说着许多不知哪里学来的浪荡话,林宝茹的老脸就忍不住一红。 就他那副没见过女色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纨绔之首的觉悟!!! 这纨绔,怕是他自个封的吧...... 不过无论林宝茹心里如何吐槽的,反正刘书来是心满意足并且因着吃了甜头,越发卖力的自觉替自家黑心莲张罗起铺子里的事情来。 若说能让林宝茹欣慰的,大抵也就是这个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虽说日日看账本盘点指望不上他,可每每生意上遇到什么事情,他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解决。 而刘书来用人也是大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凡他交代出去的事情,极少再亲自盯着。不过饶是他不盯着,那些书生也好,管事儿也罢,此时也不敢再看轻了他。 倒不是说对刘书来突然生了什么敬意,而是铺子里的伙计跟管事儿,都清楚这位混不吝的大少爷身后,可还站着一个雷厉风行且处置人毫不手软的大少夫人呢。 先前刘家那些正经八百的亲戚,可不就是前车之鉴? 有了这个顾虑,谁还敢像前几年那样,为着些细枝末节的好处,蒙骗刘书来! 刘书来自个也清楚他们的心思,只是对于他来说,靠娘子跟靠娘亲,本来也不是什么丢脸事儿。他一不偷二不抢,便是狐假虎威,那靠的也是自个的本事不是? 转眼之间,可就到了大年。 与往年不同,今年大年刘家过得倒有些平淡。 毕竟林宝茹跟刘夫人,如今算是彻底惹下了刘家族长跟叔公。所以,以前总是摆在刘府的宴席,此时自然没人再来。 不过饶是这样,刘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失落的。 反倒是府上的下人都高兴了,以前府上年节相聚,下人们又累又担心,唯恐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刘家族里长辈的呵斥跟怒意。 而这次年节,府上放的烟花也好,还有吃的用的,夫人都让人往下赏了一份。而且就连赏钱,也比往年厚了一些。 这么一来,府上的下人可不就高兴的厉害?打早晨到傍晚,往正院儿去谢夫人恩典的人,都没断过。 加上刘书言因着喝了几个月的蜜膏,如今竟觉得通身舒畅,连着几日都不再咳嗽。 这也就是碍于大过年的请大夫不吉利,否则怕是刘夫人在发现自家幼子不咳嗽的当日,就要寻大夫上门了。 她心里惦记着幼子转好的事儿,又想起当初在寺庙里求的签文,说儿子久病亦能好转。心道,果然宝茹丫头就是自家的福星,这才不到一年,自家不成兴的儿子眼里就有了正经事,而久咳不愈的二儿子,眼下身体也转好了。 这种种情况,哪一件哪一桩不是说宝茹就是府上的贵人? 刘夫人现在可当真庆幸,当初在刘书来闹别扭没指望的时候,自个没外待了林宝茹。 所以说,这世间的一切美好,总是环环相扣的。 因着她的善意,让林宝茹生了感激,所以对于生意跟刘府的事情甚是上心。 加上她心里知道儿子的德行,所以时常觉得宝茹嫁给儿子是被亏欠了,不仅未曾刷过婆婆的厉害,还很疼惜这房儿媳妇。 就这样,种了善的种子,如今破土发芽,倒是让刘府得了善果。 刘夫人心里全是自家日子舒畅的事情,又哪里会在意刘家族亲上不上门? 左右,他们来了,也只会给她添堵。倒不如不来,自家人还能落个清净。 正月初二,该是回娘家的日子了。 以前刘书来对林宝茹还未上心的时候,回娘家尚且未曾让她落过脸面。如今,他满心思的全是这朵黑心莲,又哪里会在小事儿上让她不高兴? 所以,都没等林宝茹发话呢,刘书来自个就盘算着拉了半马车的年节礼。打到给王氏的绫罗绸缎,小到给采茹采荷跟小山专门打的虎头虎脑的银块,当真是用尽了心思。 林宝茹上马车的时候,险些被那半车厢的东西给惊着,直到跟刘书来挤着勉强坐在一处了,她才问道:“这......又是娘准备的?” 刘书来乐呵两声,“一半我准备的,一半是娘准备的。” 林宝茹眨了眨眼,“是不是太多了?” 之前虽然有过多的时候,可好歹那也是两趟就能拿下去的。更不至于挤的她连坐的地方都寻不到。 可今儿这半马车,却是实实在在的半马车,要是不知情的,怕是都要怀疑她们是在搬家呢。 刘书来搂住林宝茹的肩膀,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今年村里家家户户日子都好过了,要只拿几盒点心一些猪肉,怕是显不出咱们来。我这拿多点,也好让人瞧个清楚,就算大哥常年不在家,家里没顶梁柱,可娘跟妹子们也不是没人看顾的。” 更何况,就刘家族里那些嫁过闺女的亲戚,每年坐到一处了,还会炫耀攀比闺女跟女婿送的年节礼呢。光是这一点,他就猜到,大抵有闺女的户都是会这般。 所以在年节礼上,他可是牟足了劲儿要把一村子人都比下去的。也省的村里那些婆子汉子的,总惦记着自家黑心莲。说什么黑心莲配自个,是糟践了。 当然,这点小心思,他是不会让林宝茹知道的。 毕竟,上回听到被人惦记自家黑心莲,还是林家二房摆上梁酒的时候呢。这么久了,都记着,要让黑心莲知道了,估计得笑话自个。 桃溪村今年可谓是过了个富足年,这一进村,饶是还在马车上,就能闻到满村飘着的肉香味了。 往年的时候,别说林家二房这里,就是村里有壮劳力的人家,又有几乎能顿顿吃肉的? 街上跑着的半大孩子,远远瞧见刘府的马车,就招着手往林家二房那边传话去了。 家里闲着的大人听到动静,嗔笑着冲门外骂上一句兔崽子,不过手上包肉饺子的动作可是半点没慢下来。 本该是穷乡僻壤的村子,本该是最苦最难熬的冬日,却因着林家二房的作坊而过的舒坦惬意起来。 林宝茹隔着马车瞧着,好似有些人家的房子院子都翻新了。也有几户,把篱笆墙改成了青砖墙,瞧着倒是体面了许多。 原本一下雨下雪就泥泞的土路,眼下也十分平整,应该是里正叔带着人把路修过一遍的。 因着正月歇息,所以素来跟着赵屠户各村贩猪宰猪的林满仓也在家。相较于以前,他虽然壮了,可依旧是沉默寡言,甚少说话。 就算是帮着刘书来提年节礼,也是闷不吭声。 不过在喝了些酒水后,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刘书来要对自家妹子好些。 现在家里米面粮油都不缺,所以晌午饭张罗的自然丰盛。院子里有自家用粮食跟青菜喂养的土鸡土鸭,又有林满仓这个会屠宰的屠户,所以杀鸡宰鸭炖汤烧菜,王氏是半点没有马虎。 因着林老汉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了,所以过年的时候,王氏就让自家儿子把人接了过来。左右,二房院子大,屋子也多。 许是没有糟心事了,林老汉现在身体也略微见好,当然也只限于勉强能自理了。 不过王氏是个心软的,饶是先前再如何说狠话,此时瞧见他这般凄惨模样,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起来。 至于采茹跟采荷,也不是生分的,时常陪他说说话,也算让林老汉尝到了稍有的祖孙情。 看着乖巧孝顺的孙女,再想想当初日日说读书苦累,索要无度的林有志,林老汉当真是悔不当初。 要是早知道会如此,当初他宁可不求什么孙子。 不过现在瞧见二房娘几个过的好了,他心里还能略微安心一些。倘若真的因着自个,把老.二家逼的家破人亡,那怕是他现在都能恨死自己了。 也就是林老汉还不知,原身早就在绝望之下死去了,若他知道了,许是就没法再自我安慰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顾忌着林老汉的身体,加上几个小的都馋了林宝茹的手艺了。所以最后,林宝茹就用先前王氏腌的出了沙油的咸鸭蛋,做咸蛋肉丝粥。 这么一来,林老汉心里可不就越发后悔当初放任刘氏跟章氏欺负二房娘几个的事儿了? 若说他唯一庆幸的,大抵就是在自个还能做主的时候,按着自个意思分了家。没让老.二家,真的走投无路。 再有就是,在宝茹出嫁的时候,他把手中唯有的两亩地给她做了陪嫁。 这也算让他心里的愧疚,少上那么一点了。 有时候,林老汉真想寻了刘氏,看看她到底后不后悔! 初二过后,接下来就是走亲访友。 刘府同族的亲戚不少,虽说当初闹得不愉快,可到底没真的撕破脸。所以,刘书来跟林宝茹,还是没免了走上一遭。 不过他俩也不算真心,尤其是刘书来憋了一肚子坏水,那年节礼自然就有些随意了。反正丰厚是挺丰厚,但怕是族里那些人没人会喜欢。 毕竟刘府家大业大,一些铺子存些压箱底的货是常有的事儿。如今,刘书来这小气的,自然要物尽其用了。 当然,这些也不算什么事儿。 做人都是你做出一我做十五,你膈应了我,总不能不让我膈应你。当初刘家族里那些人,打着那些个冠冕堂皇的幌子,上门隔音他们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现在也算是自找的吧。 林宝茹对那些人也没什么好感,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便是有不对付不稀罕侄媳妇的,也没道理招呼了一大家子亲戚上门逼着人休妻! 更何况,在那些人眼里,怕是刘府的好处远比亲情重要得多。否则,他们又怎能做出那么多让人不齿的事情? 初五访友,林宝茹跟李玉凤约着出去玩。 第三百二十五章 而刘书来则早早被张勋盛跟陈嵘等一众狐朋狗友叫走了。 他原本是想着陪自家黑心莲的,只是林宝茹嫌他跟着,许多女儿间的话不好说,所以说什么也没乐意带上他。 再有就是打进了腊月,他一心扑在林宝茹身上,也的的确确没好生同陈嵘他们去寻过乐子了。所以想了想,他就没强求,同林宝茹交代了一句,就跟刘达去酒楼寻陈嵘他们了。 大过年的,柳林镇那些往日里被家里管着的纨绔混子,并着一些去了外县的,可都聚到了一块。 他们往日就没什么旁的喜好,也就是喜欢赌两把,喝喝小酒逗逗女子。若是兴致高了,就喝上一场花酒,风花雪月的玩乐一回。 所以眼下凑到一起,几人可不还是免不了斗鸡走.狗喝酒高歌? 酒场是换了一局又一局,斗鸡都玩了好几场,最后不知在谁的撺掇下,大伙儿又闹着去吃花酒。 说起吃花酒来,大家就不免调侃几句刘书来。 “刘大少也是个狠心肠的,之前画舫的头牌说发卖就发卖了,倒叫咱们好生可惜。” “可不,我一听说那事儿,心里可痒痒的厉害,要不是我爹娘管的紧,怕是都能跑到刘府去买人。” 他们嬉笑着揶揄,不过刘书来也不恼,嗤笑道:“这话说的,这不是不知道你有那心思么,要早知道,我还能不打包给你送上门去?” 这话一说,大伙儿就跟着笑起来。 他们倒不是什么别有用心,毕竟惯是在风月场上混迹的,什么样的女人能招惹,什么样的是麻烦,都不用旁人说。 就胡媚儿那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便是他们因着她的美色发了心软领回家,也只会让家宅不宁。 几人说了几句话,可就又吆五喝六的闹着去春香楼喝酒瞧乐子去了。 之前刘书来是恼了春香楼的心思,不过一来事情过了许久了,二来大伙儿正乐呵呢,总不能扫兴。再者,若说吃花酒瞧歌舞的地儿,镇上也就春香楼还拿得出手。 想到这些,他就没再绷着,自然是跟着一道去了。 像这种时候,春香楼除了这群纨绔子弟还真没什么人来。不过也是因着这样,春香楼里的姑娘才会使出浑身解数,好趁着这富家少爷高兴的时候,哄了人给自个赎身。 莫说是那些声音娇媚动作惹人遐想的女子,就连台上的歌舞,都比往常时候好看一些。 水灵灵的姑娘声音甜到发腻,寻找个对眼的少爷,就端着酒杯依偎过去,喝酒调笑风光要多旖旎就有多旖旎。 要说这里头谁不同,大抵就是刘书来身边了,虽说也有美人儿给倒酒,可哪个也不敢往近了凑。 都是一个地方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还没听说过刘家大少爷把一掷千金得来的画舫花魁,转手倒卖出去的事儿啊! 多少富商趋之若鹜的花魁娘子尚且如此,要是她们,怕是下场得更惨。 虽说有忧心忡忡,唯恐惹了刘书来恼怒的人。 要说以前还有不开眼的,想要巴上刘书来继而过上好日子的话。那经有胡媚儿一事儿,柳林镇多少风月场上的女人都认清了现实。 这人招惹不得...... 什么怜香惜玉,他是半点不在意的! 于是,热热闹闹的春香楼,就出现了这般古怪的情况。 旁人哪里没人环绕,你侬我侬,歌姬姑娘娇滴滴的说着娇俏话。可刘书来这厢,却只有苦大仇深的女子,一脸警惕的帮他倒酒。 莫说调笑,就是劝酒都没有...... 刘书来也不在意这些,这管嗑着瓜子吃着果子,瞧台上那细腰长腿的舞姬跳舞。看到高兴的地儿,他还不吝啬的拍拍手,甚至让刘达给些打赏。 这般清心寡欲......却不见余下的那些狐朋狗友觉得不对劲。 大伙儿都是一道玩熟了的,哪个不清楚刘家大少要真跟花楼里的女子玩做一处,多半也是让人在台上摆赌桌儿的时候。 余下的时候,他顶了天也就是嘴上调、戏一下,瞧着人脸红觉得有趣就停。 要么就是,这厮去赌场上玩久了,困乏的厉害,才会寻了春香楼姑娘不知的软乎的房间补上一觉。 若是什么时候他真跟大伙儿一样,搂着姑娘让人服侍,那才会惊掉大伙儿的大牙呢。 月色下沉,风月场的歌舞也渐渐歇了,呼朋唤友喝酒买醉的人渐渐散去,刘书来一群人也三三两两的带着醉意被各自的小厮随从带走。 刘书来今日是喝了个痛快,一高兴还忍不住哼上一曲十...八...摸。 刘达瞧着自家少爷醉的厉害,心里也是慌的一逼。尤其是眼看着自家少爷目光不善的瞧向自个,他下意识的就想起,当初少爷喝醉了,逼着春香楼姑娘跟他赌骰子的事儿。 当时,可是把人家姑娘,赢的连件外衣都没有了! “大少爷,你别这么看着我......咱们赶紧回去吧,大少夫人还在家里等着你呢!”刘达哆哆嗦嗦说道。 刘书来哼了一声,有些不满的从他脸上把目光收回来。 回到府上,刘达是半点不敢停歇的就把人送去了东跨院。 顺带着,他还讨好的同自家少夫人解释了一番,“少爷今日跟陈三少他们喝了许多场酒,那会儿虽然去了春香楼,可却没让女子近身。” 林宝茹挑眉,打量了几眼委委屈屈看着自个的刘书来,见他衣裳跟脖子上没有什么不妥,就相信了刘达的话。 这醉酒的人最是没道理可讲的,尤其是刘书来这样的,一喝醉就小孩子气的,更是如此。 他见林宝茹不搭理自个,就踉踉跄跄的凑上去,把头抵在林宝茹的脖颈处,委屈道:“我去春香楼,都没人搭理我。喝酒都不伺候着......” 林宝茹扶住他,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还想怎的,难不成左拥右抱?” 刘书来打了个酒嗝,亲了亲她的脸颊,欢喜道:“那不行,我只抱我家娘子。”说着,他又打了个嗝,睁着眼亮晶晶的瞧着林宝茹,“我家娘子啊,就是一朵黑心莲,手起碗落就能把坏人的脑袋开瓢。” “我就没见过那样的女人......”刘书来歪头,戳了戳林宝茹的脑袋,又凑近了一些,吐着酒气问道,“你肯定也没见过。” 林宝茹:...... 呵呵呵,黑心莲,当初自个问他给自个起了什么外号,他竟还好意思信誓旦旦的说他不是那种人! 林宝茹危险的瞅着喋喋不休的人,却见他忽然睁眼目光澄澈又得意的说道:“我家娘子......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女人。” 林宝茹心思一动,放缓了神情问道:“那你喜欢她?” 这话一出,刘书来就跟看傻子一样的瞧着她,“当然喜欢了!傻子才不喜欢她!” 说完,他又嘿嘿一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咧嘴嘟囔道:“我跟你说,我知道她的秘密......” 林宝茹心里一滞,抿了抿唇犹豫道:“什么秘密?” 刘书来摇摇头,“我娘子的秘密,当然只能我自己知道了。” 他知道自家黑心莲的秘密,就比如黑心莲肯定不是那个林家二房的黄毛丫头,比如说她是哪里的精怪夺舍来的。 林家的黄毛丫头,不认识字,可是自家黑心莲却认识,还知道帐中香。 林家的黄毛丫头该是唯唯诺诺的,别说把人脑袋打开花了,就是在老林家喝口热水都战战兢兢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林有志那般轻贱。 可是自家黑心莲,牙尖嘴利,谁都不怕。 林家黄毛丫头,不可能会做生意,不可能面不改色的谈生意,更不可能有这般眼界跟心性。 可是自家黑心莲有,她不一样,她不像是旁的女子以夫为天。 刘书来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许是很早的时候,可是他不在意。 而且就算黑心莲不说,他也清楚,她心底里是个刚烈的。若自个真与旁的女子有染,她大抵就真会转脸不认人。 不过无所谓,反正自个也只想寻个合心意的娘子,好生过一辈子。 他爹一辈子不纳妾,所以他娘再难的时候,都是幸福的。 而他就算胡闹惯了,也不会纳妾来给自家娘子添堵。 虽说就算这娘子不是黑心莲,他也不会纳妾。可如今她就是她,那自己守着她一个人一辈子,就更加心甘情愿了。 大抵是真的醉的厉害,所以刘书来没再多说什么,就搂着自家黑心莲睡着了。 倒是林宝茹,此时心里波澜不定。她困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思绪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这个人...... 正当林宝茹心里惊疑不定的时候,小花带了两个下人进屋,“少夫人,要给大少爷擦洗吗?” 林宝茹回神,瞧见安稳下来的刘书来,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把水盆跟布巾放下吧,我给大少爷收拾就行。” 直到下人退下去,她才戳了戳睡的人事不知的刘书来,无奈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就知道!” 顿了顿,她又笑道:“其实你知道也好,若你真知道了,那总归喜欢的不是这张皮囊。” 外面寒风冷冽,屋里此时却是一片安静。烛火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微微的声响,也驱散了夜里的阴暗。 收拾好后的林宝茹,缓缓躺倒刘书来身边,片刻后她又慢慢贴近他一些,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轻笑道:“我今天很高兴。” 若他真知道了自个是穿越来的,却半点不介意,那她总归不用再是一个人承受这件事了。 渐渐睡着的林宝茹,好似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踏实过一般。 第三百二十六章 整个冬日,刘书来再没像之前那般潇洒过了。 也不是林宝茹管束着他,而是他每每松散想要丢开生意上的事儿,自家黑心莲都会在书房里帮上大半日。 若是遇上忙的时候,许是要看着账本熬上大半夜。 也不知怎的,以前并不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对,可如今他瞧见神情憔悴的林宝茹,心里总难受的紧。 这么一来,他可不就变着法的帮着林宝茹解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物。 而林宝茹看着他明明不乐意,可最后还是勉勉强强的办事儿,几遭下来,当然就发现了端倪。于是,越发与刘书来熟悉的她,再给他指派起活计来,可就毫不手软了。 刚开始,刘夫人还满心担忧,唯恐家里好不容易被自家儿媳妇支撑起来的家业,再败在刘书来身上。若不是林宝茹劝说着,只怕她都要越过宝茹,再料理一番自家那不成事的儿子了。 但是她是有心敲打儿子,可因着年后刘家要在附近三个州府同时开作坊跟铺子,从招人到签契约都要盯着。所以,接连十来天,刘书来都在外忙着。 至于她要提醒林宝茹,那就跟摸不着人了。也不知自家那儿子是个什么意思,明明是去干正事儿,偏生还要把儿媳妇拐带出去。 也亏得桃溪村跟刘府这边,所有的生意跟买卖都是有章可循的,否则那俩人甩手一走,怕是作坊跟铺子都要生乱子了。 其实依着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如今的名气,想要上门求活计的人,多不可数。 不过因着作坊要求苛刻,所以几番筛选下来,十之八、九的人都连作坊的门槛都没摸着。也正是因此,被挑选进作坊跟铺子的人,就越发谨慎起来,唯恐做错了事儿让东家把自个赶走。 尤其是再听管事儿的,说了林家作坊个刘家铺子所给的工钱跟好处后,大伙儿越发不敢大意。便是负责打扫的几人,每日里都尽心尽力,别说虫蚁脏污,就算只是滴落在地上的水渍,他们都会擦的干干净净。 虽说一开始,新挑选来的人都不太熟悉东家交代的那些活。不过能被层层筛选后留下的,自然没有愚笨的,由着打桃溪村调来的几个老巴人教导几日后,她们也就能顺利上手了。 这一点上,林宝茹并没有操心。她心里的确有老带新的想法,可还没安排呢,刘书来那边已经让几个老巴人分别带起了负责晾晒、负责压榨跟负责包装的几队新人。 这样老带新的效率倒是极高,才到三月初,打桃溪村来的几个大娘婶子,就能彻底撒开对那几个作坊工人的管束了。 除此之外,因着林宝茹把制香归入作坊,且把产品依功效分了系列,所以原本只是简单区别了生产线的作坊,统一做了调整跟改造。 现在她手里不差银子,且刘书来对她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全不反驳。如此一来,她往改造作坊上砸起银子来,自然毫不手软。 砸到最后,就连跟着她一道查看各处生意的吴掌柜子跟刘管家,心头都有些发颤了。 不过好在那银子砸出的成效也是极好的,以前一日生产百块养颜皂,五十瓶养颜露。如今因着作坊改造,一日生产出的数量,竟比寻常时候多了一倍。 这么一来,吴掌柜子跟刘管家,可不就越发信服起林宝茹的眼界来。 忙完了作坊改造的事儿后,林宝茹可算是能歇下来了。 虽说一些体力活全不用她上手,可有些细微之处,她得盯着工匠去做。所以,纵然没像当初在桃溪村一样亲力亲为,她依旧不觉得清闲。 这不,好不容易早早回了住处的林宝茹,已经累的连银子都不想数了。 “少夫人,大少爷晌午的时候交代厨房准备了热水,您要不要泡一泡解解乏?”小花瞧着自家少夫人神情疲惫,有些心疼。 自打跟在了少夫人身边,她的日子越发的滋润了。少夫人本来就不是喜欢让人伺候的性子,加上为人和善,所以许多时候瞧着她,就跟瞧着孩子一般。 这么相处久了,她看着自家少夫人,自然就更亲昵了。 林宝茹瞧了瞧身上的衣裙,上头还沾染了些打木匠哪里沾染的木屑,看起来也当真该好生清理一番了。 这宅子是刘书来来到云州城后新置办的,听说以前是一户官家夫人的私宅。虽说算不上雕梁画栋华丽富贵,可也相当精致,就像林宝茹这般对享乐并不太上心的人,都十分喜欢盥洗室里专门用白玉石砌成的汤池。 夜深露中,初春的夜里到底还有些寒凉。为防着受寒,在林宝茹让人抬热水过来之前,小花还特地让人先烧起了火笼。 林宝茹见她想的周到,不由调笑道:“头一回见得时候,你连行礼都行不周全,说话办事也是一副孩子气。没想到,还不到一年呢,这都有刘府大丫鬟的模样了。” 小花咧嘴笑道:“那是少夫人教的好。” 要说自个对少夫人开始亲近起来,好像还是当初李家姑婆指着少夫人咒骂那回。那时候,府上好几个下人都不敢听少夫人的,唯有她一根肠子的依着少夫人的意思,把人揍了。 后来因着那事儿,大少爷给了她打赏,还给她涨了月钱。 打那以后,她再伺候少夫人的时候,就越发用心了。当然,要比整个八经跟着夫人的大丫鬟是比不得的,可是要比后来的,她觉得少夫人还是会更喜欢自个的。 林宝茹同她说了几句话,就想起问刘书来来,“大少爷这几日忙着什么呢?怎的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 小花歪头想了想,“昨儿个听刘达说,大少爷这几天忙着打点衙门的路子呢,估计今儿又请了那位官差去吃酒了。” 林宝茹点了点头,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舒服的喟叹一声。 果然,当初刘书来只一心想着坐享其成的做纨绔,是有道理的。毕竟,在外奔波应酬,哪里有清闲享受来的舒坦? 盥洗室内氤氲温暖,加上此时夜深,可不就十分容易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刘书来带着些许酒气回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沐浴图。 本来还心情还有些不愉的人,眼下瞧着没有再防备着他扑上去的林宝茹,眼神腾然就带上了几分高兴。 他对着想要叫醒林宝茹的小花摆了摆手,“别吵醒娘子,待会儿我抱她回屋睡。” 小花看了看自家一本正经的大少爷,又瞅了瞅迷迷糊糊的少夫人,想到常日里少夫人若睡不足觉被吵醒,时常会觉得难受。所以,她就当真没吭声,只静悄悄的出了屋子。 哎,大少爷对少夫人真好,什么事儿都替少夫人考虑。 揣着这般感慨的小花,在屋外等了一会儿,见里头没招呼人伺候,这才欢欢喜喜的寻了刘达躲在柱子边上说起了闲话。 屋里的刘书来,取了布巾给林宝茹擦了擦头发,只是擦着擦着那眼神可就有些不对劲了。 林宝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个身上乱动,模模糊糊睁开眼,却正对上一个火.热的目光...... “不......呜......”林宝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刘书来轻车熟路的堵了嘴。 别看刘书来素来是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可许正是他平常跑腾的厉害,以至于身材半点不似弱鸡。 林宝茹只觉得自个被撞的七零八落,可相比于她的无力,刘书来却是精神极好。莫说她咿咿呀呀细碎的声响,便是手指无意中碰到他硬.邦.邦的身体,都能让那人兴奋许久...... 这般闹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林宝茹实在是乏的受不了了,才又哭又闹的憋足了劲儿踢腾了几脚。 刘书来眼看着她当真恼了,再不敢动,只能搂着人小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往后我轻一点就是了......” 林宝茹强撑着力气,瞪着有些红肿的眼睛看他,“我要睡觉,你不许再那什么!” 刘书来怕自个作的狠了,惹的她往后更戒备自个,只能连连应声。顺带着,还伸手抓了被子给人盖上,轻声保证道:“不了不了,赶紧睡吧。” 只是就算是哄着林宝茹睡觉,他的手还是没忍住在她肩头摩挲了两下。 哎,真是造孽哦,也不知自家黑心莲到底用了什么香,竟让自个一见她就有些把持不住! 第二日一早,林宝茹一醒来,就感到浑身就跟别碾碎了一样,又疼又累。 她撩开被子,瞧了瞧自个身上的青青红红,抽了一口冷气。这刘书来当真是个莽的,下回要是再这样,就甭想再上.床睡了。 这厢林宝茹心里是把刘书来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那边刚联系上几家与西域有往来的客商的刘书来,却是春风满脸得意的很。 他想要把生意做去西域,倒不是为旁的,只是听闻西域的葡.萄美酒极好,滋味要远比中原的甜美一些。 更重要的是,听说那葡.萄酒,最适宜于女子饮。 刘书来摸了摸下巴,想起自打李家醉酒以后,自家黑心莲说什么也不肯再碰那果酒,心里就觉得有些遗憾。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自家黑心莲喝醉的模样呢。 上回是自个经验不足,若是再让黑心莲醉一回,他铁定好好地里里外外让她把流、氓耍个透彻。 于是,刘书来就惦记起了葡.萄酒的事儿...... 当然,这点心思不足与外人道的。毕竟,他现在可端着浪子回头,担起家业的谱儿呢,就算真有些小心思,那也不能认不是? 第三百二十七章 自打作坊跟铺子开到州城,林宝茹跟刘书来的应酬也就多了起来。 对于一些想要寻了门路与作坊合作的商户,林宝茹还能让吴掌柜出面。可州府那些数得上名号的商行女眷相邀,她却是不能次次都躲开的。 一来是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根基尚浅,二来她们做生意,总不能闭门造车。尤其是州城商会的一些聚会,哪怕能由刘书来出面,可她这位当家少夫人也是不好推辞的。 不过这样也好,州城大户人家多,平日里没事儿攀比的也多。 所以,但凡聚会的时候,林宝茹露出作坊新出养颜用品,就能惹得许多夫人争相抢购。 再加上前些时候,桃溪村那边按着她的意思倒腾出了眉笔与睫毛膏,这使得她在云州城富贵人家女眷圈里,名声大燥。 饶是有些瞧不上她铺子里东西的妇人,碍着如今刘府的名声,也没谁会堂而皇之的刁难她。 不过虽说没人当面为难过她,可背地里却总会诟病她的出身。甚至几位端着大的夫人,听到有人宣扬林家作坊的物件,还会讥笑几句,说人家没见过世面,竟把个山野村姑拿出来糊弄人的东西当做宝贝。 只是这话传来传去,最后却不知怎么变了味儿。 刘家大少夫人的确是山野出身,听闻还是自幼干惯了粗重活计的,那身段跟皮肤早就跟老妪一般了。可现在她们瞧着这位大少夫人,面容清秀,肌肤雪白细腻,言谈之间极为自信大方,半点没有受过磋磨的模样。 若不是她所用的养颜物件当真奇效,怕是做不到段段时日,就能让一个黑黝黝的乡下丫头改头换面的。 听闻,为着她,那惯是流连青楼画舫的刘家大少,都改邪归正了。甚至,就为着讨她的欢心,刘大少连还未曾卖身的花魁娘子都能说发卖就发卖。 这话一传,就算面上附和那几位瞧不上林宝茹的夫人讥笑的人,暗地里都开始想着办法的去订购刘家铺子的胭脂水粉跟洗面物件了。 毕竟,相较于嘴上得些便宜,她们更想要让自己貌美。更想在旁人还不知时,夺人目光让人艳慕。 这些林宝茹心里清楚的很,要不然前世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说,素来只有女人孩子跟老人的钱好挣呢。 女人爱美是天性,便是家境稍差的妇人,也会希望在有限的能力里,让自己身心愉悦。 所以,虽说她会参加各种小聚,可实际上行的却是宣扬自家产品的事儿。 而刘书来那边,瞧着刘管家送来的消息,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么着,往后再有人说娘子哪里不好,就只管让下头人走这种转移话题的路子。总之,最后得让大家觉得,我家娘子美若天仙,我家娘子无可诟病!” 就算还有人嚼舌根,那也得是打心底里羡慕自家黑心莲。 刘管家目露赞赏的看着自家大少爷,以前总觉得大少爷不学无术,是个担不起事儿的。 甚至先前几天,他跟着大少爷出去谈生意,都生怕大少爷闹出笑话来。 却没想到,平时只顾享乐的人,做起正事儿来竟然半点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且大少爷以前本来就时常在市井间混迹,所以对于买田产开作坊的事情,想的十分仔细周到。 要不是他亲眼看到,只怕都不会相信自家大少爷竟还有那等本事。 不过他的想法,刘书来是混不在意的。 说实话,连他自个,都不知道自个能坚持多久。如今这般殷勤,说白了,不过是想讨黑心莲的欢心罢了。 要是以后黑心莲不吃自个这一套了,估计他就又要做甩手掌柜了。 毕竟,忙了好几日的刘书来,可是半点没感觉当家做主有什么好的。跟以前那种吆五喝六吃喝玩乐的日子相比,现在他除了操心费力,真真是半点好处都没得到。 刘书来心里嘀咕几句,就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账本,觉得实在有些看不进去,才啧啧两声道,“说起来,你说就这一堆蝌蚪似得玩意儿,怎的就能让她那般喜欢!” 看的入神了,时常连他都忽略呢。 刘管家笑道:“少夫人天生便是做生意的料子,且咱们府上的许多产业,都是因着她有了起色。所以我猜想,大少夫人对这些账本,大抵就如同对待孩子一般,自然比旁人更上心。” 刘书来对这话不可置否,只是那眼神却有些诡异了。 孩子吗? 也不知道黑心莲喜不喜欢孩子,要说当孩子看,那这些账本哪里抵得上自个生养的啊! 刘书来想着想着,面上就带了几分高兴,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来他还得加把劲,总得让自家黑心莲得偿所愿。 只是还没等他丢开手上的事儿回去身体力行呢,府城首富叶家老爷,就让人递了帖子过来。话说的十分简洁,就是想结识一下刘书来,顺便谈一桩买卖。 云州城首富,富甲一方。 若说刘府在柳林镇有些名声的话,那叶家便是在州城跺跺脚,都能让柳林镇震上半日的。 可以这么说,放在以前,许是叶家压根不可能瞧得上刘府。更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动向刘府伸出橄榄枝。 不过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帖子,刘书来虽然惊讶,却不至于多惊喜。 他这人素来不安常理思考,所以在接到叶家的邀请后,第一反应是挑眉嫌弃。 什么时候来不行,非得在自个想回家跟黑心莲造小黑心莲的时候,真真是恼人的很。 只是他心里再怎么犯嘀咕,这会儿都不敢当着刘掌柜的面儿把帖子随意丢开。 他可清楚着呢,这刘管家瞧着是跟自个亲近,可实际上信服的却是自家黑心莲。但凡自个把叶家抛开,转头他就能捶胸顿足添油加醋的同黑心莲去告状! 于是,还有些墨迹的刘书来,只能毫不走心的让人准别了礼物去了叶家。 叶家不愧是大户人家,那宅子甚是精美,亭台楼阁,各台水榭,抄手游廊,曲曲折折之间更有许多景色。 若说他在州城置办的那宅子还算宽敞的话,那叶家的这宅院,就能称得上是豪华考究了。 不过就算如此,刘书来也未曾露怯,反倒想着回头问一问林宝茹,看她喜不喜欢这样的宅子。听说大户人家的宅院,常会寻南方的匠人修建,一步一景甚是悦人。 要是自家黑心莲也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那他们也能买一处让人慢慢建着...... 只是刘书来这份好心情,大抵就维持到见了叶老爷就戛然而止了。 不为旁的,因为他在叶老爷身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纵然他心里犯嘀咕,可面上却半点不显,只笑着拱手同叶老爷行礼,随后说道:“晚辈初来云州城做生意,本来该先拜见叶老爷,奈何前头事情太多,就耽搁了。却没想到叶老爷亲自送了帖子来,倒是让晚辈受宠若惊。” 叶老爷闻言,连忙叫人坐下。 待到下人上了待客的茶水果盘后,他才转头对着身边的女人朗声笑道:“看来传言有误,我瞧着刘家大少仪表堂堂,哪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之人啊!先前媚儿提说刘家少爷是个好的,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果然如媚儿所言,流言不可轻信啊。” 说完,他看向刘书来感慨道:“我今日寻你来,也不同你说虚的。一来是媚儿说与你是旧相识,听闻你与少夫人来州城做生意,就想与你们叙一番旧。” 言罢,他也没追问胡媚儿跟刘书来到底是什么旧相识,就将话题转向了这个事儿上,“二来,近日里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风头甚盛,且我也让人瞧过那些霜霜露露的,与市井寻常女子所用之物相比,是极好的。所以,我就想着与刘大少结个交情,看看你我两家是否能合作一回。” 最初的时候,他对突然兴起的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的确没有上半点心思。否则也不会等到对方在州城立稳了脚跟,才堪堪与他见面。 只是对着刘家铺子在州城开张,州城许多风向都变了。别说是刘家铺子,就是与林家作坊有合作的一些胭脂水粉铺,都成了本州许多大户人家眼里的香饽饽,就连他府上的老妻跟已然出嫁为人母的长女,为着那些瓶瓶罐罐的霜露都能与人争上一番。 而且近日里,他发现府上女眷的丝绸衣料过水之后,依旧鲜亮柔软,且香味能维持许久。相较于熏香,这种香味更让人心旷神怡。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当是自个后院的女子,为着争宠寻了心手段熏香。可时间久了,他才发现并非如此。 一问之下,他才知道,现在但凡家中有些家底的人家,府上所用的皂块全部都换做了林家作坊特制的皂液。 而后,他特地让人查了查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的底细。得知那些东西,如今不仅仅在州城跟各个县镇受人哄抢,甚至在京城那般权贵聚集之地,都得了一席之地。 这么一来,他可不就嗅到其中巨大的利益? 可以说,哪怕现在自个插手有些晚了,可只要能合作,他依旧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好处。 他经商三十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但凡林家作坊出品的东西,刚上货架就能被抢购一空这样的事情。 不,严格来说,能有机会上货架的,都算不上是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最好的东西...... 毕竟,真正的好东西,无论是养颜露也好,护肤水也罢,还未产出就早早被一些有门路的人家预定下了。 刘书来对于叶家老爷口中的旧交情半点都没在意,只是与云州城首富合作的事情,他却是十分动心的。 虽说他们如今有萧家的路子,可只靠那一家,到底风险太大,且局限性太多。 若是跟叶家谈成买卖,许是会分薄自家的利润,可长久来看是值当的。 刘书来以前虽然没把心思放在生意上过,但也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况且,之前自家作坊跟铺子有什么事儿,林宝茹从来不瞒着刘书来。就是她们当初跟萧家合作的心思跟考量,林宝茹都有同他念叨过。 而现在的情况,与当初也没什么不同。 无论是因着叶家的路子而增加销量,还是借着叶家的名头扩大自家的影响,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好事儿。 刘书来看着叶老爷,心里暗暗思量叶老爷在这场生意里,到底想要得到多少! 不过相较于曾为皇商的萧家,叶家多少还有些不够看,所以刘书来心里的底线,大抵就是如给萧家那般让出半分利来给叶老爷。 叶老爷并未在那半分利上纠.缠许久,所以这门生意谈的倒很是顺利。 有萧家的前例在,刘书来也没多费口舌,只照猫画虎的同叶家定下了往后代销的契约。 生意谈妥后,叶老爷少补了摆宴招待刘书来。 然而刘书来瞧着隐隐看过来的胡媚儿,心里有些厌烦,只推辞自家娘子还等着自个,所以并未多留。 这番推辞,惹得叶老爷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打趣了他一番。 可刘书来不知道的,却是在他离开的时候,一直温声细语伺候着叶家老爷的胡媚儿,神情瞬间狰狞起来。要不是顾忌着桌上还有人在,只怕她都要发作一番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且不论胡媚儿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以至于竟主动把刘书来引荐给叶老爷。只说自打两家合作后,作坊跟铺子的生意再度成了传奇。 甚至,在本州经营多年地位早已根深蒂固的一些胭脂店,此时也不敢小觑这突然打小镇上出来的作坊跟铺子。 有一些眼光毒辣的,在瞧出刘家胭脂铺所售之物的端倪后,都有意与其交好。 尤其是,林家作坊也好,刘家铺子也罢,从开设到如今生意遍布各地的过程,压根就没做过隐瞒。自然,旁人打探起来,也很是容易了。 于是,不出三五日呢,镇上多少商户都知道了,这林家作坊开设竟刚刚到一年。至于刘家胭脂铺,原本就是个入不敷出的累赘,可却因着林家作坊的几样物件,就起死回生了。 再加上刘书来让人往外宣扬的各种故事跟传奇经历,无论是为着“花容月貌”还是为着“忠贞不渝”,都有女子前赴后继的前来买单。 哪怕刘家胭脂铺的根基,眼下还抵不过本地的一些老店,可却也在极短的时间拥有了大批用户。最起码,就算是在几家老店的阻挠跟降价威胁下,刘家胭脂铺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 且因着当初林宝茹贵在精而不在多的做法下,林家作坊也好刘家铺子也罢,一应胭脂水粉霜露粉黛,半点没有因着外面的情形而自折价钱。 而另一边,叶家的生意多是在本州城,且因着经营多年,与各府跟各贵人乃至军营官场的关系,都十分稳固。 所以,林家作坊的东西一入叶家铺子,直接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本来就被追捧的东西,此时身价倍增。且因着叶家的背书,让更多持观望跟不屑态度的人,开始接纳这小作坊之物。 至于桃溪村那边,现下最热闹的就该是养老院了。上边有官府的看重,加上林宝茹跟王氏都不是小气的,添置起养老院的物件并不抠抠唆唆,所以这地方开设不过三个月,就已经办的如火如荼了。 不光是柳林镇一些孤寡老人,就是附近十里八乡的许多老人,不愿意在子侄手中受气的,也都住进了养老院。 当然,这养老院并非是全然的慈善,毕竟它日后需得自己运作自负盈亏。所以,在旁处的老人来之前,需得寻个保人做担保,且那保人需是当村颇有威望口风极好的才作数。 这么一来,就先断了一些想要浑水摸鱼人家的念想。 县令大人见那模式极好,转头就递了折子给州府,为林宝茹讨个奖赏。另外,他也有意在本县推广养老院的事情,自然原有的慈善堂,也会依着那模式改革。 一来,那般运作,能保证慈善堂之类的地上,不会因着常年投入而拖累了主家。虽说有亏损,可那些家中有些财物田地的孤寡幼儿,也能填补了这些亏损。 这么一来,林宝茹这位刘家大少夫人,再度在知府大人跟前挂了名号。 当然,这些事儿传到林宝茹耳中的时候,她也只是一笑了之罢了。 直到州府派了衙役前来送上“大善之商”的牌匾,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的举动,给自个添了怎样的福运。 刚入四月,叶家老爷五十岁生辰宴,州城的商行与有些名望的人都得了请帖。 自然,与叶家有了生意往来的刘书来跟林宝茹,自然在受邀之列。 不过相较于旁人得了首富邀请而心生欢喜,刘书来的脸色却并不算好。 若是可以,他甚至都不乐意带着自家黑心莲去叶家。毕竟,他可还没往,叶家还有个不知生了什么心思的胡媚儿呢。 他倒不怕胡媚儿作妖,就是怕自家黑心莲瞧见那人了,心里膈应的慌。 现在的刘书来,还没发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容不得旁人挑衅林宝茹了。 又或者说,打一开始的时候,他虽然嫌弃林宝茹,可却也容不得别人为难半点林宝茹。就像当初刘家族人上门的时候,明明在当时,那些人的心思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可察觉到她们轻贱林宝茹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愤怒。 早早就拾掇好自个,就等自家娘子的刘书来,一边看着林宝茹自个涂涂抹抹的上妆,一边琢磨该怎么交代这事儿。 当时从叶家回来的时候,他心里厌烦,本来也想同林宝茹说道说道胡媚儿的事儿。可一见着自家黑心莲,心里头的那股子郁气就倏的一下不见了,反倒是瞧着刚沐浴出来的人,心里激动的厉害。 于是,事儿没说成,他就想法设法的先把秀色可餐的林宝茹拐到了床榻上。 之后自然是一番深切交流,等到餍足之后,他就把胡媚儿那人抛到了脑后。 现在可好,真该说了,他又怕自家黑心莲再给翻旧账。 毕竟,先前那丫的因着吃醋,可是连做异性兄妹的鬼话都说出来了。 林宝茹描完眉毛,斜眼挑眉看向刘书来,“今儿这是怎么了,转性了,大半天都不吭个声。” 刘书来眨了眨眼,赶忙说道:“还不是娘子太好看了,我都看迷了。” 林宝茹冲他翻了个白眼,前头还说这人浪子回头稳重了许多,却没想到还是这般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不过瞧着他看着自己满目惊艳的模样,林宝茹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些满足的。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也不只是一句酸话。虽说心里欢喜,可她还是故意啧啧两声揭短道:“也不知是谁说的,瞧不上我这样的黄毛丫头!对了,还说你惯是不靠谱的,今日花楼买醉,明日赌场欠钱,不值得我依靠终身。”说到这里,她就微微停顿片刻,佯装思索般的说道,“好像那人还说要给我牵线搭桥,想让我同张家少爷一处......” 刘书来被这番话怼的噎了一下,这话还真是他说的。 不过今时不同往时,那个时候,他不是不乐意这门盲婚哑嫁的亲事么。 而且他好歹是刘府的大少爷,娶的还是个瞧着干干瘪瘪豆芽菜一样,可内里是心狠手辣揍起人来毫不手软的丫头。那他能喜欢才怪! 也就是相处久了,他才发现什么青楼画舫,什么懂情知趣,都比不上林宝茹。 哪怕她不温婉,不贤惠,也不够温柔。可刘书来就是觉得,这人是不一样的,是自个甘心护着的。 这大抵就是那些酸书生话本里所写的,只有遇见她了,才知道自个压根就不喜欢什么眉目如画双眸含情的绝色女子。 他就喜欢这个,能瞧见自个好,且丝毫不觉得嫁给旁人眼中的胡作非为的纨绔是如何丢脸的人。 刘书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宝茹,半晌才压下心头涌起的爱意。 他故作无赖模样,两手一摊,眼里带笑道:“怪那人眼拙,没瞧出娘子的好来。不过亏得他眼拙,要不然我可就没机会了。” 至于那人是谁,反正他是不会承认的。 林宝茹素来拿他没办法,更何况如今俩人关系亲密了许多,若真埋汰起来,许是又要惹了那人不讲理的封她的嘴。 她一边想,还一边撇了一眼铜镜里的自个,心道这唇脂的颜色是作坊新调制的,甚至好看。若是让他亲坏了,还真怪可惜的。 于是,林宝茹也没揪着他不放,反倒问起了自家与叶家生意上的事儿。 当时去叶家谈生意,她没跟着。确切的说,自打刘书来开始做正事儿了,她都尽可能的把劳心劳力的事情丢给他去管。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困,近些日子,她总是觉得自个疲倦的厉害,怎么睡都睡不醒似得。这样一来,她可不就更想躲个清闲了? 好在这些事情,刘书来处理的都极好。且跟各家商户商贩,还有根基深厚人家合作的事情,全都有章可循,所以林宝茹也没担心过他谈生意会出什么岔子。 再者,但凡他因着生意出门办事,身边总有刘管家跟着。要是真遇上棘手的情况,刘管家自也会同她讲的。 刘书来见她没再埋汰自个,且眉目见都带着轻快,眼底也跟着荡出些笑意。 以前只觉得陈老三他们说些哄女子的话太过肉麻,那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自个绝不会对个女人说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可现在他却总觉得,自个当时学的少了。 俩人说了会话,就一同往叶家去了。 叶家到底是大户,便是刘书来挑选礼物不走心,可面上也要过得去。 自从得了叶家的请帖后,加上叶家老爷子喜好古玩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就算做做样子,刘书来都要选个能投其所好的做。 也亏得他身边狐朋狗友不少,便是他家没什么有底蕴的东西,可张老二跟陈老三愣是给他淘摸了一套极品黄花梨福禄寿三多刻件。瞧着是不如其他大户所赠东西贵重,可这寓意却是极好的。 总之,落在外人眼里,总不会说他随意就是了。 叶家这边,管家带着一干下人在门口招待。瞧见刘府的马车来了,管家倒也没轻慢,赶忙差人上前照顾着。 不为旁的,身为老爷倚重的管家,他哪能瞧不出自家老爷对于刘家往来的看重?否则,只是生意上的交情,老爷又何必特地让人往这位刘大少手中送请帖?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下头人也是有眼色的,且早就被管家敲打过了。所以在领着刘书来跟林宝茹入府时,那小厮跟丫鬟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倒是没闹出什么岔子...... 虽说是生辰宴,可男女并不能同席。 刘书来作为如今刘家铺子的出头露面之人,自然被邀着去前院与人寒暄客套了。至于林宝茹,则被丫鬟领着往一旁的小花园去了。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景色极好,林宝茹刚行至小花园,就瞧见一众说的正热闹的夫人跟小姐,忽然收了声。 她视线扫过,就看到刘书来在马车上提说的那被自个当众落了脸面且发卖的胡媚儿,正坐在一众夫人之间,眉目得意的同人叙话。 大抵是因着受叶老爷的宠爱,加上叶夫人并不爱参加应酬,且叶家是商贾之家,也不太在意一些规矩。这般情况下,倒使得身为妾室的胡媚儿在一些商户夫人间得了几分脸面。 不过......林宝茹只看了一眼,就瞧出这场面上恭维攀附胡媚儿的几人,其实在州城各府数不上数。 然而没等林宝茹寻个地方歇息时,就瞧见隐着得意神情的胡媚儿,端着当家夫人的范儿款款起身,随后带着几位围绕在她身边的夫人,施施然行至林宝茹跟前。 “刘少夫人,没想到几月不见,你倒是丰腴了不少啊。先前见得时候,好似少夫人还时常回村里看顾娘家生计呢。”胡媚儿眼里隐隐有着不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只是那情绪一闪而过,旋即她就笑意盈盈的说道,“如今你我两家既然有了往来,那咱们姐妹往后还需得多走动才是啊。” 这话说得随意,乍一听好似她真有善意,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稍微一想就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敢情这位少夫人不仅是泥腿子出身,且还有一房上不得台面的娘家人啊。 不过也有人看着林宝茹的面容,眼神微闪。外头都传着刘家铺子的养颜露等物有奇效,且有许多人说起那些东西,自是要提一句刘家少夫人改头换面之事。 虽说人云亦云的多,但只把那话当个笑话听的人也有不少。 如今看来,那话还真有些道理。 在场的人,谁没见过乡下劳作的妇人女子,哪个不是面色蜡黄形容枯槁? 可眼前的刘家大少夫人,容貌美丽,肌肤莹白,所走之处还有淡淡清香。亲眼见着,总比道听途说来的震撼,使得本来附和胡媚儿讥讽林宝茹的人,都有些收敛了。 虽说她们想要借着胡媚儿攀上叶家,可却不代表这些夫人们不想自个变漂亮。 若是现在把刘家少夫人得罪死了,怕往后自个养颜护肤都会少了许多便利的。 古代夫人之间,攀比来攀比去,左右不过比夫君对自个的疼爱跟看重,比容貌姿态,比家世出身。 而比的这么些东西,最容易提升的,大抵就是容貌了...... 林宝茹目光穿过人群,冷冷的瞧了一眼胡媚儿。旋即,她看向身旁的丫鬟,似笑非笑的问道:“这位可是叶家夫人?” 那丫鬟扭头看了一眼胡媚儿,赶忙说道:“刘少夫人误会了,这位是老爷颇为喜爱的胡姨娘。” 林宝茹闻言点头,缓缓说道:“原来如此......” 那语调意味深长,甚至露着显而易见的轻蔑跟随意。 她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道:“刚刚听胡姨娘的话,我还当是胡姨娘是叶家的正室夫人,对叶家跟刘家的生意也能置喙呢。” “不过我倒是不明白,胡姨娘这话到底有几分意思,是说我出身贫寒?可我出身再卑微,总比胡姨娘这出身青楼画舫的花魁娘子要清白的多吧!”林宝茹轻笑,对于胡媚儿怒火中烧的眼神视而不见,“再者,我便是要与叶家多往来,要拜的也该是叶家当家夫人跟小姐。又怎会折了自个的身段,与胡姨娘往来?莫不是胡姨娘,想上位想魔怔了吧!” “至于姐妹相称,那更是不必。我就算再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丢了正妻的体面,反倒与个妾室姐妹相称。” 林宝茹神情平淡,只是那话说的却是毫不客气,甚至半点脸面都没有给彼此留的。 不过她倒没提当初在刘府门前的事情,毕竟要说起来,少不得要把刘书来牵扯进来。 她的人,便是名字也没必要同个心怀不轨的女人牵连到一块去。 如此沉着冷静的把人的脸面撕扯到地上去,偏偏字字珠玑,竟让人反驳不了。 就算是刚刚想要看热闹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位在州城并未太过露面的刘少夫人,并非是软柿子。 不仅不是软柿子,她还牙尖嘴利甚至嚣张...... 有摸不清林宝茹底细的,此时心里多少生了些忌惮,能如此有恃无恐,想来该是有依仗的。 而其他一些家世好且知道内情的当家夫人,看着林宝茹倒是露出了几分赞许的目光。 虽说只是个商户之妻,但也算是给正室争脸。 其实这些在聚在一旁,压根没多看一眼胡媚儿的夫人们,是打心底里瞧不上那种货色的。奈何她们自持身份,不愿与胡媚儿言语,就只能冷眼旁观的瞧着她端着主人家的姿态在女眷中走动。 现在林宝茹把她的假面撕破,还真是大快人心。 胡媚儿听了这话,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咬牙切齿道:“刘少夫人还要慎言啊,你瞧不上妾身事儿小,若是让人以为瞧不上叶家,只怕会给自个惹了麻烦。” 林宝茹漫不经心的撇了她一眼,这人当真烦的很,先前在刘府被教训一番没学乖,被自个下了脸面竟还学不乖! 说实话,她的确要看重与叶家的往来,可却不至于求着拜着。 再者,两家契约已定,只要不是她们作坊的东西出了岔子,叶家就没道理毁约。纵然是毁约,也不至于能伤了她们作坊跟铺子的根基。 这事儿要是放在她们的东西还未遍布各地之前,她许是还会忍一时之气。 可现在,没了叶家,还有张家李家孙家无数想要得利的人家。 就算那些人家不如叶家家业大,可却也不会全都受制于叶家。 退一步说,就算叶家能只手遮天,让她们的作坊跟铺子在云州城呆不下去。 可别的州城呢?京城呢? 且不说别的州城如何,就是京城那边,有皇后娘娘跟一众贵人使用在前,后又有宫墙之外的女眷追捧。在短时间内,那些东西是不愁销路的。 而且,按着她的猜想,许是今年再甄选后宫嫔妃所用养颜护肤之物的时,刘府也将会出现在候选名单上。当然,这是猜想,所以算不得数。 不过饶是还未有定数,可京城的好消息,也给足了林宝茹底气。 加上前些日子,李财主捎信来,说过几日京城回来专人与刘家商谈货物随商船出海的事情。 这样几项相加,现在的林宝茹,压根没必要因为惧怕,而在胡媚儿跟前露了怯。 更重要的是,她不认为能将家业发展成云州城首富的叶老爷,会为着房恃宠而骄的妾室,罔顾巨大的利润。 当然,若叶老爷真的为此动怒,她也只能感叹一句真爱无敌。 自从被人送到叶家老爷身边伺候开始,素来懂的察言观色的胡媚儿,就因着处处小意讨好,且懂的拿捏男人的心思而成了叶老爷的解语花。 就算是最初被送来送去的日子,都因着她交好的面容而被买主宽待。若说难堪是有一些,可仔细说起来,她的日子并未受到多大的挫折。 就算被一些人嫉妒,她也懂的利用美貌让各家男人甘愿为刀。左右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儿,便是宠爱她一些,也算不得什么。 尤其是因着叶老爷的偏爱,她在叶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莫说各个小院的妾室不敢招惹,就算是几房在叶老爷跟前得脸的庶子庶女也要敬着她。 后来更因着夫人前去照顾怀孕的叶家小姐,许久不再家中,使得她在府上越发得脸。甚至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应酬,叶老爷都会带着她前去与各家女眷周旋。 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谨慎小心,唯恐惹了麻烦。直到几次在宴席上被下了脸,她以退为进的同叶老爷哭诉一番,让叶老爷生了心疼,甚至直接让人往得罪她的夫人家中传了话,说对方欺辱她岂不是落他叶家脸面? 打那以后,一些根基不如叶家,甚至想方设法攀附叶家的人,再遇上她,就开始有意识的奉承巴结了。 这么一来,她可不就有些自视甚高了? 而现在,在她的地盘上,本还端着高高在上姿态的胡媚儿,直接被林宝茹当众剥了脸面,哪能气顺? 她姣好的面容因着愤恨跟嫉妒略有扭曲,抬手就冲着林宝茹打过去,愤愤道:“果真是个乡下泥腿子,半点规矩都没有!在主人家也敢如此放肆,当真以为自己是飞上枝头了吗?” 第三百三十章 “既然少夫人看不清形势,那就让我教你个乖觉。” 她心里存了恨意跟嫉妒,看着林宝茹自然是恨不得直接把她打死。 但她也知道,若在叶家出了人命事儿,那她也会惹了叶老爷厌恶。所以,借着气恼的由头,她手上用力就狠狠的向林宝茹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用了她十足十的力气,要是真落在脸上,纵然不会毁容,却也少不得让人的脸颊红肿疼痛。 林宝茹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而且早些时候,在刘府门前那处事儿时,她就知道这胡媚儿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当时有刘书来护着自个,所以没让这人作起妖来。 可本来被随意发卖了的人,转身就攀附上云州城的首富,且在叶府还颇有地位,这样的人若真无心机那自是不可能的。 所以,打一开始她靠近自个时,林宝茹心里就生了警惕。 现在她甩手扇过来,林宝茹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她欺辱。 林宝茹抬手攥住她的手腕,脸上的讥笑也随之消失殆尽,只余下冷淡神情道:“乖觉?这话怕是说给胡姨娘自个听的吧!” “当初胡姨娘当众自荐枕席,却落个没脸,如今又在我跟前炫耀什么?”林宝茹手上用力,直接胡媚儿的胳膊甩了出去。 也不知怎的,最近她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是越来越没耐心了。 哪怕过来之前,她心里想的极好,万事不生怒。就算遇上人挑衅,也只把对方当个笑话。 可见着了,听着她得意洋洋的说辞,林宝茹还是没了那份好气性。 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胡媚儿,冷淡道:“我若是你,好不容易得了这天大的机缘得了好出路,就该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也免得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胡媚儿被她那不屑的眼神瞧得浑身发抖,怒火中烧的就扭头看向在一旁伺候的下人道:“你们都是死的啊,没瞧见有人在府上撒野呢?还不把人给我赶出去,省的让什么脏的臭的在各位夫人跟前碍眼!” 这话出口,却没人敢应声。 不说旁的,今日能来叶府参加老爷生辰宴的,哪有等闲之辈?就算再不济,那也是在云州城内有些产业的人家。甭管是哪个,都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动手推搡驱赶的。 胡姨娘见没人动手,心里更是恼怒,气急败坏的冲着身旁的丫鬟就甩了一巴掌,“还不快去!” 那丫鬟见她动怒,赶忙跪下认错,只是决口不提要把林宝茹赶走的事情。 能在生辰宴上露脸的下人,哪个没被敲打过?若是惹恼了客人,日后老爷追问起来,姨娘自然不会受罚,倒霉的只会是她们这些在花园伺候的人。 这厢前来赴宴的女眷们,都三三两两的凑了过来,便是距着远一些的,看着胡媚儿都露了厌烦跟嫌弃。这种被人当众剥了衣裳的感觉,让胡媚儿面上乍青乍红,越发羞恼起来。 她暴躁抬手指向林宝茹,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话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只是林宝茹却闲闲站在那,就好似专等她开口,好彻底掀了她的脸面。 胡媚儿虽然气急了,可也知道如今多少人都看着呢,要是再打林宝茹口中说出什么话,许是会让自个更加难堪。 想到这里,她就只能脸色铁青的哼了一声,“你当你是个好的,不过是几两银子贱卖到刘家的,又有什么脸面在我跟前说教?” “谁知道你当初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与人勾搭的,否则单凭你跟那刘家的纨绔,也能做成买卖?”胡媚儿口不择言道,“能狠下心肠把亲堂弟送进大牢,怂恿着家里把亲奶奶休了,让大伯一家家败人亡的人,我想想都是不齿的!” 她是从柳林镇出来的,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上一些。虽说里面许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的,可此时却全成了她攻讦林宝茹的话柄。 周围原本对林宝茹的刚烈生了好感,正往二人跟前靠近欲要帮着林宝茹解围的夫人,一听这话,脚步就微微停了下来。 在场的多半都是大族出身,家中姐妹亲人极多,纵然是内里有不合之处,可面上却都是相互扶持的。 想胡媚儿所说的那样,将亲人迫害至无路可走的地步的情况,在她们眼里当真是不齿的。 况且,她既能对亲人下了狠心肠,又怎会对旁人生出感激跟善意? 然而胡媚儿的话音还没落进,跟着前去报信下人匆忙赶来的刘书来就冷笑出声了,“胡姨娘倒是被千两赎身的,可说来说去,还不是跟货物一样待价而沽?而我家娘子,哪怕只是数两银子入的刘府,那也是正经八百下了聘金有婚书的当家少夫人。” 刘书来快步行至林宝茹身旁,见林宝茹面色并没有难看,且模样不像是受了委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地上跪着的丫鬟身上时,眼底淡淡的担心就全然冷冽下来。 他平日里的确是不愿意费心,可身为同柳林镇一众富贵人家的公子厮混的人,他哪里可能半点后宅的事情都不懂? 就像陈大伯家,往日里妾室仗着陈大伯的、宠、爱在陈伯母跟前上蹿下跳,甚至动手的事情,并非没有过。 反正不管那巴掌最后落在谁身上,总之陈伯母是被堵了心。 而今,这胡媚儿当着自家黑心莲打人,却不知心里想打的是不是自家黑心莲! 不得不说,刘书来也是真相了。 但是就算只是猜测,他也是恼的很呢。 刘书来没再多看眼眶开始泛红,欲要梨花带雨的胡媚儿一眼,只管搂着自家黑心莲回身看向紧跟而来的叶老爷道:“今日是叶老爷的生辰,还祝叶老爷福如东海,财运不断。我们夫妻的礼也送到了,就此告辞了!” 顿了顿,他又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胡媚儿,佯装歉意道:“今日得罪了叶老爷的家眷,是我家娘子的不是......往后......” 顿了顿,他就摇摇头,叹口气道:“我估计也没什么往后了。” 他也不管叶老爷是个什么态度,更不在意叶家管家几番想上前来说和解围的模样,直接冲着面色有些难看的叶老爷一拱手说了告辞。 刘书来这人吧,你总瞧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前头还笑意盈盈的与叶老爷攀关系,甚至意欲加深同叶家的合作,可转头就能因着几句妇人间的口舌与叶家摔脸子。 等到刘书来带着林宝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叶老爷才看着胡媚儿冷哼一声,旋即摔袖离开。 不过没等惴惴不安的胡媚儿想着法子去讨好叶老爷呢,就见管家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胡姨娘,老爷听说你身子略有不适,所以吩咐下来,让您先院子里歇息会儿。” 胡媚儿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管家,却见管家脸上只挂着客套的笑,只是那笑意半点不达眼底。纵然言语是恭敬的,可神态却十分随意,同她说这话的时候,就与打发街边的小贩乞丐没什么两样。 她心里一凝,勉强压着惶恐,小声询问道:“管家,不知老爷是什么意思?” 管家眼神微闪,笑道:“胡姨娘这话说的,老爷自然是心疼你的,怕你累着了。” 说完,他也不给胡姨娘再开口的机会,直接示意左右伺候的丫鬟过来扶人。 待到胡姨娘被连驾带拖的离开后,他才看向四周各家夫人拱手解释起来,“这生辰宴本来是我家夫人操持的,只是今早大小姐捎信来,说家中小少爷有些发热,夫人担忧小少爷的情况,就先说先去瞧瞧。” “老爷担心让各位夫人不自在,这才让胡姨娘帮着招待一二,却没想到胡姨娘之前受了寒,身子不爽利,倒让大家看了场笑话。” 叶管家笑眯眯的解释一番,也不管旁人信与不信,只管接着说道:“不过刚刚底下人来回话,说夫人片刻后就能回来,所以诸位夫人也不必觉得拘束不自在。” 说实话,这话是没人信的,可叶家既然这样说了,她们外人自然不会不知趣儿的追问。 后来叶家的宴会是如何热闹,林宝茹跟刘书来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关心。 但俩人却知道,打那日以后,叶家发卖了一批下人。听闻是因着伺候不利,让叶老爷喜爱的胡姨娘受了风寒不能见客的缘由...... 里头曲直,林宝茹心里是有猜测的。 就算叶老爷当时因着自个在花园与胡媚儿对峙的事情,恼怒了刘家,可也不至于真的牵扯到刘家生意上。 一来刘家的生意的确对他有利,二来花园里的事情就算再落脸面,那也是妇人之间的事儿。 就算是顶了天说,于男人而言一句“头发长见识短”或是气性大就翻过篇儿去了。 而且就算叶老爷是个心胸狭隘的,可相较于报复,他估计会更在意自个的脸面。 可林宝茹没想到的,却是刘书来竟半点没迟疑的插了一脚。 这样做的后果倒是很明显,哪怕刘家的东西十分好卖,叶家都开始有意的往下打压刘家了。 原本,林家作坊的东西,在叶家的铺子里摆放的位置极为显眼,可如今却直接被抛去了角落,甚至有人上门寻着买,都会被伙计带到别的柜台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仅如此,云州城原本与刘家生了合作的商户,也接连毁约。 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妇人,接连不断的碰瓷。 也亏得刘家如今有大善之商的牌匾撑着,没人敢轻易前来打砸。否则只怕她们在云州城,就不只是损失些生意的事儿了。 夜里,一场云、雨之后,刘书来心满意足的抱着自家黑心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前些天娘捎了信来,说二弟参加了春试,好似是靠了案首。” 林宝茹惊喜道:“那二弟如今也是功名在身了?” 刘书来点点头,颇为自豪道:“可不,而且娘说,二弟的意思是秋试再下场。下个月,他就要去京城备考了,若是考中举人,许是还能上金銮殿成为天子门生。” 不管什么时候,学霸总是让人仰视的。 哪怕寻常时候接触不多,可一家人的情谊却做不得假。 “那二弟以后岂不是能做官?若是做了官,那咱们也算是朝中有人了,哈哈哈哈......”听到这般好事儿,林宝茹因着叶家故意打压生意而抑郁多日的心情,也转好了许多。 俩人说了会儿家里的事儿,就又谈到叶家的事情上来。 不过对于叶家的故意打压,刘书来却全然没放在心上。 “放心吧,叶家就算家大业大,可也不至于手长到把咱们的生意都掐断。不说咱们外州的生意已经铺开了,就说云州城从知府后宅女眷,到营千总家的夫人小姐,他敢动哪个?”刘书来撸了一把林宝茹的头发,半点没有苦恼的说道,“至于丢了的生意,就丢了吧,还省的为那些墙头草费心了呢。” 刘书来的脑袋在林宝茹脖颈间蹭了蹭,许是觉得舒服,他惬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林宝茹被他闹得有些痒,直接没好气道:“再动就去书房睡!” 刘书来嘿嘿两声,“去就去,又不是没在书房睡过!” 只是他这戏谑的语调一出,林宝茹的脸色就倏然红透了,“说正事儿呢,正经些!” 刘书来挑眉,亲了亲她的嘴角,笑道:“我又没说旁的,只是先前惹了娘子不高兴,不是睡了好几回书房了么。” 顿了顿,他又明知故问道:“难不成你想到别的地方了?” 林宝茹:“......” 好吧,论起耍流、氓来,她真还没赢过刘书来呢。 要不是先前在书房里被他缠着闹腾过两回,她又怎么会想歪? 而且,刚刚他那语调那神态,明明就没那么单纯好吧。 等到林宝茹没好气的不吭声了,刘书来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其实娘子想到别处也挺好,毕竟你家相公也挺喜欢书房小情.趣的......那梨花木的书桌上,娘子可是美的厉害呢。” “对了,前些时候,我搜罗的那房中术的书,上头还有几个姿势没太弄明白,要不......”刘书来一边说,手就渐渐往里摸去。 刚刚情动一场的林宝茹,被他的动作弄得一个激灵,赶忙拽住他想要作乱的右手,声音嘶哑的说道:“你别乱动啊!” 刘书来见她眼眶因着那会儿被自个欺负狠了,通红通红的,心里不禁就软了下来。 他抬手捏了捏她肚子上的软.肉,听到她哼唧两声,才笑道:“我不动,就是同逗逗你罢了。” 林宝茹毫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心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哪会你没说不动?哪会动的比谁都激动! 然而没等她心里吐槽完呢,刘书来就挑眉惊奇道:“不过你最近好像胖了许多啊,这腰跟肚子都圆了许多......” 这回林宝茹是彻底没好气了,她倏的一下坐起身来,抓了一旁的软枕就丢到了刘书来脑袋上,“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我!你要是不喜欢,就去找你杨柳细腰的心上人啊,在我这说什么......” 刘书来被砸个正着,也不恼,赶忙小声哄道:“杨柳细腰有什么好的?浑身没二两肉,抱起来都硌得慌。” 林宝茹怒道:“你还抱过!滚滚滚......” 最后,不知为何忽然生了气的林宝茹,愣是把刘书来赶出了房间。 待到刘书来一脸诧异的抱着被褥站在门外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难道是......刚刚他不够卖力?没让自家黑心莲舒坦? 刘书来回想了一下,觉得那会儿她是喜欢的。 要么就是,自个的身子不够馋人了? 这厢刘书来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猜想,而屋里好不容易安生下的林宝茹却闲闲的吐了一口气。 近些日子春困得厉害,她总觉得每日跟睡不醒似得。偏生刘书来那厮又是个闹腾的,虽然谈不上夜夜笙箫,可十日里得有八日让她歇息不好。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不趁机赶紧把人赶走,还等什么! 被赶出去的刘书来,也不恼,磨蹭了一会儿,见林宝茹没开门的意思,这才不情不愿的抱着被褥往书房去了。 日子就这般不紧不慢的过着,直到入了五月,有一日林宝茹去铺子查账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忽然头晕目眩险些摔下楼梯。 对于她近一个月嗜睡的事儿,刘书来担忧了许久,如今乍然听说她犯了头晕,当即就惊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等到丢下手上的生意,匆忙赶回云州城刘府时,他正听到大夫摸着白胡须笑呵呵的同自家黑心莲道喜。 “少夫人这是滑脉,许是因着之前太过劳累,加上少夫人身体底子不太好,所以胎相有些不稳。”老大夫一边说,一边叮嘱道,“我开上几幅药,少夫人每日按时服用,过些日子老朽再来给少夫人诊脉......” 直到一脸喜气的小花把老大夫送走了,刘书来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就有了?”刘书来呆愣愣的盯着林宝茹的肚子看了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说他盼着孩子盼了许久,可乍然说有了,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林宝茹摸了摸肚子,轻笑道:“也不知男孩还是女孩。” 或许是因着肚子里有了小生命,让林宝茹的心忽然柔软起来。她抿嘴笑着,看着刘书来慢慢红了眼眶。 刘书来见她这般,心里一慌,赶忙凑过去哄道:“不管是男孩女孩,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林宝茹任他搂着,缓了许久才说道:“就是觉得有些神奇。” 也是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血脉亲人。 终于有一个人,从感情到血脉,都是刻着她的名字的。 再不想王氏跟采茹几个一般,纵然与自己情谊深厚,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林宝茹都会忽然觉得,那些感情是自己抢夺的原身的。 哪怕刘书来说,他喜欢的是现在的自己,也无法让她释怀。 但现在不同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从出现到出身,乃至她长大成家立业,都会由她照看着。这个孩子,只有她一个娘亲,而不曾跟原身有过感情。 许是过了嗜睡的时候,接下来几日,林宝茹开始干呕难受。每日里吃多少吐多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刘书来心里又疼又急,饶是接连几个大夫都拍着胸脯跟他保证无碍,他还是着急的跟锅上的蚂蚁一般。 可这个时候,让黑心莲跟着自个舟车劳顿的回柳林镇或者桃溪村,也不现实。就算林宝茹能受的住劳累,他也舍不得。 最后没有办法,他只能捎信给刘夫人,让刘夫人这个过来人想想办法。 而刘夫人得知自家儿媳怀孕的当日,就急切切的往州城赶来了。 等到了州城,她是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儿子,直接去了正屋寻自家儿媳。 打这以后,林宝茹简直成了刘府的头号瓷娃娃。就连考了秀才功名,且过几日就要去京城的刘书言,在刘家的地位都要退上一退了。 更别说,日日被刘夫人嫌弃的刘书来了。 在刘夫人来之前,他还能围着自家黑心莲说说话,有时候还能摸一摸亲一亲。 可如今自家娘亲来了,他连靠近自家黑心莲的机会都没了。 哪怕就是抱一下,都会被自家娘亲虎视眈眈的防备着,唯恐自个莽撞的伤了孩子。 刘书来苦闷至极,巧了随着家中生意在州城暂住的陈老三知道了这事儿,笑嘻嘻的怂恿他干脆纳房美妾。 只是他这话刚落,刘书来就慌慌张张的摆着手拒绝了。 就算是寻常时候,他要替纳妾,黑心莲都能跟他翻脸。要是这种时候自个提,只怕黑心莲还没怎么着呢,自家老娘先把自个给劈了! 陈老三见他这么怂,就嬉笑着调侃几句。 只是这调侃,不知怎地就被人传了出去。在林宝茹刚坐稳胎的时候,外面就已经传遍了刘家大少爷家纨绔的话,还说他是个惧内的。 对于这事儿,刘书来不仅没反驳过,反倒还挺乐意推波助澜的。 也有不信邪的,趁着与刘书来应酬的时候,寻了歌姬舞女助兴。所谓助兴,歌舞其次,最主要的却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 然而刘书来却半点不动心,待到酒足饭饱之后,就直接同人告辞。别说带个妖娆的女子一道离开了,就是那些女子依偎到他身边的时候,他都能假装没瞧见,闪身看着人摔倒。 第三百三十二章_332 这么来了几回,那些与刘家有往来的商户,又或者在官场上有所牵扯的人家,可不就都知道了刘书来的心思。 刘大少前头多少年过得风、流潇洒,谁能想到,成亲后竟如此看重妻子。哪怕那妻子姿色不过平平,且还有些泼辣...... 待到林宝茹临产的时候,身边一些伺候的人,都会笑着同她说上几句大少爷在外头的事儿。最后归为一句,大少爷当真是喜欢大少夫人。 不过相较于感慨刘书来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现在各家妇人更感叹刘家有福气,取了一门福妻。 虽说这妻子出身不高,但生生让刘家因着她成了富足一方的巨贾之家。 若只是有些财运也就罢了,偏生她所提的养老院、慈善堂,让朝廷几番嘉奖。 除此之外,她在桃溪村开设的义务学堂,让桃溪村接连出了数个童生。 虽然童生比之秀才算不得什么,可在农家院里,那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了。何况,还是个穷乡僻壤之地,一次出了数个! 不,如今桃溪村早已不再是穷乡僻壤之地了。那里只靠着两个作坊,就发展成了柳林镇最大的村落。 桃溪村本村的人家,高墙青瓦的盖起成排的房子。就算如此,那些乡亲也因着在林家作坊做工,而不会真的空了家底。 许是因着桃溪村发展极好,连附近的村子都能跟着沾一些光。 倒是先前与桃溪村撕破了脸章家村,现在怨言丛生,让章氏一家过得是水深火.热。 徐青青的娘家,现在也是悔不当初。恨不能时光倒流,就算不拿捏住自家闺女,好歹也能顺着王家的关系攀上一门富贵亲戚。 只是她们后悔归后悔,现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自打当初她们跟顺来杂货铺暗中往来的事儿闹开后,徐青青就再没回去过,就算年节时候也只是让人捎带些吃食用品回去。 刚开始徐家还三番四次的上门闹腾,可冷了心的徐青青,就算性子柔弱,也是再不肯纵容娘家人。次数多了,钱氏也就烦了,待到人上门,直接拿扫帚把人赶出去。 后来徐青青跟着钱氏几人住到了桃溪村,徐家人再上门的时候,还没闹腾起来呢,就直接被护林队连吓带唬的堵在村外。别说闹事儿,那是进都进不去。 当然,这些林宝茹也就是听听就算了。 毕竟,她现在大着肚子,想回去照应一下,也照应不了。 至于云州城这边,一开始刘家的生意的确因着叶家的打压而跌入了低谷。 可还没等叶家将刘家赶尽杀绝时,京城就来了消息,将刘家最顶级的精油皂跟霜露,指为御、用之物。 就算有人惧怕叶家的报复,可更多的却是对林家作坊所出东西的趋之若鹜。 他叶家就算再能耐,难不成还能比得过京城皇家? 现在林家与皇家有了往来,又岂能是叶家随意拿捏的! 如此一来,因着叶家而舍弃刘家的人,再度追捧起刘家来。 叶老爷是不是真的昏了头,瞧见这般情形,虽然心里恼怒,可却知道轻重。为着缓和两家矛盾,他先吩咐了叶家铺子,把刘家的东西再次摆到明面之上。 只是他有意求和,刘书来却半点不想接这个下台阶。 毕竟,事后他是打听清楚了的,胡媚儿仗着自个是叶家人,差点扇到林宝茹。 他本身就是个护短的,以前混不吝的时候,尚且还只要护着林宝茹。更何况,现在他也算有些根基了。 于是,不少人就发现,叶家铺子虽然将铺子里最好的位置留给了刘家,可那位置上摆放的多半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皂块。 像林家作坊所产的霜露跟玫瑰水之物,是一样都没有。 叶老爷心里气恼,却全然没有办法。 最后,他只能迁怒胡媚儿,甚至羞辱一番后,把人丢在冷清破落的西院儿任她自生自灭。 除此之外,林家作坊所出的许多商品,也接连跟随商队出海。林家的胭脂水粉也好,香料霜露也罢,多半都是专人根据林宝茹所说的一些前世经验研制而出,依着肤质不同而做了分类,所以需求相符的人用过之后,就没不喜欢的。 饶是南洋皇室,在用过几次后,看着效果都觉得十分惊喜。 这么一来,林家作坊的东西哪里还愁卖? 打这以后,林家作坊跟刘家铺子,在各地才算真正有了盛名。且随着财力的积攒,现在但凡是本朝数得上数的州城县府,都有她们的作坊跟铺子。 相较于之前柳林镇每月千两的进项,现在林宝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日进斗金! 虽然林宝茹最初的怀相并不算好,可后来有刘夫人跟一众下人好生照顾着,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而王氏也惦记闺女,所以隔段时间,就会随着送货的马车一道来州城瞧瞧。 只是她现在还得帮着林满仓张罗亲事,所以就算来,也并不能常住。 说起来,林满仓跟赵月季的亲事也定下了,定的是十月十六。 算着日子,林宝茹倒还能赶得上参加。 采茹现在已经能帮着王氏打理作坊,可以说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人,现在也算是独当一面的大管事儿了。就算是柳林镇一些年老的掌柜子见着了,都要讨好着同她说话。 而采荷却并不喜欢生意上的事儿,反倒喜欢绣花。王氏也不拘着她,瞧见她对绣活儿感兴趣,干脆就把人送去了有名的绣房学艺。 现在虽说还没闯出什么名气,可也算得上是附近极好的绣娘了。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随着日子越来越富足,她们同刘家的关系也越发亲密了。 至少,多少想挑拨林家二房跟刘府关系的人,费尽心思,也只能铩羽而归。 旁人越是想看她们两家的笑话,越是期待两家因着利益而反目,她们就越发争气...... 刘书来这边,虽然依旧好玩乐。可随着自家黑心莲身子越来越笨重,他就再没自个跑出去寻过开心。 就算是再回到柳林镇后,张老.二跟陈老三几次找他,他都只是匆忙吃几口饭就撤。不为旁的,他是生怕自家黑心莲因着见不着自个而不痛快。 毕竟,就算林宝茹不说,他也感觉出来了,自个陪着她散步遛弯的时候,她真的是高兴欢喜的。 刘书来前面那些年没少油嘴滑舌,甚至对着他娘都常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现在对自家黑心莲的每一句话,那都是真心实意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随着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他的心里就越来越不踏实。 好在家里不缺银子,也不缺住处,所以他直接安排了三个有名的接生婆住在府上。至于大夫,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在刘府上下严阵以待的时候,谁都没发现,刘府外面有意衣衫褴褛的疯女人,目露憎恨的死死盯着刘府大门。就好像,那里面有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桀桀桀桀......”每回瞧见刘书来扶着林宝茹上下马车时,那女人都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冷笑几声。 若不是俩人身边伺候着的人多,怕是这女人就要冲撞上去了。 刘书来这边对于林宝茹的事情,是事无巨细,都安排的极为周全。 他素来知道,有些人想要趁着自家黑心莲怀孕往他身边塞女人,更知道那些人为着利益而不顾礼法,甚至会使下作手段。 所以,除了在外表现出惧内之外,他对出现在自家黑心莲身边的各种女人,更是严防死守。反正,谁都别想打黑心莲的主意! 到了十月,林宝茹的肚子已经十分大了,整个人也辛苦的厉害。这般情况下,她对于自家大哥的亲事,自然搭不上手。 不过她不能经常回桃溪村去,却少不得要指派刘书来过去撑场面。 这不,顶着八个多月大肚子的林宝茹,在被刘书来搂着腻歪一阵后,就没好气的把人赶下了马车。 刘书来也早就习惯了自家黑心莲的脾气,不过这几个月自个也是憋狠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闹她。 自知理亏的刘书来,摸了摸鼻子,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人哄回来。左右,他是不想再被赶去书房了。 马车刚到刘府门口,还未停稳了,忽然马车就疯了似得四教奔跑起来。 独自坐在马车里生郁气的林宝茹,毫无防备,直接被甩到一旁,旋即就是一阵东倒西歪,她只觉得头被来回撞了不知多少下。唯一记得的,就是下意识的捂住肚子的动作。 几番跌撞后,她就只能咬着牙勉强抓住马车上早已翻到一旁的小木桌。 可哪怕已经尽量护住肚子了,可她还是明显感觉的双腿.间不可抑制的流出了液体,还有刺鼻让她脑袋恍惚的血腥味。 一阵兵荒马乱后,车夫终于勉强把受惊的马儿治住。 其实马儿受惊,可来回冲撞也只是在刘府门前,所以如今马车一停下。刘府的下人们,就满脸惊慌的涌了上来。 尤其是得了消息匆忙赶来的刘夫人,一掀开马车帘子,整个人都要昏死过去了。 原本干干净净的马车里,此时满是血污,而自家儿媳更是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倒在车上......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好在家里早就准备了接生婆跟大夫,且产房早就被收拾妥当了,所以在这紧急的时候,刘夫人倒没失了主见。 她先让人被林宝茹抬到产房,随后指派管家去寻自家儿子。 刘夫人是过来人,在看到自家儿媳那般情况后,心里也是直打鼓。自古女人生孩子,就如同一脚进了鬼门关,何况是儿媳受惊且失了力气的时候! 她是担心......担心儿子若回来晚了,就见不着了...... 待到刘管家离开后,她才咬牙切齿的看向门房,吩咐道:“让人去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马会受惊,是有人拦车还是怎么回事!” 刘书来匆忙赶来的时候,瞧见的只是一盆盆血水。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下人匆忙的脚步声,还有产房木门开开合合的声音。 曾经那些损友跟大夫所说的撕心裂肺的喊叫,还有自家黑心莲曾笑着说要憋足了气骂他的声音,全然没有。 可越是没有声音,刘书来心里越虚,甚至两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娘......”刘书来神情苍白,眼底似有惊恐的喊道。 只是一声,他就忍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的呢喃道:“怎么会受惊呢?我下马车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前去盘问马夫的人也回来了。 众目睽睽,且还是在刘府门前,当着一众刘家下人的面儿,所以来龙去脉并不难查清。 按着大家的说法,当时马车刚要停稳,且刘府门前等着的下人也欲要往前去接自家少夫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打墙角窜出一个疯女人,那女人手指拿着个簪子,疯魔般的冲着马儿刺过去。 也亏得车夫手疾眼快用马鞭将人抽开,可饶是如此,马匹依旧受惊双蹄高举,险些让马车翻过去。 而在出事的瞬间,那疯女人就门房扭了起来关在了柴房。 毕竟,不管是什么来头,是什么因有,伤了少夫人跟小小少爷,那都是罪不可恕的事儿。 刘书来此时顾不上追究这件事的内情,他只一心想着自己爱黑心莲...... 而刘氏这边,脸色铁青,直接震怒的让胖婶去见一见那女人,摸清她的来路。 刘府虽然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可却容不得被人算计。 寂静的产房里,渐渐有了嘶喊声,虽然不大,可刘书来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黑心莲的声音,他不会听错的。 刘书来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浑身沾染的尘土跟自个的狼狈模样,直接连滚带爬的就扑向们产房的窗户。 “黑心莲,娘子......宝茹......你好好的,等生了孩子以后,我带你去看梅花,去爬雪山......” 刘书来说的语无伦次,只用力把着窗户。就连手指都泛白了,他却依旧不肯松开一点。 “你不是想去看草原吗,我也带你去。你想去哪,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声音哽咽,来来回回只求着林宝茹能坚持下去。 屋里林宝茹脑子越来越混沌,她只觉得,身体内的力气渐渐流逝,而自个也慢慢离开身体漂浮起来。 哪怕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本能的照着接生婆的话用力,可那也只是为母的本能罢了。 这一场生产,一直持续到深夜,随着孩子的一声啼哭,院子里接连响起了谢天谢地的庆幸声。 可还没等大家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屋里就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少夫人出血了......” 所谓的出血,自然不会像是磕破碰破了那般简单。 女子生产时出血,那完全是要把另一只脚放入鬼门关了! 这一句话,让刘夫人脚下一软,更让刘书来彻底手脚冰凉起来。 他听不到旁人说了什么,只觉得那产房就如同一头怪兽,要吃了他的黑心莲。 接生婆打开产房的门,她没敢耽搁,语速极快的禀报道:“是为小少爷,十分健康。只是少夫人情况不太好,眼下大夫正在为少夫人止血......” 她的话还没说完,破例越过医女进产房看诊的老大夫,就脸色难看的出来了。他看着刘夫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少夫人已经没了生机,眼下只强撑着一口气,还请夫人跟大少爷进去与她说几句话吧。” 这话一出,刘夫人就直接软在了胖婶怀里,若不是有人依靠,眼下怕是都要学着自家儿子一般瘫坐在地上了。 可看到自家儿子那失神的模样,她只能咬着牙从接生婆手中把孩子接过来,先让人照看起来。 本来整个人都慌乱到不知所措的刘书来,这会儿却奇异的冷静了下来。 他恍惚的起身走到门前,失神片刻后,忽然转身看向近处的刘达问道:“我这模样可难看?” 刘达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摇头道:“不难看,大少爷最是英俊了。” 刘书来咧嘴惨笑一下,恩不难看就好,他家黑心莲最是挑剔,若是让她看到自个的狼狈模样,怕是会嫌弃的。 直到进了房间,刘书来的神情都十分坦然,就好像满屋子的血腥味,还有那个哭了几声的孩子并不存在一般。 昏昏沉沉,浑身剧痛的林宝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身体里,她稍稍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睛。 大抵人真的是有直觉的,就算不想这般结束,可林宝茹依旧清楚的知道,自个怕是熬不下去了。 她任由刘书来握住自个的手指,忍着疼痛强笑着说道:“你这般憔悴的模样,可不好看。” 刘书来只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半晌才咧嘴道:“刚刚我问刘达,那小子还骗我说我这番模样甚是英俊呢。” 林宝茹跟着笑起来,目光虽然有些涣散,可却全都落在刘书来脸上。那是不舍,还有些许心疼。 “刘书来,我要走了......” 刘书来语气带着几分颤抖,看着脸色灰白的人,轻声问道:“是回去吗?回到属于你的那个世界?” 这话一出,林宝茹就倏然笑了起来,这笑带着明媚与欣慰,还有几分道不清说不明的情谊。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或许是另一个世界,又或许没有或许。 可看到刘书来那希冀跟祈求的眼神后,她还是有些含糊不清的柔声说道:“是回去啊。” 刘书来弓着身子跪坐在床边,就好像带着巨大的难以言说的痛处一般,双眼血红的看着她。一直看到林宝茹都觉得不忍心了,他才缓缓道:“那你等着我,以后我会去找你。” “恩,那你要一直好好的,我可不喜欢邋里邋遢狼狈的人。”林宝茹眼圈儿其实也早红透了,声音轻的几不可闻道,“我听接生婆说,是个臭小子?” 刘书来哽咽一声,跟着轻笑:“是,你瞧见了吗?像谁啊,我只顾着来看你,还没见着他。” 林宝茹有气无力道:“看着跟个猴子一样,瞧不出像谁来。”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我希望他像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赤子之心,能辨清是非......” “刘书来,你答应我,好好教导他。要让他像你一样,不纳妾......干干净净的.....”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直到再无声响...... 刘书来把脸埋在她手心里,闷声闷气道:“我不教,那太费心了。我这一辈子,心都放你身上了,哪能分给别人!” 只是说着说着,那眼泪就从眼角滑了下来,片刻后转而嚎啕大哭。 他拉着她的手丝毫不敢松开,就好像只要自己不松手,她就还活着一般。 他从来没追问过她从哪里来,是哪里的鬼魅精怪,又或者是哪里的神仙精灵。 不是因着他不在意,而是他怕像话本子里写的那般,只要自己戳破了她的来历,她就会飞走一般。 “可是,我明明没有问过啊。”刘书来泪如雨下,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一般,似笑似哭的看着林宝茹呢喃道,“那为什么要走呢?” “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的,好一辈子......你明明答应的啊,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啊。” “你之前不是想要自己开商队吗?不是想要建船队吗?那咱们一起建好不好!”刘书来眼下说话,连自己都有些说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了,他只是凭着心意,想要一直说一直说,“对了,之前你想周游各地,我也陪你好不好?” “那些地志杂谈里的地方,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吃食,我都给你寻到好不好?”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门外的寒风,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死寂般的产房,让他一度哭到不能自已。 为什么要走呢? 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明明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凭什么留他自己在这? 说了许久,久到刘书来以为自个这辈子都要这样过完的时候,刘夫人来了。 她显然也是哭过了的,眼下看到儿子伤感的模样,只能强撑着劝道:“来儿......下人已经去桃溪村发讣告了,先让人帮着宝茹丫头拾掇拾掇吧,让她体体面面的走......” 这一句话,直接让刘书来红了眼,他看了半天身边的人,旋即苦笑着说道:“娘......我没有娘子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娘子了!” 我娘子,她不要我了...... 刘夫人心口一窒,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等到这边林宝茹的身后办完了,胖婶才把先前查问道了的事情仔细同刘夫人跟刘书来说了一遍。 原来那疯女人不是旁人,就是被叶老爷舍弃了的胡媚儿。 胡媚儿张扬过数月,哪里还受的了被人轻慢欺负的日子?可她既没办法报复叶老爷,也没办法再寻到好出路。最后,钻了牛角尖的人,生生把所有的仇恨的怨气放在了林宝茹身上。 最后她的下场不言而喻,饶是不死这辈子也再无好日子过。 可这件事,终究成了刘书来心中的痛。 要是当初他不因着好酒去画舫,没有玩乐心思招惹下胡媚儿,许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死气沉沉的刘书来,在知道伤害自家黑心莲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招惹下的后,就越发阴郁起来。 若不是他还惦记着答应过黑心莲要好好教导儿子,许是这会儿都要跟着林宝茹一道离开了。 在林宝茹离开一年后,渐渐恢复过来的刘夫人,看着孤零零的长子跟未长大的孙子,心里就生了给刘书来娶续弦的念头。 她不是不念着宝茹那丫头,可心里再惦记着,人都已经走一年了。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日日这般不死不活的模样。 不过刘夫人也算厚道,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后,先去桃溪村与王氏通了个气儿。 王氏也不是狠心肠的人,这一年里,女婿对闺女的情谊,她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要说想让女婿早日走出来的,又何止是刘夫人一人? 得了王氏的准话,刘夫人就暗中操持起这事儿来。 期间已经在京城为官的刘书言,几次捎信给刘夫人,让她莫要瞎牵线,免得母子离心。可刘夫人哪里会听,所以就算知道刘书来不会同意,她还是拿着打管家那打听来的关于刘书来的行程行动起来了。 现在的刘府,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可以说,只要刘府一松口,便是各大州城的大户人家,都会上赶着同刘府结亲。 哪怕只是续弦,可刘府也够资格挑剔的。 一来是刘府自己家大业大,且因着先少夫人的许多善举,让刘府在皇家跟朝中都得了脸面。 二来,谁不知道,富商刘书来的二弟,如今是天子近臣,且还是年纪最轻的京官。 刘府既有泼天的富贵,又有锦绣前程,这可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人家。 于是,忙着教养孩子,且筹办商队跟船队的刘书来,接二连三的开始偶遇各种闺秀跟女子。 甚至,有一些面容与自家黑心莲颇为相似的,都被人送到了跟前。 若不是他知道,世上不可能存在死而复生的事情,许是真就会着了道儿。 现在的刘书来,收敛了在林宝茹跟前的油嘴滑舌跟随意,整个人都如同一口深渊一样深不可测了。 他不是愚的,就如林宝茹所言,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许多事情。 曾经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现在却能独撑刘府产业,且还能将叶家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刘书来说不上是为什么,反正自林宝茹之后,凡是当初惹怒过林宝茹的人,他一个都不曾放过。 如今又有人到自个跟前碍眼,且还想要模仿自家黑心莲,这是他不能忍的。哪怕,这里面有自家娘亲的手笔,他也忍不了。 所以,没等那些送了家中闺秀前来搭讪的人家尝到好处呢,就先被刘书来以雷霆手段伤了根基。 此后,刘书来传出话来,这辈子只有林宝茹一妻,永不纳妾且永不再碰女人...... 而这个时候,瞧见那些试图用女人捆绑住刘书来的人家是何下场后,再没人会质疑刘书来话中的真假。 刘夫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个当真伤了与儿子的母子情分,也是懊悔不已。 可是她再懊悔,刘书来也没再想以前那般对她心无芥蒂过。 其实刘书来明白,他娘亲的做法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他心里就是过不了那个坎,当初娘明明也是极为喜欢黑心莲的,怎么能转头就接纳别的女人进门? 又过五年,刘书言也成家立业了,还把刘夫人接去京城住。可刘书来依旧没有容任何女人近身,到这个时候,再没有人怀疑他对少夫人的感情。 而这些,对于手里握着一直初见雏形的商队,跟一直与衙门有着千丝万缕往来船队的刘书来而言,却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这些年,他亲自带着商队东奔西走,看尽各种杂谈话本,寻遍各地的能人异士,就只为知道自家黑心莲的家乡到底在哪里。 待到年老之后,刘书来看着那一摞摞被自己翻的早已破旧的杂说,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最用功的时候,竟是看这些正经读书人都嫌弃的书。 弥留之际,刘书来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打眼角滑下了,“那就是个骗子......” 可他还是放不下,忘不了。 如果可以,他宁可没有这滔天的财富,只求跟她在柳林镇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番外 也不知是不是没了牵绊,又或者只是想让世人都记住林宝茹。接下来的岁月里,刘书来只一股心思的把刘府发扬壮大起来。 而刘府产业所到之处,先挂依旧有着林宝茹名号的林氏作坊的牌匾。 哪怕在采茹几个成家后,王氏几度提出,将林家作坊改为刘家作坊。一来是全了两家的情谊,二来也算是物归原主。 可刘书来却死活不同意,就好像林字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他总觉得,只要还分开着,就能更好的证明林宝茹是存在过的。 只可惜,世人的记忆总归是有时限的。 就连曾经感念林宝茹善举的人,在岁月的洗礼下,也渐渐忘了她。 尤其是随着刘府兴盛起来,外面最初因着养老院跟慈善堂而生出的对林宝茹的赞赏跟敬意,也渐渐消失了。 甚至,现在有人再提起来,都已经想不起当初刘府发迹,正是靠着林宝茹。 没人再说刘书来年少时候的荒唐事,甚至偶尔提起来,也多半是感慨一句年少轻狂。 如此一来,天下人就只知道富甲一方的刘府老爷刘书来,对早逝的结发妻子几位爱重。而不知,当初人厌狗烦的刘书来,如何被林宝茹慢慢打磨成美玉的。 旁人尚且不觉得如何,可刘书来对此事却是十分愤怒的。 这世上,怎么能没有黑心莲的痕迹? 她在这世上时间本就短,从同自己议亲到成亲生子,不过两年时间。可这两年,在他的世界里却是最值得怀念跟留恋的。 所以,他不允许旁人忘了她。更不喜欢,那些人奉承刘府的时候,对她绝口不提。 他要的,是大周朝人人都知道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事迹,知道刘府走到今日,全是她的功劳。 甚至,就连他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为着她。 于是,也不知哪一日开始,在大周各地市井坊间,官家后宅之中,忽然兴起了许多关于如今巨商刘家夫人的话本子。那话本子有名有姓,有年有号,所说的皆是林宝茹撑起刘府的重重。 而话本子里,关于刘书来的描写,多也是世人所不知的那些事情。那字字句句,将最初那个游手好闲一事无成的少年,描画的很是到位。 这样的少年,在人人厌弃的时候,遇到了林宝茹。一个有能力有主见,小小年纪却足以让人仰慕的人...... 随着话本的流传越来越广,大周朝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明白,为何林宝茹能做到让富可敌国的刘家老爷念念不忘。 林宝茹逝去第十二个年头,她拼了命剩下的儿子也已长大,如今跟在刘书来身边倒颇有些大家公子的风范。 相较于刘书来当年不学无术,惯是去风雪场所寻乐子的纨绔模样,如今刘子谦算是格外恪守公子礼节。 就算到了十三岁,该有暖房丫鬟的年纪,他的院儿里依旧没有任何花红柳绿。就算是服侍照看他的下人,也俱是清一色的小厮仆从。 刘子谦自小就听多了他爹跟他娘的故事,可相较于外面流传的自家爹爹对娘亲情深意重,他更喜欢听爹爹讲的故事。 爹爹故事里,娘亲是个奇女子,他们的情爱故事不居于俗套,也不曾有过花前月下。甚至,一开始的时候,除了娘亲,所有人都是瞧不上爹爹的。 那时候,刘府还不像如今这般,是个庞然大物。当时的刘府,只是柳林镇一个渐走下坡路的商户,哪怕有些家业,可离了那镇子,也是不起眼的。 后来娘亲嫁给了爹爹,越过爹爹管起了府上的生意,生生将这生意做到了无人匹敌的地步。 在爹爹的故事里,娘亲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她从不信奉三从四德,也不讲究做什么相敬如宾。 她在爹爹跟前,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就算想要什么,也都是直白的说出来,绝不会为着什么贤惠的名声,替爹爹寻美纳妾。 最让他记忆犹新的,大抵就是娘亲在刘府门前,帮爹爹处置上赶着要做妾的桃花一事。 刘子谦还未经历过情爱,并不懂其中的玄妙,可每当听到爹爹将娘亲威武飒爽的事迹时,他都心生自豪。 相较于他见过的,旁人家为着贤名而忍气吞声,甚至为自家夫君遮掩桃色的人,他的娘亲果然是不同的。 不过让他不解的,却是爹爹极少说娘亲处置那女子后的事情。他也不是没追问过,可每回爹爹都一脸悲痛,甚至隐隐有些哭意。 次数多了,哪怕他在想知道心虚冒头的爹爹如何处置的那女子,也不敢再多问了。 随着年纪见长,刘子谦也开始接手府上的产业。而他身边,自然就开始笼络起一群溜须拍马的人。 且不说那些人有何所求,就只说为着巴上刘府这门关系,他们都恨不能挤破头的把自个家里的女儿侄女塞到他身边。 就好像,当初在娘亲去世后,那些人欢喜多年,就盼着在刘府少夫人这个位子空缺的时候,自家的姑娘能得了机缘,甚至得了爹爹的垂青。 只可惜,被刘书来教导着,且自小被灌输着林宝茹最后遗愿的刘子谦,却半点不肯沾女色。 加上刘书来多年都为着自个当初好酒而招惹下胡媚儿,所以愧疚懊悔半辈子,所以他便是吃酒都极有限度。总之,年过十三后,纵然外面有天大的诱‘惑,他也不曾与哪家女子纠’缠不清过。 而这件事,就成了刘书来去墓地看自家黑心莲时,最为得意也最为炫耀的事情。 “我现在模样不俊俏了,你莫要嫌弃。不过我教导儿子却是极好的,他这名声干干净净的,一点没有能让人指摘的地方。”刘书来依靠在墓碑上,伸手摸了摸冰冷冷的墓碑,笑道,“他好几次问当年你在门前怒骂胡媚儿的事情,可我却不敢与他说,那胡媚儿就是最后害了你的人。” “我是不是特别懦弱?明知道,是自己种下的祸根,可到现在都不敢承认!”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惩罚,这些年,无论外面如何说他情深意重,如何赞扬他对林宝茹忠贞不渝。可他都放不过自己,每每听到那些话后,都会念叨一遍自个的罪行。 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提醒着他,自己对林宝茹的亏欠。 其实刘书来也是害怕,害怕有一日自己经不住诱‘惑,会忘了黑心莲。又或者,没忍住寻了旁人在身边,惹了林宝茹生气。 “我知道你最见不得负心人,所以这些年,我身边都是干干净净的。”刘书来说着,就想起当初她说过的话,若有一日他有了心爱的女人,她绝不纠’缠。 可哪成想,她这不纠‘缠却直接带走了自个的心。 又过几个年头,刘子谦也成亲了。或许是听惯了自家娘亲跟爹爹彼此一人一生的事情,所以他对自己亲事也极为忠贞。 就算后来他成了皇商,且与身为公主府有了许多往来,也未曾轻慢过家中的发妻。 刘子谦此人可以说是完美的继承了刘书来的好皮相,且因着自幼被大儒教导,所以哪怕是商人出身,依旧是风清月朗眉眼俊美。 也正是因此,惹的许多官宦世家的女子青睐。 除了女子暗许芳心之外,一些有底蕴的家族,也欲要与他结亲。 毕竟,巨富的刘府,哪怕再是商家,也与寻常商家是不同的。再加上有刘书言这位年纪轻轻却已摸到内阁门槛的人在,哪怕是皇子都不敢轻视刘家。 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与皇族结亲,也是使得的。 所以,哪怕知道他早已娶妻,依旧有欲要凭着家世跟姿色贴近他的人。 更有女子,几番梨花带雨的哭诉,只要能伺候在他身边,便是为奴为婢也是使得的。 且不说刘子谦所娶的那位性子柔’软的千金是如何想的,单是刘子谦自己看着那眼泪朦胧的女子,下意识的就想起了爹爹讲过的关于娘亲府门前替他怒斩桃花的事情。 于是,他压根就没给对方一个眼风,直接冷着神情将娘亲所说过的那番为奴为妾的话说了一遍。 说完还不算,他还甚是认真的让下人准备了笔墨跟卖‘身契。这让素来秉持着有美貌就可无往不利的一众美人,可真真是看傻了眼。 有怕的,就有胆大想要搏一搏的。 只是那些想要搏一搏而咬牙签下卖’身契的人,转手就被送到了人牙子跟前。 打那之后,刘子谦身边也安生了许多。 这件事之后,世人都开始羡慕进入刘府为妻的人了。 除了刘书来跟刘子谦这里,刘书言那边也未曾生过风‘流韵事。 就算皇上有意指给他几个宫女伺候,他都诚惶诚恐的拒了,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惧内的,让帝王跟皇后都忍不住调笑了许久。 如今大抵遍着大周朝,没人不知道刘府出情种了。 可是谁都不知道,血崩之后灵魂离体,本该在这世上烟消云散的林宝茹,却一连五年间,一直被束缚在刘书来身边...... 她看着他怀念自己,看着他为自己报复叶家,看着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她穿过的衣衫泪流满脸。 林宝茹以为魂体是不会痛的,可不知怎地,每每看到他一副阴沉模样时,她都觉得心痛至极。 她每日围着他焦急万分,想要告诉他自己没走,想要安慰他,可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她想,他大概是不知道的,这几年自己陪着他一起吃一起睡。陪着他走过了一山一水,陪着他看遍异志杂谈...... 直到魂体渐渐消散的时候,她还坐在他身旁,愁着该怎么办。 第三百三十五章 番外重逢 可林宝茹不知道的却是,在她的魂体消散第二日,心有所感的刘书来就去了护国寺。 传闻这里有得道高僧,能窥探天机,看得前世今生。 素来不信神佛的人,在此时却格外虔诚,一步一叩头,唯恐心意不诚惹了诸佛责难。 他以一半家业为香火,只求得到一个能寻见林宝茹的机缘。 寺内的皆空大师看了他许久,才念了句佛号道:“当真是痴儿......你且回去吧,缘散却未尽,你与女施主还可再见。” 与此同时,医院里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大夫......大夫......”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渐渐远去。 林宝茹只觉得身心疲惫,脑袋昏昏沉沉,饶是她努力了半天都没能睁开眼睛。 “你这骗子,说什么会等着我,可怎么还不醒呢?” 林宝茹不知道是谁握着自己的手呢喃,可滴落在手背上的泪水,却让她感到很是难过。 她试图张嘴,可依旧是无用功。 “你赶紧醒吧,醒了咱们还去草原,去雪山......” 那人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渐渐的竟让林宝茹生出些许心安的感觉。 哪怕她现在依旧身在混沌,被迷雾遮挡,可依旧知道有个人在前面等着自己。 昏昏沉沉之间,她努力往前迈步...... 是谁在跟她说话? 林宝茹不知道自己在迷雾中走了多久,只是有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她想看看是谁在为她哭。 一阵风从打开的窗户里涌入,带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掺杂着些许说不上名字的药水味。 她费尽力气微微睁眼,却让明晃晃的日光照的一阵晕眩。 “水......”林宝茹有气无力的动了动手指,触及到握着自己的手掌后,一阵熟悉的战栗传来。 接着,她看清了床前的人...... 大概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整个人瘦的厉害,脸上胡子拉碴颇为粗糙。 “醒了......你醒了......”床边的人看着林宝茹,渐渐瞪大了眼睛,惊喜道语无伦次,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相比于他的手足无措,前来探视的学长跟学姐在惊喜之后,就赶忙按了呼叫铃。更有性子急的,此时早已跑出病房去寻大夫了。 林宝茹勉强咧嘴笑了笑,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恍如隔世。 现在的她,脑子都还有些懵。就记得自己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她跟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成亲了,后来...... 然而还没等她回想起梦里的一切呢,就被几个匆忙赶来的大夫打断了回忆。 一番兵荒马乱的检查后,大夫终于庆幸的宣布她没有大碍了,后脑的血块已经自己吸收了。 此时,林宝茹的记忆才回笼,想起自己是因着一块从天而降的木板伤了头部,也想起在自己倒下的一瞬间,眼前这个惯是嬉皮笑脸的人满脸绝望的神情...... 她也有些记不清后来了,可好像在哪里看到的,他拼命的追着她的那些场景。 他说他会改好的...... 一旁的学姐见林宝茹精神渐渐转好,笑着拍了一把刘玉旭的肩膀,对林宝茹说道:“学妹现在可不能小看小旭子了,在你昏迷的这几个月,他可是疯了似得看书补课,现在那成绩在咱们专业都能数得上数了。” “哦对了,前些时候,教授修复了一件古物,最后还是小旭子翻遍古书确定了,那是历史上兴盛几百年的皇商刘书来跟其妻的定情物。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眼下凭着对皇商刘家的研究搞了好几个课题。” 几人陪着林宝茹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开了。 就留下林宝茹,笑看着刘玉旭,带着几分庆幸跟愉悦说道:“定情物?” 刘玉旭红了下脸,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那什么,就是之前送你的那支金簪......” 只可惜林宝茹一直嫌弃,所哟从未戴过。 不过后来见惯了女子之物的刘玉旭,也就是刘书来也知道,在未用心思的时候,自个那审美当真挺灾难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刘玉旭牵了牵林宝茹的手指,心情极好道,“重要的是,我们就重逢了。” 至于什么穿越还是鬼怪,都无所谓了,他只知道他找到了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 幸亏,那老和尚未曾骗他。 缘散却未尽...... 以后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把那曾经消散的缘分弥补回来。 等到林宝茹出院后,刘玉旭就马不停蹄的把俩人的婚事提上日程。 哪怕林宝茹这边并无娘家人撑腰,可看到儿子因着对林宝茹的感情而变好的刘家老俩,对林宝茹也是喜欢的厉害。 说起来,大抵是缘分吧,这一世的刘母,跟梦里刘夫人的性情当真极为相似。 她十分嫌弃儿子,却格外喜欢自小乖巧又受过许多委屈的林宝茹。甚至许多时候,她这当婆婆的,都像是母亲一般给自家儿媳撑腰。 刘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在本地也算是富有,所以哪怕知道刘玉旭有了妻子,还有会有些白莲花跟绿茶蹭上来。 且不说刘玉旭是个什么态度,只刘父跟刘母俩人,就先把那苗头掐死在摇篮里了。 当然,俩人也不会忘了各种敲打自家儿子。 倒不是说他们不信儿子,实在是前二十几年,儿子太混了。他们就担心,儿子这转好只是一时的,更怕儿子被外头那些妖精们勾搭走了,伤了儿媳的心。 所以,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无法融入刘家的林宝茹,都还没想好怎么讨好公婆呢,就先被老俩宠了起来。 毕竟,相比于自家那只会胡作非为的儿子,林宝茹这闺女,可妥妥的就是老俩心目中别人家的孩子。 更有缘分的是,在后两年的一场慈善晚会上,林宝茹无意中发现,当年在自己被父亲抛弃继,险些放弃学业的时候出现的那个资助人,竟然就是刘母! 这么一来,她对刘家父母更是感激,平日里自然越发孝顺。 也就是在那场慈善晚会后,林宝茹惊喜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可相比于刘父刘母的欢喜雀跃,刘玉旭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却是面色惨白双腿一软。 显然,他是因着前世的种种生了阴影。 刘玉旭想方设法想要劝说林宝茹不要孩子。可林宝茹却因着前世没有陪过孩子,而格外期待肚子里孩子的到来。 于是家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最是疼妻子的刘玉旭,每天惹得林宝茹跳脚,甚至脾气极好的她,几次把人赶出屋子。 最后还是刘母发现的端倪,趁着林宝茹休息的时候,偷偷把自家儿子叫到一边教训了一番。 等听到儿子的担忧后,她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担心这个,天天惹得宝茹生气,反倒对她身体不利。倒不如多陪着护着,让宝茹开开心心的,日后生的时候也好生。再说了,现在是什么医疗条件,便是一万个人都不一定有一个难产的。”刘母狠狠的戳着自家儿子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就是研究那些土里的东西研究魔怔了,古代的事儿能跟现在比?”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这也就是宝茹,要是你爸敢跟我说这样的话,我直接摔他一张离婚协议书。” 好端端的却要劝着自家妻子不要孩子,任谁都得往不好的地方想。 顿了顿,刘母有些惊疑不定的皱眉追问道:“你在外头,没给我惹什么风流债吧!” 刘玉旭连忙摇手,“妈,你可别瞎说,让宝茹听到了,儿子可怎么过啊。” 刘母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点点头,“我跟你说,咱家不兴那些歪的邪的,你要是敢弄出什么香的臭的,我非得让你爸打折你的狗腿!” 被开解了的刘玉旭,虽然不在提不要孩子的事儿,可心里依旧是沉甸甸的。 等到林宝茹月份一大,他就先定了最好的医院,定了最好的大夫,就担心出意外。 不过这一次,林宝茹倒是没有受罪,平平安安的生下一子。 打这以后,刘玉旭彻底成了妻奴孩奴,就算日后有了成就,都未曾改过对林宝茹的情谊。 毕竟是两世求来的人,他就算对不起自己,也不会对不起她......